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明天见
“一定要经常来找我。”颜墨长睫轻垂， 唇角牵起弧度，嗓音轻柔。
感觉颜墨好朋友很郑重的样子。
颜素微的狐狸眼眸眨了眨。
也许是因为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所以颜墨才会说这样的话。
“当然。”颜素微果断点头。
她想了想， 以后她的日常大概是跟魔尊老父亲治理魔域和跟着仙尊老父亲学习瑶光宗事务，没有太多强制性的危机， 所以在休息的时候一定能够来到妖林。
没问题！
小狐狸的四条蓬松尾巴轻盈摇摆， 随着抬头看颜墨脸庞的动作， 雪白的睫毛在空气中晃过柔软的弧度，一双眼眸干净澄澈犹如放在清澈潭水中的宝石， 在阳光下漾出碎光。
“以后我有空了就来找你。”颜素微确认性地道。
来到妖林也是一种放松， 好玩的地方自然会常来。
“好。”肤色白皙的美少年展露笑颜。
雪白的小狐狸这才从爽约的紧张中松口气。
还好，颜墨朋友脾气比较好，说什么都会答应的样子。
“快看看这些特产。”小狐狸的爪子拍了拍颜墨的手指。
少年修长如竹的指尖轻轻动了动， 微微蜷缩手指，收回了些许。
倒不是他不想多多抚摸雪色小狐狸的绒毛， 而是他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触碰小狐狸绒毛的力道。
上次， 贸然摸太多小狐狸的绒毛似乎让小狐狸感到了不开心。
颜素微感受到颜墨收回的手指，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颜墨。
怎么回事？
她的爪子烫手吗？
颜素微略微郁闷。
小狐狸的情绪很容易展露在身体反应中。
那内耳廓透出粉色的雪色耳朵耸拉。
“怎么了？”颜墨低声问。
小狐狸眼珠转了转， 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收回手？我的爪子怎么了？”
颜墨赶忙解释：“你的爪子没有任何问题。”
“是我……我怕我的触碰让你感到不舒服。”
咦？
是这样么。
过了片刻， 颜素微如同对待苍梧那样，在颜墨面前大度地伸出尾巴， 让他摸摸。
颜素微没觉得这有什么。
如果是人类的她，也不想错过摸一个绒乎乎小狐狸的机会。
片刻后， 毛茸茸甩了甩脑袋，身上的绒毛透出凌乱。
毛茸茸整理了下绒毛， 接着，与颜墨共同看她从人界带过来的特产。
有许多是在夜晚的集市上购买的。
有糖人， 糕点，青团，糖葫芦，绿豆糕……各种甜食，还有用灵力保存着新鲜度的热腾腾阳春面。
小狐狸在集市上逛街时，最爱的就是各种食物，所带回的特产，也是各种食物，出自人界集市上的不同摊贩之手，满满人间烟火味。
“很好吃的，你快尝尝。”小狐狸催促着颜墨。
颜墨伸出手，他面前的正好是那碗散发着轻缈白烟热气的阳春面。
少年的手正要碰到面条时，被神情震惊的小狐狸用尾巴拍开了手。
“不能用手抓，要用筷子吃。”颜素微说。
连筷子都不会使用，果然是小可怜。
“用筷子？”颜墨声音有些慢。
他不知道要如何用筷子吃饭，他的常识里没有这种事情。
何况，魔神转世本不需要品尝食物。
如果不是小狐狸来与他分享送他特产，他恐怕永生永世都不会接触这样的东西。
小狐狸打量着颜墨的神情，然后兴致冲冲地说：“就让我来教你吧！”
她的爪子微勾，灵活地用爪缝卡住筷子。
筷子勾动面条，动作缓慢，带着教导感。
小狐狸演示了一遍后，眼睛亮晶晶地问颜墨，“怎么样，学会了吗？”
“应该学会了。”颜墨颔首。
“你来试试。”颜素微期待地说。
颜墨伸出手，轻轻拿起筷子，他半低睫羽，用筷子夹起卷携着汤汁的面条，很快，手指平稳地将面条递入口中。
异样的感觉在口齿中浮动，这样的温暖是他之前从未体验过的。
几口面条下肚，颜墨轻轻放下筷子。
“怎么样，好吃么？”毛茸茸好奇地问少年。
颜墨的睫羽轻轻动了动。
他并不知道什么算是好吃。
但既然是颜素微给他的食物，那一定就是所谓的好吃的食物。
颜墨颔首，勾起笑容，愉悦道：“好吃。”
毛茸茸的四条尾巴摇摆，分享的食物被喜欢，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快多吃一些。”小狐狸用爪子推了推碗。
“还有这些食物，也尝尝。”
时间缓缓流淌，颜墨将小狐狸送给他的食物一一吃完。
他的心中浮现异样的涟漪。
随着品尝，他感受到了这些食物内来自制作者们的情绪。
夜晚集市，人界的制作者们带着各自的幸福憧憬，让食材变成美味的食物。
这个世界上，除了绝望与痛苦的情绪外，还有许多美好的情绪。
“吃饱了吗？”颜素微问。
颜墨点头，“嗯。”
其实，他不知道饱腹的概念，但小狐狸询问的话语满是关心，他想，这时候应该说吃饱了为好。
“吃饱了。”颜墨补充道，嗓音清悦，脸上带着漂亮的笑意。
毛茸茸开心地摇着尾巴。
“对了，你为何会在黑狐族？是因为找到家人了吗？”颜素微好奇地问。
颜墨想了想，微笑着，平静说：“我还没有找到家人。”
他无父无母，是邪恶的力量凝聚而成的转世，从来没有家人这种存在。
不仅如此，他其实根本不能理解家人有什么意义。
听到颜墨的回答，雪白小狐狸有些为他的处境感到伤心地耸拉了下耳朵。
颜墨出声，转移小狐狸的注意力：“我会出现在黑狐族，是因为我这个黑狐被兰知流放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他要让我帮他探查黑狐族的情况。”
完全是一个被利用的孤独无依小可怜形象。
不过，颜墨其实隐藏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信息。
比如兰知原本带着妖主的命令，要为小狐狸提供豪华的住所。
这是魔神的吩咐。
颜墨在住所中等待小狐狸回来，但兰知常常闯入，表示他作为狐族巡检司的尉长，有职责保护灵狐大人的安全，颜墨烦不胜烦，而且，他想到颜素微来到狐族时，可能会与兰知产生太多的关联，就觉得兰知看上去充满讨人厌的感觉。
于是，颜墨与兰知达成了协议，帮助兰知探查，来大多数狐妖都不能靠近的黑狐族，算是能有一个清净。
黑狐族当初会被流放，是因为他们背叛了上一任妖主，与上一任妖主产生争执后，为了控制妖主的行径，差点占据了狐族。
但黑狐族被流放，并非事情的终结。
狐妖们都知道黑狐族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黑狐族的情况，是极其有价值的情报。
兰知带着颜墨到了黑狐族所居地盘的边缘，亲眼看着颜墨进入了黑狐族。
然后，短短的时间内，颜墨就因为强大的实力和果断堪称冷血的手段，顺利地成为了一名黑狐族内类似于狐族巡检司尉长的管理者。
与狐族内其他颜色的狐妖相比，黑狐族的狐妖们性格更加冰冷、阴邪，颜墨能成为他们的一名管理者，做了一些血腥的事情。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觉得，双手染上鲜血是件罪恶的事，但颜墨完全没有这般想法，他天生对此没有太多的感觉。
更是因为如此，黑狐族内的其他狐妖非常忌惮颜墨这个奇怪的黑狐妖。
一个名为秦响的黑狐走到颜墨所住的帐篷外，正要进入禀告事务，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交谈声。
秦响愕然，颜墨向来独来独往，性情冷漠，而黑狐族的族长一边欣赏着颜墨的实力，一边忌惮着颜墨，所以，除了要向颜墨汇报事务的狐妖外，颜墨身边没有其他狐妖。
是谁在里面？
秦响立刻警惕起来。
黑狐族自然是不会信任颜墨的。
黑狐族了解每一个族妖，颜墨根本是凭空出现的，可疑至极，而且，颜墨的体质让他受到周围存在的厌恶，与颜墨相处越久，周围的存在越是畏惧害怕讨厌颜墨，觉得他是不详的存在，到了最后，就想杀掉颜墨。
黑狐族对颜墨的想法是利用完就丢弃。
当颜墨帮黑狐族查探完那诡异的冥洞后，黑狐族就会寻找机会除掉颜墨这个危险的存在。
秦响正准备悄悄进入帐篷，突袭看看颜墨到底是在与谁交谈，忽然，诡谲冰冷的力量沿着影子滑动，毒蛇般缠上秦响，一声惨叫，秦响被杀死。
帐篷内。
颜素微听到外面的叫声，疑惑抬眸，“怎么回事？”
颜墨鸦黑的睫羽低垂，说：“应当是黑狐族内的争斗。”
他这话也没有说错。
他现在暂时是黑狐族内的黑狐妖。
闻言，颜素微担心地握紧爪爪。
黑狐族好像充满着血雨腥风，方才那惨叫声带着强烈的痛苦与恐惧。
颜墨在这样的狐妖群内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被欺负？
话又说回来，当初他会失忆也许就是因为在黑狐族内受到了蹉跎。
小狐狸站起身，打算去外面瞧瞧黑狐族的情况。
她是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的。
不过，颜墨拦下了颜素微。
“不能出去么？”小狐狸前爪搭在身前，疑惑地问。
“你是灵狐，若黑狐族的狐妖看到你，可能会想要抓走你，对你做不好的事情。”颜墨皱了皱眉。
【崽崽，他所说不错。】
【黑狐妖与其他狐妖的情况不同。】
【或者说，就算黑狐妖以前是正常的，如今被流放到冥洞旁后，日复一日地受到冥洞气息的影响，心性转变，越发阴邪。】
【崽崽骤然出现在黑狐妖们面前，可能会引起他们对灵狐力量的觊觎。】
灵狐的身体对狐妖而言是宝物。
一只灵狐尾巴，就能让狐妖的修为飞速晋升，直接到达飞升的临界点。
【崽崽先不与他们接触为好。】
虽然，冥洞的力量来源于魔神残留在妖林内的力量。
天道：“……”
天晓得这魔神转世要对灵狐崽崽做什么。
总之，天道不想让灵狐崽崽掺合进入魔神转世的事情。
魔神的每一次转世都会经历一场厉劫，这次，颜墨与狐族的事情便是魔神转世的厉劫。
厉劫的魔神转世最后会在绝望中疯魔，再经历死亡，重新以魔神的身份复苏。
那时候，这颜墨就不是崽崽所熟悉的好朋友了。
崽崽可能会为此感到失落。
【崽崽，黑狐族内满是危险，长期在黑狐族内生活，如果遭遇不测，也是正常的。】
天道本想提前让灵狐崽崽有个心理预警，但说出的话仿佛是在咒颜墨一样。
天道也沉默了。
下一刻，颜素微的声音传来：“天道叔叔说的不错。”
她关心道：“黑狐族内危险多，颜墨生活在这里，一定要小心才好，看来，我需要多多过来查看颜墨的情况，以免不测发生。”
不……
天道内心呐喊。
却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让善良的灵狐崽崽对颜墨产生更多的关怀。
“外面那么危险，你也要少出去才好，多多在屋舍内待着。”小狐狸一脸严肃地对颜墨道。
她的狐狸眼睛转动，打量四周，觉得帐篷内的东西有些简陋。
颜素微从储物空间内拿出了一个柔软奢侈的小窝。
这样的小窝她有许多，每天用一个都用不完。
“这是？”颜墨出声。
“是睡觉用的小窝！”毛茸茸眼眸带着光亮，“这个也送给你。”
颜墨在帐篷内的床只是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破旧木板床，太惨了。
“你试试！”小狐狸期待地看着颜墨。
颜墨想了想，不能弄脏她送的礼物。
所以，他褪下了鞋履，赤裸着肌理雪白的薄足踏进小窝中。
毛茸茸的豪华小窝不小，可供毛茸茸在小窝中睡得四仰八叉随意打滚。
但对于一个人而言，小窝的大小就有些不够了，何况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颜墨蜷缩着身体，乌色的发丝披散，搭在肩上、胸膛、腰上，他的双手轻轻放在身前，黑色狐狸耳朵垂拢，腰后的蓬松黑狐尾巴挤在柔软的小窝毯子中。
少年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浓密睫毛抬起，漆黑美丽的幽深眼瞳无害望向小狐狸。
“感觉很舒服。”少年说。
小狐狸震惊。
明显大小不对吧！
“你要变成原型才可以！”颜素微赶忙教他。
少年眨了眨眼，片刻后，幻化成一只皮毛漂亮的黑色狐狸。
黑色狐狸窝在小窝中。
变成狐狸后，小窝的空间就变大了，还有空余。
雪白的小狐狸很自然地跳到了小窝中，舒舒服服地蜷起前爪。
绝不委屈自己。
“你……”黑色的小狐狸有些惊讶，怔然地抬眸看雪白小狐狸。
雪白小狐狸的四条尾巴勉强挪动，歪了下头，“嗯？”
颜墨的狐狸眼眸漆黑，片刻后，说：“无碍。”
雪白小狐狸打了个哈欠。
吃了聊了，有些困了。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比如说在黑狐族中被欺负了，一定不要隐瞒，绝对要告诉我。”颜素微在困意中眯上眼睛，告诉颜墨，带着要为他打抱不平的态度。
保护朋友，是毛茸茸应该做的事情！
“好。”颜墨的黑色狐狸身体与雪白小狐狸挨在一起。
小狐狸的模样带着脆弱，颜墨其实不喜欢变成这种小小的样子。
但是，这样一来，就能与颜素微更加亲近了，他忽然喜欢上了变成黑狐的原型。
颜素微眯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甩了甩脑袋，精神抖擞地说：“今天的游玩时间到了，我要走了，明天见！”
雪白小狐狸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明天见。”颜墨的声音这才响起。
黑色小狐狸趴下，待在颜素微刚才待的位置，有些依依不舍。
