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


    老夫人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 笑着道:“好好,你们没什么事儿我就放心了,家里的饭菜都备好了, 方才也派人去接你母亲了,这会儿估计要到了, 咱们先坐下来吃饭, 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是。”两人一块儿应声,一左一右跟着老夫人, 一块儿朝厅中去。


    他们刚坐下,唐姨妈就被丫鬟领着进门了。


    老夫人扫她一眼没说话, 蘅大夫人上前, 引她坐下:“伯母您坐在这儿。”


    唐姨妈左右看一圈,挺了挺腰杆坐下, 神情倨傲,眼神却闪躲, 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便被人打断了。


    “人都齐了, 吃饭吧。你们父亲得晚一些才回来,待他回来,你们再去拜见。”


    老夫人吩咐一声, 丫鬟们拿着盆和手巾上前,伺候主子们净手。


    唐姨妈先前并非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也不是没跟伯爵府的夫人们吃过饭,只是从未跟老夫人坐过一桌,此时心中又是解气又是神气,可隐隐还是有些畏惧老夫人的威严, 脸色变了好几重,精彩极了。


    伯爵府里的人哪儿看不出来,只是不想吵架丢了份儿,便当做瞧不见,安静用膳。


    阮葵也瞧见了,压下心中不适,默默夹着桌上的菜吃。


    老夫人更是像没事人一般,还笑着指挥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给他们俩布菜,吃着吃着,又叫人热了酒来,小吃了两盏。


    近三年未见,席上众人都少吃了些,瞧着都没什么大碍,席罢还坐在一块儿说笑呢,唯独阮葵只抿了两口,这会儿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给葵丫头喝些醒酒汤,扶她去我房里歇一会儿。”老夫人吩咐一句,丫鬟们立即上前将她搀扶进卧房里。


    元献本想抱她去的,一听是去老夫人的屋里,又退了回去,刚坐下,却又见人挣脱丫鬟踉跄几步跑了回来,他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我没醉、没醉。”阮葵真是有些醉了,头晕目眩的,眼前出现了两个元献,她迷迷蒙蒙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


    元献将她的手握住,将她打横抱起,朝老夫人道:“祖母,我送妹妹去歇息吧。”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槐灵,带他们去。”


    “是。”槐灵上前引路,“姑爷,这边。”


    元献缓步跟上,刚进了卧房的门,人又闹起来。


    “我没醉、没醉,你放我下来,我们还没跟父亲请安,他要是知晓我吃醉了不去请安,肯定要打我的。”她醉得话都说不清了,句子竟还是顺畅的。


    元献将她放在榻上,笑着摸摸她的脸:“不会的,有我在呢,你安心睡吧。”


    她撇了撇嘴,抓紧他的衣袖:“那一会儿他要是打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跟你保证。”


    “噢,好吧。”她安心闭上眼,一会儿,又忽然睁开,“你亲我一下。”


    元献正在整理毯子的手一顿,余光看一眼一旁的槐灵。


    槐灵将地上的绣鞋摆好,轻声道:“奴婢先退下了。”


    元献应一声,听着脚步声走远,垂首在阮葵的额头上亲了亲:“好了,睡吧。”


    她眯着眼,嘿嘿笑了声,瞬间入睡。


    元献没有多待,给她整理好毯子,抬步出了门。正好,听说阮锐回来了,他又跟着丫鬟往阮二爷的书房里去。


    老夫人房中的女人们也散了,只剩下刘夫人,槐灵给两人沏了茶,笑着道:“出去一趟,小姐和姑爷比原先更好了呢。”


    “这下你可放心了?献哥儿是真心待我们葵丫头的,即便是考上功名了也如当初一般。”老夫人笑着看向刘夫人。


    刘夫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却是未说什么。


    老夫人又道:“只是一桩事有些让我头疼,他们都成亲多久了,还没有孩子。今儿你也听献哥儿说了,瞧着是胸有成竹的,往后必定是大有可为,一直没有子嗣可不行。葵丫头和她二嫂子又好,早些诞下子嗣,将来将她二嫂子的二丫头说过去,也算是亲上加亲。”


    “母亲说得有理,只是她从前一直对生孩子这事儿有些抗拒,我想着还是等她歇几日再说,免得她又要闹脾气。”


    “都多大的人了?还闹脾气?我瞧着她像是比从前懂事了,她现在未必不懂这个道理。”


    “是,儿媳会跟她说明白的。”


    老夫人欣慰点点头:“他们俩感情好,若非不得已,还是让他们自己生好,莫安排旁人去,省得生出什么坏心思,反倒是麻烦。”-


    阮葵再睁眼时,天已微微暗了。


    “醒了?”刘夫人笑了笑,将她扶起来,“你这酒量是太差了些,往后在外面可不能吃酒。”


    她眨了眨眼:“我平时也不吃酒的。娘,元献呢?”


    “还在跟你父亲、你二哥说话呢。”


    “噢噢。”


    “就这样舍不得你表兄?”


    “没……”她垂下眼,脸颊微微泛红。


    刘夫人牵着她的手,轻声道:“你和你表兄感情这样,怎的还没有孩子呢?”


    “我……”她又眨眨眼,忽然想起先前元献给她找的避子的药丸,低声道,“我好像没法儿生。”


    刘夫人蹙了蹙眉:“你们找大夫看过了?”


    她不知如何解释,沉默应对。


    刘夫人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你表兄绝非池中之物,怎么能没有孩子?”


    “他跟我说的,可以不要孩子的。”


    “那是你们现在还年轻,往后他若是想要了你该怎么办?”


    “他不会骗我的。”


    “他先是或许是没有骗你,但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阮葵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你表兄对你不错,可你也要做好打算,若是将来他真想要孩子了,是得有人给他生孩子的。你也不要怪他,他辛辛苦苦读了这样多书,挣下一份家业,想要有人继承也是正常的,只要他别因此忘了你们往日的情分就好。”


    阮葵指尖动了动:“我知晓了。”


    刘夫人摸了摸她的碎发,浅浅笑着:“你能想明白就好,你性子急、脾气也急,我就怕你将来受不了。”


    “嗯。”她仍旧垂着眼,鼻尖却有些泛酸了。


    槐灵从外面进来:“姑爷和二爷说完话了,说是天黑了,得早些回去。”


    刘夫人起身,给阮葵裹了个披风:“天冷了,你又刚睡醒,莫着凉了。快去吧,莫让你表兄久等。”


    “嗯。”她裹了裹披风,垂着眼往外去。


    元献一看她就发觉不对,先按捺住了,与长辈告别:“祖母、母亲,我们先走了,家里还得收拾,明日不一定能过来,等家中收拾妥当了,我们再来。”


    “好,你们也累了,不用急着赶过来,也得在家休息两日,不是还不着急去上任吗?我们这边也不急。”


    “是。”元献后退几步,跟阮葵并排出了门。


    上了马车,元献握住她的手,轻声询问:“祖母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


    元献垂首看她:“真没?”


    她抿了抿唇,双手环抱住他,低声道:“回去再说。”


    元献将她抱紧了些:“明日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嗯。”


    元献顿了顿,见她不愿说话,便也不说了。


    行至家中,天已完全暗了,幸好丫鬟们早将屋子打扫干净,这会儿已能直接入住,他们也没叫丫鬟跟着,一前一后进了卧房里。


    洗漱完后,元献牵着她坐下:“怎么了?”


    她靠在他胸膛上,低声道:“你以后若是想要孩子了,是不是会找别人一块儿生?”


    元献眉头微紧:“姨母跟你说孩子的事了?”


    “嗯,娘说若是你以后要和别人生孩子,也叫我不要怪你,只要你别忘记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好。”


    “我不知晓往后会不会想要孩子,可我知晓,若我真和别人有了首尾,你就会离我而去,我不想失去你。”元献闭了闭眼,双手紧紧抱住她


    他向来不是个爱诉苦的人,却不是生来就能视旁人的白眼嘲讽为无物,年幼到年少那段最难过的日子里,只有阮葵能让他开心,每回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他只要想起她就能笑出来,他根本没办法想象,若是阮葵离开他了,他该如何过下去。


    阮葵抬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唇:“你要是想要孩子了,跟我说好不好?不要和别人在一块儿。”


    “你怎么会这样说呢?”元献心中纠起,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她的唇,眼泪不觉坠落,“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她哭着回应:“我也爱你,元献,我爱你,我也真的好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块儿……”


    “我不会和你分开,永远不会。”元献搂着她倒进褥子里,将衣裳扔了一地,“我是你的,你也只是我的,我们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她哽咽着喘气,渐渐地,气不匀了接不上了,眼泪也停了,双手抱住他的背,在他的后背留下凌乱的指印,一声声喊他:“元献、元献……”


    元献一声又一声应着:“嗯,我在,我在。”


    “我爱你。”她在急促的呼吸中喊,“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元献呼吸也急促起来,咬紧牙关将她死死扣住,满脸的欲色,与平常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毫无二致。


    纠缠在一起的呼吸慢慢平复,阮葵缓缓睁眼,仍在颤栗的湿润眼瞳看他:“困了。”


    他低笑一会儿,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洗洗就睡。”


    翌日晌午,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少爷,夫人那边派人来唤。”


    元献眉头动了动,晃晃怀里的人,轻声道:“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继续睡吧。”


    阮葵翻了个身,在他出门后,却快速穿好衣裳,跟了出去,悄悄躲在正房的窗子后面。


    “还没吃早饭吧?娘做了些吃的,味道比不过丫鬟们做的,你尝尝。”唐姨妈满脸堆笑。


    元献正襟危坐,淡淡道:“母亲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哪儿有什么事?娘只是许久未见你,有些想你了。”唐姨妈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你让伯爵府的人盯着娘,不许娘去京城寻你,娘不怪你,从前有些事的确是娘做错了。”


    元献指尖动了动,等着下话。


    “可娘也不想这样的。你现在大了,也懂事了,有些话娘能跟你说了。你五岁那年,你爹出意外死在了外面,家里原本还是有些钱的,娘想着将你爹葬了,拿着剩下的钱也能将你养大,可你爹下葬那日,外面的人便拿着欠单来了,将家里最后一点儿积蓄也掏空了,娘没办法,只能带着你四处求人。”


    她说着说着哭起来,不需旁人接话,自顾自接着说下去。


    “左找右找,也只有你姨妈肯收留我们。我们在伯爵府住下了,可连伯爵府里的一条狗都瞧不上我……那些年太难了,我有时气上心头凶了你,凶完又后悔,你还是个孩子,你能懂什么?可那些年实在太难了,娘也是第一次做娘,是娘做得不好,你不要记恨娘。”


    元献面无波澜。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他母亲这样示弱,可这话所说的和他记忆中的相去甚远,他也懒得辩解什么,又问:“母亲叫我来是做什么呢?”


    唐姨妈拿着帕子,学着伯爵府里的那些女人的模样,轻轻按了按眼泪:“你还不肯原谅我是吗?”


    元献哂笑一声:“还用再说这个吗?母亲只说要做什么吧。”


    “我不做什么。”唐姨妈朝他走近几步,在他身旁坐下,“只是想你闲话几句,我们母子俩似乎从未这样坐下说话过。”


    “嗯。”他不冷不淡道。


    唐姨妈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咧出些笑,又道:“我听他们说你这回是要回老家去当差,娘也好久未回去过了,娘和你一块儿回去吧。”


    “母亲可想好了,老家贫困,可不如在这里住得这样舒坦。”


    “我……”唐姨妈张了张口,犹豫一瞬,道,“就是贫困,娘才得跟着去,娘从前亏欠你的太多,现在正是补偿的时候。”


    “随母亲的便吧,我只提前告诉母亲,回了老家,我便会住在县衙,院子估计没有多大,到时母亲恐怕得住在外面了。”


    唐姨妈自是不乐意:“那如何能行呢?咱们是一家人,挤一挤也没关系的。”


    元献瞥她一眼:“若是母亲去了,觉着不合心意,该当如何?若是母亲像从前一般为难起我妻子来了,又该当如何?”


    唐姨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个当娘的还比不过她一个外人吗?”


    “罢了。”元献起身,“看来母亲方才所说全都是托辞,母亲并不知晓自己错在哪儿了,也没有打算要改。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走了,母亲自便。”


    窗外的阮葵一惊,急忙溜走。


    她小跑回卧房,刚喘匀气,元献便从外面进来了,她又转眼看去:“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娘跟你说什么了?”


    “想跟我们去宿县,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元献坐去她身旁,双手搂住她,“饿不饿?叫人送饭来吧,吃完饭我还得出门去拜访几个教导过我的夫子。”


    她点点头:“行。”


    “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吗?”


    “不不不。”她连连摇头,“我最害怕夫子了,光是说起我浑身就起满鸡皮疙瘩了,别说是面对面看着了。”


    元献忍不住笑:“也好,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也去不了多久,落日前肯定回来。”


    阮葵又点头,连日赶路,她的确是有些累了,不想来回折腾,休息一会儿也挺好的。


    吃罢饭还未到日午,元献出门了,她便坐在廊下晒太阳,这是在京城养出来的习惯,回了徐州也带着了。


    没一会儿,有小孩儿声传来,她睁眼,正好瞧见藕香抱着孩子走来。


    “给小姐请安。”藕香笑着走近。


    阮葵上前迎了几步,就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熟稔地和她说话:“他都这样大了啊,我走的时候他才一丁点儿呢。”


    “小孩长得是快。”藕香笑着应一句,又道,“原本昨儿就该来给少夫人请安的,奴婢看着天晚了,没好去打搅。”


    “你坐你坐。”阮葵拉着她坐下,“什么请安不请安的,都不要紧,看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藕香坐下,这会儿才仔仔细细看她一会儿。


    她摸摸脸,好奇问:“我和以前长得真的不一样了吗?”


    “是有些变化了,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是小姐。”藕香笑着道,“只是脸比从前小了一圈,看着也比从前稳重了些。”


    她双手捧着脸:“我原先很胖吗?”


