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河村15
许泽平以为林天石等人最多三天就会回来, 没有想到足足七天,直到第七天的暮色,小河村送拐子的一行八个汉子才回到小河村。
此次拐子事件牵连甚广, 不光是河洛县, 永安州三县皆有涉及, 就连同永安州府都没有逃脱
永安州知州震怒,在花老妇吐露出她背后牵扯出来的一些人后,直接将她就地问斩了!
花老妇所在的暗娼楼参与拐卖的打手一律问斩, 被强迫卖的妇女送去了姑子庵而被拐来的良家子,遵循他们的意见, 愿意回去的送回去。
不愿意回去的,也送去了姑子庵。
按照知州的意思, 陈大勇也当问斩的。
在小河村等人的恳求下, 知州心思绕了三转,最后决定陈大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让衙役打了他三十大板且对小河村八人的奖励减半,原先每人奖励50白银,现如今每人只奖励25两!
对于小河村的村民来说,这本就是白得来的奖励,少点也无所谓, 毕竟这25两白银足够他们两年的嚼头了。
知州能够饶恕陈大勇, 其实弯弯曲曲算来,还是看了许松林的几分薄面。
许泽平远不如他阿兄来的会算,若是许泽礼在此, 决定会把拐子扣在小河村, 先通知了他们大伯此等立功大机会,也只有许泽平这个外行人傻傻的送了出去。
别的不说, 许松林不说吃下一份,就吃三分功,三年之后,运作运作永安州知州的位置稳打稳是他的。
现在好了,白白的功劳让永安州钱知州给挣了。
当然钱知州不知道这些琐事,在他看来,许松林默认亲家报官,就是想要把功劳让给他,钱知州自然是笑呵呵的接受了,心里对于这个许通判极为好评,打算等自己升上来以后,一定把他提起来。
面对钱知州的好言夸奖侄儿聪明伶俐,许松林气得要死,但是偏偏也只能够笑着接受,谁让平平确实只是个四岁小儿,就目前的行事来说,他已经做的很好了!
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也怪自己与这个功劳没有缘分吧!
至于洪县令,许松林眼神微冷,或许今后要喊一声同僚了。
毕竟上官同知年龄已至耳顺,今年就要退下来了。
当然,许家欠了他的人情,这一次也算是还了。
林天石拿着大碗呼噜呼噜就吃了半碗的面条,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望过来的多双眼睛,抹了一把嘴:“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都盯着我作甚?难不成我脸上长了几多花不成?”
林天石的家庭地位是不容小觑的,他一放话,除去几个小萝卜头,其他几人皆是干各自的活去了。
林天石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大孙子,虎目一瞪:“庆云,怎么没有吃饱?还想来一点?”
林庆云可怜巴巴的说道:“今日跟着平平弟弟学认字,认错了几个,被阿爹罚不准吃饭,阿爷,我饿!”
林天石看着大孙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在看着小外孙沉稳伶俐的样子,点了点头:“嗯,你阿爹做的对,就应该多让你跟着平平学学认字,变得聪明些。”
许泽柔最是忍受不了饿肚子的,她想起前几日阿娘蒸的桃花糕,她还留了几块同外公问了一声好,在林庆云耳朵边上耳语了几句。
林庆云的眼前一亮,兴致冲冲的就跟着许泽柔跑了,心里还直呼小柔阿姐最好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林天石的面前就只剩下程哥儿与许泽平。
林天石从胸膛掏出一块玉佩递给许泽平:“平平,你大伯托我向你们问好。”
许泽平恭敬的接过林天石手上的玉佩,还没有研究,玉佩就一分二了,他下意识的看向林天石:“外公?”
“这是麒麟踏云双佩,一为麒佩,是赠送给你的;二为麟佩,是赠送给小柔的。”
这个块玉佩少说都要二十两,许泽平拿在手上有些沉重,“谢谢外公。”
林天石哈哈一笑:“要谢谢你大伯去,这都是你大伯的心意。”
林天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偷偷的在许泽平的耳边说道:“要真的谢,就谢谢外公帮你把知府给的奖励带回来了。”
许泽平眼睛都瞪圆了,“外公?”
“捉住拐子,知府给每人奖励25两银子,到时候你回去,外公都让你带回去,这可是我们平平凭自己本事赚来的。”
“不要,这个知府奖励给外公的,不是给平平的!”
林天石看着瘦瘦的,老脸一拉很是有威严,他沉吟了嗓音:“平平,这是看不起外公吗?”
“不是不是。”面对长辈的一腔慈爱,许泽平着实没有什么话来反驳,他也只能够傻傻的说不是。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林天石不给许泽平反驳的机会,抬起筷子,呼噜呼噜将剩下的面条都吃完。
程哥儿紧紧的挨着许泽平,见他还没有问出关于自己家人的问题,有些着急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
ruan肉被戳,许泽平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扭头一看。
对上程哥儿那双祈求的双眸,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答应程哥儿的要求了。
“外公,知州大人可查到了程哥儿家人的下落?”
林天石自是打听程哥儿的来历的只可惜花老妇对他也是一无所知的,花老妇问斩前只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永安州她们娼楼的拐卖交易暗号,另外一个就是来自北方花船交易。
北方花船交易,时间地点都没有规律,碰上了就碰上了,故而极为难追寻到他们的踪迹。
林天石托许松林查了查永安州关于北方花船交易的宗卷,二十年内算上花老妇的,记录的也不过是三起。
着实是没有一点规律可言。
而程哥儿恰好就是来自北方的花船。
许泽平看向林天石,“外公,那现在唯一确定就是程哥儿是来自北方的?”
林天石无奈的点头:“是的,如果想要查出程哥儿的真是身份,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抓住那交易的花船,从他们的口中问出拐来程哥儿的地点,然后沿着那个地点向周围寻找;第二个办法就是,程哥儿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我们通过信物去打听。”
第62章 小河村16
闻言, 许泽平看向程哥儿:“程哥儿,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信物?”
许泽平还怕自己没有说明白,打了个比方:“就像是我大伯送给我和阿姐这样子的玉佩, 你有没有?”
程哥儿手指不经意间的抠了抠手掌, 他的心里在犹豫, 要不要自己的玉佩告诉平平他们,让他们拿着自己的玉佩去报个案?
他不是不想平平,而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万一寻过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人, 反而是养父母一家怎么办?
程哥儿微微垂下眼帘,他可是知道养父母家是官宦人家, 不仅在文州很用权势,即使是上京, 依靠曾祖父家里的势力都很有权势。
他害怕最先找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人, 而是养父母一家。
那样自己会死吧?
不会死也会被真正的卖掉吧?
因为自己真正的户籍是在养父母家中,若是他们拿着户籍来,平平他们一定抢不过他们吧?
想到自己会面临的下场,程哥儿打了退堂鼓,他宁愿跟在平平身边,至少还能够吃饱饭。
他也在心里分析过自己会面临的结果,最好的结局, 就是像养父母家中的丫鬟侍儿一样, 卖身为奴他扭头看了一眼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汉子,若是他真的答应给自己治嗓子,这个结局他是接受的。
至少是清白的。
程哥儿摇了摇头, 一脸迷茫。
许泽平有些苦笑, 那这样要怎么样才能够寻人?他灵机一动,蹭蹭的跑到了晾衣服的地方, 将一件贴身中衣去了过来:“外公,你看这个可以吗?”
程哥儿看着许泽平手上的中衣,一看就脸红了,因为这是他自己的。
他的一身衣物,唯独这一件是完好的。
林天石摸了摸中衣,料子极好,走南闯北的,他一摸就知道这是上等的丝帛,没有点权势地位的人别说用了,只怕是买都买不起。
而中衣上的牡丹色彩配色鲜艳,针法密切,似乎用了套针绣这让林天石觉得好像是京绣,他不敢吓揣测,心中只有一个概念,这个孩子的绝对是出自权贵人家!
“可是可以,但这不可以用来报官寻人。”
“为什么啊?”
林天石看着一脸懵懂的外孙,叹了一口气,像是试探又像是提点的说了一句:“因为富贵人家讲究哥儿的清白。”
狠心的家族,害怕丢失的哥儿落了家族名声,故而很多在走丢那一刻就直接的宣布了害病死了。
好心一点的,还会在四周找找,若还是清白的,就领回去。
不清白了,一个字,下场只有死!
只有极少数,会好好善待走丢的哥儿。
在这个注重男嗣的当下,唯汉子才是最珍贵的。
看着林天石入厨房的背影,许泽平下意识的摸了摸程哥儿的手掌,只觉得他的掌心一片冰凉。
许泽平恍然,他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掌,“没事的,程哥儿,我会保护你的。”
绝对不会让你死。
林天石的回归,注定会带来一场不小的风波。
次日,许泽平刚起床还没有穿过堂屋,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阿父,我可是听说了,知州大人奖励了25两白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幸尖锐的嗓音没有刻意的压低,他就是要说给大姐听,这是他们林家的!
林天石平淡的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幸很是愤怒,“阿父,那是林家的银子,凭什么不能够告诉我?!!”
“谁说银子是林家的,银子上面写着你林幸的名字了?”对于这个哥儿,林天石早就不清楚了他的本性,所以对于他没有多大的期待,他目前就想好好的把孙子培养起来,百年以后,林家才能够有一个顶门人。
想到坏了性子的林幸,林天石也不由的叹了口气,对于孩子果然要一碗水端平。
李元娘生幸哥儿的时候,坏了身子,没了身孕的能力了。
林天石思考了许久,决定让老大招婿,打小就对老大教育严格些,对老二偏宠些,想着老二以后是要外嫁出去的,所以吃穿都好些,却不想将他养成了这个性子
争强又贪婪,还抠门。
林幸才不管这么多,直接耍泼:“我不管,给阿父的就是给林家的!我才是林家的下一任户主,怎么就不是我林幸的了?”
林天石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今日起你带着你的夫婿和孩子滚出林家吧!吃过早饭,我就去村长哪里提出分家。”
林天石昨日晚上就从老婆子哪里得知了幸哥儿这些天干的事情,被气得要死,他都还没有死,就要跟他大姐对着干了日后他要是死了,那还不得翻天了?
早知道如此,绝户也要把他嫁出去!
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李元娘看着两父子争得面红耳赤,吓得半句话都不敢插,她知道老头子做的对,幸哥儿这个毛病是得治一治了。
林幸不敢直视阿父那一双沉默的虎目,早就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了,他知道阿父动真格了。
林天石是越生气越平静的人,这一点林家两姐弟都是知道的。
几个孩子都躲在回廊上,听着外边的争吵,都不敢出头。
林庆云这个憨小子此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紧紧的挨着许泽柔:“阿姐,我不要走,我不要走!阿姐,你去求求阿爷好不好,不要赶我们走。”
在许泽柔的印象中,外公向来是爽朗和蔼的,每次来这里,外公都带着她,大哥,庆云阿弟去溪里钓鱼摸泥鳅的怎么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吓得她也有些无声,下意识的看向老幺。
老幺无声的让许泽柔抱住庆云
在许泽平的示意下,许泽柔抱住了林庆云,小声的安慰着林庆云:“庆云别怕,阿姐在,等下阿姐就带你去外婆哪里求情,外婆最疼庆云了,一定会帮庆云求外公的。”
林庆云泪眼婆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程哥儿默不作声的听着这场闹剧,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或许林外公是在吓唬林小舅。
林幸吓在原地不敢做声,许林氏从厨房中走出来,她在腰间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走到林幸跟前,“跟阿父认个错,阿父不会跟你计较的。”
林幸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对上林天石那双平静的虎目,害怕的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天石冷眼看着林幸,“喜娘,你不用劝说了,今日这分家之事我分定了!”
许林氏也不知道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闹得这么僵了,她自然也不想阿父赌气一怒之下分了家,毕竟庆云姓林,日后阿父还得依仗庆云照顾的。
“阿父”
“你要是在说话,我连你一块赶出去!”林天石沉静的看了一眼许林氏。
大姐说话也不管用了。
阿父真的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了。
呜呜呜,无数个念头在林幸的脑海里浮现,吓得他不由的就呜呜的哭了出来。
平日里他在林家作威作福,无非也仗着自己是招婿的顶梁人,若真的被阿父赶出去了他既没有个手艺,又吃不了苦,云哥儿有还小,他们会被饿死吧?
至于江石头就是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呆子,又没有大本事。
阿父将他们赶出去以后,半分银钱也不会给他的.
呜呜呜,一定都会给大姐一家的!!!
当年大姐的聘礼,都让她带回去了!
呜呜呜,说是没有给大姐陪嫁,但是他还是偷偷看见了,阿娘添了最起码八两银子藏在了大姐的压箱底里面。
阿父打小就偏心,呜呜呜,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所以大姐小时候才会一口一个林家是她的,每次吵架了,都要扬言把自己赶出去。
林天石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儿子,没有半点同情,“要哭回房哭去,别丢人现眼!顺便把你们一家人的东西收拾了,等下吃完饭就跟我去村长家里。”
林幸看着阿父严肃一张脸,呜呜呜的跑回房里去了。
林天石扫了一圈,“都干活去,围在这里,孩子们起来了看起来像话吗?”
许林氏叹了一口气,回了厨房继续揉面,阿父这些天在州府受累,就想吃家里的刀削面,她还是好好做自己的面吧!
至于幸哥儿,等下吃完饭,让石头去请村长过来说和说和。
林天石收了脾气,坐在柴堆里拿着柴刀安安静静的劈着木柴。
李元娘抱着云哥儿偷偷摸摸的坐到他的身边,“老头子,你不会动真格了吧?”
林天石瞥了她一眼,“坐远点,小心木屑伤了云哥儿,小哥儿家可不能够落疤了。”
李元娘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这个死老头子,哪里舍得这两个大胖孙子,好不容易盼来的。
想通了,李元娘不由的轻哼起歌谣。
林天石突然想起年轻时候,那个时候家里还穷,他还没有进入商队,元娘奶水又不足,喜娘时常饿的咕咕而哭。
元娘就是这么坐在床上,哼起歌谣哄喜娘睡觉,嘴里还念叨着小喜儿乖乖,睡着了就不饿了
“别哼了,孩子们都来了。”
“死老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林天石横了她一眼,“老不正经的,你这么高兴,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李元娘哼一声,抱着云哥儿就走开了,“云哥儿乖乖,我们同哥哥姐姐玩去。”
许泽平几个孩子,见外面院子没有声响,才陆陆续续走到院子里去洗漱。
第63章 小河村17
“吃饭了嘞~”
许林氏嚎了一嗓子, 除了赖在房里不出来的林幸以及还在地里除草松土的江石头,其他人都坐在了桌子上,等着掌厨的分早饭。
见林幸赖着不出来, 许林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林天石。
林天石轻哼一声, “我们先吃吧, 不等了。”
大家长一放话,许林氏也不敢不从。
早上吃的是刀削面配酸菜,成年人一人还卧了一个水煮蛋, 小孩子则是一人半个。
许林氏一碗一碗端了上来,量也早已经分好了, 成年人用大碗,小孩子用小碗。
平时, 还有林庆云嘻嘻哈哈的活跃一下气愤。
今早之事, 都有耳闻,故而早饭都吃的很沉默。
吃过早饭以后,林天石用为姜石头送早饭为由,支开了几个小孩。
林庆云提着食盒,身后跟着许泽平两姐弟以及程哥儿他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想要留下来,但是在林天石的注视下,也只有耸耸鼻子就闷着头往篱笆外走去。
见林庆云大步流星, 许泽平脸色变了变, 立马追了上去:“庆云表哥,你等等我们呀~”
许泽平一跑,许泽柔二人也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一被支走, 林天石脸色沉了下来, 他一把推开林幸夫夫卧室的门,攥起林幸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走, 跟我去村长哪里!”
林幸听到开门的声音,心里就一跳,在被林天石攥起手腕以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一只手死死的抱着床脚一边苦苦哀求:“阿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松手!”林天石冷眼旁观,既然决心收拾收拾这个孩子,他就不会轻易的松口:“别逼我去请村长以及族老过来,那样更丑。”
“阿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林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林天石的威胁下,他的手渐渐的松开了他被吓得方寸大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把就跪在了林天石的面前,使劲的磕头:“阿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该我的毛病,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听着梆梆作响的声音,林天石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间:“改什么毛病?”
“再也不小偷小摸村民的东西,也贪图觊觎阿父你们的东西,更不抠抠搜搜丢阿父你们的脸。”林幸一边说一边发誓:“如果再有下次,我直接去县官老爷哪里认错下大狱!”
林天石见林幸态度诚恳,才说道:“幸哥儿你这辈子虽然看到头了,但是庆小子不是,你想要送庆小子去学堂读书,你就得先树立一个好风气,若是日后庆小子要科举了,都没有人愿意给他保举,若是毁了他的前途,你这个做阿爹安心吗?”
林幸不知道保举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许林氏。
许林氏有大儿子考科举的例子,她大概明白什么意思,解释的说道:“考县试的时候,学子需要4名同村人以及一名秀才做担保,保证学子没有任何品德上的问题若是在考试的时候,学子作弊犯了错,都是要连累担保人的。”
说道这里,许林氏咽了咽口水,“这科举一不小心都是要下大狱掉脑袋的大罪,所以你的风气要是坏了,日后连给庆小子担保的人都没有!”