温暖的出现太过短暂。
颜素微的意识回到神识空间。
天道问：
【崽崽，要去仙界吗？】
颜素微点头：“去！”
【好好好。】
天道内心竟有些激动。
马上就能与灵狐崽崽面对面了。
想到这里，天道还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的模样在灵狐崽崽看起来有些可怕。
天道很快教了颜素微传送到仙界的阵法，接着，颜素微使用仙界的分-身，进入了仙界。
云雾飘渺。
琼楼玉宇。
灵力充沛到无法用语言描述。
果真是仙界。
颜素微睁开眼，看到仙界飘渺的景象，心中感慨。
【崽崽，前面不远处，是灵狐族曾经生活的地方。】
颜素微抬起爪子，缓缓走过去，心中忐忑，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颜素微到达灵狐曾经的居所。
仙界其他地方透着玉白色，乍一看，宛如白雪茫茫的一片。
但灵狐族群的位置，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颜素微刚走过来，眼前突然晃了晃，灵狐们慵懒行走在绿地的景象一闪而过。
是来自灵狐的感应。
【以前，崽崽的蛋大概就是在崽崽西南方不远的地方，那个大树底下。】
颜素微走了过去，四条尾巴的小狐狸心情奇异，坐在了大树下，抬眸仰望叶片轻轻翕动。
“崽崽。”
忽然，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来。
叶片落下，掉在小狐狸的耳朵上，小狐狸的耳朵抖了抖，甩下叶片，看过去。
“崽崽想知道灵狐族灭亡的原因是什么吗？”天道在灵狐身旁坐下，摸了摸灵狐的脑袋。
第102章 “仙魔大战？”
颜素微抬头， 看向坐在身侧的天道。
原来天道叔叔长这个样子。
雪白小狐狸的尾巴晃了晃，扫过落在身上的翠玉叶片。
天道面如冠玉，气度端正尊贵， 唇若涂脂，双手搭在膝前， 身披华衣。
他面上微微含笑， 带着对天下万物包容的慈悲与俯瞰感。
天道察觉到毛茸茸打量的视线， 暗暗让自己坐的更加端正。
他方才走进毛茸茸时，非常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与灵狐崽崽面对面。
远远观测灵狐崽崽和坐在灵狐崽崽身旁， 感觉完全不同。
天道咳了咳。
“崽崽， 想听么？”天道询问颜素微。
并且，天道带着宽容说：“如果崽崽害怕那些过去的事情，那吾可以先不讲。”
“这是我作为灵狐应当知道的， 天道叔叔，请说！”颜素微嗓音认真。
灵狐族那么庞大那么强大， 竟然灭绝了， 这背后可能存在什么原因，若是能够了解到， 也许能为灵狐族做些什么。
“崽崽， 此事说来话长。”天道轻轻叹口气。
“灵狐一族是自愿牺牲的。”
“什么？”毛茸茸的耳朵竖直，眼睛瞪大。
“在崽崽出生的时候， 灵狐一族的子嗣就极其稀薄了。”天道缓缓道。
“灵狐的灵力纯澈，是这个天地间最为美好的种族。”
“此话不存在任何虚假， 因为灵狐最初的诞生便是来自这个世间美好的力量，那些力量可以是灵魂们所经历一生中美好的回忆， 也可以是美好的祈愿、憧憬……”
“灵狐们心性纯洁，对这世间充满善良。”
“所以， 当这世界产生危机时，灵狐族不会袖手旁观。”
“十年前，这世界产生了裂缝。”
天道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魔神长久封印，对这世界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没有了魔神，那些充满怨恨的力量会飘荡于天地间。”
“经年累月，形成裂痕，若裂痕扩大，那这个世界会逐步瓦解。”
“灵狐族发现裂痕时，裂痕已经悄无声息地笼罩了天地，只是，在这个世界中生活的生灵很难发现。”
“或者说，当他们发现的时候，这个世界就陷入灭亡了。”
“吾明知道有裂痕出现，却无法阻止。”
“因为吾的职责是观测而不是修补。”
天道感到愧疚。
祂眼睁睁地看着灵狐族们选择牺牲自己，弥补了裂痕，让这个世界归于和平，免受灭亡的危险。
祂一直袖手旁观。
“在吾的预言中，灵狐族会解决这件事。”
“灵狐族的诞生就是为了这一刻。”
天道以往尊崇于因果。
祂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存在就是为了在未来消亡。
作为天道，祂不应该对此有过多的不舍感情。
所以天道接受了灵狐族们对祂的告别，之后，灵狐族倾尽全族之力，修补了世界上出现的裂痕。
他们拯救了这个世界，但不被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所知。
“而崽崽的出生……是为了让灵狐族不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灭绝。”天道说。
灵狐族当然不忍让一个幼崽举目无亲地生存着，那样的日子太过孤独太过艰难。
但不得不让幼崽独自留下。
毕竟，让这么小的幼崽跟着他们牺牲，是他们更不忍心的事情。
“抱歉，崽崽，我此前一直瞒着你。”天道歉然愧疚道。
如果天道能够出手，那么，也许灵狐一族就不会灭亡了。
天道为此，感到挣扎。
“原来是这样……”颜素微轻声。
灵狐族的选择，充满着大义与高尚。
雪白的小狐狸低下浓密的睫毛，陷入了些沉思。
一时的静默，天道感到紧张。
祂担心自己因此被灵狐崽崽讨厌。
在灵狐崽崽眼中，祂本是一个好心叔叔的形象。
但现在，灵狐崽崽知道了祂的见死不救，会不会觉得祂对灵狐崽崽的好，只是出于愧疚的一种弥补？
“天道叔叔，那我是不是应该努力继承灵狐族的衣钵与精神？”小狐狸忽然抬起脑袋，充满认真地问天道。
在小狐狸的眼睛中，没有任何对天道产生害怕或觉得被背叛想要远离的情绪，一如既往，充满澄澈的信任。
“崽崽，你说什么……”天道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天道叔叔？你怎么了？”雪白的小狐狸顿了顿，充满关心地看着天道，仿佛看到了极为担心的事情。
天道表情悲伤，又带着不可置信。
“天道叔叔？”
她大概是第一个看到有着万年寿命的天道露出这种表情的小狐狸。
天道回神，深吸了口气。
祂自诞生，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监管这个世界，祂创造了这个世界后就一直作为观察者审视着这个世界。
除了需要天道出手的事情，其他时候，天道都是独自观测，从来没有朋友，也不会主动接近干预什么，虽是天道，但祂有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游魂。
如果灵狐崽崽没有被谢云承偷走，那天道不会与灵狐崽崽扯上什么关系。
即便天道可能会在近距离观测着，看着灵狐崽崽独自从蛋中降生，独自在仙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成长……即便是这般近的距离，天道也不能过多地照顾灵狐崽崽，与灵狐崽崽产生什么联系。
现在，祂意外地照顾着守护着灵狐崽崽。
灵狐崽崽其实是天道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能够交谈的存在。
天道本觉得，谢云承的事情了结后，灵狐崽崽能够自由回到仙界，得知灵狐族的过往后，灵狐崽崽就会与天道没什么关联了。
作为观测者，不能干预这个世界太多，这是祂的宿命，所以，灵狐崽崽若是讨厌祂，不想认祂这个天道叔叔，祂也不能多做什么，以后，默默守护灵狐崽崽就好了。
但是……
灵狐崽崽一点也没有觉得祂是坏人。
天道内心感动，又愧疚。
不过，天道有些小心翼翼，“崽崽，你能懂吾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么？”
会不会是因为灵狐崽崽对祂的话一知半解，所以没有明白天道的袖手旁观。
“当然能懂。”小狐狸说，“天道叔叔，不要小瞧我啊！”
天道愣了愣，继续不确定地，小心地问：“崽崽，你不觉得吾残忍么？”
“为什么？”毛茸茸很惊讶。
“因为吾明明是天道，却没有出手，反而让灵狐族去修补世界的缝隙。”
“整个灵狐族，除了崽崽，因此灭亡。”
“崽崽若是想怪罪吾，那就怪罪吧。”天道语气沉沉，充满自责。
“天道叔叔，灵狐族是我未曾谋面的家人，但是，我觉得它们不会怪罪天道叔叔，所以，我也不会怪罪天道叔叔。”
灵狐一族是自愿选择去填补世界缝隙的。
他们没有对此感到怨恨与后悔。
颜素微想起那些她在深渊看到的灵狐族的魂魄们，灵狐们都充满欢快、狡黠，对这世界的土地带着爱意。
颜素微告诉天道魂魄的事情。
天道反而惊讶，“崽崽，你能召唤出灵狐族群的魂魄？”
灵狐能够看到魂魄，这是正常的。
但是，能够自由地召唤出魂魄，这在灵狐中，也是属于罕见的天才。
“能！”小狐狸点点头。
“不过，召唤出的时间很短暂，因为我的灵力被封锁了，那个时候只能使用出一点灵力。”颜素微说。
崽崽你这对自己的实力不满足的态度是什么情况！召唤出灵狐族全族的魂魄非常厉害啊！
天道内心浮现波澜，用赞赏与骄傲的目光看着崽崽。
不过，提及灵脉封锁的事，天道的神情稍微变了变。
觊觎崽崽的谢云承不在，崽崽的灵脉封锁应当解除了。
但是，还没有到预言中的时机。
崽崽怎么会突然释放出灵力？
天道内心有些疑惑。
祂询问了更多细节。
得知崽崽是在深渊中释放了灵力，而且还瞬间完成了晋升。
天道眼皮跳了跳，意识到是魔神在暗中帮助崽崽。
魔神与天道不同的是，魔神可以使用力量影响这个世间。
魔神这个存在，本身就承载了许多痛苦，因此，魔神使用神力干预这个世界，是魔神的特权。
不过，魔神以往基本不会用神力干预太多。
魔神对这个世界完全不感兴趣。
祂的愉悦只在于毁灭这个世界。
魔神的转世那个黑狐少年接近崽崽也就罢了，毕竟崽崽捡到了失忆的他，为他起了名字，还与他成为了朋友。
但魔神本尊残留的意识为何要接近崽崽？
天道感到危机感。
如果以后发生什么，一定要阻止魔神。
天道这般想着。
很快，天道安慰并夸赞灵狐崽崽，“即便只是短暂地召唤出灵狐族的魂魄们，也是十分厉害了。”
“至于灵力少，崽崽不必担心，很快，崽崽的灵脉封锁就能解除了。”
按照预言，是这样的，至于会如何解除，天道有些难以预测太多。
关于预言，崽崽之前说有神秘人留下了预言。
天道内心已有了人选猜测。
但祂有些不确定。
所以，暂且搁置。
“天道叔叔，我召唤出来的灵狐族魂魄们，是真实存在的，对么？”
天道回神，立刻回复：“对。”
“他们没有进入轮回吗？”颜素微疑惑问。
若能进入轮回，便是获得了新生。
不入轮回，就是一直死亡。
天道斟酌着，怕灵狐崽崽伤心，慢慢说：“灵狐是特殊的存在，以灵狐的身份死去后，魂魄不能投胎于其他存在，因为灵狐的身体过于纯洁，魂魄于灵狐的身体中度过一生后，会变得与其他身体不匹配。”
“所以，死去的灵狐魂魄会游荡于天地间。”
小狐狸眨了眨眼，问道：“那如果能一直召唤出这些魂魄，是不是就能与这些魂魄一同生存了？”
天道：“是这样。”
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少会将灵魂也当作是正常的生命。
毛茸茸一下子充满期待，计划着说：“那当我的灵脉封锁彻底解除时，我就将灵狐族的所有魂魄召唤出来，让它们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何不是一种永生？
天道讶然。
困于寻常思维的祂，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复活”灵狐族。
“只是，崽崽，他们要住在何处？”天道跟着灵狐崽崽的话思考。
“灵狐的魂魄若是要一直存在于世，那就一直需要纯洁的灵力。”
“但崽崽总不能一直待在魂魄身边。”
崽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是有多重身份的崽崽。
“天道叔叔，如果有一个地方是充满灵力的地方，那魂魄们是不是就能一直待在那里了？”
“是。”天道颔首，猜测问，“崽崽，你有主意了？”
“嗯！”雪白的小狐狸点头，耳朵的绒毛在空气中轻轻晃动。
颜素微打算着，她可以让灵狐族的魂魄们住在菩提空间中。
她告诉天道叔叔。
随身携带着一整个灵狐族魂魄的小狐狸么。
崽崽，你可知道这看上去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天道内心失笑。
天道抬起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
绒乎乎的。
终于，摸到了毛茸茸。
接下来，颜素微在灵狐族的地盘内开玩，直到时间不够了，毛茸茸的意识回到神识空间。
“……”
颜素微在魔域中醒来后，很快回到了她的专属领地中。
“小魔尊大人，这是近些日子堆积的事务。”楚离音抱着一沓宣纸，放到颜素微所在的桌子上。
小狐狸伸了个懒腰，接着，开始努力处理文件。
不仅有书面文件需要处理，颜素微还需要经常视察领地的情况，解决领地内发生的冲突。
“苍梧呢？”颜素微见苍梧迟迟没有出现，有些奇怪地问，她本以为苍梧是去处理什么事务了。
楚离音愣了下，赶忙道：“小魔尊大人，苍梧大人休沐了。”
苍梧竟然会请假？
小狐狸惊讶地摇了摇尾巴。