    “也不是胖。那会儿还小,脸颊上都是肉,现下消下去一些了,看着是瘦一些了。”


    “我自个儿都没发觉,元献他也没说过。”


    “少爷一直跟您在一块儿,自然瞧不出什么变化。”说着,她怀里的孩子喊了几声,她赶忙将孩子放去地上,将他往外推了推,“我想着,我们都受少夫人恩惠,总得抱他来给少夫人看看,只是他正是爱玩的时候,总坐不住。”


    “让他去玩儿吧,大表嫂家里的孩子也是一样爱玩的。”阮葵说着,想起母亲的话,不觉叹了口气。


    藕香一眼瞧出她的心结,笑着问:“您和少爷成亲这样久了还没有子嗣,夫人他们又催您了吧??”


    “嗯,昨儿刚回来就说了。”她撑着耷拉下去的脑袋,唉声叹气,“继承家业真的就那样重要吗?”


    “对少夫人这样的人家来说,继承家业、传宗接代自然要紧,光田产铺子都不少,若是没有后人,这些家产不都散出去了?像我和长治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留下来,也就没那样要紧了。”


    “那你们为何要孩子?”


    “一来是想有个伴儿,像我们这样的人,说句不好听的,等老了就没人管了,要几个孩子,总还能帮扶一把;二来……”


    话未说完,被外面巷子里的一阵嘈杂声打断。


    阮葵眨了眨眼,眉头皱起:“什么动静?”


    “她就是个凤凰,那也是个不会下蛋的!这都成亲多久了,连个影儿都没有,不是身子有毛病那是什么?”唐姨妈尖锐的声音从后面巷子传出来,穿过几面墙,连院子里都听得清楚。


    藕香抿了抿唇,试探一句:“少夫人……”


    “我去看看。”阮葵沉着脸朝穿厅走去。


    这都不是小时候了,哪儿能这样闹呢?又是在外面,一会儿真闹起来,传出去可不得了。藕香心中担忧,紧忙跟上:“少夫人,您冷静冷静。”


    阮葵没说话,径直朝后门去。


    后面干活的丫鬟看着她,听着外面骂骂咧咧的破锣嗓子,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儿子怎么就是全靠他们?你们知不知晓什么叫三元及第?他们伯爵府真那样有本事,就再培养出几个状元来给人瞧瞧?我保证再不多说什么了。你们是不知道,他们早就算出我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否则能将那死丫头许给我儿子?我却是没想到,他们心眼多得很,送来个不下蛋的!”


    “你说谁是不下蛋的!”阮葵冲出去,撸起袖子怒视她。


    几个闲话的皆是咽了口唾液,后退几步想走。


    唐姨妈突然上前一步,将人留住:“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她是个不敬婆母的泼妇!你们还不信?这会儿瞧见了?当着你们都敢这般对我大呼小叫,天晓得我在家里受了她多少委屈。”


    “谁叫你受委屈了?我昨儿才从京城回来!和你一句话都没说过!”阮葵气不打一处来。


    “这可是你自个儿承认的!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婆婆!还教唆我儿子不让我去京城!”唐姨妈说着挤出几滴眼泪来,“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啊,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了,这个恶毒的丫头就是要让我们母子不好过啊……”


    阮葵咬了咬牙:“我从来没跟元献说过你的坏话,是你,一趁他不在就欺负我!还在这里演戏,嚎了半天,眼泪倒是没掉一滴!”


    第72章 第 72 章 我要休书!


    几个围观的强忍着没笑。


    唐姨妈被说得有些没脸, 撸了撸袖子,迎上前两步:“你再怎么说都没用!难道我说错了?成亲四年多还没有孩子,不是有毛病是什么?就是我大度, 饶你不敬婆母之罪,按照七出, 没有子嗣也能休了你!”


    “你有本事就叫元献给我写休书去!”


    “呵, 你不就是仗着你娘家才敢这样嚣张?我倒是要瞧瞧,再过几年你还是生不出孩子, 你娘家哪儿来的脸再叫你赖在这儿!”


    “管你屁事!我们的事儿轮不到你插手!我看在你是他母亲的份儿上,我才让你几分, 你再咄咄逼人, 我可管不着你是谁!”她说完转头就走。


    唐姨妈追上去几步,指着她道:“不管我屁事, 等过几年你还生不出孩子,我就不信我儿子他还会被你迷惑!到时候不用我说, 他自个儿都会将你休了!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像你这种生不了的,别说是状元了, 就算是嫁给干苦力的, 也得休了你!”


    她脚步一顿,咬紧了牙,终是没有再跟上, 一口气冲回了房中。


    藕香匆匆跟着,轻声劝:“唐姨妈一向都是这个样子, 又被我们盯着不许她去京城,她心中有不满也是自然,少夫人莫将她的话放心里,最终在一起过日子的还是您跟少爷。”


    “嗯。”阮葵沉默一会儿, 低声道,“我可能真的生不出孩子。”


    藕香一怔:“您看过大夫了?”


    阮葵扣着手指:“我说不清楚。我以前总觉得不想要孩子,就没有注意,现在大概是真要不了了。”


    藕香只以为她是避子汤喝多了,接着劝:“您要是现在又想要了,不如让老夫人她们帮着找找大夫,说不定能治好呢,往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也不是我想要,我只是怕元献他想要……”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沉默。


    藕香也沉默了。她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她们小姐方才没跟唐姨妈打起来,原来不是长大了稳重了……


    “要是我和我娘一样,好几年都生不出孩子,元献就会纳妾的是吗?到时即使他纳妾,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吗?”


    “这个您问我没用,您得问少爷。”


    “他说不会,可我不敢确认。”


    “你要是有什么疑虑的,等少爷回来了,您再跟他说说吧。”藕香也不知如何劝了,但她确认少爷能劝好。


    日落前,阮葵听见通传,立即起身迎去,可还没跨出房门,唐姨妈便从里面出来,挡在了她前面。


    “儿啊,忙了一天累坏了吧?娘给你煮了汤,一会儿喝一些吧。”


    元献瞥她一眼,抬步进了厢房的门。


    她顿了下,又笑着迎上来:“你今儿说得对,娘现在知晓自己错在哪儿了,娘不该为难你媳妇儿,娘给你媳妇儿道歉。”


    阮葵浑身一凛,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唐姨妈上前握住她的手:“原先都是娘不对,娘不该对你有怨气,你也别怪娘,娘这些年过得苦,怨气总是大些。如今这些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好好过。”


    要不是下午才吵过,她现在都要信了。阮葵咽了口唾液,抚开唐姨妈的手,后退了两步。


    唐姨妈像没事人一样,似乎和他们熟得不得了,往凳子上一坐,还招呼他们吃饭:“来尝尝娘的手艺如何,等回了老家,也不用再招厨子煮饭了,娘天天给你们煮饭。”


    元献没接话,只朝角落里的人看去:“吃饭吧。”


    阮葵瞅他一眼,往唐姨妈对面一坐,随意往碟子里倒了些菜,拿着碗筷就走:“我去房里吃。”


    他没说什么,也没跟进去,抬眼看向唐姨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为了跟自己的儿子和好,都主动跟儿媳妇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做?你别忘了我再怎么样也是你娘,你方才可是瞧见了,就算是我给她伏低做小,她对我也是这副态度,你敢说这全是我的错?”


    “我们不需要你伏低做小,你过你的,我们过我们,互相不干涉就可以了。”


    唐姨妈一拍筷子:“你有本事将这话拿出去说给旁人听听?有哪个做儿子儿媳妇的敢说让他老子娘不管他们的?她今儿指着我骂,我都未跟她计较,你还要我如何?你们别太过分了!”


    元献沉默片刻,吃了几口菜,也起了身:“我吃好了,母亲慢慢吃。”


    唐姨妈想起丫鬟的话,将火气咽下,不紧不慢用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元献也管不了那样多了,反正门一关也瞧不见。


    “这吃得好吗?一会儿让丫鬟们再送些来吧。”


    阮葵瞥他一眼,狠狠嚼了嚼口中的菜:“不用了。不用管我,你吃你自己的去。”


    他笑着坐去她身旁:“生气了?”


    “没,你离我远些!”阮葵用手肘拐开他。


    他又凑过去:“她爱演戏便让她演去,我们不理她就行了,她一个人也演不了多久。”


    阮葵咬了咬牙,将筷子往饭中一插:“今天是她先骂我的,她在外面跟邻里说我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用理她,让她说去,过两日咱们就去宿县了,眼不见心不烦。”


    “我才不去!让她跟你去,让她再给你找一个能下蛋的去!”阮葵气得又推他。


    他又凑回去:“什么公鸡母鸡?我们又不是鸡,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觉着住在这里烦,我们去伯爵府住几日如何?”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不是我,是我们。我便厚着脸皮去住几日,想来祖母也不会说什么。”


    阮葵又瞅他一眼,拿了筷子继续吃饭。


    他笑着问:“真不要人再送些吃的来?”


    “不用!”


    “可我也没吃几口,还是让人送些来吧,妹妹不吃,我也要吃的。”


    元献等了会儿,听见外面没动静,确认人已经走了,才推开房门,吩咐丫鬟又送些吃的来。


    阮葵还有些生气,看到吃的却抵抗不住,还是跟着吃了些,可气倒底没消,从柜子翻出一床新被子,往床上一搁。


    元献看一眼:“这是做什么?原先的被子睡着冷吗?”


    “我不要和你睡一床被子里。”阮葵往新被子里一躺。


    “为何?”元献掀开她的被子,也钻进去。


    “你干嘛!”她双脚乱蹬。


    元献挨了一下,反应过来,抓住她的脚腕往她身前一折,俯身压去:“还生气呢?”


    “你干什么!”她皱着眉低喊一声。


    “不干什么。”元献松了手,只是松松环抱住她,在她脸上蹭了蹭,“我们昨夜不是说清楚了吗?你理她做什么?你是嫁给我了,又不是嫁给她了。”


    “你说得轻巧!她是你娘!”她双手将人推出去,裹紧被子,“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元献沉默许久,低声道:“你也说了,她是我母亲,很多你不能做的事我亦不能做。你生气,我也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你昨日还说不要和我分开的。”


    阮葵也沉默了。


    元献又躺进她的被子里,握紧她的手:“以后不许说跟我分开的话。”


    她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答应我。”


    她不说话。


    元献翻身,捧起她的脸:“答应我。”


    她瞪他一眼,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元献笑了笑,轻松挣脱,捏住她的脸颊,堵住她的嘴,将她紧绷的身子亲得发软。


    “明天何时起?早些叫你还是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发?”


    “睡醒了再说。”她背过身去。


    元献从身后抱住她:“我知道她今日那一出都是演出来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她的,也不会让她跟我们去宿县,不生气了,好不好?”


    “嗯。”她闷声应了,却没有转身。


    元献叹了口气,在她脸上亲了亲:“罢了,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翌日起时,人脸色看着不错,心情似乎也挺好,元献走近一些,牵住她的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没。”她没好气抽开,往起居室去,“吃饭了。”


    元献跟出去,刚要说话,又对上自己母亲那张脸。


    “都起了啊,快来吃饭吧,我一早就起了盯着她们煮汤,快来趁热喝。”


    阮葵气不打一处来,元献也是头疼。


    唐姨妈带着送饭的丫鬟进门,笑着拿起碗盛了汤,趁着背对着元献的空隙却朝阮葵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我不吃了!”阮葵气得转身就走。


    “诶?”唐姨妈装模作样追上去两步,又朝元献阴阳怪气道,“你可瞧见了,我今儿可没招惹她。”


    “我也不吃了。”元献眉头紧皱,抬步追上。


    唐姨妈轻哼一声,悄自嘀咕一句:“我就不信了,这样闹个几次,你们不得翻脸。”


    元献走得急,虽是未听见,心里却清楚她的打算,赶紧拦了马车跳上去。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谁要你一块儿!”阮葵搡他一把,离他远了些。


    马车已缓缓行驶,他倒是没生气,只是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车在走了,坐稳,当心摔了。”


    阮葵别开脸,没打算理他。


    他也瞧出来了,可总不能放任不管:“在伯爵府歇几日我们就去宿县吧,早些过去接任也好。”


    人仍旧不说话,他顿了顿,试探抱住她;“饿不饿?要不要路上吃点儿?”


    “不用,我要回家去吃。”


    “那我只好跟着妹妹回去蹭饭了。”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跟着我。”


    “我不跟着妹妹跟着谁呢?妹妹是我最要紧的人,我只听妹妹的,只跟着妹妹。”


    她回眸瞪他一眼,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些话了,她明年就二十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回到伯爵府,和祖母一块儿吃过早饭,她先是找借口跟母亲说话,又是找借口去跟表姐谈天,最后躲回了北园中出阁前住的院子里。


    元献只当她还在刘纱那儿,午饭时去寻,才知她从未去过,又打听了往北园去,却吃了闭门羹。


    “按理说,姑爷是不能进这园子的,这里住的都是家里未出阁的小姐……”


    “我只去寻我夫人。”他稍稍沉脸,婆子立即放行,可进了园子,到了阮葵院门前还是进不去,“开门。”


    他敲了敲门,在外面喊了两声,里面的丫鬟立即应了,却不开门:“是姑爷吗?小姐说了,若是您来,不准奴婢们开门的。”


    “若是不开门,我便只能翻墙进去了。”


    “这、这……”丫鬟犹豫一会儿,又劝,“姑爷,小姐看着心情不大好,要不您就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我进去了,她便不能静了?”


    “不是……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丫鬟们握着那张休书左右为难,若是放人进来,一会儿闹起来她们不好收拾,若是不放人进来,一会儿闹起来她们还是不好收拾,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盼着去老太太那儿传话的人赶紧有个信儿来。


    老夫人这会儿正在用午膳,听丫鬟低声说完,看向一旁陪着的刘夫人,朝丫鬟吩咐:“这里没有外人,你也说来给二夫人听听。”


    “是。”丫鬟躬身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姑爷休了她,连休书都歇好了,只差姑爷按个手印了。”


    刘夫人眉头微蹙,放下筷子,起身要走:“这如何了得?我这就去看看。”


    “夫人可去不得。”玉匣晌午来了老夫人这里说话,这会儿刚巧听见,立即上前阻拦,“早上走时藕香姐姐就叮嘱了,说是若今儿个小姐闹起来,叫我一定要拦着老夫人和夫人。小姐那个脾气,不劝还好,一劝若是点着了闹大了下不来台了,才是真要出事,就让姑爷自个儿去哄,想来也就闹完了也就和好了。”


    刘夫人蹙着眉又坐下:“发生何事了?他们俩前个儿回来时不还是好好儿的吗?”