林幸见大姐说的这么诚恳,吓得脸色都白了:“大姐,怎么办怎么办?日后庆小子,会不会恨我这个阿爹?”
许林氏看了一眼林天石,见他点了点头,立马说道:“只要你从现在改了,村里人改善了对你的印象,日后自然不会影响到庆小子的。”
“庆云呐,这是给你阿父送饭去了?”
林庆云提着食盒,傻傻的往前走,对于两边打招呼的人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许泽平赶紧上前,戳了戳林庆云的腰:“庆云阿兄,这婶子同你打招呼。”
林庆云感觉到痛了,才停了停步伐,愣愣的看向坐在榕树地下唠嗑的一堆妇女:“啊,是祥子婶啊。”
林庆云说了一句,就没有吭声了,继续闷着头往前头。
许泽平知道这孩子是被吓住了,歉意的笑了笑,就带着程哥儿往前走了。
心里嘀咕着,只怕村里马上就要流传林家小子是个傻大愣的传言了
果然他刚在心里嘀咕,许泽柔就听到了议论声。
——林家这小子,怕不是中邪了吧?平日里看上去挺好的一孩子,今日怎么傻不隆冬的?
——嘿嘿,你别说。他们林家不是捡了一个哑巴吗?不正好配这个傻呆瓜吗?
——哎,你这么一说,还算是林家的好报?
——那可不是?傻呆瓜,除了哑巴要,谁还会要?
听着他们的议论声,许泽柔心里很不爽,她直接留在了原地,也顾不得姜麽麽教习的温婉大方了,直接说道:“呦,阿弟,今日叽叽喳喳的乌鸦怎么这么多?!”
许泽平鲜少听到阿姐发怒,今日猛然听到她在指桑骂槐,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马上的接了话头:“阿姐,是鸭子吧?我先生总是说,有些声音嘎嘎嘎的,既是吵闹,又是无脑。”
“你们这两个毛孩子骂谁呢?!”祥子嫂最先反应过来,气得脸都黑了。
许泽柔顶着一双无辜清澈的双眼,“婶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不然我们回去找我阿娘他们问问,你们在说什么?”
祥子嫂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林天石没有带她男人去送拐子所以才在这里捻酸搬弄是非。
“阿姐说的对,找阿娘去。”
那日祥子嫂是见识过眼前许泽平这小子的伶牙俐齿的,逼的陈大勇这个恶人都不敢吭声了。
平日里,祥子嫂她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有了许泽平的助阵,她自然不敢在呛声。
连忙说道,“没有的事,婶子想了想,是婶子听错了。”
有了祥子嫂低头,其他人也先后认了错。
在许泽平几人转身时,她恨恨的呸了一声,瓜皮!
但是在许泽平微微侧头时,她又马上扬起了讨好的笑容。
第64章 小河村(完)(捉虫)
一晃已经是半月, 时间划到了四月十四。
看着来接应他们的吉祥,许泽平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不舍。
抬眼就能够看到为他们忙上忙下的林天石夫妻,李元娘从鸡舍里抓了两只老母鸡就准备往马车里塞, 许林氏看到的了立马就阻止:“阿娘,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家里都有吃的, 不需要从你这里划拉过去,平平阿奶看了会不高兴的。”
李元娘才不听她的,笑意盈盈的面色沉了下来:“喜娘, 你在镇上住习惯了,是看不起乡里的土鸡了是吗?”
“阿娘,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许林氏急的汗都出来,“阿娘你们自己养的千辛万苦的, 都不舍得吃。”
李元娘傲娇的一哼, “我又不是给你们吃的,我是给礼儿准备的,读书人最是费脑子,他去府城考试去了,回来自然是要好好补补的,你们可千万别偷偷吃了。”
听到李元娘的话,许林氏哭笑不得:“好好好, 一定给礼小子好好养着, 这可是他外婆专门为他准备的。”
“还有这个!”林天石抱着一包干蘑菇走了出来,一把塞到了许林氏的怀里:“礼儿爱吃这个松针菇,去年在山里碰巧找了些特意晒干了, 本来是留着今年等他来炖土鸡吃的, 没有想到他竟然赶考去了。”
看着阿娘怀里的干蘑菇,许泽平心里微动, 哪里是碰巧?分明是
“我替礼儿谢谢你们,等礼儿回来,交代他过来小住些日子。”
许林氏刚说完,林天石就打断了她的话:“别,礼儿专心读书重要。四月府试,六月院试,八月乡试,这时间礼儿可吃得消?”
许林氏笑着说道:“阿爹,这届乡试以及下一届乡试,礼儿都不打算参加。”
林天石一直都知道礼小子读书上进,也是柳先生的得意弟子,他可是都打听清楚了柳先生门下可有好些秀才,所以他对于自家外孙高中秀才可是信誓旦旦的。
现听到礼小子要逗留六年不考乡试,很是吃惊:“怎么了?可是压力太大了。礼小子还小,也是不要逼的太紧,免得他吃不消。”
是自家的亲人,许林氏自然也不隐瞒,实打实的说道:“阿爹,礼儿今年才十二岁,三年后也才十五岁礼儿是怎么说的,他觉得十五岁的举人太打眼了,十八岁中举刚刚好。”
林天石思索片刻,十分的赞同,他家外孙果然是个聪明人,非常好!
他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那礼儿的亲事,可有?”
许林氏摇了摇头,“我们听大伯的。”
林天石想了想,也好,许家大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要比他们这些泥腿子有眼光许多。
大致的寒暄完,林天石突然将许泽平抱了起来:“平平,有时间了再来外公这里玩,外公到时候在陪你去河里捉小鱼。”
猛地被林天石一抱起,许泽平心中一跳,稳定下来后,看着林天石头顶的白发,他的心中很是酸涩,似乎想起了一句话——人活七十古来稀。
看似漫长的几十年,其实一转眼也就消散云烟了。
许泽平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甜甜的一笑:“好呀,我到时候要吃烤红薯。”
林天石将许泽平抱到马车上面,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还真是同你阿姐一样,是个小馋鬼。”
许泽平憨憨一笑,“谁让外婆说的那么香甜?”
将许泽平抱到马车上以后,林天石转头看向了许泽柔:“小柔长大了,男女有别了,外公扶你上马车吧?”
“阿父,你是长辈,哪里能够让你做这些事情?”许林氏很是不赞同,使了一个眼色,让吉祥搀扶许泽柔。
林天石虎目一瞪,“你小时候还骑在我的肩上,怎么不说呢?”
许林氏抿了抿嘴,“这不一样。”
林天石心里自是明白不一样的,可是看着落落大方的外孙女,他清楚的明白在过两年,外孙女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到时候亲事一定,就不在方便出来抛头露面了。
“你就让我扶小柔上马车吧,就像当年背你出嫁。”
听到林天石的话,许林氏不由的眼眶一红,不由的就不在说话。
许泽柔将手搭在了林天石宽厚的手掌上,在他的支撑下,踏上了马车上。她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也明白女子通常十一二岁就开始议亲,十五岁及笄,很多及笄礼结束就要出嫁,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短短的三息间,她感受到了外公手间的力道,微微的一紧,那是握手的力度这力道,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阿娘也是在外公的不舍中上了花轿,一晃一摇的出了小河村。
“谢谢你,外公。”
林天石将手收了回来,快速的平复了情绪,淡淡的说道:“小柔也长大了。”
随即,他看向了身边的程哥儿:“小家伙,轮到你了,要不要让外公抱你上去?”
这些天林天石也曾同许林氏商量,将程哥儿收养在林家,日后等他长大些,想起了什么在送回去,但是许林氏还是坚持带回许家。
她给出的理由是程哥儿识字,想必出生富贵,而幸哥儿心眼不大,若是日后养出来间隙恐怕是不太好。
林天石之所以想留下程哥儿,是怕许林氏将他带回许家为难
许林氏笑着给出了答案,大伯升迁以后,许家的茶馆生意好了不少,家里的日子也宽松了不少,也买回来好几个丫头,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张嘴的事情,不打紧。
在女儿的坚持下,林天石自然也不好在强求。
许林氏其实心里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程哥儿模样长的俊,又识字自家孩子也不多,若是二郎不反对,收养了下来,日后为许家联姻也是极好的。
随着大伯的升迁,许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许唐氏可是没少在许林氏耳边提点作为一个当家主母需要做的事情。
小柔是她自己肚皮出来的,许林氏对于她的期望就是过得美满幸福,不求她高嫁,但绝不低嫁过穷日子。
如若能够收养一个,许林氏的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当然许林氏心里的这些弯弯曲曲,都是不能够言说的,即使是二郎,她都没有打算说,而是她会根据二郎的决定思考下一步。
程哥儿对于眼前这个慈爱老人印象还是很好的,他张了张手,林天石架着他的胳肢窝就一把将他抱到了马车上:“小家伙,下次在同平平他们来玩啊!”
程哥儿依然紧紧的挨着许泽平,他乖乖的点头。
林庆云听闻许泽平他们要走了,也顾不得穿外衣了,着急忙慌的就奔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阿姐,平平,你们记得常来玩啊~”
许林氏一听到庆小子尖锐的嗓子,立马让吉祥停下来马车。
许林氏看着几个小孩钻出了马车,同林庆云寒暄了好半天,才驾马车离去。
透过窗户,许泽平能够看到林天石夫妻一直在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夫妻缩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许泽平才收回眼神。
第65章 少年初长成1
随着车轱辘声响起, 程哥儿的心再一次陷入了七上八下的摇晃中,犹如花船之时,奔向的是一片未知。
看着车窗外的花红柳绿, 程哥儿确实双眼无神。
许泽平坐在程哥儿的身侧, 不经意间的瞟到了他手指泛起的青筋, 思绪流转,看向了许泽柔:“阿姐,你说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许泽柔歪了歪头, 她只当平平是想阿兄了,“平平, 你还真是阿兄的小跟班,不过半月, 就开始念叨了。”
“才不是嘞, 我是在猜这次阿兄去府城回来,会不会给我们带礼物?”许泽平一脸无辜,“还有阿父那个呆子,这次应该会给阿娘带礼物了吧?”
“平平!”许林氏的语气微带严肃:“怎么可以说阿父的不是?阿父可是你的长辈!”
“阿父,反正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相信阿父也不会怪罪我的。”许泽平吐了吐舌头:“我记得上次不小心坏了阿父的蕙兰, 他都没有怪罪我。”
二郎向来宠溺老幺, 许泽平提起这茬,许林氏也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这蕙兰可是你阿父废了不少心思才养活的, 平日里你阿兄都摸不得, 摸了都是要挨骂的,三月前, 你浇多了水,让你阿父连续五天都没有睡好觉,还好,后面养养,又给养活了。”
“谁让我是阿父的心肝小儿子呢?”许泽平嘿嘿一笑,没皮没脸的耍宝。
比起许泽平的厚脸皮,许泽柔则要窘迫许多因为这蕙兰其实是她浇多了水坏了它的根,只是她害怕阿父怪罪,才找了平平出主意。
却没有想到平平会直接认了罪。
“是是是,你是你阿父的小心肝”
在许泽平的耍宝卖好下,欢快的渡过了这一趟马车之旅。
起初,程哥儿还不明白为何今日的平平会这般的违背他的性子,但是在他们的谈笑中,程哥儿明白了他是在提点自己许家众人的喜好。
许松山最宝贝的是他的蕙兰,许唐氏最宝贝的是许家各位孙辈的前程,许林氏最宝贝的是银钱,许泽礼喜好未明却是最重规矩,而许泽柔最是喜好吃食碍于姜麽麽的威严经常偷摸吃零嘴。
许家还有一显贵亲人,便是他们的大伯许松林,在永安州任通判,已经很多年未归家了。
今年五月可能会让他的两个孩子,儿子许泽博、哥儿许泽英前来许家侍奉他们的祖母。
在许泽平的提点下,程哥儿的心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他也是在大家族生活过的,他知道所谓的侍奉祖母,也不过是让小辈交流感情罢了。
还在养父母的家中时,齐哥儿和他们的大哥每当年底时,就会送回京都祖父家过年,与同辈的兄弟姐妹处感情而他一人,则会留在文州。
时常孤独时,就是自己跟自己玩围棋。
许唐氏知道今日孙子孙女要回来了,一早就在忙活他们喜欢的吃食,也让人早早的候在了大门处,只要他们一回来就通知她。
平日里孩子围绕在身前她不觉得,现如今一去他们外祖家,她觉得整个许家都空落落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现如今左盼右盼的,终于将他们盼回来了。
一听到熟悉的车轱辘声,许唐氏在翠果的搀扶下,就往外走。
刚好在许林氏指挥吉祥卸完行礼,许唐氏就到了大门口。
“小柔,平平。”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许泽平就像归巢的雀儿,直奔许唐氏的怀里:“阿奶,平平可想你了!”
许唐氏搂着自己的小孙子,满脸爱怜,用干瘦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净说空话,想阿奶了,也不见你早回来,怕是在你外祖家都玩疯了吧?看着都黑了不少。”
“阿奶,才不是黑,麦色肌肤这是健康!”许泽平抬起头,微微卖好。
“好好好,是健康是健康。”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活泼健康的孙子,许唐氏也不例外:“健康好,健康就好。”
许泽柔看着依偎在阿奶怀里的平平,本来也是想要蹦跶过去的,但是在姜麽麽的一双深沉的眼眸下,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一步一步平稳的走了过去:“阿奶,小柔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许唐氏看着孙女圆润不少的下巴,笑意盈盈的说道:“过来,阿奶看看。”
程哥儿看着和和美美的这一幕,一时间有些踌躇,走下马车有点不知该何处。
许林氏注意到了程哥儿的不自在,走到他的身后,默默的推着他的背脊往前走:“程哥儿,到家了。”
程哥儿看着面前的这座宅子,远不如养父母的四进宅宏伟贵气,却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许唐氏看着喜娘推着走的哥儿,有些迟疑:“喜娘,这是?”
“阿娘,这是程哥儿。”许林氏推着程哥儿走到许林氏的面前,和蔼的介绍道:“程哥儿,这是平平和小柔的阿奶。”
许林氏打了一个手势,与许林氏相处多年的的许唐氏默契的就明白了儿媳妇的意思了,上前一步和蔼的说道:“来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吧,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想必是饿了,我们都进去吧!”
看着被翠果搀扶着的老太太的背影,程哥儿并着许泽平的步伐走着,他心里默默的想着,果然像平平说的一样他的阿奶是个和蔼但是聪明的老太太。
“程哥儿,我们的这个院子是西禾院,你房间左边挨着的就是平平的房间,平平的房间再过去就是小柔的房间了。”用过晚膳以后,许林氏拉着程哥儿带到她安排的厢房,同他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我与你许伯伯住在西禾院的东边主屋,喏,沿着这回廊直接穿过小院子就看到了,有事你可以去找我,也可以找小柔他们。
平日里,平平学业比较重,也基本上都在私塾呆着,只有晚上才回来用饭。
至于你们的大哥他住在东耕院,等平平满六岁了以后,也是要搬过去的”
交代了注意事项以后,她又说道:“程哥儿,你说话不便,等你许伯伯他们回来,我们在听他安排好不好?”
程哥儿乖乖的点头。
看着程哥儿乖巧的模样,许林氏就满心欢喜,摸了摸他的手,“那婶子就先去忙了,等下翠果来帮你洗澡。”
许林氏走后,程哥儿看着自己今后要住的厢房,自是比不得以前,但是比在林家的房间好多了
先不提床榻上干净的棉被,就是衣柜、梳妆台都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程哥儿忍不住走到了梳妆台前,从那泛黄的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削瘦的下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他眨了眨眼睛,以后会好起来的。
第66章 少年初长成2
柳淮之看着许泽平做的诗句, 真的是一言难尽,刚刚自己这么仔细的讲解,见他听着那么仔细, 还是不是的发问, 以为他都懂了结果就做出了这么个狗屎?
平仄不明, 匠气十足,更是韵不成诗。
难听一点,连他兄长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可取的是他做的算术题, 倒是一道没有错,比他兄长强多了。
看着许泽平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柳淮之满腔的怒火又是不得不压下去,他得告诉自己, 孩子还小慢慢来。
许泽平观察着柳淮之额头上凸起的青筋, 心里就已经明了,他知道自己的这首关于菊花的诗句是抓破了头皮在凑出来的,背【声律启蒙】的时候,他觉得还蛮容易的,为什么做起诗句来这么难?
为了避免挨罚,许泽平先一步认了错:“老师,对不起, 都是我太笨了。”
小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子, 让柳淮之真的是又怜又爱,罢了罢了自己是真的老了,左右不过最后一个徒弟了, 耐心一点就是了。
“我们小泽平还是非常棒的, 为师布置的六道算术题都作对了,唯独这诗句啊, 太匠气了,见不得人。”他微微的俯下身子,摸了摸许泽平的头,温和的说道:“这样吧,我们先从对子来入门,等过两年,再来作诗句。”
“对子,小泽平可明白?”