要不要去鬼族看望一下苍梧呢？
“……”
魔域的今日事务处理了差不多后，颜素微的意识回到了瑶光宗的身体里。
颜素微醒来时，外面阳光灿烂，是晌午时分，颜素微走出门扉，映入眼帘的，就是仙尊老父亲的田地。
如今，广阔的田地上长满了药草。
打理起来无比耗费时间。
颜素微* 想了想。
雪白的小狐狸看向小仙童，“你能帮我把柏春喊过来么？”
小仙童的视线赶忙从毛茸茸的四条尾巴上收回。
仙尊的崽随仙尊离开后再回到瑶光宗，竟然长大了这么多。
都会说话了！
“能能能！”小仙童匆匆道。
很快，小仙童请柏春过来。
一路上，柏春受到了不少瑶光宗弟子艳羡倾佩的目光。
瑶光宗弟子们以前根本不把柏春放在眼中，从杂役弟子到外门弟子而已，修为也不怎么出众，但现在，柏春竟然能跟着少宗主跑上跑下，修为也大幅度提高了。
为了不给毛茸茸丢脸，并且让外界知道毛茸茸身边的人很强大，柏春减少了对修为的隐藏。
“话说回来，柏春还没有师父吧？”
“柏春现在的修为，恐怕只有长老才能做他的师父。”
“不过，柏春是要被玄霄仙尊收为徒了吗？”
闻言，柏春打了个哆嗦，赶紧解释，
玄霄仙尊不收徒！！！
而且，如果他成为玄霄仙尊的徒弟，那岂不是在和小狐仙抢位置？
柏春赶紧到达玄霄仙尊的山峰，见到颜素微。
“小狐仙，有何吩咐？”唇红齿白的少年笑容温良。
他与毛茸茸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莫非，小狐仙要交给他什么少宗主事务去办？
就在柏春想象良多时，一把铁锄被毛茸茸用灵力交给了柏春。
“这是……”柏春茫然。
“来种地！”颜素微露出灿烂的狐狸笑容。
“……”
作为瑶光宗的少宗主，颜素微有许多事情需要学习，终于迎来了休息时光，颜素微的意识到达了妖林。
四周光线昏暗，空气中带着潮湿。
小狐狸凭空出现，往下掉，颜墨赶忙伸出手，接住了毛茸茸。
是直接传送到颜墨身边么？
颜素微意识到这点。
难道是因为她想要找颜墨玩，所以就会被传送过来？
“这里又是哪里？”雪白的小狐狸觉得环境有些阴冷，下意识往颜墨怀里靠了靠。
“这里是冥洞内部。”颜墨唇角勾起轻轻笑意，“我在为黑狐族探查冥洞。”
他一个人探查？
颜素微想，颜墨果真是被欺负排挤了，黑狐族把危险的事情交给颜墨。
不过，颜墨看上去心情很好，也许能为同族的狐妖做事情，他很开心。
颜素微便没多说什么，而是打量着冥洞。
冥洞对外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别有天地。
空气中带着一种冰凉的气息。
这里向来安静，荒无人烟。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颜素微的耳朵警惕竖直。
颜墨抱着颜素微，停住脚步，前方不远处，有人在交谈。
女人的声音响起：“妖主，冥洞内魔神的力量并没有异样。”
“但魔神没有正式复苏，只是出现了神识，恐怕是因为对我们的复活手段还不满意。”
“该如何让魔神满意？”
女人说：“想办法收集更强烈的负面力量，魔神会喜欢的。”
“简单的邪术阵法不够，应当是波及整个世界的程度。”
“你是说……”
“仙魔大战？”
妖主梅景文的嗓音慵懒带着妖异，淡淡地在冥洞内响起。
第103章 灵狐像那黑狐少年的主人。
“不错。”白狐祭祀姜施雪回复道。
仙魔大战一旦爆发， 世间将诞生庞大的怨念、憎恨与不甘，凝聚起来后，能够成为魔神复苏降临的最佳养料。
“不过， 正道和魔域的和平维持了许久，按照现在的态势， 恐怕还会维续数十年。”
邪术引起的危机， 都被温道尘或裴咏慈解决了。
梅景文微微皱眉。
“妖主大人， 如果只是几十年，那可以等待。”姜施雪清幽的嗓音提议道。
对于妖族来讲， 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在这段时间内， 魔神在这世间的残留力量会越来越强。”姜施雪说，“更有助于复活魔神。”
梅景文却道，“不必。”
“直接想办法引起仙魔大战吧。”梅景文淡淡说， 妖异风流的面庞上浮现冰冷。
姜施雪呼吸微顿，眼底划过担忧。
为了复活魔神， 梅景文已经暗暗背负了许多罪恶。
现在， 又要作为推手引起仙魔大战，梅景文肩上的担子， 实在是太重了。
姜施雪眼见着梅景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状态越来越沉郁。
“妖主大人。”姜施雪轻轻出声。
“何事？”梅景文有些心不在焉，他打量着冥洞的情况。
如果魔神复苏了， 届时，完成使命的您， 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姜施雪想要询问梅景文，但话语到喉头， 却难以继续发出。
梅景文决心已定，不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阻止他的。
何况， 姜施雪在梅景文眼中看到了疲倦。
姜施雪意识到，梅景文是想尽早复活魔神，结束他所背负的使命。
梅景文收回打量冥洞的视线，对姜施雪道：“既然无事，那就继续寻找吧。”
“是，妖主大人。”
他们此次前来冥洞，一方面是确认冥洞内魔神残留的力量还在，一方面是要寻找冥洞内魔神留下的一具残骸。
这残骸正是当初妖族会与魔神达成协议的原因。
妖族曾经并非居住在妖林，而是遍布于天地间，而且，除了狐族外，其他妖族也很昌盛。
但现在，妖族大多凋零，唯有避世不出聚集在妖林内的狐族还保持着全部的血脉。
同时，狐族害怕凋零，所以极其强调血脉的纯洁性，严格遵守相同颜色的狐族通婚的原则。
当年，妖族面对人族的剿杀，损伤惨重。
狐族中有信奉魔神的妖怪，偷偷来到了冥洞，向魔神祈愿。
冥洞是以魔神某世留下的残骸为基础形成的。
信奉魔神的那几个狐族们，常常到冥洞供奉这具残骸，竟然因此得到了魔神的回应。
魔神拯救了狐族。
作为鲜少的被魔神保护的狐族，自然摒弃了外界的偏见，承担了复活魔神的义务，与魔神达成了协议。
但其他妖族，得知狐族要复活魔神，都纷纷避如蛇蝎，并不愿意进入妖林中得到庇护。
所以，最终只有狐族在妖林中留了下来，暗暗地做出邪术之法。
“只是，魔神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那么多，为何偏偏这具残骸回应了以往狐族的祈愿”梅景文忽然思索着说，“若是能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也许就能明白魔神的想法了。”
姜施雪抬起眼睛，屏着呼吸看了眼梅景文。
虽然她努力地学习邪术，成为了堪称优越的狐族祭祀，常常向魔神进行祈愿，但是，她无法回答梅景文的问题。
与狐族达成协议后，魔神从不回应狐族。
除了上一次，魔神让他们关照灵狐。
“算了，先找到残骸吧。”梅景文眼神有些飘忽，不冷不淡说。
堂堂妖主，整日为了复活魔神奔波，见不得光，他内心多有阴郁。
这种阴郁，在冥洞内放大。
妖主梅景文眉头皱的更深。
姜施雪担心地看了眼梅景文，安静跟着他。
如果在接触到魔神残骸时，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她会努力保护好妖主。
那魔神残骸留下的意识虽然在以前庇佑了狐族，但绝不是什么良善的存在。
否则，冥洞就不会一直被划分在流放之地了。
梅景文和姜施雪都没有察觉到，在岩石的另一侧，黑狐少年抱着雪白的小狐狸，正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梅景文和姜施雪都是修为较强的存在，他们的心底，都有一种属于强者的自傲，不会有人躲过他们的感知。
而且，这里是冥洞，没有狐妖敢靠近的地方。
梅景文和姜施雪继续在冥洞中前行，他们的的脚步渐行渐远，身影隐于前方昏暗的巨大洞窟中。
冥洞内还有新的洞窟，曲折纵横。
“你不喜欢他们？”颜墨出声，问怀中皱起眉头的小狐狸。
他悦耳清润的嗓音在冥洞幽深凄冷的环境中透出阴冷感，异样地相称，有种生来就是如此的感觉。
“嗯。”
“他们要引起仙魔大战。”颜素微语气有点愤愤然。
仙尊老父亲和魔尊老父亲各自为了修真界和魔域的安定整日费尽心血，忙忙碌碌，一旦仙魔大战爆发，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域，都会陷入混乱，死伤惨重。
虽然颜素微对仙魔大战会在未来发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所希望的，是尽量减少仙魔大战为天下带来的损伤。
得知妖主梅景文要推动仙魔大战，还要想办法促成大的伤亡，怎能不觉得愤怒。
“只是，他们是要复活魔神，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这样也不可以么？”颜墨的眼眸在幽暗的冥洞中泛起冰凉的光辉，带着疑惑问颜素微。
小狐狸的身体僵硬瞬间，接着，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颜墨。
就像是在问他，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颜墨慌乱地眨动眼睛，赶忙说：“对不起，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少年肤白貌美，神情真诚。
见他如此焦急，颜素微反而淡定。
颜墨虽然失去记忆了，但毕竟是狐族妖，妖主复活魔神，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黑狐妖怪，不会有什么怨言，这很正常。
“没事没事，我不怪罪你。”小狐狸的四条尾巴晃了晃，蹭到颜墨的身上，大度说。
看来，不能吸收仙魔大战中的怨念力量了。
颜墨在心中想。
她会讨厌。
不能让她讨厌他。
仙魔大战是否爆发，在颜墨眼中都无所谓。
他眼底掠过凉薄。
只要不惹小狐狸不开心就好。
“我们要跟上去么？”颜墨问颜素微。
“跟跟跟！”颜素微催促说。
颜墨本来就是来探查的，当然要进去。
而且，她很好奇妖主要做什么，如果要在这里做一些会推动仙魔大战的事情，那她肯定是要阻止的啊！
很快，颜墨和颜素微就跟上了妖主梅景文和姜施雪。
他们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梅景文原本没有注意到颜墨和颜素微，但是，冥洞内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冥洞内的力量因为颜墨的出现而自动地涌向颜墨，梅景文不知道力量气息的变化是为何，但发现了有人跟着他们。
“阁下是何人？”梅景文冷声，回首质问。
“该怎么办？”颜墨温良询问小狐狸。
按照他的处事方法，挡路的，直接杀掉，看不顺眼的，直接杀掉，没意思的，直接杀掉。
妖主梅景文和姜施雪显然就是属于这类存在。
但颜墨猜测小狐狸不会支持他这般做，所以选择事事询问小狐狸的意见。
在颜素微眼中，颜墨则像是一个因为见到妖主而不知道怎么办的小狐妖。
又是被欺负着独自来冥洞探查，又是撞见妖主，颜墨真的很难。
“不要怕，接下来我会保护你。”小狐狸信誓旦旦说。
这样，与小狐狸的关系似乎更近一步。
“好。”少年弯起眼眸，笑意漂亮。
梅景文：“”
在冥洞中，那些负面情绪无限放大，他头痛无比，看到黑狐和灵狐待在一起，他更是头痛了。
黑狐会出现在冥洞中，梅景文并不意外。
黑狐族的流放地就在冥洞旁侧。
冥洞对黑狐而言是一个极其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但是，黑狐族被前任妖主处罚后，留下的黑狐妖修为并不高强，进入冥洞可以说是送死。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灵狐出现在了这里？
灵狐不是应该在狐族城镇内专门安排的居所中休息吗！？
莫非
此前灵狐会出现在狐族，就是为了接近魔神留在冥洞中的这个残骸？
灵狐与魔神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关系。
恐怕，灵狐是来处理魔神留下的残骸的，从而降低魔神复苏的可能性。
黑狐妖对灵狐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
梅景文下意识觉得，是灵狐指使了那黑狐少年。
换言之，灵狐像那黑狐少年的主人。
梅景文没有太在意那黑狐少年。
他现在也无暇去在意。
“灵狐大人，有何贵干？”妖主梅景文对灵狐挂上尊敬的笑容，适宜不谄媚，颇有风度。
雪白的灵狐摇着尾巴，狐狸眸狡黠，嗓音清澈：“不怎么样，就看看。”
梅景文的笑意微微凝滞。
“你们不走吗？”小狐狸疑惑地问。
“前面危险，我们需要探查，灵狐大人还请回。”梅景文道。
“我不怕。”小狐狸脆生生道。
梅景文眸光变了变，说：“灵狐大人，冥洞充满着不愉快的力量，让您待在冥洞实在是委屈您，我会让我的属下送您到安全的地方。”
“走吧，你们带路，让我看看你们要做什么。”雪白的小狐狸似乎听不懂梅景文的拒绝，笑眯眯地指挥说。
第104章 仿佛是大人带着后辈来郊游。
雪白的狐狸笑弯着狐狸眸， 好整以暇地看着梅景文。
梅景文的心情渐渐变的严肃，不敢小瞧这位灵狐大人。