    “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那个唐姨妈闹的。”


    老夫人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前儿晚上,他们俩刚回来那个晚上,唐姨妈不是一块儿来吃饭了吗?吃罢过后,便说要出去走走,谁曾想一走就走到祠堂那边了,府里的丫鬟看得清清楚楚,也就她那个没脑子的以为没人知晓。我想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便未叫人拦,只偷偷跟着,瞧瞧她们打什么主意。这便让我听见了,是还不死心,想将莲丫头说给献哥儿呢。你等着瞧吧,过几日唐姨妈就要来跟你我说此事了。”


    刘夫人微蹙的眉头一下皱紧了,连忙道:“我不是不许她嫁人,不是见不得她好,只是她一向与我葵宝不对付,葵宝她又是个脑袋简单的,若真要她们共处一个屋檐下,如何了得?要是真担心子嗣的事,再挑两个丫鬟去就是。”


    “稍安勿躁。”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镇定自若,“你怕什么,献哥儿若真喜欢莲丫头,早就来说情了,哪儿等得着这时候?就看她们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献哥儿可不是从前的献哥儿了,真将人惹烦了,有她们的好果子吃。整日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落到个什么好。”


    刘夫人眉头又蹙了蹙,低声道:“是。”


    老夫人看向一旁焦急等候的丫鬟,吩咐一句:“你也不用怕,让他们闹去,不管你们的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嘴可要守住。”


    “是,奴晓得了奴婢晓得了。”丫鬟磕了两个头匆匆跑回去。


    这会儿元献还在门口和人僵持着,他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一遍,开不开门?”


    门里的丫鬟顶不住,愁眉苦脸将门打开,递上那张休书:“姑爷您别闹,奴婢们也是怕您瞧见这休书和小姐吵起来。”


    元献接过,瞥一眼上面鲜红的指印,淡淡道:“她叫你们给我的?”


    “是,可奴婢哪儿敢……”


    “我知晓了。”他冷声打断,握紧休书,抬步往正房去。


    正房的人早听见动静,往门口一堵,发出嘭得一声响。


    元献停步,朝里道:“开门。”


    阮葵只当是没听见,抵得更用力了些。


    “不开门我走窗了。”


    “窗也关了。”


    “我有的是办法破开。”


    “你、你混蛋!”


    “开不开?”


    “你……你有本事就将窗子破开!”


    说完,外面没动静了,阮葵咽了口唾液,竖着耳朵贴在门上,不一会儿,哐哐砸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惊得瞪了一眼,急匆匆跑去看窗,可还没走几步,身后的门被打开了,带进一阵冷风。


    “你……”她转身,满脸震惊看着沉着的脸的人,不觉后退两步,磕磕绊绊道,“你、你要做什么?”


    元献反手关了门,缓缓逼近,将手中的休书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她咽了口唾液,理不直气不壮道,“你撕我东西干嘛!”


    元献往椅上一坐,不冷不淡道:“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撕就撕。”


    阮葵咬了咬牙,走近两步,怕被他抓过去,又后退两步:“撕了我重新再写就是!”


    他抬眸:“写了我再撕。”


    “你……”阮葵脸都气红了,大喊一声,“我要休书!”


    “为何?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我在休书上都写了,我犯了七出,没有自私,不敬婆母,凶悍善妒,你赶紧休了我!”


    “妹妹知晓七出,不知晓三不去吗?先贫穷后富贵,不去。”他起身,“这休书不合礼法。”


    阮葵赶紧后退两步,一脸警惕:“你干嘛!”


    元献朝她一步步走近:“休书未成,我与妹妹仍旧是夫妻,夫妻之间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别过来!”她双手护着胸膛,一路退到柜子闭上,“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喊人?喊什么人。”元献走近,罩下一片阴影,轻而易举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头上,垂眸看着她,“无论是休书还是和离书,你想都不用想,没有这个可能。”


    她咬了咬牙,满腔怒火忽然化为酸涩:“你说的,你要是对我不好就跟我和离的!你是骗子!”


    “我哪里对你不好?我承诺你的,都按照承诺办到了,你呢?我跟你说过的,不许轻易说和离,你记住了吗?”


    “没有轻易!我深思熟虑过的!我不要和你在一块儿了!你说什么都不行!”


    “那我也告诉你,你不要想离开我,说什么都不行。”元献冷静说完,将她打横抱起。


    她一怔,急忙挣扎:“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元献听不见似的,抱着她径直朝门外去,围着门外的丫鬟们听见动静立即一哄而散,谁也不敢抬头。


    “你松开我!”她又喊又踹,可半点儿用没有,很快,就被人抱出北园,直直上了马车。她慌得赶忙喊,“我不回去!你要和你娘欺负我!我不要回去!”


    “谁说我们要回去了?”元献抱着她钻进车厢,垂首咬住她的唇,缓缓下移,亲吻她的脖颈。


    她吓坏了,紧忙推阻:“你要在马车上干嘛!”


    元献低声笑了笑:“不愿意在马车上,那就去我那儿,祖母说了,我从前住过的院子也闲置着。”


    “谁要跟你去,我不去,我要休书,你给我让开。”


    “不去就在这里。”


    “你威胁我!”阮葵狠狠推他一下,“你今天敢在这儿对我做什么,我就咬死你!”


    他垂首:“那妹妹咬死我吧。”


    “你混蛋!你根本不爱我!你就会欺负我!不仅你欺负我,你娘也欺负我!”阮葵越说越委屈,眼泪一点儿止不住,哗啦啦往下淌。


    元献摸了摸她的脸:“那妹妹呢?这样信不过我,为何要说爱我?”


    “我都已经让步了!你还要我如何?我知晓她是你娘,你不好对她不孝,我不为难你们!你找一个她喜欢的去!”


    “我的妻子,我为何要找一个她喜欢的?这是什么道理?况且妹妹从前不是不怕她的吗?”


    “我是不怕她,我可以和她吵和她闹,甚至和她打起来,我才不会打不过她,可是她是你娘!一回两回还好,吵得多了你不高兴了,就会不喜欢我了,到时候休了我不如现在休了我得好。”她更委屈了,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长大真不好,要是我永远长不大就好了,永远长不大就不喜欢你,也不会这样伤心。”


    元献闭了闭眼,将她抱紧:“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莫哭了。”


    她的眼泪哪儿还停得下来,汩汩直往下淌:“她今天还瞪我,她一背着你就瞪我,我演过不她,你别喜欢我了,我也别喜欢你了,我不想整天吵架。”


    “我也不想整天吵架,我们自己去宿县,我会吩咐丫鬟,不许放她出徐州城。不哭了,我们在京城不是过得很好吗?只要没有她们掺和,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可是她是你娘,难道你还能和她断绝关系吗?她说得对,你只有她这一个母亲,但可以有很多个女人,你休了我好不好?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从我确认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筹谋着如何能和你在一起,我等了十几年,你现在跟我说不要跟我在一起,不可能,你此生只能和我在一起,百年后你我都死了也要葬在一起,下一世还要在一起。”


    第73章 第 73 章 你不是好人


    阮葵抬眸, 茫然看着他。


    他垂首在她眼上亲了亲,转身推开车窗,朝站在远处的荷生吩咐:“将带回来的还没卸的行李都搬出来, 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宿县,若是我母亲问起, 不必理会, 让门房守着,这几日不许她出门, 往后不许她出徐州城。”


    荷生还没来得及答,车窗又关上。


    元献回头又看向阮葵, 嗓音轻柔许多:“午膳用了吗?饿不饿?叫人送一些去我那儿?”


    “我……”她脑子被方才那番话震得还没醒神, 迷迷蒙蒙的,眼角还挂着泪, 像是没有睡醒一般。


    元献双手捧着她的脸,笑着用额头抵抵她的额头:“我抱妹妹去?”


    “不用。”她别开脸, 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跳下马车, 快步朝前去。


    这会儿人哄好了, 元献不紧不慢了,从容跟上,径直回了从前住过的小院里。


    院中基本没有变化, 只是稍翻新了下,多了几盆花而已, 往里一站就像回到了从前。


    “和妹妹一块儿烧陶人的日子就像在昨天。”


    “嗯。”她垂着脑袋,往里走了几步,又低声道,“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六岁的时候, 那回你上树掏鸟窝,分了我一个鸟蛋。”元献朝她走近,从身后环抱住她,垂首贴在她脸边,“我那时候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娶你回家,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和离,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和我和离的。”


    “嗯,害怕吗?我早说过,我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要多,从我喜欢你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确认你只能是我的。”


    “你……”


    元献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房中走:“一会儿她们就送饭来了,先坐着歇会儿吧。”


    “你、你……”


    “以后不要说离开我的话,好不好?我永远不会不喜欢你的,以后你不必面对我母亲,即便对上了,你也可以像从前那样骂回去打回去,我不会生你的气。我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无理取闹的。”


    阮葵总觉得心里毛毛的,手从他手心里溜走,嘀咕一句:“你不是个好人。”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前跟妹妹说过的。”他又抱住她,下颌放在她的肩上,懒懒道,“不许离开我,也不许说离开我的话,除了这两点,其余的都可以。”


    “噢。”熟悉的气味传来,熟悉的体温也传来,阮葵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渐渐散去,还忍不住往他怀里靠了靠,“要是你娘追去宿县了怎么办?”


    他笑着蹭蹭她的脸:“怕什么?丫鬟们盯着呢,她出不了徐州城的,你也别担心她,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亏待不了她。”


    “噢,那我们明日就走?”


    “嗯,明儿一早就走。”


    “我还没见过表姐呢,她怀孕了,一直在屋里静养。”


    “想去就去,我又不拦你,只要你不要再躲着我就行。”元献含住她的耳垂,悄声道,“妹妹躲着我,我也有法子将妹妹找出来,我劝妹妹还是不要白费功夫。”


    她打了个寒颤:“你说话干嘛阴恻恻的。”


    元献松开她:“妹妹不惹我,我就不会这样。吃饭吧,吃完看你是要歇一会儿,还是去二嫂那里。”


    “去表姐那儿!”她快速回答,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逮住。她总觉得她这会儿要是午休,肯定会被元献按住,她可是见识过这呆子有多凶猛的。


    元献笑了笑:“不睡一会儿?早上起得挺早的。”


    阮葵赶紧往他碗里夹菜:“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别说话了,赶紧吃饭。”


    他拿起筷子,看了她一会儿,道:“莫怕,我下午也有事要出门的。”


    阮葵眨眨眼:“去哪儿?做什么?”


    “我都到徐州了,往后又在徐州下辖的县城做事,自然是要去州里几位上级那里去拜会。原是打算过两日再去,但我们都说好了明日启程,也只能今儿下午去了。”


    “吃酒吗?”


    “免不了要吃一些。”


    “噢。”


    元献偏头看她,笑着道:“不会吃醉,晚上也会回来的,不过晚饭肯定不能回来了,妹妹就不必等我了。”


    “我才不等你呢。”她放下碗筷,转身就跑,“我吃好了,去表姐那儿了,你慢慢吃吧。”


    她到刘纱那儿时,刘纱刚小憩起来,她轻声进门,往里探了一眼,刚好对上表姐的笑眼。


    “你做什么呢?”刘纱笑着朝她招手,“听她们说你长变了,现下一瞧真是,比从前瘦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进门:“她们都这样说,我都习惯了,表姐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看着比从前更温柔了。”她在表姐身旁坐下,小声道,“二哥是不是对你不好?你怎么又怀孕了?”


    “他还是老样子,不过孩子这事儿倒是不怪他。前年大嫂子生了个闺女,可惜还没满周岁就夭折了,我心里总有些害怕,就想着多生几个也好。”


    “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晓……”


    “也是我们私下里说说,你可千万别在外面说。大嫂子还为此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月才渐渐好起来,只是听不得旁人提起,去年过年时有婆子私下嚼舌根,后来便被打发了。”


    正说着,两个小姑娘被领了进来,奶娘笑着道:“两位小姐醒了,闹着要夫人。”


    刘纱笑着朝她们招招手,一手牵一个:“来,见过姑姑。”


    两个小丫头一个扎了两个小揪揪,一个只扎了一个冲在天上,相貌倒是一模一样,都抬着头,顶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姑姑!姑姑!”


    阮葵摸了一圈,从手腕上退下两只细镯子,一个手里塞了一只:“姑姑身上没带红封,这个送给你们玩儿。”


    两个小姑娘一起转头看向母亲,见母亲点点头,才又笑着回头,齐声道:“谢谢姑姑。”


    “好了,先跟奶娘去玩一会儿,娘和姑姑说说话,一会儿再陪你们玩儿。”


    “好。”大一点儿的那个领着小一点儿那个往书房走,还转头教训了她一句。


    刘纱看着她们两个,脸上的笑意不觉更浓了些:“她们两个总跟小大人似的。”


    阮葵看着,也不觉扬起唇,可转过身却叹了口气。


    “姨母她又催你生孩子了?”刘纱笑着打趣,“你从前就说不要孩子的,我还以为你那是年龄小说着玩儿呢,看来是真的。”


    阮葵摇摇头:“我现在也说不好了,有时我觉着你和我二哥这样也挺好的,他不会为你改变什么,你也不会为他改变什么,就这样相敬如宾就挺好的。”


    “你羡慕我们做什么?你原先不是最不喜欢你二哥了吗?”


    “我是不喜欢他,但我现在觉得没那样喜欢也挺好的,或许母亲说得是对的,太喜欢了容易伤到自个儿。我现在都不敢和他娘吵起来了,怕他不高兴,要是以前,我哪会儿这样磨磨唧唧的?想骂就骂想揍就揍了。”


    “他没有护着你吗?”


    “护了,可我心里还是不舒坦。”


    “他向着你就好,旁的不要紧。你看着我好像过得挺自在,可私下里也是一笔糊涂账。你二哥他是不怎么拘束我,脾气也还不错,没有红脸的时候,可他也不管事啊,平日里花钱又大手大脚的,若不是你大伯母偷偷补贴,真不知该如何才好。”


    阮葵一脸茫然:“啊?”