许泽平乖乖的点头,“老师我明白,就比如天对地,白云对黑土。”
“非常好,那为师给你出几个上联,你明日交与我答案。”
第一联:书生读书考功名
第二联:小河弯弯向东流
到了最后,许泽平捧了五联迷迷瞪瞪的就出了私塾的大门。
甲班只有余一人在私塾中,柳淮之就公然的给许泽平开了小灶。在给乙班,丙班,丁班讲完课以后,就直接将他叫道了甲班给他讲课。
完全不顾还在默默背书的刘文然,起初许泽平还害怕打扰到他,后来看到刘文然偷偷摸摸的竖着耳朵在听,时不时的还记一下笔记,他就知道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学牢固,甚至同样的题目,老师让他也做了。
除了诗句稍微的比自己成器一点,那算术题竟然六道错了四道
六道算术,皆是出自【九章算术】的卷一,三道讲的是分数,三道讲得是合数。
刘文然的分数勉强算对了两道,合数是一道都没有作对比之自己的和颜悦色,对于他,许泽平回想起来,还打了寒颤,他见识到了什么是千人千面,老师可是不留情面的把他骂的个狗血淋头。
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不然年纪大了,可就卖不了萌了。
吉祥看着平少爷打了寒颤,以为他是冷,急忙的脱了自己的外衣想要给他披上。许泽平连忙解释:“谢谢吉祥哥哥,我不冷,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凶凶的人。”
吉祥想要追问是不是被人吓唬了,许泽平一边摇头一边岔开了话题:“吉祥哥哥,我们家常请的那个大夫的医馆往哪里走?”
“平少爷,可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馆。”吉祥一听许泽平问大夫,吓得急忙抱起了他,生怕自己的年纪轻轻的就小命不保了。
“吉祥哥哥,你把我放下来,我没事。”
许泽平挣扎着要从吉祥的怀里下来,吉祥怕自己伤了平少爷,就顺从的将他放在了地上。
许泽平站稳以后说道:“程哥哥的嗓子不舒服,我答应他了,要请大夫去给他看嗓子的。”
对于夫人带回来的小哥儿,许家的下人自然好奇的紧,都纷纷猜测着他的身份,但都不敢起头去闹幺蛾子,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将他当成表公子来伺候。
这样一来,许家的下人也只当他是夫人娘家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虽然心里有些许的看不起,但是谁也不敢表露出这个念头。
毕竟柔小姐可是把他当亲弟弟在疼爱,手把手带他熟悉许家的事务
现如今吉祥听了许泽平的话,心里了然,怪不得一天多了,都不见这个表公子开口说话,原来是不个不能言的。
看着平少爷郑重的神情,吉祥可不敢将自己的心里活动表现出来,很是殷勤的说道:“平少爷,我知道在哪里,马上带你过去。”
看着百草医馆几个大字,许泽平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进去,说要找陈大夫。
陈大夫是百草医馆的馆主,平日里也只是给清水镇上富贵人家问诊,其余的病人除去疑难杂症皆是他的徒弟们出马,现如今听着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也有些好奇,不知是哪家少爷来?
坐镇的大夫见自己磨破了嘴皮子,这小孩都不为所动,坚持要见陈大夫他心里十分的着急,今日自己可是信誓旦旦的向师傅保证过了,一定会比师兄多医治一个人!
现如今暮色了,正好只差了一个人他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面前的小孩身上,不想这个小孩竟然要找师傅。
正当他不知道怎么办时,陈大夫走了出来。
他对许泽平是有几分印象的,上次许家老夫人高热,这个小孩在旁边端茶送水的让他极为的印象深刻,因为富贵人家的少爷几乎都是娇贵的,哪有这个小孩这般懂事的?
“是许家小少爷啊,怎么晚了,可是你阿奶身体不舒服?”
许泽平摇了摇头,“我有个表哥高热伤了嗓子,我想请你去我家看看。”
陈大夫闻言,背起药箱就随许泽平出发了。
约莫片刻,他们一行三人就到了许家的大门口。
许林氏一听老幺带着大夫回来,心里就有几分猜测了,她知道老幺同程哥儿关系好,只是她没有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请了大夫,老幺可知道银子打哪里来?
尽管小算盘在许林氏的心里饶了几圈,她还不是不动声色的将陈大夫迎了进来。
程哥儿听着外面动静,心里知道是平平回来了,放下了手里绣着的帕子,就直接的奔到了小院子。
“程哥儿,老幺读书回来了,你的帕子也不绣了?”许泽柔见他面露期盼,就知道他是在望老幺回来,不由的打趣。
程哥儿知道自己是个外人比较打眼,就以绣帕子的由头,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以免闯了祸。
程哥儿有些脸红,一双灵动的猫眼无处安放。
许泽柔最喜欢的就是程哥儿这双猫眼了,灵动又讨喜。
就在许泽柔玩笑间,许林氏已经领着陈大夫入了西禾院。
陈大夫看着瘦弱的小哥儿,心里就有了些盘算,他看向许泽平:“面前这位小哥儿可是你的表阿兄呀?”
第67章 少年初长成3(捉虫)
“陈大夫, 可是治的好?”
陈大夫看着紧张的围着自己的许家人,示意程哥儿已经可以闭上嘴了,他笑着说道:“许夫人啊, 你们不必过于紧张, 我刚刚检查了一下, 小公子的喉咙是因为高烧感染了热毒成疡,能够治的好的,我开个方子, 多养养就会痊愈的。”
许林氏对于陈大夫的医术是十分信任的,现如今听到他这么说, 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大夫将方子书写好以后,他递给了许林氏:“许夫人, 现在可要跟着我去抓药?”
许林氏想到村里的赤脚大夫说的话, 心里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翠竹,跟我送送陈大夫,顺便去抓副药回来。”她接着送客的由头,跟着陈大夫走到了许家的大门口,方才说道:“陈大夫,咱们也算是经常打交道了,说个实话, 这方子抓一副药多少银钱?”
翠竹跟在许林氏的身后, 听闻她这话,不敢抬头,低着头装作无事的抠着自己的手指。
正是如此, 翠竹才没有注意到接着上厕所由头出来, 并且跟过来的的许泽平。
许泽平清楚自家虽然善良,但是持家有道她还是比较心疼的银子的
换一个角度想, 程哥儿毕竟跟自家是非亲非故,能够收养他给他一口饭吃,不让他流落青楼此等肮脏之地,对于许林氏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善心了。
许泽平躲在大门的拐角处,清晰的听到了许林氏与陈大夫的谈话。
“一副药一两半,可以吃两天。”
许林氏沉吟了半响,才缓缓说道:“十副药,能治好吗?”
“这个我不敢打保证,若是当时吃药及时,十副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陈大夫隐约也明白了点什么,他说道:“但是我能够保证的是,最多二十副药是能够痊愈的。”
许林氏这么一合计,果然如赤脚大夫所言,少说也要二十两银子。
“翠竹,你跟着陈大夫去百草医馆,先抓两副药回来。”
翠竹应声说道:“是。”
许泽平听到这里先一步的离开了,他心里舒缓了一口气,阿娘至少还是让翠竹去抓药了,别的不说,阿娘果然是个心善的。
昨日许林氏同许唐氏交代了程哥儿的来由后,许唐氏也没有说多话,只是交代她好好照顾这个哥儿,等到许松山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程哥儿能够识字读书,并且在这个年纪写的一手簪花小楷书,必定出生富贵至极,若是能够寻到他的亲人,也不失为份人情。
若是寻不到他的亲人,好好养养,日后说不定也可以为许家联姻找门好的亲家。
显然许唐氏与许林氏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二人皆没有点破彼此的小算盘。
“平平,饿了没?”许唐氏看了一眼花厅外的院子,埋怨的说道:“你阿娘也是的,送个陈大夫送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许泽平摇头,“阿奶,没事的,我还不饿嘞。”
“你午时用的中膳,现在都戍时了,怎么还不饿?少骗阿奶了。”许唐氏唬了他一眼,向翠果招了招手:“翠果你去催一下你家夫人,让她赶紧回来吃饭。”
许唐氏的话音刚落,许林氏那响亮的嗓音就传来了:“阿娘,你又偏心了,就知道偏疼你的宝贝孙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儿媳了。我都忙乎了一下午,偷个懒又怎么样嘛?”
许林氏这话说的也不算假,昨日虽然是给程哥儿安排了厢房,但也仓促的紧,卫生也是急匆匆的安排人打扫了一下,还有许多死角都没有照顾到位。
今日趁着天气好,许林氏可是带着人里里外外将程哥儿的厢房打扫了个干净,然后又找了两身适合他换洗的衣物,这两身衣服皆是许泽柔穿不了且款式比较简约的袄裙。
时间来的仓促,许林氏承诺先让程哥儿将就将就,明日得空了,在带他去成衣铺买两身新衣服换洗。
现在的结果可是程哥儿想都不敢想的,他又怎么会嫌弃呢?
对于大景朝,许泽平生活了这么久以来,确定历史上确实是不存在这个朝代的,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属于架空吧?
许泽平在蓝星读书就那么多,见识也有限,他不知道大景朝的经济水平如何,但是他们的服饰与电视中明朝的比较类似。
他阿娘经常穿的袄裙,上为交领短袄衫,下为袄裙。而他阿姐却是常穿亮色的长袄和中袄,就连他阿奶也是长袄居多,最初他明白是为什么,后来玩笑间他阿娘说过,短袄干活方便一点。
至于这里的哥儿,似乎也没有限定的服饰规定,就许松睿而言,许泽平见过他穿袄裙,也见他穿过类似男子的直身、罩甲,只不过比起男子的直身、罩甲,哥儿的更为华丽精美。
“就你理由多。”许唐氏睨了她一眼,“还不赶紧坐下来吃饭?”
许林氏同婆母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没有生气,露齿一笑:“这不就来了吗?”
翠竹的脚程也算是快的,刚好许家用过晚膳以后,她就已经拎着两幅药回来了。
翠果要伺候许泽柔洗漱,许林氏没打算指使她,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翠竹手中的药,“翠竹你的晚膳在灶膛里温着,你先去用饭。”
程哥儿见许林氏拎着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他很有眼色的就跟了上去。
就当许林氏刚把药倒入药罐时,程哥儿就走到了她的跟前,指了指熬药的小灶:“啊。”
“程哥儿,真是个勤快的孩子。”许林氏听到嘶哑的声音,又看到程哥儿亮晶晶的眼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鼓励的说道:“那程哥儿可以帮婶子生好火吗?”
程哥儿自信的点头。
在生好火以后,许林氏将药罐架了上去,嘱咐了程哥儿的熬药事宜,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程哥儿看着小灶中灼热的火苗,不由的弯起了猫眼。
真好。
而此时许泽平正捧着上联绞尽脑汁。
上联:书生读书考功名。
许泽平沉吟了片刻,壮士练武夺状元?
好像行不通,大景朝没有重文抑武,但是也没有开武举,所以没有武状元之说。
他思索了一下,最终提笔写了:将士习武护城池。
写完了以后,许泽平立马意识到了好像不对,对联是平对仄,仄对平。
他想了想老师说的话,在心里离了离思绪,按照蓝星的声调来划分,应该是一声、二声属于平声,三声四声属于仄声。
书生属于平声,将士属于仄声,对应的上的。
读书属于平声,习是二声,不行,练武可以,属于仄声,能够对应。
考功名考是三声,护是一声,一仄一平可以对应。
功名一二声属于平声,圣上都是四声,可以可以。
最后许泽平落笔:将士练武护圣上。
就当许泽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时,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了老师的话,匠气十足现如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瞧着自己挨个字挨个字的推敲平仄,不禁的苦笑,怪不得老师会脸色发青。
默默的叹息一口气,算了,先完成任务在说吧。
第68章 少年初长成4
许林氏同婆母交代完医治程哥儿的情况, 已是深夜。
她习惯性的提着灯笼转悠到孩子们的厢房,小柔房中的油灯已灭,站在门口听了片刻, 房中一片寂静, 想必已经熟睡。
她往后走了几步, 清晰的看到了老幺房中灯火通明,她微微皱眉,敲了敲房门:“平平, 怎么还不睡?”
许泽平听闻阿娘的声音,下意识的说道:“阿娘, 马上就好了,我的作业马上就完成了。”
许林氏心知读书重要, 但是老幺还小, 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她不想老幺像大哥那样熬坏了身子,于子嗣这方面都有碍所以,许林氏推开房门,打算催促老幺先睡觉,明日早起来点补作业。
她一推开门,看到的是满地散落的废纸, 更是意外发现程哥儿竟然在研磨?
咯吱一声, 房门推开的声音,许泽平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看到一脸心疼的阿娘, 露出一笑:“阿娘, 我都说我写好了。”
程哥儿看到许林氏,放下了手中的墨条, 亦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程哥儿知道陈大夫是平平特意为了他请来的,故而在喝完药以后,特意来跟他道谢却不想看到了平平绞尽脑汁的在推敲对子。
而他的案几上已经散落了一片的废纸,瞧着这场景,程哥儿抿了抿嘴唇,自告奋勇的提出来为他研磨。
许林氏看着忍不住打哈欠的程哥儿,温柔的说道:“夜已经深了,程哥儿也困了吧?赶紧去睡觉。”
不闲下来还好,一闲下来,程哥儿自然有些困了,他迷糊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房间,往自己的厢房走去了
许林氏想到今日老幺擅自请来的陈大夫,本来是想要数落他几句的,但是看到读书这么刻苦的老幺,有些话又说不出来了罢了,想必孩子也困了,明日有时间在说吧。
正当许林氏嘱咐完他早点睡准备离开时,许泽平却主动的说道:“阿娘,程哥儿治嗓子的银钱,我有。”
许林氏看着一脸郑重的老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你哪里来的银子?是不是你把你外公的奖励拿来了?”
许泽平颔首:“是外公主动给我的。”
许林氏一听这,立马就急了,不由的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这个死孩子,外公给你就要?你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外公啊?你外公一把年纪了,多给他点银子防身不行吗?”
“哎呦,阿娘,轻点,轻点,疼死我了。”原来不管在哪里,老母亲揪孩子耳朵这个传统都在。
许泽平被揪的痛死了,偏偏他又不敢挣扎,只得踮起脚尖减轻痛感。一边踮脚一边求饶:“阿娘,我也不想要啊,但是我不要,外公就说我看不起他。阿娘,长者赐我又不敢不从。”
许林氏听着老幺小嘴叭叭的,她知道木已成舟,在气也没有办法了,恨恨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外公我要是跟你说了,就不认我这个孙子了。”
许林氏听到这里,松了手,瞪了他一眼:“快去睡觉,打明儿起,程哥儿的药钱你负责!”
许泽平立马脱了外衣和鞋子,往床上一躺,撒娇的说道:“阿娘,你帮我吹一下油灯嘛~我耳朵疼。”
听到这话,许林氏既是好气又是心疼,没好气的说道:“疼死你算了。”
说归说,许林氏还是吹灭了油灯。
小孩子入睡最是快了,不到三息,已经呼吸匀长,显然是入了梦乡。
许林氏轻轻的合上房门,走出了许泽平的厢房。
一日又一天的流逝,时间已经来到四月二十八日,许泽平背着书箱子从私塾中走了出来,笑着与高岩分别。
随着一天天的相处,他与高岩的友情在一天天的加深。
相比较他的算术,高岩显然于做对子上面更有灵气。
是的,柳淮之给他开小灶,他就给高岩开小灶。
二人时常在一起交流学问,自然而然的就会流露课堂之外的东西,高岩又是个刻苦的孩子,在将课堂上的东西吸收以后,就会请教许泽平还未学习到的知识,许泽平是个不藏私的人,自然会给他讲解。
从【九章算术】卷一的分数开始,二人的交流就越来越多
到如今的对子以及做诗句,高岩反而是指点许泽平多一些。
在高岩的帮助下,许泽平呈现给柳淮之的作业,愈发的合格,让柳淮之的眉头愈发的舒展。
正是这样的良性循环,使得柳淮之对高岩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每当他给许泽平布置的作业也会暗示许泽平让高岩做一份。
“平平,马上就放田假了,你要不要来我家玩玩?”高岩笑得腼腆:“现在村里有很多田螺捡了,我可以带你去捡田螺玩。”
这是高岩第一次发出邀约,从前他都是自卑的,镇上的孩子尤其还是像许家这般清贵的人家想必是看不起村里的居住环境的
但是随着二人友情的加深,高岩意识到了许泽平并不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富家子弟,相反他很谦卑有礼。
许泽平也很想念嗦田螺的滋味,但是五月田假堂兄他们要来,他挠了挠头:“阿岩,我也很想是是田螺的滋味,但是五月我大伯家的堂兄们要来,我恐怕去不了。”
高岩自然理解,他笑着说没有关系,下次有时间在去玩也可以。
也与此同时,他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平平想吃田螺。
高岩提出邀许泽平去玩,自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还有他阿父阿娘的想法。平日里,他阿父阿娘也知道孩子多得许泽平的帮忙,故而也想表达一下他们的谢意。
只是他们家贫,许泽平又出生富贵,他们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所以只好要高岩邀许泽平去村里玩下,给他杀只土鸡吃吃。
“平少爷,礼少爷回来了。”
许泽平刚碰到来接他回去的吉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许泽平眉眼一展:“真的?”
“自是真的,马车刚到我们大门口。”
许泽平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快些回去。”
第69章 少年初长成5(捉虫)
“阿兄?”
许泽平看着背对他的少年, 有一瞬间的迟疑因为背对之人太瘦了,好似一阵风就要被刮走了。
许泽礼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由的转过身, 招了招手:“过来, 阿兄看看。”
许泽平看着少年消瘦苍白的脸颊, 不由的红了双眼,心疼的说道:“阿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考题太难了?”