如果是寻常的狐妖，在面对梅景文时， 其实是会感受到来自妖主的威压感。
当然，灵狐天生拥有强大的灵力， 可能不会被梅景文的威压震慑到。
不过这灵狐的年龄看上去并不大， 看尾巴数目是属于少年少女， 在妖主梅景文眼里，简直是小孩子。
小孩子终归是阅历不足， 且灵狐性格天真， 梅景文本以为很好糊弄。
但这灵狐的狡黠中带着一种将他看透的俯视感。
不仅如此，梅景文竟荒谬地从灵狐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仙尊温道尘， 处事淡然，带着秉承理念的执意， 一个是魔尊裴咏慈， 慵懒漫不经心中带着不能违背的傲慢。
这样的想法在梅景文脑海中划过，他不禁在内心失笑一声
怎么可能呢？
恐怕是他过于在意仙魔大战了。
若要引起仙魔大战， 那最好的出发点就是仙尊温道尘和魔尊裴咏慈。
大概是要挑拨离间。
梅景文一边思索着如何制造仙魔大战， 一边颔首听从灵狐的话，带着灵狐继续前进。
“妖主大人， 这”姜施雪蹙起细眉，声音压低。
“灵狐大人难得降临狐族， 自然是要想办法满足灵狐大人的要求。”梅景文笑着说。
姜施雪沉默，蹙着眉看了眼那雪白的灵狐。
妖主大人已经够辛苦了。
这灵狐的出现， 会阻碍妖主大人的行动。
有了魔神的命令，姜施雪不会对灵狐下手伤害灵狐， 但是，她要阻止灵狐。
那只能想办法禁锢灵狐了。
姜施雪眼底划过沉意。
这时，小狐狸的嗓音传入姜施雪耳中。
“出发！”毛茸茸兴致勃勃地说。
姜施雪怔愣，看着灵狐露出天真的模样，方下定的决心产生了动摇。
灵狐大人的出发点是为了狐族。
毕竟，灵狐大人降临就是要守护狐族。
当真要让灵狐大人受到伤害么？
姜施雪纠结了片刻，她停下脚步，忽然走到毛茸茸身边。
“灵狐大人，恳求您，还请您先回去。”姜施雪微微咬唇，认真道。
颜素微顿了顿，这次，她反问，“为何？”
“前方有魔神遗留的残骸。”妖主梅景文出声。
“灵狐大人，魔神的力量会污染您。”
梅景文等待灵狐的回答。
也许，可以从中得知灵狐的态度，从而确认灵狐此次是否会威胁到他们的行动。
“是吗？”灵狐不以为然。
“我不怕魔神的力量。”
梅景文心神紧绷。
看来，灵狐当真是来阻止魔神复苏的，那么
“我与魔神是好朋友，他的残骸是什么样子，我作为朋友，也想要看看。”
黑狐少年的唇角轻轻翘了翘。
“什么？”姜施雪脱口而出，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了？”被黑狐少年抱在怀中的灵狐眨眨狐狸眸，一脸无辜。
梅景文抬起手，扶了下额。
灵狐与魔神是朋友？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是这般一来，似乎就能够解释此前魔神让他们关照灵狐的原因了。
“无事，灵狐大人。”姜施雪也感到恍惚。
“看样子，没有问题了吧，那我们赶紧继续出发吧。”颜素微催促他们。
这一次，梅景文和姜施雪完全没有理由拒绝灵狐了。
本来密谋着要引起仙魔大战的两个狐妖，带着少年黑狐妖和满脸兴奋的灵狐，踏入冥洞深处，气氛仿佛是大人带着后辈来郊游。
“那是什么？”灵狐疑惑地问。
“那是因为魔神的力量影响而变异的植物。”姜施雪回答。
一路上，她充当了灵狐冥洞旅游记导游的职责。
想不到，她苦学魔神知识，修炼邪术，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发挥了功劳。
“哇，原来如此。”小狐狸发出惊叹。
力量甚至能够影响植物和地形毛茸茸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理解更加深刻了呢！
为了跟灵狐大人解说，姜施雪的注意力不由得增强，她很快发现奇怪的地方，低喃着：“今日冥洞似乎有些怪异。”
梅景文：“哦？”
“冥洞内的力量比往常要更加强烈。”姜施雪皱眉。
颜素微雪白的睫毛轻轻晃了晃，眼中划过思考。
妖主的属下这般熟悉冥洞，看来没少过来。
狐族为何要这般做？
其实，颜素微一直不能理解狐族和魔神的关系。
颜素微的困惑与梅景文的困惑交叠在了一起。
要想知道当年魔神到底为何会一反常态保护狐族，恐怕要了解更加具体的事情。
简简单单的保护残骸可不至于让魔神这种存在去庇佑狐族。
这世间上被毁灭的生灵越多，魔神的力量会越强大，狐族和其他妖族全部毁灭本应是魔神喜闻乐见的。
“魔神的事情，难以得知缘由。”
“不过，魔神的力量变强，对我们而言，不是坏事。”梅景文淡淡说。
姜施雪想了想，觉得妖主所说有理。
一行人继续前进。
路上，颜墨没有发出太多声音，他有些沉默。
颜素微抬眸，见少年微微抿唇，眸光带着些许幽深。
对颜墨这样的小狐狸而言，深入冥洞一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了，我方才说的我与魔神是好朋友，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与魔神本尊不是好朋友。”颜素微开口，对颜墨道。
要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让好朋友颜墨不要那么紧张。
“为何？”颜墨立刻问。
“因为我没有见到过魔神本尊，我见到的，一直都是祂的神识。”
颜墨顿了下，抬起修长苍白的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耳朵，他冷玉似的面孔通透白皙，露出清润带着易碎的乖顺笑容，“我想魔神本尊也会将你当作是好朋友。”
“是么？”雪白的小狐狸歪头。
“嗯。”颜墨含笑。
“好吧好吧，那就相信你的话。”颜素微说，语气有些随意。
不过是好朋友间的闲聊罢了。
小狐狸没有记在心上。
黑狐少年却深深地记住小狐狸的话语。
无论魔神是怎样的形态，都要与小狐狸做好朋友。
与小狐狸是好朋友的话，就能够和小狐狸待在一起，能看到小狐狸对他露出开心的笑容，可以听到小狐狸柔软的话语。
与小狐狸做朋友，是多么美妙又愉悦的事情。
少年殷红的薄唇露出笑意。
颜素微注意到颜墨的神情，见他笑意深深，内心有些意外，她好像没说什么。
颜墨就这么开心。
简直是缺爱小可怜。
于是，颜素微决定多与颜墨好朋友聊天。
“妖主大人，那黑狐妖该如何处理？”姜施雪轻轻询问出声。
灵狐大人若与魔神是好朋友，那她与妖主自然是不敢对灵狐做什么，能够不伤害灵狐就不伤害灵狐。
但是，这黑狐少年黑狐妖是狐族内的罪人，贸然闯入冥洞，若撞见了什么，被妖主梅景文灭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需担心。”
梅景文神情冰冷，越靠近冥洞深处，梅景文越是头痛，语气染上冷酷，“冥洞内危机四伏，恐怕，他根本不会活着离开冥洞。”
姜施雪不再多问什么。
一行人继续前行半晌。
“找到了吗？”小狐狸问，说话间，小狐狸打了个哈欠。
这是困了？
姜施雪眼底亮了下。
若灵狐大人能睡着，那就好了。
“还未。”姜施雪耐着性子，嗓音哄道，“恐怕还要找很久，魔神的残骸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发现的。”
那个时候，灵狐应该就睡着了吧？
然而，姜施雪话音刚落，空气中的力量浮现扭曲的波动。
“什么？”姜施雪愕然。
梅景文神情严肃，看到前方的景象发生变化。
原本，充满着迷惑性的植物消退，露出古朴石砖铺就的地面。
宛如祭坛的建筑，在不远处露出来。
“是魔神的残骸。”姜施雪屏住呼吸。
竟然这么快就找寻到了。
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那就是魔神的残骸？
小狐狸仰起脑袋，好奇地看过去。
颜墨抱着小狐狸，加快了步伐。
【崽崽，小心。】天道担忧。
那魔神的残骸，之前天道并不清楚，没觉得有什么，魔神在这个世界上的转世太多了。
如今见到，天道意识到不简单。
妖林内的魔神残骸，竟然是魔神最开始的身体。
那是一只魇兽。
天道将这样的信息赶紧告知小狐狸。
魇兽？
毛茸茸歪了下头。
凑近了看，颜素微终于看清了那被守护在祭坛上的魇兽残骸。
那魇兽残骸只余骨骼，虽然不知魇兽生前是何样，但是能够看出，那骨骼只是一部分骨骼，不是魇兽的全部身体，并且，骨骼线条有力，优雅，即便死亡，余下这般残骸，也透出一种高贵感。
小狐狸好奇地看着魇兽的残骸。
天道轻轻叹口气。
魇兽幼时丑陋，遭受生灵的厌恶，成年后，吸取人的情绪，变的强大无比，身体也会变成美丽的模样。
但最开始的魇兽，是能吸收所有情绪的，无论是好还是坏。
不知从何时开始，魇兽变成以怨念为生的生物。
并且，魇兽的力量渐渐化成原始魔诞生的源泉，魔族因此出现。
魔神最初的魇兽身体，竟然在世间留下了残骸。
天道本以为，这具魇兽身体早已化为烟尘。
天道心中隐隐产生不安。
祂正要阻止小狐狸继续接触魔神的残骸，却见颜素微一行人在残骸前的祭坛上凭空消失。
不好！
仙界中，天道表情大变。
那是魇兽将人拉入梦境的能力。
明明是残骸，竟然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第105章 “嘶嘶嘶！”
颜素微还在观看魇兽的残骸时， 忽然感觉眼前一白。
【崽崽——】
天道焦急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突然掐断的信号。
“天道叔叔？”颜素微下意识出声询问，不禁开口， 突然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带着尖锐与诡异猥琐气息。
颜素微：“？”
“什么叔叔？”前方， 一个络腮胡肩宽腰圆的男人回头， 满身山贼的匪气， 抄着把沾血的大砍刀，用仿佛见鬼的目光看着颜素微。
络腮胡匪贼男人的眼中， 映出颜素微的样子。
或者说， 是颜素微所穿进的躯壳中的人的模样。
身材瘦削，营养不良，脊背佝偻， 贼眉鼠脸。
一副小喽啰的模样。
又穿了？
不对。
颜素微想了想。
大概是幻境。
是那魇兽的残骸引起的幻境？
只是，寻常的幻境都是针对进入幻境中的人， 大多是要蛊惑闯入者的心神， 所以会以闯入者的记忆为基础营造出充满迷惑性的幻境，让闯入者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从而渐渐地沉沦在幻境中被幻境吞噬。
但现在这个幻境， 闯入者与所居躯壳充满割裂，而且这躯壳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闯入者会清醒无比，堪称是一个失败的幻境。
与天道的联系消失， 所拥有的法器无法使用，颜素微选择静观其变。
“没什么。”颜素微说， 回答前面山贼的问题。
膀大腰圆的络腮胡山贼嫌弃地看了眼瘦小的山贼，然后就不再多说什么， 继续前行。
这个身份的地位不怎么样。
颜素微猜测到。
那她就放心了，不被在意就不容易被发现异常。
颜素微沉默着跟着络腮胡山贼，上山。
山上是一个巨大的贼寇窝点。
山贼们笑逐颜开，摆酒吃肉，热闹非凡。
他们是在庆祝今日的大丰收。
“这一票大的，真爽！”
“切，我早就说了，贾员外家资产丰厚，油水颇多，每年固定派人去往京城送礼孝敬，结果你们上一年不干。”
“哈哈，兄弟，那不是有贼心没贼胆。”
“今年有了新人入伙，这才能下手了。”
“来！大家伙！喝酒吃肉！”
寨子里的山匪见到络腮胡山贼和他身后的瘦小山贼回来，问他们巡逻情况。
“没什么大事，官府的人没搜过来。”络腮胡山贼道。
山匪们肉眼可见的，紧绷瞬间的氛围松懈下来。
“来来来！”
“巡逻久了，累了吧！快来吃肉！”
络腮胡山贼笑了下，神情不好惹，“先别说这些废话，让兄弟们过来，把金银财宝分一分。”
“按人头，论功绩，不偏不倚。”
“说的是说的是！”
接下来，山贼开始分赃。
到了颜素微这里，只得到了几条项链。
颜素微掂量着项链，心想，果然，这具躯壳是小喽啰。
晚上的庆功宴，颜素微是否参加，也不会影响什么，她离开了满是酒肉味的宴会，想着在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狐狸久了，颜素微发现普通凡人的身体实在是不方便，比如不能灵活地在山石间攀爬，在夜色中也不能清楚地视物。
她找了一个火把，在寨子里走动着，忽然，有山贼拦下了她，“干什么呢！”
火把的光照亮瘦小山贼那贼眉鼠脸的面庞。
拦下颜素微的山贼神色变的轻松，熟稔道：“啊，是你啊，老何，开宴呢，怎么不去吃肉？”
颜素微想着糊弄糊弄，就说：“胃口不好，出来转转。”
却没想到，拦下颜素微的山贼露出了能够理解的表情。
“你也别太紧张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
“虽然你的兄弟大都变成分寨里的头目了，但你资质老啊，在寨子里，就算你什么功劳也做不出来，寨子也不会赶走你。”
这是安慰吗？
颜素微眨了眨眼。
拦下老何的山贼心想，不知为何，老何今日看上去没有那般贼眉鼠眼，分明模样没变，但气度就是改变了，竟有些眉清目秀，怪哉。
总之，联想到老何的情况，拦下老何的山贼对老何产生了怜悯之心。