    刘纱压低声音:“你可别说出去,大嫂子要是知晓母亲偷偷补贴我们,肯定要不满的。”


    阮葵愣愣点头。


    刘纱叹了口气,又道:“你说羡慕我,我还说羡慕你呢,家里人少,最多有个让人头疼的婆母,总比一大家子人要应对得好,况且妹婿他又向着你。”


    “是吗?”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要真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算是看开了,从前看的那些话本子都是假的,真要过起日子来,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哪个不要钱?哪个都能吵起来,像你和你们元献那样就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可……可我好像生不了了,他以后要是想要孩子了怎么办?她娘还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


    “他们那种出身的,说话就是难听,你也不要放心里去,若真想要孩子了,让祖母她们请人来给你看看。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的,你看看我那两个姑娘多乖?你们俩要是生一个,肯定比她们俩更懂事,到时候把我们老二嫁去你家,我也就放心了。”


    阮葵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迷茫,又闲聊了一阵子,瞧着天色差不多便起身离去。


    刘纱往外送了她几步,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长长叹出一口气。


    丫鬟笑着道:“表小姐还像从前一样,跟个孩子似的,都多大了,还想些情情爱爱的。”


    “这是她命好,除了这些便没有什么可以苦恼的了。”刘纱转身,缓缓朝四方的院中去。


    “小姐您命也好,姑爷对小姐也是极好的。小姐又和表小姐好,往后咱们小小姐定能嫁去表小姐家,咱们也就都有着落了。”


    刘纱闭了闭眼,疲惫道:“但愿如此吧。”


    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阮葵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有些生气了,气冲冲回到房中,将门拴死了。


    片刻后,元献没能推开门,在外面喊了几声:“妹妹,睡了吗?”


    阮葵翻了个身,只当做没听见。


    元献在夜风中等了会儿,叹了口气,问荷生要了把匕首,将门栓撬开,抬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吓得阮葵立即屏息假寐。


    元献走近,俯身贴在她脸边,低声问:“睡着了?”


    人没应。


    “真睡着了?”他手从被子钻进去。


    “你干嘛?”阮葵一把拍开他,“我都睡着了,你又把我吵醒了。还有,你洗没洗?不洗别上床!”


    “我现在就去洗。”他俯身,在她耳旁悄声道,“别睡。”


    阮葵没来得及咬他,他便抬步走了,一派从容镇定的模样。


    “哼。”阮葵轻哼一声,往被子一倒,刚要入睡,人又回来了,一道阴影罩下,“你干什么?”


    “行夫妻之礼。”他解释一句,扯开她腰间的系带,推起她的小衣,埋头而下。


    阮葵皱着眉头推他的脑袋:“你让开!”


    他纹丝不动,吞咽一声,嗓音含糊不清:“不让。别闹,早些结束早些睡觉,明日还要早起。”


    “你当这是第一回啊?我还不知道你?你吃酒了,现在正是不清醒的时候,一开始能有早些结束的时候吗?”


    元献低笑几声:“明日路上睡。”


    阮葵动弹几下,没能挣脱,只好束手就擒。可这个死呆子不知是酒吃多了,还是在为白日的事生气,又狠又快,她受不起折腾,很快哭起来。


    “不行了。”她抓住他鼓起的手臂哽咽着求。


    元献看着她,眼神清醒得不似喝醉的模样:“还跟我说分开的话吗?”


    她实在受不了,只能点头:“不、不了。”


    “你是我的,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记住了,你别那样用力,我受不住。”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肩,小声求饶,“献呆子,你轻一些,轻一些好不好?”


    “好。”元献声音软下来,“不许离开我,想也不许想。”


    阮葵蹙着眉委屈道:“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我觉得我太喜欢你了,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你还要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


    “你这样用力还不是欺负我?”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忍不住笑:“我现在不是轻些了吗?不哭了,我轻轻的。”


    “你……”她抿了抿唇,目光有些警惕,“你就是温水煮□□,我就是那只□□,你把我哄到手了,就暴露本性了,你不是个好人。”


    “你不是□□,你是小葵花,我的小葵花。我不是早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君子,妹妹自个儿误会了。”元献笑着亲亲她。


    她撇撇嘴:“那你整天装得人模人样的……”


    “自然,没人会喜欢一个人坏人,也没人会喜欢破坏规矩的人,我自然不会在明面上特立独行。”


    “你、你装都不装了!”


    “我从前也未装过。”元献眼神暗了暗,“一会儿再说,现在还有正经事要做。”


    “一点儿也不正经!”


    元献一点儿不在意,路上不便,他素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肯定是要补回来的。


    月上中天,人睡了,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安心睡去。


    第二日一早,他将人喊醒,一块儿去给老夫人请安顺带道别。


    “怎的这样快就要走?不是说要多待几日的吗?”


    “那边来催了,前任县令也是要去旁的地方上任的,我想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还是早些去为好。”


    老夫人点点头:“这样也好,只是辛苦你们了,我让她们去准备些吃食,你们在家吃了午膳再走。”


    “恐怕天黑前赶不上驿站,还是早些出发为好。”


    “唉,算了,你们去吧,我叫丫鬟收拾些吃的用的,给你们带上,这总花不了多长时辰,你们还得去给你们母亲拜别呢。”老夫人朝丫鬟吩咐,“槐灵,去将二夫人叫来。”


    刘夫人听见通传就皱了眉,这会儿见到人,又红了眼:“怎么这样快就要走?”


    阮葵垂着眼,低声道:“嗯,得早些去。”


    “过年回来吗?宿县隔得不算太远,几日路程而已。”


    “这也说不准,得到时候再说。”


    刘夫人长长叹息一声:“算了,路上多注意,天冷了,多穿一些,不要冻着。”


    “我知晓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收好了,就是祖母方才说要再让丫鬟给我们装一些。”


    “好,我也去看看。宿县不比京城,京城虽是路远,但毕竟是天子脚下,治安好,也繁华。我去盯着多给你们带些行李,免得去宿县买不到。”


    阮葵有些心虚,点点头,偷偷看向元献。


    元献倒是一点儿没变化,像真的着急去接任一样,还和祖母闲聊起去拜访刺史的事儿,只剩她一个坐立不安。


    伯爵府的马车一路送他们上了官道,丫鬟们催促过好几回,刘夫人才依依不舍停下。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缺什么了就让人来传信,娘叫人在这边置办了给你们送去。”


    “也不用叫别人送,祖母方才还叮嘱呢,让我多向献哥儿学学,若是有什么需要送的,叫我去就成,也好顺道去学习学习。”阮藜接话。


    “多谢二哥。”元献嘴上道谢,眼中却是警告。


    阮藜只当看不见:“天不早了,赶紧启程吧,免得天黑前到不了驿站。”


    刘夫人也道:“是,快去吧。”


    元献又与两人告别,转身回到车中。


    马车行驶,阮葵瞥他一眼,低声道:“你可真会说假话,每回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也不知对我说了多少假话。”


    “妹妹这话说得好没有道理,我为何说假话,妹妹还不清楚吗?若要他们看出来,该如何解释?我可从来没跟妹妹说过谎,若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我可都说的是暂时不能与妹妹说。”


    “你做事是滴水不漏。”阮葵嘀咕一句。


    “不是滴水不漏,是我在妹妹跟前的确没有说过假话。”元献笑着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亲,“不知宿县情况如何,等到了还得妹妹盯着将家里收拾齐整。”


    她瞅他一眼,嘴角却悄悄翘了翘:“噢。”


    宿县在徐州的东南部,地势还算平坦,郊外有几座山丘而已,但城里贫困,城墙还算结实,但县衙看着有些年头了,墙砖破损的地方不少,勉强能用。


    衙役进去传了话,县令脸上堆着笑,一溜小跑出来,热情道:“我还以为拾遗要晚些再来呢。”


    “县令客气,如今已不是拾遗了。”


    “啊是是,状元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想来经过锻炼便会被圣上调回京城。”


    “您客气了,这都说不准,”元献带着阮葵抬步往里走,“我想着早些来也好提前了解了解县衙里的事,方便往后开展。”


    “原是如此。其实早就在整理了,只是太多太杂,要花些功夫。我看状元不如去驿站歇息几日,也可以在县城转转,看看人文风貌,待我这边整理完了便转交给状元。”


    “那就有劳县令了,中午我们请县令吃饭吧。”


    县令摆摆手:“不不,你们才来这儿,应当是我尽地主之谊,我请你们。不过还稍等片刻了,待我这边忙完,二位稍坐片刻。”


    “好,县令先忙就是。”元献带着阮葵坐下,见县令走了,偏头朝人低声道,“你若是不想和我们一块儿去吃饭,就让荷生陪你回驿站。”


    阮葵上下打量他几眼,道:“我还是去吧,我要听听你们说什么。”


    他笑着应:“好。”


    阮葵轻哼一声,收回目光。其实她也听不懂他们那些官腔,但还是想听一听,免得元献背着她做什么坏事。


    不过饭桌上似乎也没说什么,推杯换盏一番,也就过去了。


    在驿站住了几日后,县令又找上门来,两人又嘀嘀咕咕在厢房说些什么,她站在外面没太听清。


    “这帐实在也不能怪我,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也不好办,又不敢跟上面汇报。其实状元你也不必算得那样清楚,这里离京城远着,查也查不到这儿来。”


    “我也不想为难县令,可我来之前陛下可是给我下过军令状的,三年后必要上报,到时若是兜不住,不仅是我和县令,从前这里任职过的可都跑不掉。”


    “这、这……状元也不用拿这种话出来吓人……”


    “我吓县令做什么呢?我也想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也说了,我就是来锻炼锻炼的,锻炼完了是要回去的,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呢?”元献顿了顿,“不过我对这里的事也不太了解,不如这样,我帮县令想几个法子,县令斟酌斟酌,如何?”


    房中的说话声小了,阮葵将耳朵贴到墙上都听不见了,只好回到桌边等着。


    好一会儿,人才回来,她抬眸看去,低声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没。再等几日我们就可以搬进县衙里了,你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现下可以去买了。”


    阮葵看他几眼,肯定道:“你骗人。”


    他笑了笑:“是遇到些事,但不算麻烦,不用担心,小事一桩,能解决的。”


    第74章 第 74 章 我又不是仙女儿


    阮葵噢一声, 想起大嫂子先前说过的,不说话了。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想想家里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没几日, 他们果真住进了县衙里,上一任县令也离开了, 走的那日元献还去送了, 不知道两人做了什么,还有说有笑的。


    她支着脸叹了口气:“他如今是当官了, 什么也不与我说了,我也不知晓他每天在做什么。”


    “我整日跟着少爷都弄不懂呢, 您也别想太多了, 小的给您盯着呢,少爷没跟旁的女人接触过。”


    “噢。”她瞅荷生一眼, “他最近在忙什么?”


    “在看县衙里的账目……不过,您要是想知道, 您自己去看看呗。”


    “我也想过去看,但我看不懂啊, 早知道有今日, 我从前就该好好读书的。”她说着,又是重重叹息一声。


    荷生嘿嘿笑道:“您又不考官,操心这些做什么?您只要知晓少爷是不是在忙正事就行了。”


    “可他知晓我的事, 我却不懂他的事,他以后不就会没话跟我说了?那万一这时候突然出来个知书达礼的女子, 和他有话说怎么办?我不是完蛋了?”


    “您原先不是不在意少爷的吗?”


    阮葵看他嬉皮笑脸的,狠狠瞪他一眼:“都这么多年了,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我现在就是在意他了又怎么着?”


    他又嘿嘿笑:“您还不明白吗?少爷就是喜欢您, 您懂不懂这些他都喜欢您,您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我才不信呢,我又不是仙女儿。”


    “我也这样觉着,可好像在少爷心中,您就是仙女儿。”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去准备新年礼了。快过年了,说好了今年过年不回去的,礼得准备好,不然说不过去。”


    宿县的冬天比徐州的暖和不了多少,房中点了好几炉炭火后,终于不冷了。


    元献正在处理公务,偏头看一眼百无聊赖的阮葵,放了笔:“宿县做陶器的是不多,买陶器的也不多,但寿州那边有官窑,不过是做瓷器的,妹妹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研究研究瓷器,到时我们可以去一趟寿州看看。”


    “行啊,我感觉都是差不多的嘛。”


    “妹妹要是没事做,可以看看做瓷器的书。我年底是有些忙,等这阵子忙完就好了,到时就能陪你了。”


    “我……”她抿了抿唇,垂下眼。


    元献朝她伸手:“抱一会儿吧,我抱完再看也行。”


    她走过去,往他腿上一坐。


    元献摸摸她的脸:“这段日子确实是太忙了,我刚来这里,有好多事要慢慢理顺,等事情都摆顺了就不会这样忙了。”


    她仰头,在他嘴角亲亲。


    元献喉头轻动,温热的气息喷洒而出,悄声问:“怎的了?”


    “没。”她说着,腿却一跨,手臂也攀上他的肩,忍不住在抿住他的唇。


    元献强忍片刻,扣住她的腰,推起她的裙子。


    椅腿磕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地响着,元献有些用不上力,扫开账目公文,将人往桌上一放,垂头在她脖颈上亲吻,在桌面留下一滩水渍。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他抱着怀中跨坐着的人,拿着笔继续书写,一脸沉着。


    没一会儿,阮葵悄声道:“滑出去了。”


    元献咽了口唾液,哑声问:“要放回去吗?”


    “不要,你好好忙你的。”她这样说,手却紧紧抱住他,挂在他身上没打算要下去。


    元献只是将她搂紧一些,继续翻动书页。


    “二爷,您怎么突然来了。”


    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阮葵一惊,赶紧从元献腿上起来。元献倒是没急,不紧不慢将衣裳整理好,眉头却皱起,人刚跨进门,他便冷声道:“出去。”


    阮藜一愣,扫见背对着整理上衣的阮葵,忽然觉着不对:“你们大白天的在书房干嘛呢?”


    元献抬眼:“出去。”


    阮藜双手投降,背过身去:“祖母和叔母放心不下你们,叫我给你们送些东西来。”


    元献起身越过他:“出去说。”


    阮藜瞥他一眼,无奈跟上:“我闯的是书房又不是卧房,谁知道你们在书房里做这个?”