“不是, 是阿兄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得了风寒。”
说道这里, 许泽礼的眼神却是暗了暗,他没有想到自己顺风顺水的混了这么多年这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最主要的是, 他没有想过尚江石是如此狭隘嫉妒之人为了能把自己搞下去, 竟然同外县之人里应外合给他下巴豆粉。
尚江石亦是他们的同班同窗,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的,县试竟然得了第五!
也正是如此缘故,许泽礼没有怎么防备他,因为依着他的水平,即使自己在府试失利没有得第一,这个第一也不会轮到他!
再次回想起来, 许泽礼也是庆幸, 考试前一天尚江石给自己敬酒时,自己害怕喝酒误事,只是轻轻得抿了一口绝大部分的酒洒在了自己黑色的衣袖上了。
庆幸自己谨慎的性子, 才能够使得自己坚持住, 快速写完试卷离场,直奔就近的医馆
但饶是如此, 他也是拉了两日才缓了过来。
一边腹泻一边吃药应付考试,如此下来,他自然而然就瘦了下来。
五场连考本就累人心神,加上腹泻过的缘故,他的身体就极为的虚弱,一考完就病倒了。
许松山本来是坚持要他在府城养好了身体在回来的,但许泽礼坚持要拖着病体回来。
原因是有两个:
一是府城物价贵,绝大数家庭是负担不起这个开销,这些人必定会先一步赶回来。
若是他们不跟随大部队回来,单独回来是不安全的,因为阴沟寨就是压在头顶上的那把利刃,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二是他还记得他与老幺的小约定,他不想食言。
这一次的仇他记住了,尚江石,简自心。
许泽礼知道这次的主意铁定是简自心的谋划的,因为简自心是江岸县的县案首,他也想谋求小三元的美称!
而他敢如此猖狂,皆因为他的阿父是华湖府的通判。
众所皆知,同是通判,但是府城的通判是要比州城的通判高半级的。
且永安州还隶属华湖府管辖。
简自心他是收拾不了,但是尚江石,收拾他是绰绰有余的。
许泽平微微昂起头,他轻轻攥住了许泽礼的衣袖:“那阿兄可要好好养身体,五月田假,阿兄就不要劳累了,我替阿兄去插秧。”
许泽礼听着老幺认真的语气,不由的笑了出来,他俯下身体紧紧的盯着那双相似的凤眼:“谢谢平平,可是阿兄要多锻炼,身体才会好起来呀?”
许泽平听到他的话,迅速的反驳:“阿兄是要锻炼,但是要等阿兄身体好了才能够锻炼,现在阿兄还病着,需要多休息。”
说着,许泽平就推着许泽礼往他自己的院子走。
程哥儿站在回廊上,将发生的这一切都目睹在眼中,怪不得平平的阿兄会如此疼他如此乖巧懂得心疼亲人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许泽礼闷声发笑:“好,阿兄是要多休息,但是阿兄饿了怎么办?”
许泽礼这话说不假,连日的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大多数吃的都是些干粮,自是吃的不好的。
“啊?”
许泽柔用帕子捂住嘴发笑:“啊什么啊?还不洗手吃饭去,全家就等你了。”
许泽平跟着许泽礼去井边洗手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瞟到了看向他的程哥儿,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程哥儿想也不想的,就跟上了许泽平的步伐。
许泽平笑意盈盈的说道:“阿兄,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噔噔噔,这是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面前的风雅少年,却心中一沉,下意识的就微低头、轻蹲身行了平辈礼。
许泽礼看着面前小哥儿熟练的礼仪,瞳孔不由的放大了半分,他一回来就听阿娘说起了这个拐来的孩子,起初得知他识字习文的也没有太放心上,毕竟在上京稍微有点家底的都会送孩子读书饶是一些秀才讲究些的,也是会教孩子读书识字的。
在前朝却是多数人家信奉女子、哥儿无才便是德,包括上辈子的自己也一样,小民思想,但现如今跳出这个圈子来看,其实教习女子、哥儿的读书的家族并不在少数。
但是现如今看着小哥儿的礼仪,他不由的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读书识字可以向底下蔓延,但是礼仪却不一样。
小哥儿如此标准的礼仪,用许泽礼的眼光来看,饶是小柔也是比不上的。
他的思绪流转,他能够确信一件事,这小哥儿的出生绝对不差。
“程哥儿,放轻松些,不用如此拘束。”
程哥儿早慧,平平大哥看似风雅实际上却是稳重深沉,如此气质,说实话,以他现如今的阅历来看,他只在他养父身上感受到过但是他养父却是身处官场这么多年?
程哥儿笑得腼腆,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乖乖巧巧的站在了许泽平的身边。
许泽平看出程哥儿的紧张,他连忙安抚:“程哥儿,别紧张,阿兄看着严肃,但是他很好的,经常偷偷的给野猫喂食的,好几次我都看到了。”
偷偷给野猫喂食的某人:
之所以会这样,缘由是那爱猫却对毛毛过敏的悍夫。
那悍夫为了近距离观察猫猫狗狗,就会指使他给流浪的猫猫狗狗喂食。
现如今会这样,完全是习惯造成的,看到流浪的猫猫狗狗就会忍不住的喂点吃食。
会被老幺看到,也只能怪说是碰巧了。
程哥儿听到如此,耳尖动了动,下意识的昂起头询问:真的吗?
许泽礼看着那双灵动的圆猫眼,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这双眼睛好熟悉,自己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第二个念头是,这双猫眼那个悍夫会喜爱死吧?
第70章 少年初长成6
用过晚膳以后, 许泽平本来是想着捧着作业去请教许泽礼的,但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最后还是决定自我完成。
许泽柔这些天才程哥儿的刺激下, 决心把自己的簪花小字练习好, 所以用过晚饭以后, 她就兴致冲冲的拉着程哥儿去练字。
程哥儿看着平平的背影有些恋恋不舍,比起小柔姐,其实他更喜欢跟平平呆在一起, 平平是最让他自在放松的人。
因为跟小柔姐呆在一起,姜麽麽就会全程的盯着他们, 这让程哥儿下意识的就会绷直背脊注意仪态。
从前在养父家,教习他仪态的麽麽也如同姜麽麽一样, 严肃刻板, 一旦哪里出错她就会严厉批评甚至是罚跪又或是被饿肚子,程哥儿在练习步伐时,时常的控制不住自己,常常被惩罚他记得最严重的惩罚,就是整整的饿了一天。
饿肚子不难受,难受的是,饿着肚子还要听从先生教习功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养父他们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 明明齐哥儿都没有被这么要求过。
许泽柔注意到了程哥儿还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撒娇的说道:“程哥儿走嘛走嘛,就半个时辰,只要你陪着我练习半个时辰的字, 我保证今天就不缠着你了。”
程哥儿想着小柔姐教他打络子绣荷包, 又对他这么好,他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二郎。”
都说夫妻小别胜新婚, 许松山夫妇自然也是一样的,许久不见,许林氏一时间有好多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到了嘴边却又都没有说出口。
夫妇二人含情脉脉对视片刻,许松山自然的将许林氏揽入了怀里,亲了亲她乌黑的发丝,声音有些许的沙哑:“喜娘,我很想你。”
许林氏双颊绯红,她自然的将头埋入了许松山的怀里,娇羞的说道:“都老夫老妻了,突然说这么臊人的话,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许松山挺受用她这小女儿的姿态的,轻声笑道:“喜娘,我只是想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嗯,二郎,我也想你。”
说罢,许林氏抱住许松山腰的手不由的又紧了紧。
许松山拍了拍她的背脊,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我都是知道。”
夫妇二人在将情感表达出来以后,转头就聊起了程哥儿。
“二郎,关于程哥儿,你有什么想法?”许林氏提起桌子上的茶壶为他沏了一壶热茶,试探性的说道:“是收养下来还是如同翠果翠竹两姊妹一样?”
许松山对于这个哥儿,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听说也是个识字的,若是让他为奴似乎也挺屈才的,至于收养下来,他沉吟了片刻,也不是不行。
许家的子嗣也不算丰盈,他们夫妇二人也只有两儿一女,没有哥儿今日用膳时,观察了一下也是个乖巧的,收做养子也挺好。
突然他想到了这次府城之旅,老大沉着冷静,即使是身体不适也是坚持做好自己的计划。
“喜娘,不如我们在问问老大有什么想法?”
许林氏想到许泽礼是他们的长子,将来是要挑起他们许家二房的大梁的,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们夫妇二人就让翠竹去请了许泽礼过来。
许泽礼在听完阿父的想法以后,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阿父,不如就让程哥儿以阿奶远房侄孙的名头住在我们家吧。”
“这是为何?”
“程哥儿,识字且礼仪得体,今日我观他同我行的同辈万福礼,十分的标准,饶是被姜麽麽调教了如此之久的小柔,都远不如他,故而让他为奴真真是对不起他。”许泽礼听到阿父的反问以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而我之所以说让他以阿奶远房表亲的由头住在我们家,是考虑到了两个原因。
一个是程哥儿的出生,能够将程哥儿教习的如此优秀,想必他自己的家族定然富贵。将来若是程哥儿寻到自己亲生的父母,让他们知道自家哥儿认了别人做父母,心胸狭隘之人想必是不舒服的。所以为了结个善缘,不作为养子较为妥当。
另外一个缘由是,若是日后程哥儿没有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到了适婚年纪,作为养子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够丢我们许家的面子的。”
于许泽礼而言,程哥儿再是乖巧懂事,终究还是隔了一层的。
较他而言,许泽礼自然愿意将银钱多分给小柔和老幺。
显然许泽礼的这两个理由一出,一举得到了许松山夫妇的赞许。
三人合计了一下,许松山决定后天县里头走一趟,疏通疏通关系,将程哥儿的身份文书落户下来,免得是个没有身份文书的流民。
许泽礼在转身离开时,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许林氏这才想起,重逢的喜悦让她忘记去请大夫给老大看病了。
现如今一想起来,她马上指使吉祥去请陈大夫过来问诊。
许泽礼一听如此,脸都黑了。
他故意不说请大夫,就是不想吃药了。
从病倒了以后这药就没有断过,饶是在回程的路上,丁一强的阿父每天都会刻意停下来蹲个茅坑,就是为了找时间给他熬药。
今日老师布置的额外作业仍然是五副对子,加上乙班原本的家作默写【三字经】和【千字文】,许泽平完成这些以后,下意识的看一眼漏斗,已经戌时二刻了。
对于他来说难得不是默写,而是写对子。
如今乙班的该学的几本书籍都已经学完,柳淮之已经在给他们整理复习,然后融合贯通了。
五月份放田假,四月三十日乙班考核。
田假归来,柳淮之就会宣布考核结果。
考核不合格者,会继续留在乙班学习。
考核合格者,就会有机会参加晋班考试。
晋班考试通过,则就可以在甲班学习了。
若是晋班考试不通过,仍是要留在乙班继续学习。
许泽平倒是没有想太多,他今年五月初六才四岁,对于他来说在乙班学习也挺好的。当然啦,若是高岩想要去甲班学习,他也会陪着他一起的。
许泽平放下手里的毛笔,伸了一个懒腰。
正当他准备熄灯睡觉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许泽平听到此时的敲门声,他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轻轻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透过月光,果然看到了那个灵动的猫眼男孩。
程哥儿在许家的这些天,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长胖了,小脸肉肉的煞是圆润。
“平平。”
吃了十多天的药后,程哥儿其实能够勉强的说两个字了,只不过他一开口嗓子就十分的刺痛,故而他极少的说话,饶是开口了也只是简单的喊许泽平的名字。
看着程哥儿红扑扑的小脸蛋,许泽平就不由的露出了一抹笑容,“进来吧。”
程哥儿一进来就熟练的坐到了房中的软塌上,眼巴巴的看着许泽平。
自打上次许泽平同他讲了一次话本以后,程哥儿就再也打不住听话本的念头了,基本上每天都会缠着许泽平给他讲话本。
不过程哥儿很乖巧,每天至多听一刻钟的话本,然后乖乖的就回房睡觉。
许泽平同他讲话本,也是为了哄这个小娃儿开心,因为那次答应了给他带糖葫芦回来,结果给忘记
却没有想到这一讲话本,就给自己捅了篓子,让这个小娃儿听出了瘾来了。
许泽平同小娃儿讲的话本不是其他,正是蓝星脍炙人口的【新白娘子传奇】。
昨日正好讲到了白素贞与小青盗取官府银两,程哥儿想了一晚上的后续,现在估摸平平已经写完了作业,自然就迫不及待的来听下文了。
瞧着程哥儿可怜巴巴的样子,许泽平不由的摇了摇头,“好好好,我讲”
听到他们是发配苏州的结果,程哥儿庆幸还好还好,还活着。
昨日他还在想会不会被官老爷赐死呢?
要是赐死了,白素贞身为蛇妖应该会不会闹地府呀?
程哥儿还知道他们在苏州会遇到怎么样的事情,可是看到平平止不住的哈欠,就乖乖的起了身,“平平。”
许泽平将程哥儿送到房门口,“早些睡,明日我再给你讲。”
“昂。”月光下,程哥儿的眉眼弯弯,圆圆的小脸上皆是开心幸福的笑容。
也不知为何,许泽平就愿意这小娃儿开开心心的。
他想到阿兄养自己就像养儿子一样不由的失笑,或许自己也白捡了个好大儿?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了。
嗯,也确实到了做爸爸的年纪了。
许泽平刚将油灯熄灭,躺到床上睡下,就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阿娘在查房了。
许林氏提着灯笼,检查了一遍,确定孩子们都睡着了以后她才提着灯笼回房。
“都睡了吧?”
许林氏吹灭手上灯笼的烛火,放到了角落边,就上床休息了:“都睡着了。”
许松山习惯性的将她揽入怀里:“孩子们,都懂事了,你也该放心他们了,别这么累。”
许林氏瞪了他一眼:“就你图个清净,要是老幺在半夜偷偷的玩怎么办?”
第71章 少年初长成7
次日, 许泽平刚起床都还没有洗漱,吉祥就火急火燎的跑进了他的房间:“平,平少爷, 你有个同窗在门外等着。”
显然是跑的过急了, 这口气都还没有匀长。
同窗?
是哪个?等他?
“那你还不请他进来?”
“那小娃儿不肯进来嘞, 我怎么叫都没有用,还说给你送点东西就走。”吉祥好不容易呼吸才平稳了下来,他说道:“我凑近一看, 面前是一桶田螺,个个都有拇指大小, 鲜活的很,他想着递给我就走, 这我哪敢应承?”
田螺?
许泽平一听, 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人,他连忙吐出漱口的水,也只有这个憨憨了。
随便擦了擦手,就往外跑。
吉祥看着平少爷如此,哪里敢怠慢,急忙就追了上去。
程哥儿恰巧从房间走了出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歪了歪头:这一大早上是在做什么?
许泽平跑到大门处, 弯下身子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跨过门槛, 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守着书箱子和水桶蹲在了石狮子的旁边, 泛白的脸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时间,许泽平的心格外的酸, “高岩,你这个蠢货!”
高岩听到许泽平的声音有些惊喜,他回头看到许泽平发红的眼圈,有些手足无措:“平平我们乡下人,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许泽平从前也是高岩这样,因为贫穷很自卑只要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想着十分的去回报。
他一把拉住高岩的手,“跟我进去,先吃了早饭在说。”
却不想高岩一把就挣脱了他的手,一手拉起了书箱子就撒丫子跑了。
远远的还能够听到他有些腼腆的声音:“平平,我吃过了,我在私塾里等你~”
吉祥愣愣的问道:“平少爷,用我去追他吗?”
许泽平无语的翻了白眼:“你这反应速度,等你回过神来了,人都没有影了。”
显然吉祥没有get到重点,他憨憨的说道:“平少爷,你翻白眼了啊。”
从小在许泽礼的教育下,许泽平是循规蹈矩的,礼貌的就不像是个孩子,现如今看到他如此出格的一幕,吉祥显然很是惊奇。
许泽平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信不信我还能够踹你?”
吉祥憨憨的挠了挠头:“信信信。”
许泽平蹲下身子,看着水桶里拳头大小的田螺,他的心情真的是很复杂,螺上还没有清洗干净的泥巴,一看就知道是今日早上捡来的。
看着刚刚明亮的天色,许泽平无法想象,今日高岩这个蠢货是几点起来的,又是几点提着水桶摇摇晃晃的从家里赶来的。
他默默的叹息一口气,站了起身,“不许告诉我阿兄。”
吉祥自然知道平少爷说的是什么,识趣的应承,提着水桶跟着他进了许家。
许林氏看着平平同吉祥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好奇的说道:“一大早上的,你们俩跑什么?”
显然院子小了,就是不太好,干点什么事情,都被人看到清清楚楚。
许泽平摸了摸鼻子,“同窗送了点田螺过来。”
许林氏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有几分的着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同窗给你送了东西,也不晓得喊他进来吃早饭?”
“阿娘,他送了就跑了。”
“呀,这么大个?想必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啊!”许林氏弯腰看了看吉祥水桶里的田螺,她说道:“你同窗心还怪好的,你同窗缺什么?等下让你阿父多准备些,我们回些礼,免得失了脸面。”
许泽平没有拒绝,他想着高岩快要秃了的毛笔,说道:“阿娘,让阿父给我准备几支新的。”
许泽平害怕许父准备的过于贵重,又补充的说道:“几支普通的羊毛笔就好。”
许林氏因为家里有两个读书的儿子,对于纸墨笔砚还是有大概的了解,她有些迟疑:“这么便宜拿得出手吗?”