“你也是不容易，这样吧，我知道一个差事，很重要，不过谁都能干，我本来是要让我手下的一个新人去干的，但是我看老何你没什么事情做，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你去干了，记得白天多在寨主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颜素微隐约在直觉中觉得她应该接下这个差事，所以立刻应下了。
过了一会儿，颜素微举着火把到了那交给她差事的山贼指向的位置。
是寨子里的地下牢笼。
地下牢笼的空气中泛着潮湿。
滴答滴答，角落里，水珠滑动，气氛阴森。
这里的气味血腥，还有腐败的臭味，颜素微捏了下鼻子，倒觉得还好。
这个身体的嗅觉，不太灵敏。
按照那给她差事的山贼所说，山匪们在抢夺贾员外家的过路钱财时，意外地从中得到了一个稀世奇物。
“既然是贾员外特地让人护送的奇物，定然价值连城。”
“不过，那东西实在奇怪，让人不想靠近。”
“还好没什么攻击性，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看守。”
颜素微皱皱眉，心底隐约有了些猜想。
她加快了步伐。
很快，她举着火把到了那最深处的牢笼。
牢笼的栏杆坚硬，粗壮，锁链死死地缠在栏杆上。
地面肮脏，布满泥泞与血污。
有新鲜的血水沿着地面干裂的纹路滑动着。
颜素微手中火把的光晃了晃。
暖色的光芒照亮牢笼内的情形。
一个黑色的异样的小兽蜷缩在牢笼的角落。
他的模样称不上好看，是丑陋的，脊背瘦削，露出骨骼轮廓。
他身上带着鞭痕与伤口，伤口中有血渗出。
小兽颤抖着，独自在阴暗血腥的肮脏牢笼中忍受着痛苦。
看那鞭痕的陈旧程度，似乎是在被山贼们抓上来之前就被虐待过。
这是魇兽小时候。
颜素微意识到。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但她没有产生任何高兴喜悦的心情。
这个幻境不是以闯入者的记忆生成的，而是以幻境制作者，也就是魇兽的记忆生成的。
魇兽幼时丑陋，弱小，遭人嫌弃。
虽然知道这样的信息，但是，颜素微没能想到，魇兽幼时竟然如此悲惨。
完全没有被当成是生命，而是一个东西，被随意地丢入了牢笼中。
“嘶嘶嘶！”颜素微手中火把的光照亮着魇兽，思索之时，忽然听到魇兽发出警惕戒备的声音。
颜素微看过去，魇兽睁大一双漂亮的漆黑眼睛，浑身紧绷颤抖，应激般发出吼叫声。
但这吼叫声，过于细小，恐怕这一路上，无人在意。
魇兽的眼睛是漂亮的，看过去时，甚至有种被蛊惑的感觉，但他的脸庞丑陋，瘦小干巴，带着兽类的崎岖。
“不怕，我不会伤害你。”颜素微不带偏见地说，语气满是安抚。
然而，魇兽的眼神看上去更加警惕了，似乎再度鼓起勇气，发出带着威胁与抗拒的嘶嘶声。
这魇兽，连说话都不会。
在他的世界中，充满着未知与无助，很难再相信旁人，至少，对这个寨子里的山贼，是极度戒备的。
颜素微想，她现在一看就是个山贼，该怎么让魇兽相信她能帮助他呢？
不过，先帮他把伤治了吧。
颜素微把火把挂了起来，说：“这样就不黑了，我去帮你拿一些食物和药。”
颜素微转身离开。
魇兽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瘦小的山贼身材佝偻，此前，他似乎见到过这山贼，与那些人类并无区别。
但是，这山贼怎会来帮他？
魇兽心中更加觉得戒* 备。
或许只是要来欺骗他而已，就像那贾员外家的人一样，不过是想从他身上获得利益，当见到他的真实模样后，就嫌弃厌恶，将他转手送出。
只不过，火把的光亮落在牢笼中，魇兽漆黑的眼睛内映照着火光。
他根本不需要这火把。
魇兽心想，他能够在夜晚视物，不惧怕黑暗。
多此一举。
魇兽眼睛缓慢眨动，望着火把的光亮，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很快，颜素微从这具身体的房间里找来了一些随处可见的金创药与绷带，又拿了一些馒头与小菜，无人在意中，她回到了牢笼。
颜素微先是把馒头与小菜从牢笼栏杆的缝隙中递进去。
魇兽睁开闭拢的眼睛，打量着瘦小山贼递进来的食物。
“吃吧，没毒。”颜素微说。
魇兽再度闭上眼睛。
就在颜素微以为魇兽不会理她的时候，魇兽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带着迟疑地起身，走近颜素微递进来的食物。
人类的毒药对魇兽没有作用。
即便有毒，也无所谓。
魇兽这么想着，将馒头递进嘴中，缓慢咀嚼。
没有毒。
魇兽停顿了下，接着，试了几口小菜，也没有毒。
魇兽心情有些茫然，这人当真是来帮他的？
“还有这些药。”颜素微伸出手，将金创药和绷带放进牢笼中。
“我暂时没办法打开笼子，所以，你可以自己上药吗？”
第106章 可能很快你就会讨厌我了。
金创药药瓶和绷带被牢笼外的山贼放入笼内。
魇兽嗅觉灵敏， 闻到药香味。
颜素微见魇兽迟疑，告诉他：“这个药涂在你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包扎一下， 你的感觉会好些。”
魇兽黑色的漂亮眼眸看向颜素微，带着不解的打量。
方才所吃的食物已然进入腹中， 填补了他的饥肠辘辘。
至少， 食物不是用来欺骗他的。
那这药呢？
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魇兽内心戒备。
他此前从未用过治疗的伤药， 所以，虽然知道那是药物， 但无法辨别好坏。
只是， 在火把光亮的笼罩中，他心中竟产生了些许试探的想法，也许可以相信一次这个人。
魇兽伸出覆盖着漆黑肌肤的干瘦爪子， 将金创药和绷带拿走。
颜素微呆在牢笼外，看着魇兽， 一副等待他上药的样子。
魇兽顿了顿。
很奇怪的感觉。
竟然有人会关心他的伤势。
但是，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魇兽打开金创药的药瓶，为自己上药。
药物与伤口接触， 激起疼痛。
魇兽神色不变。
他有些笨拙地上完药， 缠上绷带。
颜素微看过去，见绷带歪歪扭扭的， 很松散，恐怕没过一会儿就会从身上掉落。
让人很想帮他一下啊。
“你可以靠近我一些吗？”颜素微对魇兽招了招手。
魇兽眼睛缓慢眨动。
似乎斟酌了一会儿， 然后，缓慢走进颜素微。
颜素微伸出手， 隔着牢笼的栏杆，重新整理了下魇兽身上的绷带， 顺便将绷带尾端打结成蝴蝶结的形状。
黑漆漆的丑陋魇兽身上带着一个白色的大蝴蝶结，蝴蝶结随着他带着些沉重意脚步的走动而轻微晃动。
待在这么一个简陋不堪的牢笼中，瞧着还是可怜兮兮的。
颜素微在心底琢磨着，要想办法把这个牢笼大门打开。
“伤口还疼吗？”颜素微问魇兽。
魇兽赶忙答道：“呜嗷嗷。”
颜素微发现自己难以听懂魇兽的话语。
可恶，没有灵狐的身体就是不方便。
魇兽很聪明，从颜素微的神情中看到了她的疑惑，他赶紧摇摇头。
这是不疼了？
颜素微心中这么想，同时问了出来。
魇兽点头，身上的蝴蝶结随着点头的动作晃动。
“药效这么快？”颜素微有点惊讶，随即是觉得松了口气。
魇兽继续点点头。
实际上，他身上的伤口还在疼痛，不仅如此，药物和伤口接触，引起更强烈的刺痛感。
但魇兽不想说出这样的事情。
一方面，他很戒备，不愿让外人对他的身体了解太多。
另一方面，他有些不想让这个帮助他的人类失望。
这是第一个愿意靠近他的人类。
见魇兽表示不疼后，颜素微笑了笑。
虽然面前的魇兽是幻境中的幻象，但她还是希望这魇兽的伤势能够快速好转，不必遭受那么多痛苦。
“我会为你带更多的食物和药过来的。”颜素微对魇兽说，“不过，其实这样不好。”
魇兽的爪子顿时不易察觉地握紧。
不好？
为何？
是后悔帮助他这个怪物了么。
果然，这人会给他食物和药物大概只是一时兴起。
回过神后，就会嫌弃厌恶他。
就在魇兽低垂脑袋这般卑微地想着的时候，那瘦削山贼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总不能一直让你被关在牢笼里，我得想办法早点放你出来。”
明明不是什么温柔的嗓音，但魇兽竟从这人声音中感受到了温暖。
魇兽怔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自己是误解了这人类的意思。
这山贼说，要救自己。
不，等等。
这山贼只是说要把他从牢笼里放出，外面依然是山贼们的地盘。
或许，外面有糟糕的事情等着他。
魇兽的身体紧绷，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再次浮现不信任的情绪。
就像是刚刚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一下子感受到危险，再次竖起尖锐的刺来保护自己。
颜素微看到魇兽紧绷的模样，还以为魇兽是觉得她放他离开的速度太慢了，于是对魇兽解释：“我现在没有钥匙，我要先为你寻找钥匙，或者，找其他办法打开这个笼门。”
“还有，我会为你探查一下，趁着四周无人不会被发现的时候把你的笼门打开，这样，你就可以快点离开这里了。”
魇兽紧绷的身体一时间不知做出什么反应，惊讶地意识到，这人类竟然是背着他的同伴偷偷来救他的。
“嗷呜嗷呜？”魇兽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疑惑。
为什么要救他？
颜素微很是努力地理解魇兽的意思，却有些不知要从何开始。
原来最开始仙尊老父亲和魔尊老父亲不能顺利与灵狐沟通时，是这么艰难。
颜素微一下子对仙尊老父亲和魔尊老父亲产生了敬佩。
“嗷呜嗷呜……”
魇兽出声，因为颜素微不能与他交流，所以他偏向于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子，不怕被其他人惩罚吗？
也许，我不值得你救。
可能很快你就会讨厌我了。
“……”
颜素微不太能明白魇兽的意思，不管怎样，从魇兽的神情和语气中可以知道，魇兽对她没有敌意。
如今寨子里正准备庆功宴，大多数山贼都聚集在宴会上，正是将魇兽救走而的好时机，如果拖到明天，说不定寨主会想起地牢里的魇兽，要利用魇兽做什么。
时间不等人，要快点放魇兽走。
而且，颜素微有些担心自己会突然离开，毕竟幻境会怎样变化是她不能得知的。
颜素微对魇兽说：“放心，包在我身上，不会有事的。”
她的语气带着鼓励与安抚的意味。
“你先休息休息，我去找钥匙。”颜素微斗志满满地说。
接着，瘦削身材脊背佝偻的山贼匆忙转身，离开地牢。
魇兽抬起爪子，缓慢地碰了碰绷带尾端的蝴蝶结，看了好一会儿颜素微离开的方向。
他可以相信这个人类吗？
虽然内心产生着这样的疑惑，但魇兽已经控制不住地对颜素微感到了信任，等待颜素微的再次出现。
颜素微离开地牢后，想了想，找到了之前撞见那个山贼所说的那个本会去看守魇兽属下，果不其然，那个属下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
好在，他喝的酩酊大醉，手中拿着酒壶，酒壶里的酒液染湿他的衣服，他毫无察觉，打着酒酣昏昏欲睡。
颜素微悄悄把他腰间的钥匙拿走。
很快，颜素微回到地牢。
“我看了下，现在山贼们大多醉倒，是你逃走的好时机。”
而且，夜色黑暗，魇兽一身漆黑的皮肤，低矮的兽类身体很适合在山林的掩映中逃走。
颜素微眼中带着期待，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颜素微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到了魇兽所在牢笼的钥匙，把笼门打开。
锁链重重坠落。
伴随着声响，魇兽从牢笼内走出。
“走吧，跟我来。”颜素微说。
颜素微拿起挂在墙上的火把，走向地牢的出口，在到达外面时，她立刻熄灭了火把，接着，给魇兽指了一个逃走的方向。
魇兽未来会蜕变成为魔神，应该有自保的能力，所以颜素微放心地离开了。
她找到方才那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山贼，把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重新放在山贼的腰间。
之后，颜素微想了想，回到地牢附近，打算帮魇兽望个风，比如说有人来地牢的话就打发掉，不让魇兽的离开被察觉到。
但颜素微意外地发现魇兽竟然没有走。
当颜素微正在打量四周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看过去，但什么也没看到。
这具躯壳在夜色中的视力非常差。
一块小石头突然从草木中抛出，激起了轻轻的动静。
颜素微愣了下，意识到什么，她正要匆忙走过去，魇兽比她先行一步。
他从树叶草垛的阴影中走出几步，直勾勾地看着颜素微。
魇兽没有话语，但颜素微从那双漆黑隐约透着蛊惑的眼眸中看出了魇兽的意思。
“……你是要让我跟你一起下山？”颜素微压低声音问。
魇兽点点头。
他想，他的逃走过几天就会被发现，那时候，救他的这个人会受到同伴的责罚。
而且，这个人与其他人类不同，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类对他没有任何厌恶嫌弃与觊觎。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这个人类从这肮脏的地方逃走。
只是，魇兽感到紧张，这人类能救他已是极其不易，他怎能奢求让这人类跟他一起结伴离开？