    他回眸,一记眼刀飞去:“看来二哥明岁的考试是有着落了。”


    “行了行了,我投降还不行?我哪儿有什么着落,祖母催我来还不是想叫我来跟你请教请教?她们都不许我提前出发了,非得过了年才上京城去,生怕我一个人在路上荒废了。”


    “祖母担忧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还不快教我几招?好歹咱们也是这么多年交情吧?”


    “读书岂能是一日之功?”


    “得,我就知晓你小子早就记恨我了。”


    “即便是我不记恨二哥,二哥也该知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我若与二哥单独相处,我夫人又要闹起来了。”


    阮藜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真有那样十恶不赦吗?”


    “我不知晓二哥是不是十恶不赦,但我知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元献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手稿,二哥若是需要,我去拿来给二哥。”


    阮藜连连应好:“行行行,给我看看也行。”


    “稍等。”元献转身回到书房,朝着面壁的人走去,轻声道,“宽心,他没瞧见什么。”


    阮葵回眸看他一眼:“噢。”


    “他来要手稿的,我拿出去给他就行了,不用多久,你要是不好意思出去,在这儿坐一会儿也行,炭火都还足着,也不冷。”


    “他不会出去乱说吧?”


    “放心,不会。”元献按着她坐下,“坐一会儿,我出去应付几句。”


    他的衣物不算多,每回要搬家也不占地方,书籍手稿多得很,满满几箱子,好在都收拾齐整了,轻车熟路便能寻到。


    “这些是我誊抄的会试答卷,这些是平时做的课业,二哥不要乱传阅,看完再还给我。”


    “知晓了知晓了。”阮藜接过,仔细看着。


    元献坐下,问:“二哥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过完年就去。”


    “二哥到时帮我们带些礼送给大伯和大表哥。”


    “行,没问题。”


    “那二哥回吧。”


    “啊?”阮藜抬头,“我才刚来你就赶我回去?祖母可说要我在这儿多住几日的。”


    元献也抬眼:“我们这地方小,恐怕也没有二哥住的地方。”


    “厢房不是空着吗?”


    “二哥非要人将话说得那样直白吗?”


    阮藜哼笑一声:“放心吧,今儿天晚了,我明儿一早就走,你以为我那样喜欢跟你们两个凑在一起?不过,你们日日这般,还没有个孩子,你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元献斜眼看去:“怎么?二哥也懂医术了?”


    阮藜挑挑眉:“我倒是不懂,不过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帮你找几个大夫来。”


    “看来二哥对明年的考试是有把握了。”


    “得得,你也就会这一句了。”


    “只会这一句又如何?只要好用就行。”元献往后靠了靠,“二哥明岁要是考不上打算如何?”


    阮藜叹了口气:“明岁要是考不上,父亲他们恐怕就不会让我考了,还能如何?只能看看能不能走动走动关系安排个职位了。到时我来给你做个主簿如何?”


    “我还有毛病得治,恐怕没有空闲帮二哥举荐。”


    “你这不是小心眼儿是什么?罢了,我也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了,我去厢房待着了,你们继续、继续。”阮藜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有没有什么要给祖母和叔母带的东西?你们叫人收拾好,我明日启程时带上。”


    “那有劳二哥了。”元献也起身,又回到书房里。


    阮葵偏头看来:“我才不要他来我们这儿呢。”


    “放心吧,都是说笑的话,他便是考不上,大伯也会想办法给他在徐州城寻个差事,不会来这儿的。”


    “那就好。”阮葵抱住他,“他还说你有毛病,我看他才有毛病。”


    他笑着摸摸她的发:“说就说,又不是他说的就是真的,我也不在意这个。”


    “可是我不想让旁人说你。”阮葵凑过去,趴在他肩上,小声道,“我觉着你就是最好的。”


    “那以后不许将分开挂在嘴上。”


    “噢。”阮葵松开他,“你是不是还没忙完?赶紧忙去吧。”


    他没动:“妹妹还没回答我呢,能不能做到以后不将分开挂在嘴上?”


    阮葵被他的目光盯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知晓总说分开不好,垂着头,低低应了声:“可以。”


    元献靠近,鼻尖几乎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问:“那若是以后妹妹再提起,该如何?”


    “我……”她鼓起脸,正要辩驳,瞧见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眼,又泄了气,“可、可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能说分开吗?”


    “什么叫对你不好?总要有个具体的说法,否则我今儿没抱你,你也能说成我对你不好,那我找谁说理去?”


    “就是、就是……”


    “妹妹也给我定个七出三不去?”


    “那我得好好想想。”


    元献咬了咬她的鼻尖,悄声:“也一并想想若是自个儿做不到,该如何受罚。”


    第75章 第 75 章 少爷心里,连前程都比不……


    阮葵缩了缩脖子:“你做得到, 我就做得到。”


    “妹妹只管写就是,若是合理,我自然做得到, 就怕妹妹做不到。”


    “那合不合理谁说了算?”


    “自然是我们辩论,谁说得有理谁说了算。”


    阮葵对上他那有些浓稠的眼神, 忍不住又往后躲了躲:“你赶紧忙去, 我也去想想。”


    他突然将人掐腰举起,占了她的位置, 让她跨坐在腿上,悄声在她耳旁道:“方才还没结束呢。”


    “不要, 二哥在外面, 我才不要丢人。”阮葵别开脸。


    元献将她转回来:“放心,他没法儿再闯进来了, 我方才将门栓上了。”


    “一会儿有声音他也听得见的。”


    “妹妹声音小些就好了,外面听不见的。”


    阮葵轻轻推拒几下, 最后还是挂在了他身上。


    幸好阮藜隔日就走了,没有外人在, 阮葵胆大很多, 元献是挺高兴的,也多亏过了年要去乡里走访,他还算能缓得过来。


    天暖和了, 各家各户也劳作起来,乡中走访一圈, 到了种粮食的时候,田里地里全都是农户。


    元献挽了衣袖跟着下了田,阮葵也想下来着,听说地里有吸血的虫子, 老老实实坐在石头上等着。


    她近来总容易犯困,晒了会儿太阳,浑身暖烘烘的,又昏昏欲睡起来,连不远处的喧闹声都未能将她吵醒。


    一道脚步声走近,她才恍然醒来,抬眸看向郎中,有些茫然:“有什么事吗?”


    “没、没。”年轻的郎中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县令大人这一阵子操劳,我们无以为报,我想着来给夫人请个平安脉。”


    阮葵眨眨眼,看着眼前老实的年轻人,将手腕伸出去:“行。”


    “夫人可有手帕?”


    阮葵又摸出帕子,将手腕一遮:“喏。”


    郎中腼腆笑笑,隔着帕子探探她的脉搏,没一会儿,面露疑色。


    “我生病了吗?”她也有些紧张了。


    “没。”郎中又笑笑,迟疑道,“好像是喜脉。”


    “啊?”


    “你确认吗?”元献突然冒出来。


    阮葵转头:“你忙完了?”


    元献洗了手,边擦着水边道:“刚忙完。”


    “见过县令大人。”郎中也转身。


    元献微微点头,又问:“你确认是喜脉吗?”


    “这脉象往来流利,入盘走珠,应当是喜脉无疑。”郎中眉头皱皱,又问,“夫人这几日可有嗜睡的症状?”


    阮葵惊讶道:“啊?我这几日好像真的挺困的。”


    “那月事呢?可有推迟。”


    阮葵算了算,又是惊讶:“好像真的没来。”


    “那就是十有八九了。”


    “多谢你告知。”元献给荷生一个眼色,让人上前给了酬金,牵着阮葵走远一些,“我这几日也要忙完了,等回了县城再找大夫来看,你这几日多注意着些,不要乱吃东西不要乱走动。”


    阮葵低着头,指指他的鞋:“有泥。”


    “无妨,这几日还要忙的,等忙完一并换洗。”他瞥一眼,又问,“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阮葵摇摇头:“没。”


    元献脑中有些空白,点点头,好一会儿,思绪才又接上:“这里太阳不错,让荷生陪你晒晒太阳,我去将事办完,咱们就去下一个村子。”


    “好。”阮葵脑中也是空白的。


    “对了,你现在能坐车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早上不就是坐车过来的?”


    “要不等吃了午饭再走?一会儿赶路肯定要晚一些才能吃上饭了。”


    “我还好,不饿。”


    元献又点头,思索一圈,似乎没什么可叮嘱的了,最后嘱咐一句:“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阮葵也也点了头,在路边的小木桩上坐下,盯着鞋尖发呆。


    没多久,元献回来,和她一块儿上了马车,从怀里摸出一个烙馍两个鸡蛋:“若是饿了,先吃些垫垫。”


    她抿抿唇,接过鸡蛋,在窗沿上磕了一下,慢慢剥开。


    元献又朝外面吩咐:“这两日还好,都是在附近的村里,路程不远,过两日回县城要很走一会儿,你去寻寻,买两床褥子回来,好垫在车上。”


    “好,小的记住了,等到了就去寻。”


    元献稍放心一些,解下水袋递给身旁的人:“是刚倒的,温热的。”


    阮葵没说话,慢慢吃了蛋,才接过他手中的水袋。她现在脑子还是有些不大清醒,跟做梦似的,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将这些村子走访过一遍了,现下是回程的路上,刚好到了播种的时节,元献刚好也停下来再问问田里的事。不过,也用不了两日,忙完后便回县城。


    天儿还不错,只是路上的灰有些大,不好开窗。她被人搂着卧在厚厚的褥子上,仍旧是几日前那副沉思的模样。


    元献摸摸她的脸,在她发顶亲了亲,轻声询问:“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


    元献低头看她:“等回了县城就去请大夫,说不定是那郎中诊错了,他瞧着年纪轻,诊错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要是没诊错呢?”她轻声问。


    “妹妹是如何想的呢?我听妹妹的决断。”


    “我……”她现在也做不出什么决断,就是做不出决断,现在脑子才跟浆糊一样。


    元献暗自叹息一声,将她搂紧了些:“还是不想要孩子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些害怕,我想起唐姨妈生产时的模样我就害怕。”


    “我们回了县城找大夫看看能不能开一副落子汤来,总归现下此事只有三人知晓,也传不出去,徐州那边不会知晓的。”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元献顿了顿,在她额头上重重亲吻,“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要,不想要我们就不要。”


    她抬眸:“我不知晓。”


    元献轻轻抚了抚她的眼眸:“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好好歇两日,再慢慢想。”


    “嗯。”她靠回他的胸膛上,还是心神不宁。


    回到县衙时日头还没落,元献跨下马车,正要转身去扶阮葵,一个丫鬟匆匆迎来。


    “县令,不好了,徐州来信,说是夫人病重,叫您赶紧回去。”


    “病重?”元献眉头微动,“去年不是还好好的吗?”


    “奴婢也不清楚是何清形,信是昨日收到的,奴婢本想去乡下寻您的,听县衙里的人说您这两日就回来了,才没敢贸然动身。”


    “我知晓了,你去忙吧。”元献镇定应一声,转头扶了阮葵下马车,低声叮嘱,“慢些。”


    丫鬟见状不好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悄声走远。


    阮葵左右看了一压,却是低声劝:“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好,我送你回屋里了就动身。”


    “嗯。”


    “让荷生留下陪你,我骑马快行,免得耽搁。你这几日自己多注意些,我一忙完立即回来。”


    “好。”


    元献扶着她坐下,左右走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余的事要交代后,又道:“那我先走了。”


    她点点头,目送他出门后,又垂下眼发呆。


    荷生瞧着她多愁善感的模样,也忍不住叹气。方才车上的对话荷生都听见了,可他也不好多嘴,这会儿能做的只有将人盯紧了,安安稳稳等他们少爷回来。


    可人发呆就算了,饭也不好好吃,喝了几口汤就说吃好了,又坐去书房继续发呆。


    荷生若是不了解她就罢了,可都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哪儿不知晓她从前胃口如何好,显然还是在忧虑呢。


    眼见着夜已深了,催过两三遍,荷生忍不住开口劝:“小的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去,若是有什么得罪的,您只管罚小的就是,可小的真是憋不住了。小的知晓您害怕生产,别说您了,小的也害怕,可若是没有便罢了,可这都有了,您再这样不吃不睡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像少爷说的那样,要么就好好养胎生下来,要么就落了。总归少爷心里只有您,您无论如何选,少爷都是没话说的。”


    “我又不是故意不吃不睡,我就是吃不下睡不着。”阮葵心里有些委屈,不是怪荷生说话说得直白,她明白荷生也是担心她才会说这些,但若是献呆子在,肯定不会这样和她说话。


    荷生顶着压力继续道:“有一件事,几乎没人知晓,连您也不知晓,我本不该多嘴的,可总不能少爷为您做了这样多,您还是不信任他。您知晓少爷为何会突然被调回徐州吗?”


    阮葵抬眸:“为何?”


    “宫里有个王爷,不知何时瞧上了您,再三下拜帖意欲不轨,少爷再三拒绝,那王爷小小使了个绊子,便叫少爷险些要调去他的封地,幸好少爷提前得了消息,这才能想法子改变上意,否则现下不知还会发生何事。您知不知晓少爷深受圣眷,若不是那一个小小的绊子,少爷这会儿已调任御史台了,历练个几年再回中书省那就是五品官,哪会是在此处?”


    她眉头紧皱着,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什么王爷?我一点儿不知晓……”


    “小的也不太清楚,但那会儿有人说要请您去府上做泥人,似乎就是他们派来的。”


    “我不知晓,我没有逾矩过……”


    “您有没有逾矩,小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小的说这事儿也不是要怨你,少爷都不怨您,我有什么资格怨您?是那个什么王爷有毛病,有权有势什么女人找不到?非要盯着别人有妇之夫。”荷生痛骂几句,又道,“小的只是想告诉您,在少爷心里,连前程都比不过您,您该如何就如何,何必要顾虑那样多?用些吃食早些歇息吧,莫再焦心了。”


    第76章 第 76 章 想到你,我就会很开心……


    元献快马赶回徐州时, 天已微微暗了。他将马交给长治,大步进了门,朝藕香问一句:“现下是何情形?”