“贵了,他不舍得用。”
许林氏仔细的品了一下平平话的意思,就明白了,怕不是不舍得用,而是不敢接。她话风一转:“好了,洗手吃饭吧。”
许泽平挨着程哥儿坐下,他扫了一圈没有见到阿兄,有些迟疑:“阿娘,阿兄呢?”
“昨日你阿兄吹了冷风,又有些发热了,今早没有起来。”许林氏眼中都止不住的泛着心疼,“今日你记得同你老师给你阿兄告假,好好说说,待你阿兄身体康健了,自然会去请罪。”
“阿娘,我省的。”
用过早饭后,许泽平就出发了。
许林氏将许家目前的下人都召集了下来,她将程哥儿放在自己的身边,告诫的说道:“程哥儿是我们老夫人的远方侄孙,昨日老爷他们回来,查清了程哥儿的身份,从今日起,还有喜欢嚼舌根的人,就别怪我们主家无情了。”
许家的下人并不多,翠果翠竹两姊妹、跟着许松山跑腿的吉祥、许泽礼的书童大虎、还有打扫庭院的两个丫头,以及今日买回来的两个丫头冬梅夏草,冬梅夏草是许林氏为许泽博两兄弟准备的。
这两个丫头,也是许唐氏托姜麽麽在调教规矩,免得许泽博他们来了,落了规矩。
家里伺候的下人一多,开销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许林氏这两天都在琢磨着要弄个什么盈利摊子,许家茶馆吃大伯升迁的红利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的生意也平淡了下来,一个月也就七八两的净收入。
每月许松山交上来的那净收入,其实也就够许家目前开销,只能够说没有吃老本。
若是这样,许林氏大致算了一笔账,一年想要余点钱,怕也就是指望年佣的粮食了。
这样下去,日后老大老幺要娶亲,又要给老二备嫁妆,怕是不成的
主人家已经为程哥儿表明身份立威了,下人们若是在不识趣,那就真的逃脱不了被发卖的下场了。
“是!日后定当将表公子当成平少爷来伺候。”
吉祥是个讨巧的,有了他的开头,其他的下人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第72章 少年初长成8
许泽平到私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老师的书房, 替许泽礼告假,并说明了原因。
柳淮之看着小徒弟脸上的天真烂漫,有心的试探:“平平, 你阿兄可有跟你交代什么吗?”
许泽平有些疑惑, 看向柳淮之:“老师, 阿兄只是说他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发了热。”
许泽平越说声音却是越小,不对,阿兄的身体一向就是很康健的, 他有几次早起都碰上了阿兄晨跑没道理甲班那几个白斩鸡都没有生病,阿兄却病了!
这件事情绝对是有内幕的!
柳淮之果然确定了泽礼应该是半个字都没有向泽平说过, 他知道泽礼是将泽平当成君子典范在培养,不希望他接触半分的阴暗面。
其实柳淮之是不赞成他这样的, 按照泽礼的期望, 泽平定是要入仕为官的先不提朝堂上的暗流涌动需要自保能力,饶是旁观贪官污吏都是需要容忍之能。
过于光明顺坦的道路,就怕泽平会如同自己一般受不了朝堂的勾当提前告老还乡。
这样的情况,对泽礼来说情况是不妙的,许家家室太薄弱了,给本给予不了他太大的助力,泽礼想要往上爬, 想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 单打独斗的这条路太难了。
即使他攀附上得力的妻族,怕也是不能够给予他百分百的助力。
世家眼中,儿婿再好, 也不如自家子孙好。
所以他最好的出路, 就是把自己的兄弟培养起来。
兄弟同心,方才可撑起许家门楣, 达成他心中所想。
许泽平想清楚以后,焦急的看着柳淮之:“老师,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
柳淮之知道自家这个小徒弟是个聪明的,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含糊的说道:“泽平,为师又没有去府城,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忘记了,府试之时,为师回了老家,而回来以后半个月也都是和你们呆在一起,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还奇怪。”
许泽平紧紧盯了柳淮之五秒钟,见他一脸真诚,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难不成老师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等到许泽平出去以后,柳淮之往椅子上一靠,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被这个小狐狸看出破绽来。
初看以为是只无害的小狗狗,相处久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随了他阿兄,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
想到这里,柳淮之眯了眯眼睛,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要是小狐狸自己问了其他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与他无关啊~
大狐狸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身上来。
许泽平出了柳淮之的书房,本来是想直奔甲班寻丁一强的,但看了一眼临近时间的漏斗,决定先回自己的班级。
高岩见气势冲冲的许泽平,害怕他在生气,于是连忙低下了头,提笔就抄写柳先生布置的任务,佯装自己没有看到他。
许泽平注意到了高岩的小动作,走到他的身旁,冷笑一声:“怎么还假装看不见我?”
高岩结结巴巴的说道:“哪哪有?我这不是补补作业吗?”
“补作业?”许泽平冷笑,“宣纸一片干净,半个字也没有,这是补哪门子作业?”
在乙班,许泽平和高岩平日里感情是出了名的好。
就是黄启约了他好几次吃饭,许泽平一次都没有答应,却天天和穷的掉渣的高岩讨论学习,这让很多人对于高岩都嫉妒的要死。
要知道许泽平可是柳先生的徒弟,能够拿到很多的学习资源
但是又无可奈何,因为在许泽平的维护下,他们也不敢动高岩。
现在听到二人斗嘴,自然都竖起了耳朵,巴不得二人闹翻,让他们有机可乘!
高岩将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抠了抠自己的手指没有吱声。
许泽平见到他这样,也不忍心在说什么,从书箱子里拿出了两支羊毛笔以及一根墨条放到了他的桌子:“给!”
高岩看到桌子上崭新的两支毛笔和一根墨条,急忙说道:“平平,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换你的钱!”
“这是我阿娘的赔礼。”
“赔礼?”高岩有些不可置信,“平平,你在说什么啊?”
“今日你来,我没有邀你进府过早,被我阿娘狠狠的数落了一顿。”许泽平摸了摸鼻子,一脸气愤:“阿娘说是她失礼,没有教育好我。她还说了,要是我没有把这赔礼交到你的手里,日后就不让我跟你玩了,说我丢许家的脸,就知道占你的便宜。”
在许泽平的一顿忽悠下,高岩成功的被吓愣了。
借机,许泽平就不容反驳的将桌子上的毛笔和墨条塞到了高岩的手里:“好了,我知道阿岩不会让我回去受罚的。”
高岩想要在说什么,却听到了柳淮之轻咳的声音,他只好说罢。
而等柳淮之讲完课后,他想要再跟许泽平搭话时,许泽平却一股脑子冲出了乙班
许泽平出了乙班就直奔甲班了,他知道老师这个时候去丙班授课了。
许泽礼被下巴豆粉一事,尚江石其实做的谨慎,加上府试众人都是高度紧张集中的,除去与许泽礼同一个房间的丁一强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不清楚这个事情的他们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泽礼,也只当他是年纪太小,过于紧张将自己吓生病的。
像府试这种事关仕途的考试,吓病了的都算是好的了,严重的当场吓晕抬出去的都有。
还有一年华湖府可是闹出了人命,一个六旬老头直接吓死在了考场因为那年考试题目过于的深凹,六旬老头没有做出一题,急火攻心当场就去了。
至于许泽礼是个不喜欢把事情到处宣扬的,故而除去丁一强外,还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由此,尙江石还在暗暗骄傲,都说许泽礼是个聪明的,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玩的团团转?
哼,又是腹泻又是高烧,他就不相信这小子还能够考得上第一?
他可是帮简少估摸过来,这届府试唯一许泽礼能够压制他一筹现在没了许泽礼这个拦路虎,简少考上第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简少可是承诺过他了,只要自己帮了他,等到府试结束,将帮自己推举到四海学院去!
要知道,四海学院可是他们东湘省最好的官学!
甲班这两天授课,主要是柳淮之跟他们分析府试的考题,相对于之前的压力来说没有那么的重,所以整体的基调是比较轻松的。
在许泽平像炮竹一样冲了进来,还把甲班的学子们吓了一跳。
丁一强看清楚这团炮竹是许泽平以后,还玩笑的说道:“小平平,你怎么来了?莫非是你阿兄病的出不了门了?”
甲班的绝大多数对于许泽礼还是极为的关心的,要知道,平日里他们也受到了许泽礼的不少关照,故而在丁一强的玩笑一出口,基本也都将目光放在了许泽平的身上。
许泽平没有否认,语气很悲伤:“是啊,大哥病的不轻,大夫说大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泽平看似很是悲伤,但是只要细细看他,就会注意到他的眼神是在仔细的观摩甲班每个人的神情。
许泽平的这话一出,绝大多数人是震惊,更甚者是同情,还有如丁一强这样直接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许泽平的身边,焦急的询问是否是真的。
唯独一人,许泽平观察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愧疚,随即那人又和众人一样的做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许泽平歪了歪头,天真的笑道:“当然是假的啦,丁兄,你还真是天真呀。”
许泽平的话一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马上开始抱怨他这个团子是个芝麻馅的,也不怕被他阿兄抓起来打屁股。
许泽平甜甜一笑,无辜的说道:“这不能够怪我的,要怪就怪丁兄先开玩笑的,谁知道你们这些一个个大人,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丁一强被许泽平整的没有脾气了,恨恨的捏着他的脸颊,不顾许泽平的挣扎,一直到许泽平的双颊通红,才松开手。
许泽平痛的嗷嗷叫,一个劲的揉着自己脸,嘴里一个劲的嘀咕:“丁兄,你这个以大欺小的坏人!”
丁一强嘿嘿一笑:“对啊,我就是个以大欺小的坏人,谁让你打不过我呢?有本事你打回来呀。”
“哼哼,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许泽平看着这壮硕的汉子,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不行,明日起他也要练出这样的身材了!
气死了气死了。
丁一强看着嘴里只能够念叨有辱斯文的芝麻馅团子,才正经的说道:“小平平,你来甲班可是你阿兄的命令呀?”
许泽平一双眼珠子提溜乱转,“自然不是呀,是我找丁兄有事情呀。”
丁一强看着这软糯的小团子就喜欢,不禁噗嗤一笑:“哦,什么大事,为兄可是洗耳恭听。”
第73章 少年初长成9
许泽平羞涩的挠了挠头, 然后踮起脚尖“嘀嘀咕咕”的在丁一强耳边说道:“丁兄,我想吃你们家的糕点了,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品种吗?但是不可以在这里。”
甲班的学子听着他的童言童语, 又看着馋嘴又害羞的样子, 纷纷都笑的不亦乐乎, 还真是他阿兄的另一面啊。
丁一强顺从的站了起来,跟着许泽平往外走,他们一路走到了柳先生后院的小花园。
许泽平在私塾混了这么久, 自然也知道这个时段后院是空无一人的。权叔这个时候估摸在处理账务,厨子现在忙着给老师做饭, 红珠(洗衣服的女仆)这个时候还躲在房里偷懒,而其他的学子是不敢轻易踏入后院的。
丁一强看着越走越陌生的回廊, 心里其实也生了几分警惕, 可是瞧着时不时又回头笑了笑的小团子,他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的思绪转了转,以为想吃糕点是小平平的姐姐,为了闺阁女子的名声,才将自己拉到了这里。
他以为自己想到了点子上,殊不知是牛头不对马嘴。
“丁哥哥,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许泽平仗着自己还是个可爱的小萝卜头, 不要脸的开始撒娇了。
丁一强的阿弟就是个混世大魔王,性格又倔又糙,成天就知道闯祸, 他听到这么一声软糯的哥哥, 整个人都柔了下来,顺势的坐在了石椅上, 捏了捏许泽平软软的小脸蛋:“问吧,你丁哥哥一定知不言言不尽。”
许泽平狠狠的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丁一强:“丁哥哥,你告诉我阿兄是不是在府城得罪了谁?”
丁一强看着小团子眼泪汪汪的样子,实在是抵挡不住他的攻势,脑子一热就将许泽礼在府城遇到的事情告诉了许泽平。
许泽平听完以后,眼泪瞬间就收了回去,脸色冷了下来,尚江石和简自心是吗?
“丁哥哥,倒数第二排,左数第三位就是尚江石对吗?”
丁一强一愣,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阿兄告诉你的?”
许泽平摇了摇头:“不是,我猜的。”
然后他不等丁一强反应,又继续说道:“丁哥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丁一强下意识的回应:“什么忙?”
“丁哥哥,你明日给我带十二块桂花糕过来好不好?”许泽平甜甜一笑:“到时候你就放在你们教室哪里,我考完试就去你们哪里呀。”
丁一强没有想那么多,自然的应承了下来。
许泽平摆了摆手:“那丁兄再见呀。”
五月三十日,乙班,丙班,丁班是假前考核日。
甲班却不是,仍然是讲解他们的考题。
在柳先生这里,只要考中了童生就是毕业了。
毕业了,可以选择继续跟着柳先生学习,也可以选择去县城的县学。
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进入县学进修,在他们看来,柳先生不过就是教学厉害一点的教书先生,再厉害也不过一人,能比得上县学中的一群教谕吗?
故而对于一些人来说,四月三十日或许是他们在青海私塾的最后一天课程了,他们定然会好好表现的。
府试四月中旬考试,五月初放榜。
消息从府城传来,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所以只需等到五月五左右,他们可揭晓答案了。
考中者,他们就有了功名了,不再是白身了。
当然,更可以一路高歌,朝着院试冲刺,只要顺利得中院试,他们就是秀才郎了。
那时,可见官不跪。
名下更是有二十亩的免税田,才是最最的风光。
许泽平路经甲班时,看着这些还在畅想未来的甲班学子,不禁一笑,果然在哪里最会给自己画饼的都是自己本人。
他听着跟上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回头:“丁兄,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哦~”
帮忙前,还是丁哥哥。
答应帮忙后,就变成了丁兄。
这个和有事钟无艳,没事夏迎春的齐宣王有什么分别?
哼,丁一强在心里暗自的编排。
但是瞧着许泽平的那张包子脸,又不得不撑起笑容:“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许泽平回到乙班的时候,乙班稀稀疏疏的其实没有剩几个人了。
他看着埋头苦读的高岩,扯了扯他的袖子:“阿岩,你还没回去?”
高岩听到平平的声音,才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明日先生会考些什么,有些紧张,所以多想复习一下。”
“哦,平平,我想了想,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了我阿娘会责怪我的。”高岩挠了挠头,一支羊毛笔八文钱,一根墨条要三十文,他实在不敢收。
毕竟在他们乡下,田螺可是随处可见的,哪里值这么多银钱呀?
“阿岩,我们是朋友。”许泽平微微昂头,深沉的看向他:“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是我刚好有,而你又刚好需要。”
高岩对上许泽平的眼神,突然浑身的一震——他竟然又被比自己小的平平上了一课。
这一刻,他发现从前的认知似乎被打破了。
从小的家传告诉他,不要老是占人家的便宜,人情世故需要有来有往。
而如今他却明白了,有些人情是不需要急着去还的。
或许人家需要的,不是你现在能够还的起的……而是你将来的潜力。
“谢谢你,平平。”
从前许泽平就知道高岩是个聪明的,只不过被自己的认知所局限,见他一点就通了,许泽平自然也是十分的高兴。
背起了自己的书箱子,朝着他摆了摆手:“阿岩,今日我还有些事,那我就先走咯~”
“平平,明天见。”
平日里,许泽平都是等着吉祥来接他走。现如今他这么提前就走了,高岩还有几分疑惑,但瞧着他这么火急火燎的,也只当他是有急事。
许泽平出了私塾却没有第一时间的回去,而是拐了个弯,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了。
远远的陈大夫就看到了背着书箱子的许泽平,笑着问到:“许二少爷,你家表阿哥的嗓子能开口说话了没有?”
许泽平笑着说道:“还得多亏了陈大夫医术高明呢!我表哥能够开口了,只是说话嗓子还有些烧疼。”
陈大夫一听这情况,心中有了几分盘算:“那我给你的方子中在加一味温养的药,吃上一副汤药估摸也就正常了。”
“谢谢陈大夫。”
正当陈大夫改完方子给他抓完药,见这个小家伙还不走,下意识的往医馆门口望了望:“许小少爷,你可是在等你家吉祥来接你?”
许泽平很是窘迫的看着陈大夫:“陈大夫,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如厕了……你能不能给我开点巴豆粉?”
第73章 少年初长成10
许泽平拿着从陈大夫这里软磨硬泡来的巴豆粉以及程哥儿的药, 不紧不慢的往家里赶。
许泽平正好到家门口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准备去接他的吉祥。
“平少爷,你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
许泽平扬了扬手里的药包:“程哥哥的药吃完了, 我今日下学早, 就顺便去拿了回来。”
“平少爷, 你下次可要等着我去接你。”吉祥有点紧张兮兮的说道,“这两日,我可是听说了县老爷又抓获了一窝拐子团, 从里面救出了几个小少爷,据说来头不小, 府城来的…”
许泽平听着吉祥念念叨叨的,心想这事怕是牵扯不小, 连声应道好好好下次我定是等着你去接。
吉祥见许泽平应承了下来, 才眉开眼笑。
许泽平回来后就直奔自己的房间,有些做贼心虚的他将巴豆粉隐秘的角落藏了起来。
在蓝星老老实实的他,第一次升起了邪念,全凭的就是一腔热血上了头。
现如今他有些胆怯了。
事到临头,他撑起的唯一一个信念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平平,洗手吃饭了。”许林氏敲了敲房门,有些疑惑:“一回来就在房间里躲躲藏藏的, 干什么呢?”