他是一只丑陋的怪物，在妖怪中也是会被排挤的存在。
颜素微眨了眨眼，她几乎没有思考太多，很快回答：“好啊，我这就跟你一起下山。”
这幻境是与魇兽有关，留在这个山寨中没有什么意义，她也不想一直当山贼。
跟着魇兽走，恐怕还能得到什么线索。
何况，颜素微觉得魇兽看上去很孤独，魇兽需要朋友。
“嗷呜。”得到颜素微的回答后，魇兽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带着雀跃。
他丑陋的怪物面庞上，浮现滚烫意。
漂亮的漆黑眼睛氤氲些许高兴的绯色。
第107章 怎么不能一掷千金
救他的人类竟然愿意跟着他一同离开。
魇兽差点以为这是他的幻梦了。
他心中产生不知所措， 想要追问那山贼是否开玩笑，但生怕自己开口，对方就改变了主意。
魇兽垂下眼睛， 收敛了过于激动的表情。
“嗷呜呜……”他低着声音。
这是在催她快点跟他走？
颜素微猜测着。
“我们这就出发吧。”颜素微这么说着，走到魇兽身边。
魇兽抬起脸庞， 看了看颜素微。
他将这个人类的模样牢牢地记入脑海中。
接着， 魇兽与颜素微就要离开， 他们一同借着夜色跑出了山寨。
沿着山路向下跑，虽然是在逃亡， 但魇兽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柔软感。
然而， 一人一魇兽还没有下山，突然有山贼打着火把搜了过来。
“快找！”
“那奇物跑了！”
声音传来，颜素微心头顿惊。
魇兽的离开被发现了！
原来， 是因为寨主在宴席间突然起了兴致，提出让那奇物出来表演一番供大家伙玩乐， 很快， 前往地牢的山贼发现魇兽不见了。
寨主还想通过魇兽在未来得到更多的钱财，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山贼们打着火把搜来， 他们平日里擅长搜刮查探， 更何况这里是他们熟知地形的山上。
颜素微这具身体腿脚不快，而魇兽身上有伤， 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速度更是不快。
这般下去， 他们很快就会被发现并抓住。
颜素微皱了下眉，很快， 告诉魇兽：“你快点下山，如果遇到山贼就躲起来。”
如果只有魇兽一个兽的存在， 那藏在昏黑的林叶间或树上，是不会被发现的，前提是，颜素微这个山贼躯壳没有与魇兽一同行动。
从之前交谈得到的信息看，可以知道这个山贼躯壳是寨子里的老人了，其他山贼都认识，这宴席庆祝时间，竟然出现在山中，不在寨子里，很是可疑。
“我去帮你引开他们。”颜素微拿定了主意。
“嗷嗷？”魇兽漆黑的眼睛顿时睁大。
虽然听不懂魇兽的话，但颜素微明白，魇兽是在挽留她，害怕她的离开。
“这是最好的办法。”颜素微说。
魇兽的眸光浮现瞬间的暗淡。
也许，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人类了。
“这样吧，你下山后，过几天我会到附近的城镇里，那时候我们汇合。”颜素微突然提议道。
魇兽眸中的暗淡瞬间转化为亮色。
救他的人类不会抛弃他。
“嗷呜呜。”魇兽那双漆黑的漂亮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颜素微。
看的出来，魇兽非常喜欢跟她在一起。
颜素微想，要是能在现实中与幼小模样的魇兽成为好朋友就好了！
“总之，我们先分开行动。”
“过几天见。”
丢下这两句话后，颜素微匆忙离开。
黑夜中，树影晃动。
暗色落在魇兽身上。
魇兽的眸光闪了闪。
他一定会等着那人类再次出现的。
颜素微与魇兽分开后，没过多久，搜查魇兽的山贼遇到了颜素微。
“老何，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没有看到你啊。”山贼内有人奇怪说。
颜素微想了下，说：“我去抓那奇物了。”
接下来，她解释自己的行径为原本在看守奇物结果那奇物使用术法逃走了，她害怕被发现怪罪，于是偷偷来追那奇物，没想到大家伙发现的那么快。
寨主过了一会儿走到颜素微身边，打量颜素微。
“老何，怎么是你看守魇兽？”
寨主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颜素微。
这人知道魇兽？
颜素微注意到这点。
她一下子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她与妖主和妖主的属下以及颜墨同时进入了幻境中，其他人可能在幻境内不同的躯壳内。
颜素微直觉感受到，如果是颜墨，应当不是那样的态度。
妖主还是妖主的属下？
颜素微打算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查探一番。
所以，她以老何的风格，回答了寨主的问题，露出害怕的样子，“我这不是怕寨主责怪，哎呀，我本想看守那奇物为寨子立功，没想到那奇物竟然逃走了。”
这话与她此前的行径对上了。
寨主问了问山贼，山贼们也没办法说什么，最多也就是谴责老何没能看好奇物。
不过，晚宴时间，本来就不需要看守奇物，寨主皱了皱眉，只能不了了之。
颜素微松了口气。
山贼们在山上举着火把搜了半天，无果。
寨主说：“魇兽有制造幻术的能力。”
“罢了，凡人难以找到，也是正常。”
颜素微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寨主绝对不是原身。
她正想着暗中观察一下，忽然感觉眼前浮现空白，一瞬间，意识从这个躯壳中远离。
“……”
夜色下的山林内，火把燃烧着，照亮了大半边天空。
弓着身体的老何眼神茫然了一瞬，接着，奇怪地看向四周，脑海里失去了方才发生的记忆。
“我怎么在这里？”老何困惑地说。
与此同时，寨主也说，“我怎么在这里？”
寨主奇怪地看了眼四周，老何的话语没有被山贼在意，但寨主的话一下子得到了回应。
“寨主，您不是在带着大家找奇物吗？”
奇物？
寨主想起地牢关着一个奇物。
“奇物逃了？”寨主反问。
“是啊，寨主，您忘了？”
寨主揉了揉额头，“兴许是喝醉了。”
“算了，先回去吧。”
山贼内，还有一个山贼神情也有些茫然，很快跟着大家伙回到寨子中。
另一边，魇兽下了山，魇兽在山下城镇附近的郊林中悄悄躲了起来。
他时不时冒着被人类发现的风险悄悄潜入城镇中，寻找那个救了他的山贼。
可是，他足足等了一个月，也没有等到那山贼出现。
是反悔跟自己约定了吗？
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因为那人类救了他被同伴关起来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魇兽都不能放心。
魇兽决定去找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遇到了危险，他应该去救那个人。
这些日子里，他身上的伤口痊愈，制造幻术的能力恢复了一些，至少，应该不会再被人类抓住。
魇兽按照记忆，回到了寨子里，隐藏着身形，很快，找到了那个救他的山贼。
只是，魇兽感觉奇怪，那人类的模样分明未变，却变得陌生了起来，他打量地盯着那人类。
老何正在偷懒吃酒肉，忽然感到阴森感。
他抬眼看过去，见到一只黑漆漆的丑陋怪物正在盯着他。
老何吓了一跳，手中的酒和肉摔在地上，脸上浮现惊恐意。
“你不要过来！”老何恐惧地大喊出声。
魇兽一愣，眼中划过失落。
“怪物！救命，这里有怪物！”老何胆子小，很快就嚷嚷起来。
魇兽赶忙用幻术改变了老何的短暂认知，并在这个过程中，魇兽接触到了老何的记忆，老何救魇兽的那段记忆是空白的。
于是，魇兽意识到，之前救他的人，不是这个老何，而是有其他魂魄占据了老何的身体。
那么，那救了他的魂魄，没有嫌弃他后悔救他是么？
魇兽露出了笑容。
他应该去寻找救了他的魂魄，向那魂魄道谢。
魇兽下定了决心。
“……”
颜素微的意识飘忽了一会儿，就在她以为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她忽然睁开眼睛。
颜素微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大户人家里的丫鬟。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按照这个身体的身份洒扫了一会儿地面。
下午时分，颜素微听到了丫鬟们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小姐最近迷上了去万芳园玩，老爷对此大发雷霆呢。”
“可我从护院那里听说，老爷刚才态度突然转变，要跟着小姐一同去戏院。”
“说不定是为了砸那戏院的招牌，那万芳园邪门的很，每一个过去看过的人都爱上了那里，但是他们都无法说清楚自己喜欢万芳园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万芳园看到了什么，但日复一日地想去万芳园，老爷之前不还说那都是三教九流歪门邪道吗？”
“但老爷没有带护院啊，我听说，老爷这次要带着李姨娘过去。”
“李姨娘颇得老爷宠爱，老爷总不会带着李姨娘去危险的地方。”
“要我说，管他邪门不邪门，万芳园入园需花费百金，天啊，那可是我们一辈子都去不了的地方。”
颜素微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猜测到万芳园与魇兽有关。
至于那老爷和李姨娘，恐怕是妖主梅景文和他身边的属下。
颜素微当即就决定去万芳园。
只是，她现在太穷了，翻遍了荷包，也只有几枚铜钱，距离有百金遥遥无期。
总不能在幻境中打工挣钱吧？
颜素微拧眉思考，无比怀念自己一掷千金的小狐狸身体。
话说回来，颜墨去哪里了？
她很担心不知道情况的颜墨进了这个幻境中后，会害怕无比。
为了早点让颜墨好朋友获救，她得快点找出魇兽制造这个幻境的原因。
月黑风高，颜素微偷偷出了府，来到了万芳园，她打算提前翻墙进入。
颜素微刚刚落地，忽然听到一个不冷不淡的少年嗓音，“是谁？”
那少年的声音在万芳园内响起，伴随着梨花簌簌晃动，惊起幽异。
第108章 他不能理解什么是陪伴
颜素微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原本因为闯入被发现而紧张的心情，在看到那少年的模样后，立刻松懈。
黑发黑眸， 容貌昳丽，身形高挑的少年正是颜墨。
“太好了， 你没事。”颜素微说。
少年愣了下， 紧接着， 意识到闯入者是颜素微，霎时间， 他脸上的冰冷阴森化为温润良善， “小狐狸？”
“是我是我！”颜素微兴奋地招招手。
颜墨大步走近颜素微，微微低垂眼皮，唇角翘了翘， 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素微与颜墨的距离缩近，颜墨略微冰冷的吐息落在颜素微脸庞上。
颜素微眼睫毛颤了颤， 耳后浮现一抹热意， 忽然感觉怪怪的。
以前都是用小狐狸的身体，对一些接触没有什么感觉， 甚至抱来抱去都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但如果是现在的人类身体， 她是绝对无法随随便便地让颜墨抱住她。
等等！
她为什么要想这种假设？
就在颜素微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庞时，颜墨突然带着歉意与关心说：“稍等。”
“我现在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可能会蛊惑你，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蛊惑？
也许是心理作用， 颜素微立刻觉得自己的脸庞不烫了。
难道刚才她的不自在是因为颜墨的术法能力？
“好了，我已经收回蛊惑能力， 小狐狸，你有没有觉得好些了？”颜墨嗓音温良， 关心地说，他的眼眸专注地映照着颜素微此时的模样。
似乎，无论颜素微变成什么模样，他永远都会看到她的灵魂。
“好些了。”颜素微点点头。
“对了，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在探查这个幻境。”颜素微说。
“魇兽的残骸引起了幻境，解决幻境的方法应该藏在魇兽的行径中，而这万芳园应当是由魇兽掌管的，魇兽利用幻术吸取观赏者的情绪，从而变得强大。”
“我说的对么？”颜素微撩起眼皮，看着颜墨，轻轻问他，“魇兽？”
颜墨的唇线抿紧，眸光暗了暗。
一瞬间，他心中浮现恐慌。
她发现他的身份了？
忽然，颜素微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逗逗你，你怎么了？吓傻了吗？”
颜素微用看着小可怜的眼神看着魇兽。
颜墨神情紧绷，满是不知所措。
他对自己的身份尚不清楚，在狐族中都是茫然的状态，更遑论进入到陌生的幻境扮作他人了。
不过，查探幻境是不能被打断的。
“你成为魇兽后，有没有发现什么？”颜素微问颜墨。
颜墨的睫羽缓慢翕动，眸子里暗色的光渐渐消失。
关心则乱，颜墨差点忘记这里是幻境，颜素微现在只是觉得他如她一样，灵魂意识进入了幻境中的躯壳。