    “奴婢也不太清楚, 夫人只说是病重,已卧病许久, 大夫也来瞧过, 只是似乎没什么成效,奴婢平时又都在前院伺候, 夫人兴许是觉着奴婢不亲近,也不许奴婢去守着。”


    “好, 我心里有数了, 你去忙吧。”元献往前走两步,又停住, “对了,少夫人最近身子不大舒服, 你收拾收拾去宿县照顾一阵子吧,这边的事交给玉匣就是。”


    藕香张了张口, 将问候的话又咽回去:“是, 奴婢这就去。”


    元献点头,抬步继续往里去。


    正院安静异常,正门口只守了一个丫鬟, 立即朝他迎来:“少爷,夫人就在房中。”


    “我知晓了。”他披风都未脱, 跟着丫鬟径直进了卧房,可床前的帐子却放着,瞧不清里面的状况。他也不好贸然上前,停在房中, 垂眸开口,“母亲是得了什么病?”


    没有人回答。


    元献眉头皱了皱,往旁边的椅上一坐,又道:“我不知母亲又在跟我耍什么花样,但再一再二不再三,今日母亲若是未病,往后就算是听见天大的事,我也不会再赶回来了。”


    帐子里仍旧没有人回答。


    元献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起身要走,忽然察觉不对: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随他一起进门的丫鬟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他紧锁着眉头,快步向前推了推紧闭的房门,无功又折返朝床前去,抬眼环视一圈,瞧见床脚放着的一盏熏香。


    顿时,他心中警铃大作,两步上前,一把掀开帐子,床上哪里有他的作天作地的娘?只有一个穿着肚兜的阮莲。


    “你们!”他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阮莲红着脸光脚追上来:“表兄去哪儿?”


    元献转身,冷眼警告:“你最好离我远些,我可不是什么不与女子动手的人。”


    阮莲提着一口气,未敢上前,抬着一双泪涟涟的眼:“祖母已做主,将我许配给表兄了,表兄不要我,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爱去何处死便去何处死,莫死在我家。”元献用力搡了搡门,却没能推开。


    阮莲借机一个跨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表兄就这样讨厌我……”


    话未说完,他一抬手,直接将人摔去了地上。


    阮莲气得不轻,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示弱:“表兄为何要这样对我?我才是表兄的亲表妹,表兄为何总厚此薄彼。”


    元献斜视她一眼,未置一词,后退几步,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抬步便往外走。


    正院厢房里躲着的唐姨妈见事不成,急忙跑出来:“你去哪儿?”


    他未回答,继续往前。


    唐姨妈顾不上那样多,疾跑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敢违背!”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我还以为我此次回来要丁忧了呢。”


    唐姨妈一噎,听完丫鬟小声解释,脸一下气得涨红,抬手便要打他:“你敢咒你老子娘!”


    他手一抬轻而易举挡住:“不是母亲派人来说自个儿病重的吗?这就是母亲口中的病重吗?我看母亲生龙活虎得很。”


    唐姨妈心虚一瞬,扯着嗓子道:“就算是我没有生病,你也该回来看我,我是你娘!”


    “我回来了,现下如何呢?这种把戏你们玩不腻是吧?有意思吗?”


    “我告诉你,我是娘,我要你纳妾你就得纳妾,你要你休妻你就得休妻。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叫人去给那个挑拨离间的小贱人传信了,今日就是你纳了你表妹又如何……”


    “滚开!”元献手一扫,将人挥开,抬步便要走。


    唐姨妈没有预料,震惊后紧忙追上,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你敢对你亲生母亲动手!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不活了,我也要将此事闹上公堂!走!你跟我上公堂!”


    “我凭什么跟你去公堂?”他挥开唐姨妈的手,后退几步,冷冷看着她,“母亲是好日子过久了过腻了,既如此,母亲以后不必住在此处了,我另有安排。”


    唐姨妈一下慌了:“你要如何!我可是你亲娘!要是没有我,哪儿来的你?要不是为了你这个不孝子,我早就改嫁了!怎会在伯爵府吃这么多年的苦?”


    “母亲若是想改嫁,现在也不迟。”


    “你……你……”唐姨妈左右看一眼,搬起地上的花盆往地上砸去,怒声大吼,“你竟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就是个畜生!我生你不如生个畜生!”


    元献微微侧身:“我不过顺着母亲的话往下说罢了,谁先说的这话谁是畜生,母亲自认是畜生,我也没办法阻拦,但我是不是畜生,轮不到母亲说了算。”


    “你今天不纳妾也得纳妾,要不是你姨妈当年将自己卖去伯爵府,我早就饿死了,有哪里来的你!”


    “便是看在亲戚的份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们,可你们却将我当做能任由你们摆布的傻子,我再不会忍了。”元献冷眼看去,“你不是要我纳她为妾?好,我便纳她为妾,从今往后,你们便一起住去郊外的庄子上去吧。”


    唐姨妈一下愣住,她想要元献纳阮莲为妾,打得是弄死阮葵、扶阮莲上位的主意,到时元家的后代在她手里,她的这个不孝子就算不听她的话又如何?可她未想到这个不孝子能做得这样决绝。


    “玉匣,去挑一处有农田的好庄子,往后也不用给她们两人好饭好菜的供着,她们已经闲出天际了,正好去种种地,也好消磨时光。”


    “你敢!”唐姨妈跳起大吼一声,“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同意的,伯爵府的老夫人也同意了的,你敢这样对我对你表妹,伯爵府的人饶不了你!”


    玉匣轻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祖宗说了,既然已嫁来元家,便是元家的人,一切都由元家家主处置,她老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唐姨妈一惊,忽然醒过神:“你、你们故意的,你们故意要陷害我的!”


    元献未理会,淡淡吩咐:“将母亲和新来的那个姨娘请进房中,待庄子置办好了,就送她们去。”


    “你不能这样对我!那死老太太是故意的!她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我就说她们怎么突然这样好说话了,原来是为了挑拨离间……”唐姨妈被几个人拦着往正房退,边退边哭,“儿啊,你不要相信她们,她们是故意的……”


    元献并非不知晓老夫人的算计,可他也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两个蠢得要命的人,他甚至一时都说不上哪个叫他更心累一些。


    “方才我说的并不是气话,你这就去办。”他转身朝玉匣吩咐,“县城还有事,我得赶回去了。”


    玉匣立即道:“少爷您莫恼,老夫人也不想烦着少爷,可夫人她总是这般,老夫人也不好办,若拦得狠了,只怕夫人会闹得更厉害。”


    “我知晓了,你看好她们就是。”元献抬步往前。


    身后的人已被拦去了房中,可还在声嘶力竭地喊:“我才是你母亲,哪儿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呢?你是被他们伯爵府的人迷惑了啊,他们根本不是真心为你好,他们就是想你以后当了大官儿好帮扶他们,他们将你扔进那样偏远的院子里,恨不得要你时时读书,他们根本就是真心的!献哥儿!献哥儿!娘知晓错了!真的知晓错了……”


    他自然知晓伯爵府不是真心,可他从来不需要真心,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伯爵府想从他身上得回报也无可厚非。刘夫人的善心本就是意外,阮葵更是意外,他不需要更多意外了。


    他未敢停留,趁着天黑前,策马出了城门,又是熬了两夜回到宿县,敲开紧闭的城门,狂奔回县衙。


    月上中天,荷生打个哈欠来开门,瞧见他时却瞪大了眼:“少爷怎的此时回来了?未去徐州吗?”


    “她呢?”他未答,直往房中去。


    “少夫人早睡下了。”


    “这几日没什么人来吧?”


    “没。怎么了?”


    “没事,你去歇着吧。”元献进了卧房,瞧见那张睡颜,心中的巨石放下,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又吻。


    翌日,阮葵一睁眼,瞧见身旁的人,惊了好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元献也就去徐州时还断断续续睡过,从徐州回来的路上几乎没有合过眼,这会儿头还是沉得厉害,沙哑着嗓子道,“昨晚回来的,那会儿你睡了,我未喊你。”


    阮葵指尖轻轻碰碰他眼下的乌青:“你是不是好几夜没歇了?”


    “嗯。是好久没歇了。”


    “那你快睡吧,我不吵你了。”


    “好。”元献闭着眼笑了笑,又睡过去。


    阮葵盯着他看了会儿,悄声出了门,小声跟荷生问话:“他为何这样快就回来了?徐州那边是什么状况?”


    “小的也不知晓,昨晚问过了,少爷没答。”


    “行吧,那等他醒了我自己问吧。”


    “您也别心急,少爷能回来就证明没什么事儿。”


    阮葵点点头,轻声进了厨房,盯着丫鬟们做了些元献爱吃的菜,但饭菜都好了,人也不见醒。她悄声进门看过几眼,见人睡得正酣,又悄声退出门。


    直至傍晚,人醒了,吃了饭,没来得及说上话,往前面衙门跟人说正事了,又到晚上,才算是有空闲。


    “你娘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她。”元献笑着摸摸她的脸,“你呢?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我还好。”


    “我想你了。”元献抱住她,“真的很想你,我也不知是为何,只要想到你,我就会很开心。”


    “我也想你了。”她抿抿唇,试探开口,“献呆子,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回徐州来的?”


    第77章 第 77 章 是,我在意他


    元献怔愣一瞬, 笑着看她:“谁跟你说的?”


    她握紧他的手:“还能有什么人?你肯定猜得到,你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我, 你才回徐州的?”


    “他如何说的?”


    “你回答我。”


    “也是也不是。现在轮到妹妹回答我了。”


    阮葵瞅他一眼:“你这算是什么回答。”


    “原就是如此,我便只能这样回答。”


    “荷生说你原本能留在京城当大官的, 是因为我不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你才不得以带我回来避难的。”


    元献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不是你招惹的, 不怪你。我也不是什么能当大官,荷生他说得过了, 当大官哪儿是那样容易的。来这儿确实是为了避难, 但也不只是为了你,我做事太过出挑, 恐招惹红眼,来这儿躲躲也挺好。”


    “你那段日子特别忙, 是在忙这个吗?”


    “嗯。”


    “你……你这样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为何?我们是夫妻,相互扶持不是应当的吗?”


    她避开眼, 垂着头道:“是要相互扶持, 可我没能扶持你什么。”


    “怎么没有?我没考上前花的不都是你的嫁妆?你还花钱给我做衣裳做鞋子。”


    “可那些不是我挣来的,是我娘她们给我的,我知晓, 收了她们的钱就要听她们的话,家里的丫鬟都是用来盯着我们的, 我们家一旦有什么事儿,她们第一个就知晓了。”


    “即使不算这些,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小时候你老捉些虫子送给我,逗我开心。”


    “谁逗你开心了, 我那是吓唬你!”


    “不论是如何,小时候只有你和我玩,我从小一想到你就觉得开心,现在和你在一块儿也开心。”


    阮葵抬头看着他:“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什么也为你做。献呆子,你想不想要孩子?”


    他回望:“不要这样,不要为了我生下这个孩子,要你爱我,你觉得和我一起抚育一个孩子是开心的,再决定生下来。”


    “我……”阮葵抱紧他的腰,“我怕疼,还怕死。”


    “我知晓。”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我没办法告诉你不疼,所以我只能让你自己选。”


    “我知晓了,我还要再想想。”


    “好,月份还浅,不着急,妹妹可以慢慢想。”元献顿了顿,顾忌着她有身孕,没好跟她说前几日发生的事,“早些睡,我好几日没睡,还是有些困。”


    她枕在他手臂上,手轻轻搭在他腰间:“你这样着急做什么?我看你这样快回来,还以为你没去呢。”


    “我想早些回来陪你。你这阵子一直郁郁寡欢的,正是需要我的时候,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元献闭着眼道。


    “我……”她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蹭蹭。“嗯,荷生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特别想你,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不会那样说。”


    元献睁眼:“他对你不敬了?我明日训他。”


    “没,他没对我不敬,他也是为我好,就是,我想你了。”


    “他没对你不敬就好。”元献将她往跟前搂了搂,“我知晓你想我,我也想你,以后若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


    “嗯,你快睡吧。”她捂住他的眼睛。


    元献闭着眼,笑着将她的手握紧放在心口。


    她悄悄弯了弯唇,往他颈边又靠了靠。


    早上县衙前面有事要忙,元献吃罢饭就往前面去了,她这会儿是特殊的时候就没往外跟,一个人躺在书房里看书。


    看着,门轻响,藕香出现在门前:“少夫人。”


    “诶?”阮葵坐起身,“藕香,你怎么来了?”


    “少爷说您最近身子不适,叫奴婢来照看您一段时日。您哪里不舒服?”


    阮葵让出一个位置:“我没哪儿不舒服,我就是……我怀孕了。”


    “啊?”藕香一怔,又笑着坐下,“那是喜事啊。”


    阮葵垂下眼,轻轻应一声。


    藕香给她整理整理毯子,轻声道:“小姐还是不想要孩子吗?少爷是如何说的?”


    “我也不是不想要,我就是有些害怕……元献他说要我自己考虑,他不干涉。”


    “我也不跟您说假话,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呢?看个人的身子如何,只分疼得轻疼得重罢了。”藕香道,“不过您既然说了不是不想要,我就再多说几句。多亏了您优待,我生产时没遭什么罪,后来也恢复得挺好,没落下什么病根。长治对我也还算不错,平日也不需我操太多的心,就是这回过来,他因着要守家没跟来,还叮嘱了许多,孩子也放在徐州让他照看。”


    阮葵看着她,细细听着。


    “我上回要跟您说的第二个缘故便是这个。我和长治都是当奴婢,没读什么书,说不出什么你爱我我爱你这样的词儿来,但我心里清楚他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是真心待他,因着我们感情深厚便顺其自然有了这个孩子,虽然日子总避免不了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总得来说还是开心的。我知晓,您在纠结,也是因为您体会到了少爷的用情,您在意他。”


    她低低垂着头:“是,我在意他,我有时候觉着我在意他在意得已超越了在意自己,有时我会为他伤心,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可您难道不会因为少爷开心吗?有开心就有伤心,只是到底是开心多一些,还是伤心多一些,只有您自个儿才知晓。”


    “嘿嘿。”她抬起晶莹剔透的眼眸,咧开嘴,“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生孩子没那样疼?”