许泽平下意识的说道, “阿娘,我没有躲躲藏藏,我只是放书箱子。”
许林氏见他回答了, 也就没有管他了, 只是说了一句:“快点啊,都等着你了。”
许泽平洗了手以后, 发现除了阿父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下意识询问:“阿娘,阿父呢?”
“你阿父陪你阿兄去府试这些天积攒了不少的账务,还在茶馆里面对账。”许林氏说道这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大,“等下你要不要同你阿兄一起去送饭给你阿父?”
许林氏本是让吉祥去送饭的,但老大说他呆了一天在家里骨头都要酸软了,自告奋勇的要去送饭……
许林氏没有磨过他,只好答应了。
许泽礼自告奋勇的要去送饭,自然是有原因的。
起初他没有想起过这茬,是今日吉祥说县老爷抓捕了一处拐了府城少爷们的拐子团时,他才想起了这事。
当然,这事还是他听那个悍夫说起过的。
圣上从贤王哪里得知小郡君丢了,气的龙颜大怒,直接将贤王赐死了。
先前将贤王留着,是想从他的口里套出小郡君的下落,现如今他一个废人,连自己手下的都管理不好,让人弄丢了小郡君……
连带着贤王一脉的子嗣给处死了,没有留一个活口。
而为了找寻丢失的小郡君,圣上更是兵行险招,从各大世家里头挑选出年幼的小少爷以身为馅,打算钓出各大拐子团……以求找出小郡君的线索。
可惜圣上的想法是好的,各大世家的宝贝疙瘩在手,平日里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世家都紧张起来了,几乎全程跟踪,一旦追寻到拐子团的老巢,就勇猛出击!
圣上的这一措施,将大景朝的拐子团全部歼灭,但可惜还是没有找到小郡君。
许泽礼现在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小郡君是被一户人家拐了做童养媳的……他们又不是专门干拐子的,圣上想要从拐子团找到线索又怎么会找到呢?
当然许泽礼知道原因,也不会大咧咧的去说出去,否则他好事还没有做成,怕就被人以贤王同党给抓起来治罪了。
当今局面,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如今许泽礼要去送饭,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瞧上一眼那个悍夫苏瑜姮……
因为这次派遣出来的小少爷们,其中一个是苏瑜姮的幼弟苏瑾珩。
苏瑜姮打小就身体健康、喜欢舞刀弄枪的,但是他弟弟不同,苏瑾珩四岁以前时常三天两头的请大夫,身体很是瘦弱。
而今年,他的弟弟刚好三岁半。
算了算年纪,苏瑾珩比平平还要小上半岁。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在苏瑾珩被圣上选中为馅时,苏瑜姮自告奋勇的选择了一同前往。
自打圣上的这一措施开展以后,拐子团们就有所察觉,不敢在上京拐卖人口了。
于是,七岁的苏瑜姮毅然决然的带着三岁半的苏瑾珩奉旨到了温杭省伪装成了迷路的两兄弟……
被拐以后,随着拐子团兜兜转转,一路竟然来到了温杭省的临省下面的一个小镇?
当然抓获拐子的小镇不是他们清水镇,而是清水镇的邻镇黑牙弯镇。
黑牙弯镇背靠大山,常与野物做伴,民风彪悍,传闻还与阴沟寨有瓜葛……
许泽礼知道有些事情是无风不起浪的,也明白他们的不干净,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干净。
整个镇子里的人,几乎都参与了团伙作案。
所在在官府抓获了这些拐子以后,为了保护这些世家少爷们的安全,连夜将他们安置到了清水镇。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的自己在认真备考,并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长辈们也是闭口不谈,只是他隐约听说过黑水牙弯镇血腥气半月不散……至于黑水牙弯镇隶属的乡民们,则是全部流放去了漠北,成了流民。
对于这些事情,许泽礼的记忆并不深刻,所以在苏瑜姮说他曾在清水镇住过之时,才会格外的震惊。
许泽平看了一眼好似一阵风就要刮走的阿兄,连忙应声好:“我要去保护阿兄!”
许泽礼本来是不想带着这个拖后腿的,但见着他奶乎乎的盯着自己,只好点头答应了。
许林氏一喊开饭,几个小萝卜头们就乖乖拿起筷子吃饭,不在说话了。
许家算的上是个小富家庭,但于吃食上面并不浪费。
许泽平一家加上程哥儿一共七口人,做的是五菜一汤,一般两道硬菜、三道小菜、一道烫菜。
今日的硬菜正是程哥儿喜欢的糖醋鲤鱼,偏偏硬菜按位置是放在了长辈跟前,他想要去夹就必须站起来,这样就很是失礼了。
故而他轻轻的用脚踢了踢身边的许泽平,许泽平恍然大悟,抬起手用公筷夹了一块筷子的鲤鱼放到了程哥儿的碟子中。
程哥儿弯了弯眉眼,兴高采烈。
许家人对于这场景已经习惯了,只当老幺是心疼这个哥哥,也没有多想。
毕竟,两个不满六岁的孩子能有个什么事?
之前姜嬷嬷有提议过,让下人给几位主子布采的,但是被许林氏拒绝了。
她觉得调教小柔他们一些礼仪,是为了让她们出去社交不丢了面子。
在家中,还是希望简单的事情让她们自食其力的好。
对于当家主母的话,姜嬷嬷虽然有些错愕,但也没有纠正她的观念。
确实,许家也只是个小门庭,没有必要事事按着大家族的规矩来。
“阿兄,你在等我一下下哈。”
许泽平看着提起食盒的许泽礼,放了手里的碗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蹭蹭蹭的抱着一副药跑了出来,塞到了程哥儿的手里,就往外跑。
程哥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许泽礼看着蹦哒在自己身边的老幺,没有出声,心里则是回想着夫郎的话,当年安置他们的客栈叫迎客来。
迎客来是清水镇最好的客栈,迎客来背后的老板娘是县令的夫人,自然他们的位置也是极好的。
在东安大街的最中央,而许家的茶馆则是在东安大街中部偏后的位置。
所以要前往茶馆,则会经过迎客来客栈。
其实今日许松山可以早早的完成账务,只不过他想着早些程哥儿的身份文书给办下来,故而备了些薄礼,打算明日去县里头走一趟。
不是没有想过找镇长办理身份文书,但黄家的做派让他不是很喜欢……
宁愿麻烦洪县令,也是因着老幺治拐子让洪县令得了好处。
大哥可是说了,今年洪县令高升可是妥了。
如许泽礼所料,今日的迎客来客栈烛火通明,远远的都能瞧着明亮一片。
迎客来客栈平日里门前热闹非凡,抬眼就能够看到小二吆喝的声音,而如今安静的连脚步声都格外的清晰,许泽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做了清场的。
静悄悄的一片,让许泽平有些害怕,他下意识的拉起了许泽礼的衣角:“阿兄,我怕。”
听闻,许泽礼莞尔:“你不是说要保护阿兄的吗?”
许泽礼的话音刚落,两个捕快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小孩儿前方止步,不许过去了。”
“两位大人,我们兄弟俩不是坏人,只是恰好路过这里。”许泽礼拱了拱手,又指了指手里拎着的食盒:“我们只是准备去青山茶馆给我们阿父送饭。”
青山茶馆?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钱大人,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就在两位捕快思索之际,许泽平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日给他们家报喜的钱捕快。
钱捕快听着隐约耳熟的声音,仔细瞧了瞧许泽平的脸,恍然大悟:“是你啊,许家小少爷!那这位,岂不是小案首?”
许泽礼谦虚的说道:“钱大人过奖了,喊小子泽礼就好了。”
随即,钱捕快向身边的同僚解释了一下许家两兄弟的身份。
得知了许家两兄弟的身份,钱捕快身边的捕快明显就客气许多了。
“前头还有我们守着的两位兄弟,不如我送你们过这段路。”钱捕快拍了拍身边同僚的肩膀,“先辛苦你一下了。”
那捕快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一边走,许泽礼开始打探消息了:“钱大人,今日迎客来这般的守卫森严做甚?平日里,我可记得这头好生的繁华。”
钱捕快知道两兄弟有个做通判的大伯,要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过是快慢的问题,故而也没有多隐瞒什么:“从黑水牙弯镇解救出来的可都是些来头大的官家少爷们,为了他们的安全,暂且就安排在了迎客来客栈,等两日就会来人将他们接回去了。”
“那我们进出这边岂不是很不方便?”许泽礼不动声色的试探:“那我阿父今晚可是能回的去?”
许泽礼边试探边往迎客来的大堂瞟了一眼,想要从里面看一看那个人儿。
只可惜道路距离迎客来的大门还有两三丈,让他对于大堂内的情景也只能够看看,听不见里面的交谈。
就在他不知道如何进去时,迎客来传来了一道急促的童声。
“请大夫,珩小子发热了。”
随着这道尖锐又急促的童声,迎客来客栈开始嘈杂了起来。
两边守卫的捕快护卫纷纷都跑了进去,趁机许泽礼很健忘的将食盒往许泽平的手上一塞,他趁乱跟着人群也跑了进去……
苏瑾珩虽是刑部侍郎的儿子,但是他有个礼部尚书的祖父,作为苏家的嫡子嫡孙,在场的没有一个少爷能有他身份高。
现如今他一发高热,明显都乱做了一团。
黑水牙弯镇今日是被突击歼灭的,他们也是被连夜撤退转移的,现如今这些富贵少爷们的仆从们都还在赶来的路上,说实话没个主事的在。
正当苏瑜姮匆匆下来,喊人去请大夫时。
许泽礼第一个冲了出来说道,“我知道清水镇上最好的大夫在哪里!”
着急的苏瑜姮也不管这年前的少年是谁,急忙说道:“你,明捕快你跟着他去找大夫过来,立刻马上!”
苏瑜姮说完,又着急忙慌的跑上楼,指挥小二儿端水上二楼。
苏瑜姮是匆匆一眼,但许泽礼却是一眼万年。
七岁的苏瑜姮穿着男孩的衣服,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高发髻,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皮肤黝黑了许多,但是那眉眼间的英气,仍是让许泽礼久久难以忘怀。
“发什么呆?赶紧走啊!”明捕快不知道面前这臭小子哪里来的,但因着苏大少爷的命令,他只能够期待这小子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否则,他们就等着下牢狱之灾吧。
许泽平眼巴巴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家阿兄被个捕快推搡的出了客栈,本来想喊一声的,却没有想到他的“好”阿兄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被那个捕快拉着跑了。
看了一眼手上的食盒,又看了一眼守在边上的钱捕快,有点小声祈求:“钱大人,能不能送我去我阿父哪里?”
钱捕快:……
我好像也不能够说不吧?
最后在许泽平眼巴巴的攻势下,钱捕快只好答应将他送到青山茶馆去了。
好在青山茶馆也就片刻钟的时间,钱捕快同几位同僚打了招呼,就送他过去了。
许松山一听说老幺被捕快送了过来,顾不得还没有理清的账本,急匆匆的就从楼上跑了下来。
三两步的急跑,让他脸色有点绯红。
许泽平看到许松山,开心的招了招手:“阿父!”
许松山看着完好无损的老幺,心里悬着的心才放了以来,他抱拳朝着钱捕快拱了拱手:“在下许松山,不知大人高姓大名?”
钱捕快同样是还了一礼,“许掌柜多礼,鄙人钱东明。”
对于许松山,钱捕快也想了好一会儿如何称呼,最后选择了个折中不出错的称呼。
许松山平日里守着这茶馆做着掌柜的活计,喊一声掌柜的自然也是当得的。
之所以没喊许老板,他知道读书人都不喜欢老板这称呼,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卑微。
许松山起初是害怕老幺犯了错,如今这和谐的见面场景,让他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心里也就愈发的舒坦了起来。
简单的寒暄几句,许松山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在送钱捕快出门时,还道:“今日劳烦钱大人送小儿回来了,改日有时间定当请钱大人吃饭。”
钱捕快笑呵呵的说道:“好说好说。”
许松山接过老幺手里的食盒,有些担忧的说道:“你阿兄平日里也不是个凑热闹的,今日怎么这么胡闹?那些贵人可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许泽平也不晓得今日阿兄怎么这么的冲动,他只好小心的安慰许松山:“阿父,你别担忧,阿兄定当平安归来的。”
许松山叹了一口气,可是当他打开食盒,准备吃饭的时候,那提起来气始终还是没能够放下来。
“不行,我得去找你阿兄去!”
第75章 少年初长成11
陈大夫初初看到许泽礼以为是许家老夫人又病了, 在看到他身后的捕快以后,就知道不是他想的那么一回事了。
在明捕快的催促下,陈大夫也顾不得什么了, 拎起药箱子就走。
明捕快还嫌弃陈大夫手脚不麻利, 一把抢过陈大夫的药箱子, 将他往自己的肩膀上面一抗,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医馆门口,然后在将懵逼的陈大夫往马车上面一塞
最后, 明捕快将匆匆小跑而来的许泽礼往马车里面一丢。
完美!
迅速的就架起马车跑路。
可怜陈大夫一把年纪了,云里雾里被折腾了一趟。
在马车行驶的这片刻间, 许泽礼大致的跟陈大夫讲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下马车,陈大夫被明捕快扛着就往二楼冲刺。
许泽礼下马车的瞬间, 似乎看到了在跟捕快们交涉的阿父和阿弟。
这个时候, 他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老幺
为了避免挨骂,许泽礼假装没有看到,迅速的跟着明捕快的步伐疾跑。
陈大夫看着已经高烧昏迷的小孩子,心知这个时候汤药退烧太慢了,他立马疏散人群退出房间,让小二备好热水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愣什么?过来帮忙脱衣服。”他看着杵着许泽礼, 然后睨了一眼苏瑜姮:“你一个小哥儿不出去?”
“我不出去, 珩哥儿是我弟弟!”苏瑜姮的声音沙哑而又急促,立场十分的坚定。
陈大夫示意许泽礼抬起苏瑾珩上半身,一边脱他身上的衣服一边嘀咕道:“不出去就不出去, 凶什么凶, 不是就你们大户人家最是将就性别有别吗?说什么六岁不同席”
许泽礼听着陈大夫的碎碎念,还真是哭笑不得, 他从来不晓得清水镇上医术高超的陈大夫竟然是个碎嘴子。
偏偏苏瑜姮是个耳朵伶俐的,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道:“我,我才六岁!”
许泽礼从前就知道苏瑜姮是个不会说谎的,一说谎就容易结巴,偷偷瞄了一眼红了眼眶的瑜哥儿,抿了抿嘴并没有揭穿他的小谎言。
脱了苏瑾珩的上衣,陈大夫立马给他进行推拿退烧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以后,终于将苏瑾珩的热退了下来。
此刻,陈大夫立马用被子捂好苏瑾珩,提笔开始写药方。
苏瑜姮拿了接过药方时,却被许泽礼一把拿了过来,他道:“我去吧,我速度好,你眼底发黑,休息下。”
说罢,许泽礼蹭蹭的出了房间,刚到楼下,竟然发现大厅中整整齐齐的坐了两三位眼熟的大夫,并且桌子上还摆满了中药。
原来是明捕快他们害怕陈大夫的技术不够高明,故而在陈大夫推拿之时,他们偷摸的将清水镇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请了过来,且将常用的退烧中药都备好带了够来
虽然清水镇上有一病不求二医的说法,但是在官差的威逼利诱下,几位大夫也冒着得罪陈大夫的风险过来了。
看到这些大夫,许泽礼还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的说道:“正好,陈大夫的药方子开好了,不知哪位先生愿意帮忙抓一下药?”
“我我我!”
看着几位大夫争先恐后的冲上来抢药方子抓药,明捕快他们沉默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这步棋或许他们走错了?
而当许泽礼松一口气时,许松山已经领着许泽平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看着眼神严肃的阿父,以及眼神怨念的阿弟,许泽礼内心有点点慌了。
“哼!”
许泽平故意走到许泽礼的身边重重一哼,双手抱肩。
然后心里就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某点好处了。
“阿父。”许泽礼也顾不得哄自己身边的老幺了,老老实实的同许松山打了声招呼。
许松山父子是在苏瑾珩情况好转以后,才被允许进来的。
从钱捕快他们透露的风声中,许松山自然知道迎客来客栈的这些少年们的来头大,是他们现在得罪不起的存在。
许松山扫了一眼忙着抓药熬药的大夫们,又恐儿子得罪了贵人,知道这里不是好盘问的地方,便道:“我们先回去吧。”
“阿父”许泽礼看了一眼二楼,想要跟瑜哥儿道个别,他知道现在一别就是十多年了。
因为瑜哥儿他们只在清水镇上休憩了一晚,第二日清晨就跟着禁卫军他们回了上京。
许松山一眼扫向许泽礼,眼神中无一不是写着你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许泽礼默默叹息了一口气,好吧,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就沉默的跟着许松山离开了迎客来。
许松山想着守卫在迎客来两端的捕快,就没有回茶馆了,直接领着两孩子往家中赶,打算回去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回去的路上,许泽礼迅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起码他见到了那个人。
虽然没有自我介绍,有点点遗憾。
一路上许泽平见阿兄保持着沉默,暗自在心里嘀咕着,怎么还不来哄自己呢?嗯?自己要不要在提示一下?