颜墨紧绷的心顿时松开，不过，满是后怕。
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颜素微的袖角。
少年手指苍白，肌肤细腻，骨节漂亮，指尖紧紧攥住袖角的布料。
“颜墨？”颜素微疑惑。
“我很害怕。”少年低声，他纤细浓密的鸦色睫毛低敛。
“我已经找到你了，别怕，接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幻境就可以了。”颜素微笑着说。
下一瞬，她的笑容僵硬住，并不是厌恶，只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扣在怀中。
他低垂脑袋，墨色发丝从耳畔滑落，落在肩前，半张脸隐于乌发阴影中。
“之前救了我的人，也是你。”他低声。
颜素微仿佛听到了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来自她还是来自颜墨。
“你变成那个受伤的小魇兽了吗？”颜素微反应过来，并有些惊讶地问。
“嗯。”颜墨颔首。
“不过，那时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就是那时候的魇兽，所以没有认出你，抱歉。”
因为他原本就是魇兽，所以一时间陷入了回忆中。
“没关系，你不需要跟我道歉，毕竟，我当时也没认出你。”颜素微不好意思说。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松开我？”
颜墨赶忙松开颜素微。
少年用指尖抚了抚颜素微衣上的褶皱，冰冷的指尖带着慢条斯理的珍视。
“我刚才……”他嗓音缓慢，神色还残留着些许温良不知所措。
颜素微本以为他又要道歉。
却听到颜墨说：“有些没有忍耐住，很想抱抱你。”
颜素微眨了眨眼，有须臾没有反应过来，“嗯？”
接着，她不太确定地问：“我是不是变回原来的身体会好一点？”
颜墨大概是想抱一抱毛茸茸吧，那样就能理解了，不过，退一步说，颜墨大概是不会想太多，因为失忆的他根本不理解那些过于亲密的事情。
想到这里，颜素微无端有些紧张的心变得轻松。
“你想离开幻境了么？”颜墨问。
颜素微想也不想，就点头，“当然。”
在幻境中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而且，天道叔叔一定很着急。
颜墨沉默片刻。
如果可以，他想与颜素微一直待在幻境中。
至于外界的事情，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制作一个神识分。身。
“魇兽的记忆漫长，在幻境内，可以度过许久许久，不仅如此，魇兽收集了许多旁人的记忆，他们的记忆也是可以体验的。”颜墨轻轻说。
“小狐狸，如果待在幻境中，是不会感到无趣的。”
颜素微疑惑地看了眼颜墨。
她有些不明白他说出这番话的理由。
不过，颜素微纠正颜墨的话语，“可是，这里的一切终归是虚假的。”
“比起在虚假的幻境中感受到快乐，我更想回到现实，与亲朋好友为伴。”
“而且，我的两个老父亲，一个在修真界，一个在魔域，如果我失踪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颜墨微微歪头。
他眼中划过片刻的疑惑。
他不能理解什么是陪伴，也不理解亲情。
他想让颜素微留下，是因为他不想放手，但若问他具体缘由，他很难解释，他完全不知道那些柔软的感情是什么。
“他们，比我更重要吗？”颜墨低声道。
颜素微抬起手，摸了摸脸庞。
颜墨的状态有些奇怪。
会不会是因为被魇兽影响了？
那更要快点带颜墨一起离开幻境了。
颜素微回答颜墨的问题：“这不一样。”
“家人是家人，朋友是朋友。”
“你们都很重要。”
颜墨睫羽轻轻抖了下。
小狐狸的回答，从某个角度来说，无比的霸道。
颜墨看着颜素微，见她眼中带着对他的关心，他想到，如果他不让她离开，她会伤心。
“离开幻境后，你可以多来找我玩吗？”颜墨小心翼翼地问。
“没问题。”颜素微毫不迟疑。
“你已经知道怎么离开幻境了么？”颜素微猜测问。
从颜墨的语气和话语中，颜素微意识到了这点。
“只要动用魇兽的力量就行了。”颜墨说。
颜墨话音方落，他的周身浮动剧烈的力量。
天空和建筑开始变的扭曲。
颜素微站在颜墨身旁，等待幻境解除。
“什么？你变成了魇兽？”梅景文略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颜素微抬眸，看到一个身材偏胖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容貌娇柔的女子结伴出现，说话的，是那个容貌娇柔的女子。
梅景文竟然变成了李姨娘。
那李姨娘身旁的老爷，应当就是梅景文的属下了。
原本，梅景文和姜施雪正等待着第二日到来，去万芳园看看到底是不是魇兽。
却在夜晚中，见到天空浮现扭曲，其他人则毫无反应。
幻境内的幻象不会察觉到幻境的消失。
梅景文和姜施雪意识到情况有变，赶紧到万芳园。
“灵狐大人，原来你变成了人。”梅景文看向颜素微。
“之前那山贼，也是你吧。”
事已至此，颜素微点头承认，“不错。”
梅景文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灵狐会帮助魇兽。
而且，这灵狐扮演人类的模样，很是熟练。
梅景文才一时间没有敢确认。
只能说，不愧是灵狐么？竟然这般轻松地就适应了幻境。
现在看样子也解决了幻境。
梅景文望向灵狐身旁的颜墨，梅景文眼中浮现一些狐疑。
魇兽的幻境内，不是什么存在都能变成魇兽的，一般而言，只有与魇兽的灵魂极度相似，才能成为幻境内的魇兽。
这少年的身份
梅景文心中浮现惊骇。
但是，颜墨并没有暴露自己。
梅景文想了想，沉住气。
那他还要引起仙魔大战吗？
梅景文不明白魔神的想法。
而且，梅景文也不理解灵狐的想法。
灵狐是知道那少年的身份吗？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灵狐与少年的游戏。
梅景文感到混乱。
见梅景文的表情有些奇怪，颜素微问：“你怎么了？”
梅景文回神，眼皮抽了抽，转移注意力说：“这幻境消散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其实，我们还不知道魇兽为何会变成魔神，不是么？”
现在的魇兽，与之后的魔神，可是相差甚远。
“而且，灵狐大人，你不觉得万年前的世界有些奇怪么？”
“明明是万年前，但是凡间人们的生活与现在别无二致，就像是时间一直凝滞着。”
修真界与魔域经历了众多混乱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但在魇兽记忆中的凡间，除了朝代存在差异外，与现在的凡间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这万年的时间内存在空白一样。
第109章 “你就这般信任我么？”
梅景文提出的话不无道理， 颜素微跟着想了下，如果从现代的角度来看，经过一万年， 凡间的科技树肯定大不相同了。
但凡间没有任何变化。
是被人为控制了？
这难道也是天道制定的规则？
颜素微内心不确定，看向梅景文。
“灵狐大人有何想法？”梅景文问。
“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小狐狸罢了， 既然你提出来， 那你应该是有想法了吧，你可以将你的想法分享出来， 大家一起讨论共同进步。”颜素微笑眯眯说。
进行一番小组作业讨论会吧。
梅景文嘴角抽了抽。
他感觉灵狐大人在算计他， 但是，他没有证据。
“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确。”梅景文缓慢说， 他觑了* 眼颜墨，不确定颜墨是否愿意让那些事情被灵狐大人知道。
“你竟然真的有猜测了？”颜素微笑意更深了。
梅景文无奈， “是啊。”
没想到在这里被套话了。
“快告诉我们吧。”颜素微说， 像是她与颜墨都是不知情的好奇者。
梅景文又看了眼颜墨。
颜墨已然意识到梅景文发现了他的身份，他微微蹙眉， 淡声说：“魇兽的信息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这是要顺着灵狐大人的意思么？
梅景文却有些犹疑， 因为他的猜测涉及了魔神的太多事情。
“幻境要结束了，离开幻境再说。”梅景文拖延时间。
他要重新考虑复活魔神的事宜了。
既然魔神已经以颜墨的身份出现， 那为何迟迟没有正式复苏？是对他们狐族不满意吗？
“小狐狸，你想什么时候知道？”这时候， 少年清润无害的嗓音响起，梅景文眼皮跳了下， 看过去，颜墨正带着一种专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颜素微。
梅景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不会吧……
魔神没有直接复苏， 难不成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颜素微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知道。”
梅景文神情有些躲闪，似乎是要隐瞒什么。
如果直接离开幻境，可能就无法得知梅景文的猜测了。
天道叔叔，抱歉，再等一下下就好了。
颜素微在心中说。
“好。”颜墨唇角翘起，露出笑容，温良说，“那就让他现在告诉你，至于这幻境，我可以用魇兽的术法让幻境的解除暂停。”
梅景文：“……”
这还是魔神吗？竟然这么贴心？
天空扭曲的波动中止。
万芳园中梨花簌簌晃动，花香沁人。
颜素微看向梅景文，等待他说话。
使用李姨娘躯壳的梅景文抬手，撩了撩鬓边碎发，出口道：“我猜……这凡世被魔神使用了魇术。”
“什么？”姜施雪惊讶。
这样的事情，未免太颠覆认知。
“修真界和魔域在万年前才有了灵力与魔气，这是天道的划分，不过，魔域的魔气最初来自于魇兽，或者说，成为魔神的魇兽。”
“但神明是创世时才存在的，此后若想成为神明，要么做出掠夺天道力量的事情，要么做出足以让自己成神的事情，绝非强大就能达到。”
“但有一种方法，相当于造世。”
“万年前的凡间，人类的灵魂被魇兽吸收，之后，魇兽重新创造了凡间这个相当于小世界的地方，因此，魇兽成为了魔神，又因为现在的凡世来源于魇兽的魇术，所以凡世的一切无论经历多少年，都不会有大的改变。”
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力量体系，会催生不同的发展方向。
如修真界和魔域，使用灵力和魔气如神仙术法，大多追求变得更加强大，过了万年，也不会追求太大的世界进步，何况，无论是魔族人还是修士，都寿命漫长。
但凡世不同，没有灵力的人类寿命短暂，最多不过百年，更迭迅速，万年不变，是不可能的。
“魇兽以其接触人类的记忆制造的世界，不会出现超出想象之事。”
颜素微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明白的，是魇兽成为魔神的方式。
不明白的，则是魇兽为何要大费周章这么做。
即便魇兽没有成为魔神，只要等到魇兽变得强大，那这世间就不会有太多能够伤害魇兽的存在。
颜素微追问妖主。
梅景文神情顿了下，说：“我也不知。”
“小狐狸，倘若幻境继续存在变化，那就能知道魇兽身上发生的一切了。”颜墨提议道。
梅景文眼神复杂，如果万年前的魇兽经历了什么，那也许是魔神不为人知的秘密。
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要为了满足灵狐大人的求知欲而展露出来么？
听到颜墨的提议，颜素微有些纠结。
任由幻境发展，那会用很长时间吧。
“算了。”颜素微摇摇头。
“幻境内的事情无法控制，留在幻境内越久，对你我来讲越危险。”
“不急于一时。”
梅景文松口气。
这般一来，他的性命应当能保住了，不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魔神灭口。
梅景文想知道魔神为何会帮助狐族不假，但前提是魔神没有在场，那样，他才敢探究魔神。
颜墨认真地想了下，忽然眼前一亮，笑弯了漂亮眼眸，仿佛是无害的邻家少年郎，对颜素微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用魇兽的幻术让你在瞬间内看到魇兽身上发生过的一切。”
这般一来，不会使用太多的时间，也无须让幻境发生变化。
颜素微心动了。
“那就这样，你快对我使用术法。”颜素微催促颜墨。
“妖主大人，这……”姜施雪担心出声。
她所在乎的，是这黑狐妖能熟练使用魇兽的能力，恐怕魇兽躯体内的力量传给了这黑狐妖。
那她与妖主大人还能收回魔神残骸遗留的力量吗？
“接下来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去管。”梅景文风流俊美的脸上缓慢勾起一抹笑容，充满告诫意地告诉姜施雪。
事已至此，他已经明白魔神没有暴露自己复苏的原因。
那就是为了在灵狐大人面前多保持一会儿良善的形象。