    “奴婢只生过一回,也说不好,不如多找几个大夫来,多找几个生养过的来问问。”


    “那先找几个生过的来问问吧。”


    藕香笑着应下:“好,我跟少爷说一声,明儿就找人问去。”


    阮葵笑着抿起唇,罕见腼腆地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寻,但先不要告诉祖母母亲她们,她们要是知晓我怀孕了,肯定要来盯着我。”


    “少夫人放心,我虽是伯爵府出来的,可是您的人,现下是您和少爷的丫鬟,我心里清楚,不该随意去跟伯爵府传话。”


    “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又点点头,心情眼见好了许多。


    藕香轻声退下,吩咐丫鬟们忌口事宜,又去禀报了元献,领了专项的银子,计划着去寻些有经验的人来。


    元献得了信但未太过惊讶,吩咐荷生去寻了些妇科的医书回来,晚上交到阮葵手中。


    “这是什么?”


    “我陪妹妹一块儿看,多了解了解兴许就没那样焦心了。”


    阮葵抱住他的肩,在他脸颊上亲了下:“献呆子,你真好。”


    他搂紧她:“还有什么顾虑的,只管说就是,不要闷在心里。”


    “也没什么,就是觉着有些神奇,我现在都还像做梦一样,我有孩子了。”


    “县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这两日不在,等人回来了,请他来看看,旁人来看我也不放心。”


    “这个不着急,藕香也要请些生产过的妇人们来的,问问她们也能知晓许多。”阮葵抬头看他,“你喜欢小姑娘还是小伙子?”


    他垂眸,笑着道:“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对了。”阮葵一下正襟危坐起来,“表姐先前跟我说过,等我生了孩子,要和他们的孩子定亲的,万一我们孩子不想表姐的孩子在一块儿如何是好?”


    元献止不住笑出声:“这还早着呢,不用过早操心这些。”


    “噢。”她摸摸肚子。


    元献握住她的手:“况且有我在呢,孩子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有什么不满的,我自会应对。”


    “我倒不是不信你,只是觉着都跟表姐说好了,倒是不答应好像不太好……”


    “又没下聘金,又没按手印,况且孩子都还未生下来,算什么说好了?你好好休息就好,不必操心这些。”


    她胡乱点了头,又问:“等孩子生了,母亲她们过来盯着我怎么办?她们一来肯定又要说这说那,什么都要管,没个停歇的时候。”


    “你不想让他们来,我自会拦着。这个也不用担心,上回你还怕父亲会骂你呢,可后来不也没事?”


    “噢,行吧。”


    她知晓状元挺了不得的,但不知晓这样了不得,她能感觉到家里人热情客气了许多,心中多少有些觉着怪异,但她现在明白了,许多事可以心里清楚,却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她也不多问了,旁人的想法她也改变不了,至于其它的,献呆子一向说话算话,许诺过的事都能备好,她只用好好养胎就行了。


    隔日,藕香请了好几个生产过的妇人来,阮葵拿了纸笔,吃着果子边问边记,回头又拿着记录的册子跟元献念叨。


    “为何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啊?”


    “她们说得也不一定对,还是要问过大夫才是。”


    “若大夫也说不能吃呢?”


    “那我陪妹妹,妹妹不能吃的,我也不吃。”


    第78章 第 78 章 吃多了


    阮葵怔愣一瞬, 咧开嘴:“真的啊?”


    元献笑着看她:“自然是真的。”


    “嘿嘿,那也行吧。”她放下册子,笑眯眯地凑过去, “那我以后肯定好好忌口。”


    元献笑着搂住她的腰:“也就忌这几个月,等孩子生了就好了。”


    她将下颌往他肩上一搁, 轻轻摸摸肚子:“我感觉我们的孩子大一些了。”


    “嗯?”元献眉头动动, “这才过了几日,有这样快显怀吗?”


    阮葵往他腿上一坐, 牵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不服气道:“可是我就是觉着他变大了, 我还感觉到他动了呢!”


    “好好好。”他忍俊不禁, “好,你说动了就动了吧, 等大夫来了,问过大夫就知晓了。”


    “大夫来了也是一样的。”阮葵头一偏, 靠在他肩上,“献呆子, 你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他微微偏头, 轻轻靠在她的发顶上:“妹妹有什么头绪吗?”


    “我想不到,你想一个嘛。”


    他思索片刻,用指尖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字。


    “忻?”


    “心忻然说, 是为欣喜,忻民之善, 是为明察。”


    阮葵笑着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献呆子,你真是个大文豪。”


    他笑得肩膀抖动:“好吧。”


    “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那就叫这个?”


    “行,就叫这个。”阮葵起身,脚步轻快着往床边去, “元忻,还挺好听的,就这个了。”


    元献问:“去哪儿?”


    阮葵举起床头的书:“看书啊,你不是说每日要陪我看的吗?”


    “难得你有这样勤奋的时候。”


    “什么难得?我以前又不是没认真看过书?”她小声嘀咕,“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


    元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天晚了,烛火没那样亮,少看一会儿,当心伤眼睛。”


    她眼珠子左右转转:“我怀孕了,又不能那个,睡那样早做什么?”


    “我看过书了,说是四个月后就可以了。”


    “你……”她一脚踩在他腿上,“你天天看书就是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元献抓住她的脚踝:“哪儿不正经了?这可是正经事。”


    她轻哼一声,将腿收回去:“我要看书了,你不要吵我。”


    元献未接话,默默给她盖好毯子。


    她这会儿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看书看得认真,饭菜也自己盯着,连孩子衣裳样式都画好了,只等着人拿去照着做。


    晌午,她正吃着坚果等着大夫来,忽然感觉身下一阵暖流,起身一看,惊得直喊:“藕香!藕香!”


    藕香应了声,匆匆忙忙进门,骤然瞧见床上的血迹,也是惊了好一下:“这、这……”


    “我的孩子!”


    “我这就让人找大夫!”藕香夺门而出。


    没多久,大夫未到,元献先从前面赶回来了。


    “出何事了?”


    阮葵正坐着小声哭泣,听见他的声音,更是委屈得不得了,哽咽道:“献呆子,我们的孩子没了。”


    他眉头紧锁,上前扶住她:“发生何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坐在这儿,然后就流血了。”阮葵抬头看他,泪眼模糊。


    他看一眼椅上的血迹,再看看她不算难看的脸色,皱着眉头问:“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我心里难受……”


    “那肚子呢?肚子疼不疼?”


    “不,不疼。”


    元献试探一句:“是不是月事来了?”


    阮葵茫然擦泪:“啊?”


    正巧藕香带着大夫回来,匆匆忙忙进了门:“少爷少夫人,大夫来了。”


    阮葵挂着几滴泪在脸上,伸出手腕去,一脸紧张看着大夫。


    少倾,大夫收回手,无情道:“没有怀孕的迹象,兴许是先前的大夫诊断错了,夫人只是月事来了而已。”


    阮葵眨了眨眼,撇着嘴道:“可我这段时日格外容易犯困。”


    “开春了,天暖和了,犯困也是常有的。”


    “我、我还觉着我肚子变大了。”


    “或许是您吃得多了。”


    阮葵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最后试图辩驳:“那我还感觉到孩子在动。”


    “就算是真怀孕了,也没有一个多月孩子就会动的,您看看您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肠胃不适了。”


    阮葵彻底噎住,垂着头赌气不说话了。


    元献看她一眼,忍住笑意,朝大夫道:“原是如此,多谢大夫解惑,也请大夫瞧瞧,看看我们身子是不是有什么症结,故而这样久还没有子嗣。”


    大夫手又搭去他的脉上,一会儿,道:“我瞧着县令和夫人都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只是时机未到。不过也有可能是草民医术不精,县令可再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


    他微微颔首:“好,多谢大夫。有劳大夫跑一趟,藕香,送大夫出去吧。”


    待藕香领着大夫出了门,他才又笑着握住阮葵的手:“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这两日好好歇一歇。”


    “怎么会这样呢?”阮葵耷拉着脑袋,“我明明感觉我肚子里有一个孩子的呀。”


    元献摸摸她的脸,轻声道:“我方才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我们都没什么问题,你若是想要,等你月事走了,我们再要。”


    “不、不是……”她眼泪又出来了,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我就是觉着、觉着,我兴致勃勃那样多日……结果根本就没有!”


    元献又觉着好笑又觉着心疼,赶紧抱住她,轻轻拍拍她的背:“怪我,是我不好,我该早些请大夫来的,若是早些知晓这是个误会,妹妹便不会这样伤心了。”


    “都怪、都怪那个郎中!”她抽抽搭搭地骂,“学艺不精还出来给人诊什么脉!”


    “是是,都怪他都怪他,我一会儿就叫人去将他骂一顿。”


    “就该把他骂一顿,让所有人都知晓他是庸医!”


    元献笑着应和:“好,我叫荷生写个庸医牌子挂他脖子上,旁人一眼就能看见。”


    阮葵抿抿唇,抹了抹眼泪,这才好受一些,低着头又嘀咕一句:“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元献笑着捧起她的脸:“不是没有了,是还没来呢。”


    “嗯。其实现在没有也挺好的,免得祖母母亲她们又来干涉,也能有借口拒绝表姐的婚约了。”她嘀嘀咕咕半晌将自己哄好了,“反正大夫都说我们没什么问题了,说不定以后就有了。”


    元献笑着亲亲她的脸:“是,有没有都很好,莫哭了。”


    她点点头,清醒许多:“你是不是还没忙完?你去前面忙吧,不用管我了,我也好去洗漱一下。”


    “这会儿也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我就不去前面了,你去洗吧,我和你一块儿。”


    “好。”她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归她现在日日都和这呆子一块儿沐浴,一点儿都不臊得慌,她正在里面收拾呢,那呆子就站在一旁,还给她递一递手巾什么的。


    “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儿?”她回眸看一眼。


    “前段时日,我母亲骗我回去纳阮莲为妾,我一气之下将她们二人送去外面的庄子里了。”


    她惊讶转身:“什么?”


    元献又道:“我没想瞒着你,只是那会儿我也以为你怀孕了,怕你知晓了后生气,伤了身子。”


    “你……”阮葵抿了抿唇,“你这样做不会有事吗?万一旁人知晓了,会不会对你不好?”


    “我敢这样做,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阮葵上前几步,牵住他的手:“我怕你出事,我已经给你惹了很多麻烦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你哪儿给我惹麻烦了?以前没有过,现下也没有。我告知你此事,只是不想瞒着你罢了,没有要扣在你头上的意思,这本来也是我和我母亲之间的问题。”


    “不会有事儿就好。”阮葵双手抱住他的腰,“那个讨厌鬼到底在想什么啊,干嘛好端端上赶着来给人当妾。”


    “莫管她们,让她们在庄子里干几年农活她们就舒坦了。快去洗吧,天还冷着呢,莫着凉了。”


    阮葵转身穿上衣裳,忽然灵光一现:“她们不会是想弄死我,让那个讨厌鬼上位吧?”


    “管她们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让自己喜欢的被她们弄死,换一个我不喜欢的来。”


    “我早就觉着他们每个人都怪怪的了,都热情得不得了,就连我爹也不训我了,上回回家我一次安都没去请过,也不见我爹说什么。”她上前一步,踮着脚悄声道,“他们都在巴结你吗?”


    元献扬唇:“妹妹想听真话?”


    阮葵看着他,认真点头。


    “的确是,他们比你比我还希望我当大官,以后好帮扶整个伯爵府。其实也没错,若不是姨母,若不是伯爵府,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故而妹妹也不必有什么负担。况且帮扶伯爵府也对我有好处,我出身低微,没什么背景,也需要伯爵府帮助。总得来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你……”阮葵别开脸,小声道,“那你还说我们的孩子想如何就如何……”


    “这并不冲突,这是我欠伯爵府的,自该我来偿还,与我们的孩子无关,也与妹妹无关。”


    第79章 第 79 章 是甜的


    “所以, 他们都想要我生个孩子来绑住你。”


    “不需要,我们家不用玩伯爵府那一套。”元献抱住她,“不管他们如何, 我们是真心在一块儿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往后我们可以和他们有来往, 但永远不会被他们干涉。”


    她抬头:“我也觉着斗来斗去挺没有意思的,趁我现在没怀孕, 我想去寿州官窑看看。”


    “等田假去看。到时我提前给刺史上报,应当没什么问题。”


    “嘿嘿, 那是不是之前忌口的东西都能吃啦?”


    “都能吃了, 想吃什么?中午就叫他们煮。”元献牵着她出门,悄声在她耳旁问, “妹妹真想要孩子了?”


    她眨眨眼,沉默一会儿, 点点头。


    元献笑笑:“好,我知晓了。”


    田假, 阮葵婉拒了徐州来的信, 跟着元献一块儿去了寿州。


    寿州官窑离宿县不算太远,两日便到了。她还是第一回参观这样大的窑,还是官窑, 稀奇得很,两眼放着光, 一点儿松懈不了。


    因着顾及刺史引见和元献的身份,负责官窑的人十分客气,还派了人亲自讲解。阮葵听着听着便忍不住要提问,那讲解的人微顿, 看向元献。


    “内子对瓷器十分感兴趣,有劳你帮忙解答一二,在下不胜感激。”


    那人笑着应下:“原是如此,县令若是不弃,某愿为令正解答。瓷器和陶器的材料也不尽相同……”


    阮葵认真听着,眼中的光芒终于收敛一些,脑子不停转动着,一个又一个问题往外抛。


    直到中午,元献开口打断:“听说这附近的酒楼饭菜可口,酒水也十分不错,聊了这样久,也累了,陶官不如一并去用些?”