不行,要保持沉默,要做一个高冷无情的弟弟!
就在许泽平沉醉在与自我的拉扯下,许泽礼开口了,“平平,阿兄错了,阿兄不该在焦急的情况下忘记你的。”
许泽平哼一声:“我才不原谅你,这要是七巧庙会上,我一旦被人流冲散,岂不就像程哥儿一样了?哼,阿兄你就是个坏人!”
“阿兄发誓,阿兄只是救人心急了,决不是有意的。”许泽礼为了哄得老幺开心,自然是伏低做小:“平平最好了,平平你说怎么做才会原谅阿兄?”
“老师说五月田假,想让我先学习一下【论语】,阿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兄教你!”
“老师还说了,让我五月田假写出三篇关于务农的诗来。”
“阿兄引导你。”
“老师还说了,我的馆阁体太丑了”
许泽平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礼哼哼说道:“平平,做人不能够太贪心哦。”
许泽平在许泽礼的眼神“爱护”下,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好吧好吧,练字就在等两年嘛。
许松山看着很快又和好的两兄弟,走在前面无声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前一秒还在吵架,下一秒就玩到了一块去了。
等到苏瑾珩的情况完全的稳定下来,已经是下半夜了。
苏瑜姮看着呼吸平稳,安稳熟睡的珩哥儿,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看着陌生的屋顶,眼眶红的发胀,却不敢哭出来。
生怕吵到了熟睡的珩哥儿了。
直到熟悉的男声传来时——瑜哥儿,睡了没有?阿父来了。
听到这声音,苏瑜姮再也绷不住了,他立马站了起来,冲了出去:“阿父,瑜儿怕,瑜儿好怕。”
第76章 少年初长成12
夜风迎面吹来, 让许泽平一个激灵,此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作业。
看着自家门上红彤彤的两个大灯笼,他也顾不得身旁的阿父和阿兄, 拔腿就跑。
“阿父, 阿兄, 我突然想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了,我先走一步了~”
瞧着消失在眼底的身影,许松山无奈的摇头, 不放心的喊道:“天色太黑了,注意脚下。”
许泽礼本来是想趁着阿父同老幺说话之际开溜的, 却没有想到他刚转身,许松山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老大, 你想去哪里?”
许泽礼有些讨好的说道:“我这不是想着阿父还没有吃饭吗?打算去厨房给阿父找点吃的。”
许松山睨了他一眼:“不饿, 去书房,我有事问你!”
许泽礼只好跟上了他的步伐,然后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一口气,已经想着怎么打腹稿了。
许林氏瞧着三父子到亥时了都还没有回来,自然是有些担心,于是吩咐吉祥去寻人。
恰好,吉祥从回廊拐到前院的时候, 就迎面碰上的许泽平, 连忙询问:“平少爷,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老爷和礼少爷呢?”
许泽平匆匆说道:“在后面。”
说完,也顾不得诧异的吉祥, 直奔自己的房间。
许泽平他们住的几间厢房与许松山夫妇的主房同在西禾院的东边, 只不过厢房与主房之间由一座垂花门隔开了,故而还有几步的距离。
许泽平回房间的时候, 是要经过许松山夫妇的主房的。
担忧他们父子三人的许林氏并没有睡下,微微靠在软塌上休憩,她只要听到脚步声便会下意识的往外瞧上那么一眼。
自然也就看到了匆匆奔跑的老幺,瞧着他回来的,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许泽平就看到了房间外坐着的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他有些不敢置信,这孩子还真是个话本迷,搁到蓝星上百分百就是个资深小说迷。
看着撑着下巴的忍不住打瞌睡的程哥儿,许泽平有些怒气,他蹭蹭蹭跑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程哥儿,话本就有这么让你痴迷吗?半夜还不会睡觉!”
程哥儿看着回来的平平先是一喜,可是听到他的话上扬的眉眼就耷拉了下来,有些艰难的开口:“平平,我,我只是想等你回来。”
程哥儿的嗓子虽然能开口了,但说话并不流畅,他说这几个字很是艰难。
听着孩子委屈巴巴的声音,许泽平满腔的怒火突然就熄灭了,剩下的是无尽的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够干巴巴的说道:“对不起,程哥儿。”
程哥儿看着许泽平无措的样子,知道他也是关心自己,所以也没有那么委屈了。他慢慢的开口:“我,我看着平平,这么晚没回来,担,担心你。”
“是我误会程哥儿了,程哥儿原谅我好吗?”许泽平微微抬头,诚恳的看着程哥儿。
“嗯,我,不生气。”
取得了孩子原谅以后,许泽平就松了一口气。
看着程哥儿已经迷迷瞪瞪的样子,连忙催促他去睡觉。
随后许泽平进入自己的厢房,点燃油灯,就一头钻进了作业中了。
比起有人关心的许泽平,许泽礼就没有这么幸福了,一入书房,许松山就开始盘问起了他,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要细问,确保他没有得罪那些贵人少爷们。
许泽礼面对老父亲的盘问,自然是说该说的,关于自己的私心是只字不提的:“阿父,你放一百个心,我保证我没有得罪那些少爷们,相反我还帮助了苏家的小少爷”
许泽礼霹雳吧啦的一顿游说,最后又扯到了他的护身符身上:“不信你可以问大伯,我同大伯书信往来这么些年,可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吗?”
果然护身符一用,许松山眉头立马就舒展了:“阿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这些贵人少爷们娇贵,若是得罪了他们,害你为以后的路埋下祸害。”
父子二人好一通交心,已是午夜。
许泽礼提着灯笼将许松山送回西禾院,自己在大虎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才睡下。
次日,许泽平在急促的敲门声中,艰难的睁开眼睛缓缓的坐了起来,果然早睡才能够早起。想到自己熬夜补作业,差点又要睡过头了,他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才从床上走下来穿衣服。
“平少爷,起床了吗?”
今日一早,吉祥就驾着马车带着许松山去了县城,故而由翠竹来叫许泽平起床。
“翠竹姐姐,我起来了呢。”
许泽平还不会走路之时,经常是由翠竹两姊妹抱的,所以对于他们,许泽平也是比较尊重的。
得到了回应,翠竹又道:“平少爷,需要准备热水吗?”
“不用,冷水让人精神。”许泽平边穿衣边回答
吃过早膳,许泽平两兄弟就出了门赶往私塾。
甲班昨日已经讲解了这次府试律赋和策论,今日讲解的则是八股文和算术。
对于第一场的默写与译文来说,都是平日里讲来讲去的,故而柳淮之都是不讲解的。
——天下国家,可均也。
比之县考简单的题目,府试的八股文明显上升了难度,看似是简单的讲述国家可以治理,但实际上却是要联系上下文了。
柳淮之的眼光跳过了许泽礼,直接放在了尚江石的身上:“江石,你来说说这句话是出自哪里?”
“天下国家,可均也;出自【中庸】。”尚尚江石不敢对上柳淮之那双沉稳的双眼,或许是心虚作祟,他总感觉自己的事情好像无所遁形了。
“很好,继续将圣人的话补齐。”
“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柳淮之淡淡的看着尚江石:“何为中庸?”
“中正,平和。行中庸之道,不、不会让你耀人眼球,但会让你处事不惊,让你养成温润如玉的品德”尚江石讲得磕磕绊绊。
实际上他们在考完以后,早已经将自己的文章默写了下来,昨日就已经教给了柳淮之。
故而,对于他们的答卷柳淮之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江石,你做到了中庸之道吗?”
柳淮之似是而非的一个问题,让尚江石惊慌失措,他脑海中一个浮现了一个念头——先生都知道了!
看着愣在原地的尚江石,柳淮之没有多言:“坐下吧,我们继续言归正传。”
在甲班讲解题目之时,乙班、丙班、丁班的学子皆在奋笔题书,因为他们正在努力完成至关重要的学习考核。
第77章 少年初长成13
许泽平看着手上的“试卷”, 眼底浮现的却满是羡慕,“试卷”上那一手乌黑方正的馆阁体,比之他阿兄的有过及而无不及。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宣纸上的字迹, 羡慕的目光变得坚定, 他也可以做到的。
大景朝其实已经有了印刷术, 但比起昂贵又死板的印刷,儒生们更愿意自己书写摘抄。
在他们看来,若是自己能够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体, 价值才是更高的!
乙班包裹丙班、丁班他们的考卷皆是柳淮之一人一份一份誊写出来的。
许泽平看着面前的考卷,与蓝星上的试卷大致是有点相似的。
先是填空、再是默写译文, 最后几题则是算术。
来回瞄了一遍题目,许泽平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些皆是出自他们启蒙书籍。
填空题多出自【三字经】、【百家姓】, 【千字文】。
而默写译文则是【幼学琼林】。
几道算术题也是出自【九章算术】的演变,基本就是黄汤不换药的改了几个数字。
乙班还没有学到【声律启蒙】,故而柳淮之没有出对联和诗句。
许泽平想到今日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不敢再耽搁了,直接研磨提笔开始默写出答案,因为害怕毁了考卷,他是先将答案写在草稿纸上, 然后在誊抄过去,
柳淮之对于他们不光考得是学识,还有品性。
考前,柳淮之就说得很明白了, 若是这点人性的恶念都控制不了, 就不需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了免得连累他人!
科举考试抓到作弊者,不光要打板子取消科举资格, 还会被充军流放。
更重要的是与他结保的四人,一律成绩作废,六年内不得下场考试。
这算是作弊情节较轻的情况。
严重者,如团体作案,实施者砍头、参与者要被流放充军,且这些人三代之内的亲属都要受其连累,三代之内禁考。
故而考场是无人监考的,考卷写完,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教室了,等到巳时三刻,柳淮之就会来收试卷。
三日内会出成绩,成绩出来以后,柳淮之会将排名贴在班级的桂榜上,想要知道成绩者可以在三日后回到私塾观看答案。
考试的成绩只分为甲等、乙等、丙等以及丁等。
甲等是满分,一道题目都没有错。
乙等则是错了三道题目,成绩上等。
丙等是错了四-六道题目,算是及格。
丁等则是错六道题目以上,不及格。
在乙、丙、丁三班,连续考得丁等两次,是会被退学的。
许泽平誊写完所有的答案后,看了一眼漏斗,很好,才辰时三刻,甲班还没有下课。
许泽平收好了自己的毛笔和砚台,背起了书箱子就往外走。
乙班学子看着许泽平离开的背影,除去黄启之外,其他人皆是羡慕的,他们一直都知道许泽平是柳先生的得意门生,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好了答卷。
毕竟距离巳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
林文浩在得知了许泽平的身份以后,早就学老实了,基本上都是绕着他走的,生怕许泽平那天一个不高兴,就找起他的茬来了。
黄启睨了一眼缩着头的林文浩,心里暗骂一声缩头乌龟。
他在心里轻哼一声,神气什么,迟早会要你好看。
柳淮之早在拿到他们考题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清楚那些人会落榜,那些人会榜上有名了。
他讲解完考题以后,这些学子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而柳淮之也没有宽慰他们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尙江石,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好好的功名,就要被自己作没了。
许家即使比不上府城简家,但要拿捏他一个小小的地主之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尙江石自然注意到了先生的眼神,他心里瞬间紧绷了起来,就在他以为先生会当做戳破他的阴谋时,先生竟然扭头就出了甲班教室。
柳淮之早就看到了乖乖守在门口的许泽平,以为他是来等他阿兄的,便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今日留在老师这里用晚饭?”
“老师,我答应了表哥今日早些回去”
柳淮之对于许家收留的远房侄儿,是有所耳闻的。
“可是这一别要一个月了,想想为师一个孤寡老人”
许泽平见柳淮之说得这么可怜,一时同情心占了上方就答应了。
就在甲班同学在相互告别时,许泽平可可爱爱的蹦跶了进来,他欢乐的同甲班的所有学子打了招呼,然后开口说道:“家兄此次府试之行,劳烦诸位兄长们照顾了,千恩万谢愚弟无法用言语表达,特意让丁兄带来了桂花糕,希望今后高山流水,诸位兄长们都能够桂榜提名!”
丁一强思来想去,竟然没有想到这个桂花糕,竟然是许小弟为了表达谢意准备的?他看着正儿八经、一派庄重的小人儿,一脸不可思议,这也太懂事了点吧?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许泽礼,你教他的?
许泽礼自己都是一脸懵,怎么可能?
许泽礼自然也不晓得老幺葫芦里卖了什么关子,几番心思在他的心头涌现,莫非是阿娘他们指示的?
许泽平从丁一强的手里接过桂花糕包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油纸打开,一股飘香的桂花香飘入了所有学子的鼻翼。
坐在这里的学子哪有不希望自己桂榜提名呢?
先不提举人有两个免徭役名额、运作运作就可以出任小县县令,就是那四十亩免税的田地,就足够让他们心动的了。
故而在许泽平含着笑意将桂花糕递过来之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这可是承载着祝福的糕点呢!
许泽平抱着油纸,挨个送桂花糕。
若是观察仔细着就会发现,他基本上是用右手拿着桂花糕递人唯独一个人另外,那就是尙江石,他是换了左手拿着桂花糕递给他的。
在这欢乐开心的氛围中,没有人注意到他换手的瞬间的。
尙江石面对许泽平的桂花糕是心虚的,他有些迟疑。
许泽平微微歪了歪头,清澈的双目看着尙江石:“哥哥,你不喜欢吃桂花糕吗?”
看着乖乖的小孩,尙江石心一慌,连忙拿起了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喜欢的,哥哥是喜欢的。”
仓促间,尙江石又哪里注意到五个指甲印的桂花糕呢?
见尙江石三两口就吃完了桂花糕,许泽平甜甜一笑,接着就往下送桂花糕去了
第78章 少年初长成14
“丁兄, 你不收拾东西吗?”
甲班除去没有参考的刘文然,基本上都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故而收拾东西的人是比较多的。
青海私塾承载了这些少年数年的回忆, 恍然到了今日, 他们的心中是化不开的离愁。
丁一强一只手撑着下巴, 一只手无聊的画着圈:“我觉得柳先生教的挺好的,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许泽礼知道丁一强说这话没有掺半点水分,因为上辈子丁一强一直到高中进士外放为官, 才算真正离开清水镇。
在这个秀才就出了头的清水镇,很少还有人在得了功名以后, 还愿意留在私塾中的。
早些的,得了童生功名的, 就离开了私塾。
晚一点的, 也是中了秀才功名就会离开私塾。
这些年也就丁一强这个例外,他中了秀才以后,虽然不在私塾读书了,但还是两天两头的捧着文章来求柳先生指点。
上辈子,呆在柳淮之身边的许泽礼其实还时常撞见丁一强厚着脸皮来找老师。
他心里也隐约察觉到了,丁一强有拜柳淮之为师的想法,只可惜柳淮之早就放言了自己是他最后一个入室弟子。
但对于这般好学上进的学子, 柳淮之也是不吝啬的指点。
从八股文、策论到诗词歌赋、再到大景律法, 无一例外不是柳淮之指点的,可以说他们二人除去实质性的那一层师徒名分,其他的也就是那一手字体了。
许泽礼几师兄弟的毛笔字, 皆是柳淮之手把手教习的。
柳淮之最为出名的是馆阁体与柳体, 但熟知他的人皆知道,不管是楷书还是草书, 他皆是有涉及的。
几师兄弟当中,唯有许泽礼与他那早逝的二师兄章之英继承了他最为得意的柳体,也正是这般的缘故,柳淮之格外的偏疼许泽礼。
因为他是将对章之英的愧疚与遗憾,承接到了许泽礼的身上。
“六月院试的时间已经出来了,泽礼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丁一强阿父是镖师,他的消息自然是来的比较灵通的。
许泽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二叔回来了?”
丁一强挑了挑眉:“自然,还带回了你想要的人。”
“很好,这次多谢丁兄了。”
丁一强摆了摆手:“好说好说,若真是感谢,不如你做我大舅子?”
就在丁一强以为他会挨揍之时,却不想许泽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他们二人一来一回的聊天时,旁听的许泽平倒是一愣,他像是听懂了,可是联合起来怎么就没懂呢?
丁一强闻言,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了,狂喜:“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让我阿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泽礼就用书籍堵住了他的嘴:“这个不急,最起码你要达到我的要求才行。”
“你这个兄长我叫定了。”
丁一强日后能够混的如鱼得水,情商、智商皆是在线上的,他的家世在清水镇上虽然是拿得出手,但是在官宦人家看来,真是不值得一提,若是能够攀上许家,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许家虽说目前是靠着许家大伯撑着,但是依照许泽礼两兄弟的聪慧,撑起门楣也只是时间问题的!
要知道许泽礼这一次能够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还能够夺得府试第一,足以说明他的实力。
大景朝童子试并不像前朝那样采用轮榜的模式,但是为了更好的管理考生,他们是给每个考生做了编号的。
这一次府试放榜,赫然排在首位的是陆陆捌玖号,许泽礼。
许泽礼,永安河洛县清水镇江平村人氏。
在有心人的打探下,许泽礼的这个名号迅速在府城走红。
河洛县县案首。
若是没有意外,这次小三元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要知道,知府大人也是很乐意自己管辖内出现个小三元的,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送上来的政绩!