实在是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姜施雪有些诧异，妖主这般忌惮灵狐么？
姜施雪听从梅景文的话，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再多说什么。
梅景文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忽然觉得轻松。
复活魔神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陡然间卸下，他内心畅快。
不过，还摸不透魔神对狐族的想法，接下来在魔神面前小心行事为好。
颜墨抬起手，术法的力量波动，他的指尖正要落在颜素微的眉心，忽然顿了下，轻声问：“你就这般信任我么？”
“什么？”颜素微正等待着，抬眸看向颜墨。
如果这时候他用术法让她永远留在幻境中，那毫无戒备的她是无法逃脱的吧。
风轻幽吹动，一片皎白的梨花瓣落在少年如浓墨般的漆发上。
“你担心你无法控制术法么？”颜素微见颜墨没有立刻回答，猜测问他。
颜墨沉默须臾，低哑声音：“是啊。”
是否要让她留在幻境中，是他的一念之差。
稍不留神，他的术法就会“失控”。
“没事的，我相信你，大不了就多在幻境中多待一会儿。”颜素微反过来安抚颜墨。
颜墨抿了下淡色的薄唇，接着，露出温柔的笑容，说：“好。”
小狐狸待他这般好，他怎能辜负小狐狸对他的信任。
颜墨冰凉的指尖点在颜素微的眉心时，心中已有了决断。
转瞬间，颜素微接受到了来自魇兽的记忆。
这记忆不是旁人的视角，而是魇兽眼睛看到的一切。
颜素微的精神力量强大，所以能快速地理解。
在魇兽的记忆中，他出生在一个山野中，被好奇的小孩捡走当作玩物，因为丑陋，不被喜爱，然而有一日一个方士路过，说这小怪物能使用术法，恐怕能价值千金，于是魇兽兜兜转转，变成了贾员外收藏的一个奇物。
但魇兽没能使出贾员外想要的术法，便被贾员外随意抛弃在偏僻的角落，并时常被厌恶他的仆役虐待欺负，之后，魇兽被山贼抓到寨子里，在魇兽过往的记忆中，没有人类救他。
山贼们举行庆功宴时，起了杀兴，要把魇兽这个怪物杀死了助助兴，魇兽在濒临死亡时，爆发了力量，用幻术杀死了所有山贼，吸取了大量的负面情绪。
但对魇兽来讲，负面情绪是一种痛苦的养料，他为了治愈自己的伤痕，开始想办法吸收美好的情绪。
其实，魇兽在吸收情绪时，不会伤害人类，他会用幻术编造美梦，从美梦中吸取情绪力量，当梦境醒来，中术者会忘记发生的事情，心头会残留着美好的感受。
魇兽这么做越来越熟练，过了几年，魇兽开了一个名为万芳园的戏院。
原本，魇兽可以这般与人类共处下去，但好景不长，有人认为魇兽是邪魔歪道，找了一群道士要除掉魇兽。
魇兽想要告诉人类他没有危险，于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当沉迷于万芳园的人类看到他们所痴迷的戏主竟然是一个丑陋的怪物，纷纷感到恐惧与厌恶，更是支持道士们除掉魇兽。
魇兽深感失望。
同时，那些恐惧与厌恶成为了他变得强大的养料。
他吸收了那些力量后，消失在凡世间，独自蜕变，直到成为一个强大的成年魇兽，身形优雅华贵，庞大强壮，美丽无比。
这一次，凡世间的人撞见魇兽，纷纷赞赏魇兽为神兽，对魇兽充满敬畏。
其中，一个塞外人类君主邀请魇兽前往他们的国度，要让魇兽成为那个国度的守护神兽。
这却是魇兽成为魔神的开端。
第110章 贪婪会催生无穷的欲望
魇兽对这凡世间充满好奇， 而且，接触越多的人，能够吸收到越多复杂的情绪。
人类虽然弱小， 但他们拥有的情绪力量无比强大。
这份情绪力量唯有魇兽可以利用。
一个人类可以产生无限的欲。望、痛苦、绝望、憧憬、爱意……诸多情绪，形成不同质感的强大力量。
当那塞外人类君主得到魇兽的同意， 欣喜万分。
很快， 魇兽被邀请进入塞外君主的小国度。
当美丽强大的魇兽真的顺应君主的祈愿降临时， 小国度内的臣民陷入狂欢。
拥有了魇兽作为庇护，他们的国度一定能成为最强的国度。
起初， 臣民们经由君主向魇兽提出的祈愿大多会被魇兽满足。
对魇兽而言， 不过是举手之劳。
魇兽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臣民们的反应。
很快，这个国度在魇兽的帮助中变得强大起来。
臣民们与君主的情绪充满高昂， 与此同时，魇兽吸收到了更多的力量， 那就是来自欲。望的力量。
人类的祈愿被满足之后， 会产生更深的欲。望。
魇兽习惯人类的贪婪，只是以互利互惠的心态继续逗留在这个国度中。
那君主却早已不满足。
虽然在魇兽的力量中他们的国度已经不再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被剿灭的小国， 拥有安稳度过百余年的实力， 但君主觉得这样还不够。
不只是君主，这个国度的所有臣民， 都认为如此。
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魇兽应该让他们的国度变的更加强大。
“魇兽大人拥有那样的能力，不是么？”
“魇兽大人庇佑了我们， 那就要负责到底啊！”
“邻国曾经以剿灭我们为威胁，绝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我们不变的强大，率先占领邻国， 那就会被邻国剿灭！”
实际上，这个国度的实力已经是邻国需要忌惮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祈愿。
“我想与我的丈夫获得更多的寿命，魇兽大人，再帮我们一次吧！”
“最近我的诗作又难以创作出来了，魇兽大人，能再次给我灵感吗？”
“我想变的再漂亮一点，魇兽大人，就一点点，您上次做到了，这一次，能继续实现我的愿望吗？”
“”
然而这一次，魇兽并没有与寻常好说话那般，立刻满足这些人类的愿望，而是向人类君主表示，他觉得已经足够了，无需再实现更多的愿望。
那人类君主听到魇兽这般说，瞬间慌了。
“魇兽大人，您有所不知啊！其余国度的人得知魇兽大人庇佑着我国，都对我国充满着觊觎。”
“如果不继续变得更强大，那其余国度的人就会攻击我国，对魇兽大人造成威胁。”
即便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都攻击魇兽，魇兽都不会畏惧。
所以，这不过是这人类君主和他的臣民们为了满足自己贪婪欲望的借口。
“是这样么？”魇兽笑了下。
魇兽的身躯庞大，盘踞着整个山峰，声音悠悠传到人类君主的耳中。
“是啊！魇兽大人，满足我们的祈愿，让这个国度变得更强大，对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接下来，魇兽就满足了这些人的祈愿。
这个国度的君主以为自己说服了魇兽，实际上，魇兽只是继续观察着人类。
直到最后，这个国度成为了这个世间最强的国度，吞并了其他国度。
而臣民们，也纷纷实现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愿望。
这个国度的君王再一次来到魇兽面前。
“魇兽大人，请您赐给我们健康。”君王嘶哑着声音说。
他的面容青白，眼下带着乌色，憔悴不堪。
他本是垂垂老矣的年纪，却仍维持在中年模样，不过，充满虚弱。
“不行。”魇兽慢悠悠地回答。
君王赶紧道：“魇兽大人，若我们死了，那就没人能侍奉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个国度存在了。”
魇兽说：“可惜，我也无法帮助你们。”
这个国度的所有人，身体状态都如这君主一般。
他们都等待着魇兽的赐福。
习惯了被强大魇兽帮助的他们，早已无法做到其他事情。
“魇兽大人，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君主慌乱地说，须臾，他眸色变了变，故作沉痛，“若魇兽大人的力量无法拯救所有人，那么，至少一部分人，要活下去啊，您说呢？”
魇兽说：“但我已经无法拯救你们了。”
“为何？”君主神情恐惧。
魇兽这才告诉君主，魇兽的力量来自于幻术，幻术的强大与否，取决于情绪的力量，那力量，来源于祈愿者本身。
而这些人类身上的情绪力量在最开始是足够的，甚至是绰绰有余的，但随着他们实现越来越多的力量，他们自身魂魄中所携带的情绪力量逐渐萎靡。
现在，他们实现了大部分的欲望，只留下对身体健康的渴望，而这样的情绪力量，已经无法弥补此前他们消耗力量对自己的身体造成的伤害。
君主听完魇兽的解释，陷入恼怒中，“你是个骗子！”
“你根本没有使用你的力量！你只是在利用我们身上的力量！”
魇兽充满不理解地说：“这样的力量你们原本是无法使用的，我不过是顺应你们的祈愿，借助你们的力量实现了你们的愿望。”
“诡辩！你不是什么神兽，是邪兽！”君主陷入绝望大喊。
魇兽漠然地旁观着君主的崩溃。
至于其他百姓，也与君主相似。
“杀了魇兽！”
“使用魇兽的力量，来拯救我们！”
“魇兽自私无比，根本不愿意就我们，我们必须自力更生”
贪婪会催生无穷的欲。望，带来无尽的罪恶。
魇兽见到那些接受过他数年祈愿的人类们前来围剿他，已觉无趣。
这几十年的守护，是魇兽的一个实验。
结果是，人类不足以让魇兽信任。
因为贪婪而失去判断力陷入偏执的人类，被魇兽用幻术杀死，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都会陷入无尽噩梦中。
所有人类死亡后，凡世陷入荒芜。
魇兽开始沉眠。
他这一生，被万人嫌弃厌恶诞生，吸收无数人类情绪变得强大，最终，只觉孤独。
在最开始，也许他的愿望只是用简单的幻术让遇到的人类小孩子感到开心，从而共享那美好的愉快情绪。
然而，在他还未使用出自己的幻术时，就被那人类小孩视为怪物。
没有了人类的情绪作为养料，魇兽的身体逐渐腐烂，凋零。
魇兽本以为自己将这般死去。
但是那些人类魂魄陷入的噩梦所带来的绝望力量凝聚，让魇兽再度变得强大。
魇兽残落的力量渐渐化成了魔气，魔气凝聚出新的种族。
魔族人出现了。
魔族人天生冷血，没有什么感情，对魇兽只有敬畏，没有太多依赖的情绪。
但魔族人将魇兽当作是神明。
魇兽并没有说什么，与魔族人互不打扰。
魇兽死亡时，最后残留的幻术力量自动发挥作用。
那幻术力量让凡世复苏，所有死去的人类再度以新的身份复活，不过这一次，不会有魇兽干预他们。
自此，凡世就进入了无数次的轮回中。
魔神在魇兽的下一次转世中诞生。
魔族人则在魔域中生活。
天道姗姗来迟，创造了修真界。
原本，天道创造完凡世会创造修真界，但是，中途天道想要观察一下凡世的发展，所以搁置了。
那时候的天道还是新任天道，稚嫩无比，中间等待凡世变化时不小心睡着，再度醒来时，魔域已经出现，魔神也出现了，在天道的预言中，魔神是必然存在的，所以天道没有觉得奇怪，而是赶忙划分出了凡世与修真界的界限，能在修真界生存的人类，是天生拥有灵力的人类。
“”
得知完这一切后，魇兽残骸留下的幻境解除。
颜素微睁开眼，重新回到毛茸茸的身体中。
【崽崽！】
天道呼唤。
毛茸茸一行人凭空出现。
而那魇兽的残骸消失，渐渐化成一颗魂珠。
梅景文陡然回到现实，下意识抬起手揉了揉略微疼痛的额角，进入一遭幻境对精神力是巨大的考验，何况是魇兽的幻境，他能感受到，魇兽的力量不欢迎他。
姜施雪的面容苍白，状态也不好。
梅景文看向雪白的灵狐。
小狐狸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颜墨弯腰，将小狐狸抱起，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护着。
灵狐到底看到了什么？
梅景文心中探究。
“你想知道狐族为何会与魔神达成协议吗？”颜墨撩起眼皮，忽然对梅景文说。
他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说出过！
梅景文愕然，紧接着想起自己应当是在幻境中被魔神看透了。
“请告诉我。”梅景文拢了下袖角。
美丽的少年漆眸幽异，缓缓勾起笑容。
“因为魔神觉得这样很有趣。”
梅景文愣了下。
魔神性格如此。
梅景文忽然想到。
魔神的确不会主动拯救什么存在，但是，能被看透的魔神，还是魔神么？
【崽崽，进入魇兽的幻境后，你遇到了什么？有没有受到伤害？】天道担忧询问毛茸茸。
幻境内的时间很快，在外界不超过半刻钟。
所以，天道还在寻找进入魇兽幻境寻找崽崽的办法。
颜素微告诉天道，“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我在幻境内遇到了一些事情。”
天道立刻提起心来，紧张焦急。
【是什么事情？】
“天道叔叔，我知道了魇兽为何会成为魔神，看到了魇兽的记忆。”小狐狸语气带着沉思，似乎有些苦恼。
天道却是愣了下。
心情从紧张变得茫然。
就只是这样？
魇兽的幻境连天道都无法干预。
可这样的幻境竟然只是让小狐狸去了解了魔神的过往，仿佛游玩的观景介绍，并无他用。
未免有些小材大用。
天道看向小狐狸身旁的魔神转世，忽觉魔神对小狐狸的态度不简单，目光带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