向往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春浓帐暖 > 18、第十八章
    她现在回想起,依旧心有余悸,双手情不自禁的交叠在腹前,遮掩住尾音里的颤音。


    “我带够了钱。”


    她的身价似乎被低估了,其实她带的钱足够买下一整栋酒楼,不至于用的如此拮据。


    裴慕辞察觉到她眼神里瞬时的空洞和慌乱,稍稍退开半步留给她平复的空间,淡淡的给她解释,“看殿下很喜欢小点心,买些当零嘴。”


    公主府的每个院子里都有专门开辟出来做吃食的厨房,卧房里托盘里也随时摆着切好的甜点,连马车上也是备着两盘供公主消磨时间。


    从前大半年的时间总会有丫鬟先把糕点送到他房里,让他准备着接驾。


    可他不喜欢甜味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打心底里厌恶。


    当初年岁尚小,母亲为了哄骗他吃下各色各样的毒药,总是在药粉里兑上蜂蜜,捏成一个个方块似的模样。


    但这些事,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啊……


    离开卖糕点的小摊后,裴慕辞没有再在哪驻足停留,仿佛热闹的京城街景,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不值得一看的过眼云烟。


    清妩午膳吃的饱,又吃在车上用了点心,其实也不太饿。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夜市,周边摊贩少了许多,没有方才那般拥挤,清妩追着裴慕辞,孩子心性地踩着他的脚印,要和他迈一样大的步子。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跟逗弄小猫似的,始终不让她如意。


    清妩恼火起来,声音带着焦躁的嗔怪,“你不许走那么快!”


    她站在原地,拉着裴慕辞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


    裴慕辞把袖中的薄剑拿出来,绑在小臂上固定住,提起打包的糕点,才用空着的那只手去牵她,“走太近怕不小心伤着殿下。”


    可绑那么近,不会伤着自己吗?


    但清妩想,他敢这么做,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她很快就贴了上去,掌心相对,两人小臂紧紧挨在一起。


    裙摆的网纱在摆动下,不断缠上裴慕辞月白的外袍,她突然兴起,“你前日跑到哪里去了?”


    裴慕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事情,思索回答些什么。


    他那日其实并没有往城外跑,而是去约定好的碰头地点拿解药。


    即便他根本不会吃那些人给的东西,每月按时碰面,只是为了使那些人放松警惕,认为他是非这解药不可活而已。


    这不就是母亲想看见的事情吗?把他像狗一样拴在身边。


    所以他不怎么喜欢依附于人的感觉。


    清妩见他半天不开口,以为他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她也不在意他跑去哪了,天涯海角,她也会把人抓回来,看着他眼中的希翼一点点破灭,最终和从前那些小倌一样依附于她。


    她有这个资本。


    毕竟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也是皇帝膝下仅存下来独苗苗。


    可他与她从前养的那些又十分不同。


    无论她用怎样的手段,他都笑的坦然无惧,那双深不可测的瞳眸中,随时都挂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与平静。


    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依着她,可从没有在原则性的事情上低过头。


    清妩也知道,那晚不得已屠了他的院子后,他的态度也已经有所转变了。


    她怕吓着他,于是准备文火慢炖,继续问他,“城边有个施粥的铺子,看见了吗?”


    裴慕辞点头。


    两国开战后京城涌入大量难民,有些是来投奔亲属的,而有些就是实打实的无家可归。


    为了让这些流民不随意生乱,城角处多有供他们短暂落脚的驿站,还有些豪族为了笼络民心,就近设立了些免费的粥铺,帮这些流民安定下来。


    “带你去看看?”


    裴慕辞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都很好说话,几乎没有不依的。


    清妩在街边挥手,拦下了一辆载送重物的牛车。


    “老伯,可以载我们去南城墙吗?工钱不会亏待你的。”


    老黄牛拉着个灰扑扑的车板,四周连拦物的横板都没有,角落里丢着一卷用来固定麻袋的捆绳,连个像样的坐的板凳都没有。


    那老人家穿着巾巾吊吊的破布衫,满头蓬乱里夹杂着几根白发。


    清妩神情自然,没有丝毫的嫌弃之意,笑眯眯的望着车夫,似乎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老伯见着瓷娃娃般的漂亮姑娘,哪里忍心拒绝?拽紧车架上的栓绳,老牛踏了两下蹄子,稳稳的停在路边。


    老伯难为情看了眼破破烂烂的车身,扯下肩上搭的擦汗巾,囫囵擦几下木板,蹲下身从板子底下抽出个四角凳,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就老朽一人,所以就只准备了这一个。”


    清妩谢过,站在板边拿出手帕垫在凳子上,努努嘴让裴慕辞上去,“凑合坐。”


    一副要把凳子让给他的架势。


    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坐这辆车去南边的城墙下,这便是唯一的凳子。


    一人坐着,另一人便只能跪在板子上。


    满是灰尘暂且不提,关键是路上颠簸,需一直挺腰用力来稳住身子,很是疲累。


    裴慕辞扶在车板上,听到她这样讲,不解的问,“那你呢?”


    他怎么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而清妩不出他所望,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语出却是惊人。


    “我坐你腿上。”


    果然。


    裴慕辞习以为常地叹口气。


    清妩期待的搓搓手,一副总算得逞了的狡黠,宛如强盗头子进了富人窝,还是个任她采撷的富人窝。


    裴慕辞颠颠手里的点心,确定不会撒漏后,小心翼翼的放到怀里,长腿一垮上了车。


    清妩感觉身上一轻,晃眼间已经被他拎到了板子上。


    箭在弦上,她却犹豫起来。


    横着坐?


    背上没有靠的地方。


    背对坐?


    看不到脸呀。


    跨上去的话,裴慕辞会不会不乐意?


    清妩正儿八经的想了这个问题,才煞费苦心的找到个两全的方法。


    板车有点摇晃,她却在上面站的很稳,声音更稳。


    “岔开。”


    裴慕辞:……?


    清妩迈出半只脚掌的距离,用屐履的翘起抵开他的脚尖。


    裴慕辞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撩起一点衣摆,打开膝盖,任她钻进他怀里,坐在右腿上。


    腿上的伤似乎有一种,结痂长新肉时才会出现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