是的,华湖府这一次提前出了成绩,四月二十七号就已经出了府试的成绩,若没有意外五月初一,报喜的队伍就将出现了
丁一强的二叔是他阿父留下来守着成绩的,生怕自己儿子中了的喜讯晚到了,让他坐立不安。
丁一强的二叔自然也乐意这差事,要知道他们丁家在他们阿父走镖师发家之前,祖祖辈辈就是个泥腿子,现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个会读书的文曲星,能不高兴吗?
当然,他也记得大哥交代的任务,按照他大哥的意思,将整个榜单都看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遗漏后,才带着府城那名大夫火急火燎的往清水镇赶。
日夜皆程,终于在今日早上回到了清水镇。
青海私塾这次中榜的一共五位学子:排名第一的许泽礼、排名第二丁一强、排名第二十林山海、排名第六十尙江石、排名第八十胡睿。
此番华湖府参加考试的考生达到千人,而录取率确实一百人。
如此之低的录取率,青海私塾却能够十人考中五人,可以见证柳淮之的教学手段。
许泽礼轻笑一声:“我等着。”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时,一股巨大的臭味飘了出来——
尚江石拉□□了!
原来许泽平时刻注意着尙江石的举动,在他脸色骤变之时,猛然出击缠着他问东问西
尙江石脸色难看,眼神阴狠的盯着许泽平,死小孩!!
只是这事一旦开了头,就无法收尾了。
一时间,噗噗噗的响声从尙江石的身体中穿出。
黄色的屎从他的裤管里流淌了下来。
“啊!滚开,滚开!”
尚江石发了疯似的从甲班冲了出去,一路上皆是他流淌下来的不明物体。
臭气熏天,一些学子控制不住的就当场吐了
柳淮之看着吃的坦然的许泽礼,有些反胃:“你怎么还吃的下去?”
许泽礼放下手里的筷子,坦然的说道:“或许我心性强大?”
因为他见过血流成河的刑场,粘稠腥臭的血液更为的恶心。
说罢,许泽礼将目光投向了许泽平:“不饿吗?”
许泽平之所以没吃,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心虚。
仇为阿兄报了,可是他也没有想象中的解气,相反他还有些愧疚。
这样的他,和那些捉弄人的霸凌者有什么分别?
第79章 少年初长成15
许泽平下意识的夹起了身边的腌白菜, 往嘴里塞:“吃吃,吃呢。”
许泽礼拍了拍他的头顶,微微一笑:“乖孩子。”
今日因为尙江石拉□□的一事, 柳家婆子可是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清理干净, 而这些又皆被柳淮之目睹了个干净, 他实在是没了胃口。
草草的吃了几口,也没有多少心思同许家两兄弟寒暄,待许泽礼他们用了扇后, 就让柳权驾马车送他们回去了。
“今日怕不怕?”
正当许泽平还沉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时,他的耳畔传来了许泽礼温和的嗓音, 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对上许泽礼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明白, 阿兄都知道了。
许泽平微微的低着头, 抠着自己的手指,嗓音有些闷:“阿兄我不是怕,我有些愧疚,若是尙江石因为这件事疯了,我可能是一辈子寝食难安。”
许泽平虽然活了三十多岁了,但是在蓝星上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饶是在工作上同人打架斗嘴过, 却没有干过这么下作的事情。
让人当众出丑, 将人的脸皮子按在地上摩擦,他现如今想起来,确实是悔恨。
其实他还有更好的办法, 请两个打手将尙江石打一顿出出气不也是可以吗?
“平平, 你愿意为阿兄出头,阿兄很感动。” 许泽礼微微一叹, 伸手将小孩搂进了自己的怀里,微微拍拍他的背脊:“但是阿兄告诉你,作为一个男人,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最为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自寻烦恼,我们真男人既然做了就不能够后悔!”
心肠该狠就是狠,绝不为自己留祸害。
许泽平自打走路起,就没有让许林氏抱过了,现如今被许泽礼搂在怀里还有些为难,虽然说他已经习惯装小孩了,难免还是有些臊的慌。
但是在听到许泽礼不紧不慢的说完这一些话以后,他的浑身一震,微微昂头:“阿兄,倘若做错了,也要一路错下去吗?”
许泽礼微微低头,那双黑呦的眼眸中是一片坚毅:“平平,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利益,利益面前没有黑白,还有你看不到的中间东西,这些东西,日后阿兄会告诉你是什么的。”
许泽平眼神微闪,心中却是再一次的震惊怪不得蓝星常说寒门难出贵子了,因为比起寒门独自的摸爬打滚一路颠沛流离,有父辈支撑的富家子弟不光能够直接踩在他们的肩膀上试错,更重的是每一步后面都有人在手把手的教导。
对上阿兄坚毅的双眸,他的内心奇异的稳定了下来:“嗯!”
“平平,阿兄当初经历的可不比尙江石的容易,阿兄当夜起床五次,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吃错了东西”许泽礼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背脊,轻轻的说道:“只是次日软着脚去考场时,不到两个时辰又有如厕的念头,阿兄知道自己错了,为了避免盖上屎戳子,阿兄用了不到一盏茶的事情,誊写完了考卷交了考卷,全力冲出考场,直奔茅坑。”
众人只当他高调爱炫耀,殊不知他每一份每一秒都在挨刀子。
若非他这份考卷同前世无二,他怕就如尙江石、简自心所愿,名落孙山了。
“所以这一份恨,阿兄只多不少。”许泽礼嗓音虽是温和,但眼神却是冷了下来:“明日阿兄来告诉你,什么叫做有仇报仇。”
毁人前途,那么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两位少爷,到了。”
许泽礼两兄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同时向柳权致谢:“权叔,麻烦你了。”
柳权摆了摆手,就驾马车离开了。
许泽柔从姜麽麽哪里得知,大户人家的一些丫鬟为了多赚些银子,会偷偷的绣手帕、钱袋子出去换些银钱,就升起了心思。
她转头就拉着程哥儿打着存嫁妆的名头,绣起了帕子,打算要去卖银子。
惹得许唐氏哭笑不得,“我的乖乖,绣帕子是要去绣楼接活的,若是没有熟人,是还要去绣楼交保证金的,不然绣坏了人家的帕子,谁负责?”
许泽柔下意识的看向姜麽麽,“麽麽,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柔小姐,绣楼皆有自己的绣娘,能够接绣楼的活计,要么是你的绣工高超,要么就是绣楼接了大活计为了赶工需要请临时的。” 姜麽麽点点头,“前者自然不用多说什么,后者则是需要同绣楼约定好时间且交了一定的保证金,绣楼才会将他们的绣线和帕子交给你的。”
“啊?这样麻烦的吗?”
“当然了。”许唐氏将乖乖孙女抱在怀里,“我们小柔只要活的开心就好了,可千万不要为了这些去自寻烦恼,累着了,阿奶可是伤心的。”
说完,许唐氏同样对着程哥儿说道:“当然,程哥儿也不需要做这些。”
恰好,这个时候许泽礼、许泽平走了进来。
听到这些许泽礼,他下意识的说道:“阿奶,阿娘不是想谋个别的生计吗?不如我们开一家绣楼,与寻常百姓做些的生意。”
“与寻常人家做些生意?”许松山清晨出发去县城,现如今暮色才回归清水镇,本来是十分疲倦的,但是现如今听闻老大的话,瞬间异常清醒。
喜娘这几天时常念叨的,他何尝不是心里有数呢?
上京寸土寸金,他也听大哥说过,稍微好一点的客栈一晚上就好几两银子
日后老大老幺进京赶考,许松山自然不想他们苛责了自己。
更何况,若是老大有幸进了翰林院,许松山自然就想要给他们准备买宅子的银钱,官家虽然会按照职位分配住的地方,但是自己的毕竟是自己的,住着毕竟舒服一些,也不怕被回收。
人啊,有了念头,自然也就会时时琢磨这个事情。
起初,许松山也就是琢磨琢磨准备些好吃的吃食或者进一些贵的茶叶,打算放在茶馆试卖。
现如今听到老大的话,开个别的产业也不是不行。
大哥高中那年,阿娘怕日后他们为了家产之争,就请村长做了见证,早早的分了家。
当时许家四十亩上等水田、五百六十两白银、村里一座宅子、镇上一座宅子。
按照大景律令,嫡庶分家,嫡子占七成。
没有庶子,嫡子分家,嫡长子可占六成,余下家产剩下的儿子均分。
许家大伯是个厚道人,在他看来,许家把他供了出来,已是耗费了不少的银子且老娘又跟着老二住,所以他愿意均分家产。
于是四十亩上等水田一家二十亩,五百六十两各一半,最后两座宅子,他选了村里的宅子,将镇上的宅子给了老二。
最后许家大伯为了更好的做到儿子的义务,就在清水镇上开了家茶馆,交给许松山打理,且收益皆有他支配。
当然关于茶馆的分配权只有一个要求,等他告老还乡后,这座茶馆就要交由他的子嗣来打理。
这一点,许松山自是没有任何异议,本就是占了大哥的便宜,他哪里还提出要求?
况且四十亩水田的收益,也基本上都成了他们的了
这么多年的积累下,许松山的积攒的银钱自然也不止当年的二百多两了。
粗算的估摸了一些,八九百两还是有的。
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什么叫做与寻常人家做生意?
许泽平在蓝星耳濡目染的多,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阿兄说的是薄利多销对不对?”
第80章 少年初长成16(捉虫)
许泽礼十分的诧异, 他有些震惊的说道:“平平,你怎么知道这个意思?”
薄利多销一词,还是许泽礼上辈子从他瑜哥儿的嘴里听来的。至于瑜哥儿是打理他的嫁妆时, 同一名精明的商人哪里听来的。
不然依着他们这些自诩清贵的读书人, 又哪里会知道这些词咯?他们是打心底看不起商人的。
士农工商, 在他们看来商人重利,满身的铜臭。
生死一遭,许泽礼经历过被老师追着要梨花酿喝的窘迫, 他倒是大彻大悟了人生在世,吃穿住行哪一样不需要使银子呢?
许泽平嘿嘿挠了挠脑瓜, 眼珠子一提溜:“阿兄,老师说我的算术好, 不打算盘挺可惜的。”
许泽礼一听, 脸色沉了下来,他斜横了一眼许泽平:“少胡说,阿兄可是指着与你入朝为官。”
随即,许松山也帮腔:“是啊,平平少胡说,读书清贵,可莫要在这里胡说。”
许泽平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了过去。
许泽礼见老幺老实了下来, 当即说道:“阿父,关于这事我们去书房商议如何?”
正当许松山准备抬脚转身的时候,许林氏咳了咳嗓子:“二郎, 忙活了一天, 饭也不吃了?”
许松山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老大, 你且去书房等着,为父吃过饭就来。”
说罢,他将办好的身份文书递给了许林氏:“这是程哥儿的文书。”
此时小花厅伺候的丫头也就翠果和翠竹,许林氏也没有遮拦,她直接将文书拿到了程哥儿的身边:“程哥儿,你的文书是自己保管还是舅娘帮你收着?”
程哥儿轻轻的开口:“舅,舅娘,我,我看看。”
自打许林氏为程哥儿立了身份以后,他对于许松山一家就改了口。唤许唐氏表姑奶奶,唤许松山表舅舅,许林氏表舅娘,当然对于许泽平三兄妹都是同辈。
许林氏以为他是想着自己收着,却没有想到程哥儿只是看了看,又递给了她。
许林氏愣了愣,当即又收了起来。
程哥儿笑的开心:“舅,舅娘,我就是看,看。”
程安意,文景四十年十月初五生,父母双亡,投靠表姑奶奶许氏唐模样清秀,鹅蛋脸、细眉猫眼。
薄薄的一层纸,却让他有了一个归属。
在大景朝,普通百姓的身份文书都只是薄薄的一张巴掌大小的宣纸,唯有身份官职的男性、王侯将相或是诰命夫人(夫郎)、又或是皇族公主才有自己的专属身份铭牌。
程哥儿记得自己的开蒙先生说过,五品以下的文官用杨木腰牌、三品以下文官用牛角腰牌、二品以上文官用象牙腰牌。
公爷用虎头牙牌、侯爷用豹头牙牌、伯爷用狼头牙牌。
至于武官就是比较的粗糙,一律用鹰头牙牌,不一样就是牙牌上面的翅膀有几道纹路,一道就代表地位最高的一品,左右则表示正从。
左一表示正一品,如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
右一表示从一品,如都督同知。
至于皇室皆是玉蝶
诰命夫人(夫郎)则统一是双翅牙牌,它与鹰头牙牌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几道表示几品诰命,唯一不一样的是,左右表示性别,左一表示一品诰命夫郎,右一则表示一品诰命夫人。
程安意这个名字是在许林氏为程哥儿表明身份的那一天就商量好的,安字取于平,希望他今后平平安安的,当然还有一个更隐晦的提醒希望他记住他的命许泽平救回来的。
至于意,也很简单,希望他能够找寻到自己活下来的意义。
程哥儿没有什么抗议,因为表舅舅说的没有错,他的命确实是平平救回来的,若是没有平平,或许他早就病死了。
又或者像小河村那些长舌妇所说,自己给人当牛做马的做童养夫
然后日日夜夜的做事,还没有口好饭吃。
许泽平趁着程哥儿看文书之际,也偷偷的瞄了一眼:“程安意,平安且事事如意,好名字。”
程哥儿看着平平浅浅的笑容,也笑的眉眼弯弯:“确,确实是个好名,名字。”
许林氏见老幺这般的解释,也没有戳穿,笑了笑说着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小花厅。
至于许泽柔则是不动声色的走到程哥儿的面前,温柔的说道:“程哥儿,我们去缝制小猫猫吧?明日又或是后日,英哥哥就要来了,我们得送给他一个礼物。”
许泽柔眨巴眨巴双眼,程哥儿有些没法拒绝。
一个个的走了,就剩下许泽平和许唐氏了。
许泽平乖巧的坐到许唐氏的身边:“阿奶,我背书给你听吧?老师说我的书背的最好了。”
许唐氏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慈爱的露出笑容:“好,阿奶最喜欢听乖孙背书了。”
稚嫩清脆的男声传出小花厅,来往的下人都不禁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声。
许唐氏看着额头上微微冒汗的小孙子,下意识的就拿起了身边的蒲扇给小孙子扇起了风
看着一边扇风一边听自己背书的阿奶,许泽平就不由的想起前两年,盛夏的夜晚,阿奶总是搂着他和阿姐坐在小院中,一边用蒲扇给他们扇风,一边给他们讲代代流传的小故事。
回想到这里,许泽平的嗓音就更慢了。
韶华易逝,他此时只想留住这一刻。
许松山用过晚膳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书房:“老大,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的盘算?”
许泽礼之所以不像其他绣楼那样走高端订制,而是选择走薄利多销的路子,皆是因为大景朝对于商户的限制,若家中无男子在朝为官,一年纯收入超过了五百两就会被划到商籍。
他们大伯虽然为官,但毕竟分了家,严格规定已经是两户了。
日后他与平平是要入朝廷的,自不可让人抓了小辫子。
“阿父,我是这么想的。”许泽礼不急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咱们开了绣楼,一个帕子不多赚、成本上就赚一文钱,一个钱袋子也不多赚、挣个两文钱,多赚一些的就放在绣屏上面,挣个二十到三十文的一个月控制一下利润,保证在二十两左右就可以了。”
听着老大说的头头是道,许松山不禁有些愣,想法是不错,但是人力从哪里来?
现在市面上的手帕子是5到8文钱一条,自家3到4文钱肯定是畅销的,但是哪里来的这么便宜的绣娘愿意干?
许松山有了疑问,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许泽礼笑了笑说道:“我们自己培养绣娘,阿父,很多乡里的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办了绣楼就专门去招些手巧的姑娘哥儿,教他们些简单的绣技、一个月开30文钱还管饭,同她们签好契约,学成以后三年内必须为我们绣楼服务,如果想要提前走人的,一年内可以给我们创造五十两收益即可!”
许泽礼一说完,许松山的思路豁然打开,他看着微风和煦的老大,心里不禁的一颤,用30文一个月的月例换得一个三年的劳动力老大,还真是黑心肠啊,哦不,真是聪明。
不过换位想想,老大确实也是聪明,乡下很多卖儿卖女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现如今有一条这样的道路,何尝不是一条出路呢?
至少三年的时间,能够换他们一辈子的受益,让他们不至于以后饿死。
“若是坚持了三年,选择留在我们这里的呢?”
“自然是升月例,升为管事麽麽。”许泽礼眯了眯眼眸,“不过阿父,我希望我们的脚步不要那么快,至少不要赶在我中进士以前。”
许泽礼说完,许松山瞬间了然。
说了这么多,许松山猛然想起:“老大,说了这么多,那教授姑娘哥儿们绣绣品的师傅在哪里?”
“我们宅子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吗”许泽礼双眸弯弯,“当然姜麽麽确实是忙活的活计够多的了,若是请不动她老人家了,不妨去牙市寻寻又或是让大伯帮帮忙,看能不能找到个犯了事的绣娘。”
两父子对视一眼,有些事情就心照不宣了。
只有握在手里的奴契,才是最保险的。
虽然官不与民争利……许泽礼眼神暗了暗,现在他们还不是。
饶是以后是了,这也是阿娘的嫁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