    那人欣然应允,又聊了不少,带着他们参观赏玩,很是尽心尽力。


    从寿州回去,阮葵兴致盎然又投入进瓷器中,元献瞧着也放心一些。宿县贫困,没什么好玩的,又没什么熟识的人,他真怕她在这儿闷坏了。


    平日里,他在前面处理公务,阮葵便在家里研究瓷器,待放假了,他们就能一块儿研究,或者去周边的村子里游玩。


    又是一年春节,徐州又是早早来了信,元献也早早拒了,他们今年仍旧没有空闲回去。


    “今年收成不错,我打算请个舞狮队来县城里表演,热闹热闹,也能增加商户收入。”


    “真的啊!那我能不能去看舞狮队训练?”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我有空闲了,陪你一块儿去。那群舞狮的虽不是什么坏人,可毕竟是一群男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自打从荷生口中得知京城的事儿后,阮葵心里也清楚了,点点头,低声道:“我知晓了。”


    元献笑着摸摸她的脸:“也不是你的错。”


    “我知晓,我只是觉得我以后得更谨慎一些,免得又招来什么麻烦。”


    “妹妹已经很谨慎了,有些事实在无可避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元献宽慰一句,又道,“不过过年可就玩不了了,我们得主持秩序,人一多事故便多了,里里外外都得有人守着,免得出什么岔子。”


    “好啊,要我帮什么忙吗?”


    “到时我们得在高处守着,随时盯着城里的情况。”


    “行啊,往年过年都没有这样过过,也挺有趣儿的,我保证可以完成!”


    除夕那夜,他们就守在县城大街的酒楼二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随时做着准备。


    时辰一到,炮竹声响起来,舞狮队举着龙,套着狮子装从巷子冒出来,在大街上舞蹈起来。嘈杂的欢闹声在大街上蔓延,夜风一吹,似乎将楼上楼下分成了两个世界。


    叹息声从身旁飘来,元献偏头:“想下去玩吗?让荷生陪你去。”


    阮葵连连摇头:“没,就是觉着从原来在人群中看舞狮子的感觉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原来我眼中就只有舞狮子的,现在我眼里还有这路上的人群。”


    元献笑着揽住她的肩:“然后呢?有何感悟?”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不觉扬起唇:“也没有什么感悟啦,就是觉着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视角,都挺好的。在下面看舞狮很好,在这里看人群也很好。”


    元献抬抬头,朝窗外看去:“看。”


    “什么?”阮葵朝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看去,正在疑惑着,忽然不远处“咻”得一声,一朵烟火在窗边炸开。


    她一下瞪大了眼,一会儿转眼朝身旁的人看,一会儿又忍不住想抬眼看烟火,一双眼睛愣是不够用了。


    元献垂首她耳旁悄声道:“先看烟火,一会儿回去了再看我。”


    她抿住翘起的唇,脸颊上的红晕被烟火照得显眼异常。


    这烟火并不比京城的绚丽,但还没有人在宿县放过烟火,城中人声雀跃,一片喜气洋洋,皆是兴奋地伸着脖子,空中都歇了好一会儿了,众人还舍不得低头。


    烟火放完了,阮葵才道:“今年县里的收成很好吗?你将银钱都花在这个上面了,年底如何与上面交差?”


    “收成还不错,不过这烟火没用县里的银子,用的是我们自己的。”元献笑眼看着她,“妹妹好贴心。”


    “噢。”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避开。


    “宿县的确太冷清了些,去岁便没有热闹过,你又喜欢热闹,我便想着弄些烟火爆竹能热闹些。”


    阮葵左右看了眼,见没人看过来,仰头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下,小声道:“今晚可以让你多要几次。”


    他贴着她的耳垂也压低声音:“这可是妹妹自己说的,别到时又骂我是禽兽。”


    阮葵轻轻搡他一下,义正言辞:“赶快盯着下面,这会儿正是人群疏散的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妹妹大人提点得是,我这就好好看着。”


    “知晓就好。”阮葵抿住翘起的唇,眼观六路,盯着街上的人散完了,终于是长舒一口气,“咱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是。”元献看一眼月色,“还好,现在还不算晚。”


    阮葵瞅他一眼,害羞不接话了。


    柔和的月光从窗外落进来,将影子斜斜在地毯上,元献埋着脸,地上瞧不见脑袋的影子。


    “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阮葵小声喊。


    元献抬头,将她往椅子上又放了放,半跪在她跟前,哑声道:“像不像避火图里画的?”


    她咬着唇,不敢出声,只低低应了个“嗯”。


    “没人听见,想喊就喊吧。”元献勾起唇,俯身要亲她。


    她赶紧偏头:“不要。”


    “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才不要,你自己要吃的,我可没逼你,你别让我尝。”


    “那我想亲妹妹,怎么办?”


    “我不要。”


    元献笑了笑,垂首又去亲她的脖颈。


    她到处都痒痒,扭动着,没一会儿又从椅子上滑下来,挂在扶手上的腿弯也滑落,只能绷着脚尖点在地上,难受得要命。


    “献呆子,不在椅子上了,难受。”她喊。


    元献咬了咬牙,强忍着□□,将她抱去桌上,迫不及待又吻上她的脖颈。


    比她预想的好些,天还未亮时便结束了,只是浑身累得动弹不了,一点儿气力都没了,头一歪,枕在元献手臂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满脸赞赏:“你比从前节制多了。”


    元献摸摸鼻子,低应了一声。现在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还是得节制有度,多为以后做打算。


    阮葵没察觉到什么变化,只是觉着他比从前稍克制些,至少不会一要一整夜了,这样也挺好的,一整晚她实在是熬不住,也受不了,况且他们现在都有事要忙呢,也不适合那样放纵。


    她还好些,平日里只是捏捏陶瓷,歇一日忙一日的也没人来催,元献却是不行,县里的大事不少,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一堆,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小事儿不用她,大事儿她不懂,她想帮忙也帮不上,每日里唯一算得上正事的就是做陶瓷了。


    瓷器比陶器更加细腻清透,上的颜色也更加清晰饱满,她按照先前那只陶狐狸的模样又做了只瓷的,让人送去寿州烧制,又从寿州送回来,费了不少功夫,但成品好看极了,火红的狐狸栩栩如生,上回招待他们的那个陶官写信称赞了她,说是能送去宫里当贡品了。


    这些陶瓷虽然一文钱没挣,还花了她不少银钱和功夫,但那几句夸赞让她受用得很,格外用心起来。从年初到年尾,家里摆满了她做的素胚,抽屉塞满了她画的草图。


    天稍暗一些,元献从前面回来,她给他倒了杯水,将信递给他:“祖母母亲她们又催了。”


    元献放下茶盏,接过信放在手边,握住她的手:“我一会儿来回。”


    她顺势坐下:“如何回?”


    “先前她们派来的大夫不也看过吗?还是那些话,我们身子又没什么问题,就说我们还在努力,其余的只能看天意了。”


    “噢。”


    “妹妹也急着要?”


    “才没呢。”


    元献笑着拍拍她的手:“那就这样回,他们总不能亲自来盯着我们同房。”


    第80章 第 80 章 谁说没人喜欢?我就很喜……


    “你胡说什么呢?”阮葵瞅他一眼, “就该让旁人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在意笑笑:“话粗理不粗,就是这个意思,妹妹明白就好。”


    “今年考核完, 我们是不是就要离开这儿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那我们走之前是不是要回徐州看看。”


    “那是定然。妹妹是担心祖母母亲当面催我们生孩子吗?也不必这样苦恼,到时我来跟他们解释就好。”


    阮葵放心一些:“好, 那我就不操心了。就是又要换地方了, 还挺舍不得的。”


    “怪我,总要奔波, 连累你也跟着我劳累。”


    “也不能这样说。我也不是舍不得这里,我是舍不得我们在这里的日子。”阮葵笑着抱住他的脖颈, “献呆子, 只要跟你在一块儿,去哪儿都行的。”


    他干脆将人抱来怀里:“等去京城了, 我就不能时常在家里了。”


    阮葵转头看他:“你这样确认你能去京城?”


    “八九不离十。不过我倒是不太想去京城,若能在地方为官, 就像现下这样还能抽空回来坐坐。”


    “你……你是不是很累啊?”


    “不是累,我就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一会儿看不到你就想你。”


    阮葵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嘀咕一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肉麻。”


    “这是真心话。”他双手抱紧她,“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儿我就开心,现在抱着你我就觉得很幸福。”


    “你是不是不想做官?”


    “原本是无所谓做不做官的, 可只有做官才能长长久久地跟妹妹在一块儿。”


    “你……”


    “是不是又要叫我别给你扣帽子?我没有,我心甘情愿的,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我只觉得开心,觉得值得。”


    阮葵紧紧抱住他, 用脸在他脸上蹭了蹭:“我才没要埋怨你呢,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献呆子,我也喜欢你,我和你在一块儿也很开心,每天都开心。”


    他笑着亲亲她的脸:“不辛苦。去吃饭?”


    阮葵腼腆笑着,连连点了好几下头:“好。今儿外面送了好些新鲜的小鱼,丫鬟们煎得酥酥脆脆的,可好吃了,我就吃了三个,都给你留着呢,嘿嘿。”


    元献松松牵着她的手,笑着往饭桌边去:“我们可以一块儿吃。”


    “还有李子杏子,就是有点儿酸酸的。”


    “做成果脯或许会好些。”


    “刚刚酸着我了,你也得尝一个,你尝完我再拿下去跟丫鬟们学该如何做。”阮葵递过去一个青青的李子。


    “好,我和妹妹自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元献笑着接过李子,面不改色咬了一口。


    阮葵眨眨眼:“不酸吗?”


    元献眉头动动:“还好。”


    阮葵将信将疑凑过去,轻轻咬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骗人!”


    元献笑得两肩颤抖,几乎停不下来,手抖着将水递过去:“真的酸,别吃了,让她们做成果脯放着吧。”


    “呸呸呸。”阮葵喝了好几口水才好些,“这比我晌午尝的那个还要酸,这样酸,做成果脯估计也是酸的。”


    “放着,等妹妹有身孕了再吃。”


    “噢。”她拿起筷子,嘀咕一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呢。”


    他们请了好几拨大夫了,还有从徐州请来的,都说他们身子无恙,可这样久了也不见有动静,她还偷偷去问过成了亲的妇人,她和元献同房的次数根本不算少,可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孩子。


    她也不好意思真跟人说的那样,垫个枕头,等一等。总归她也不算太急,就是有些疑惑,怕她自个儿真有什么毛病……


    八月,调令果然下来了,她拿着那张调令又是十分疑惑:“补缺是个什么官儿?”


    “跟拾遗的职责差不多,不过比拾遗的品阶高些,想来不过是个跳板,等不了多久就会调我去旁的职位。”


    “这样啊。”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个儿这几年已学得差不多了,原来还有在这样多不懂的。”


    “你不接触,自然不知晓,等去京城了,我与你念叨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若真要单给你将这些讲一遍,便有些枯燥无味了。”


    她点点头,将调令收好:“也行。我看这调令上说明年三月前到任,那我们过年是不是得回去过年?”


    “也不一定是过年,或许是年后,还得等接任的来,来了交接完后再走,到时直接从徐州出发,也省得折腾。”


    “这样也好,过年回去免不了要招待亲戚,想想就头疼,若是走前顺路回去,还能找借口避一避。”


    “也好,那我们到时晚两日再走。”


    阮葵翘起嘴角,又看向身后的一排瓷器:“这些怎么办?”


    “妹妹若想带去京城,便请些人花些银子叫他们送去吧,我们自个儿带反而不好带。”


    “行,那就这样办!”她笑着跳开。


    元献抓住她的手:“诶?去哪儿?”


    “去跟荷生说一声,叫他让人散了,不必再将这些瓷胚送去寿州了,免得来不及送回来。”


    “我和你一块儿去。”


    “荷生就在外面,我就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你跟着我干嘛?”


    “我就想跟着妹妹,今儿前面忙,一整日没瞧见你了。”


    阮葵转头快速在他嘴上亲一下,踮着脚笑着拍拍他的头,悄声道:“我说完就来吃饭,吃完饭咱们晚上早些歇息。”


    他忍不住笑:“好,那你去。”


    确实也没什么额外要说的,只是上一批送去烧的瓷器还没运回来,阮葵也就是叮嘱几句就回房中去了。


    天还未黑透,她便和元献上了床,卧在一块儿说话。她画了好些图,要给他鉴赏。


    “你看,要做成这种镂空的是不是也很好看?”


    “嗯,可以用来放画卷。”


    “就是我的手没那样稳,雕刻不出来这样精致的花纹。”


    “画了图纸让工匠去做也行,你做你擅长的就好。”


    “有道理,那不急,我先捏个差不多的出来看看,再做做调整,等到了京城再找工匠来做。”阮葵放下图纸,回眸看他,“你今儿在外面忙什么呢?”


    他将脑袋轻轻搁在她肩膀上:“西街那条巷子里有人占用街道和邻居吵起来了,扯了一筐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人头都要炸了。”


    “有这样的热闹,你怎的不叫我去看?”


    “什么热闹?两方都要打起来了,可不是好玩的,可说到底也是小事,我哪有闲工夫去管这些?叫下面的人去处理了。我忙主要是得准备着交接了,许多卷宗得整理誊抄,我得过目。”


    “原来是这样,要忙很久吗?”


    “得忙一阵子,不过也还好,先前每年都整理的,现在不过是汇总,倒不算困难,只是有些繁琐。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就跟你一块儿打包这些瓷器素胚,确保能安全送去京城。”


    阮葵抿了抿翘起的唇:“也不用啦,我能弄好的,你安心忙前面的事就行。”


    “好,那你慢慢来,不用着急,等我忙完和你一块儿。”


    “行!反正还早着,也不着急。”


    她先前也要打包素胚送去寿州的,算是有些经验,弄些干草隔着,再订个木框护住就差不多了。


    虽是距离启程还有些日子,但知晓了要走,心中难免兴奋,她也不想捏什么泥人了,每日都在打包东西,早早准备着。


    正收着,荷生从外面回来了,带回上一批烧制的瓷器。


    阮葵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兴致勃勃去看,她上回烧了好几个屏风摆件,正想看看效果。


    “夫人,陶官有信。”


    “写什么了?”


    “应当是跟您说要买您做的瓷器的事儿。”


    “啊?”阮葵愣了一下,惊喜道,“真的啊。”


    荷生心直口快:“是啊,好几个人跟我说这事儿呢。估计是也听说少爷调令的事儿了,想跟咱们套套近乎。”


    阮葵一下瘪了嘴,垂着脑袋,转头继续收拾东西:“我还以为他们真的喜欢呢。”


    荷生怔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犹豫一瞬,赶忙跑去前面搬救星。


    元献听过只道:“我知晓了,你去忙吧。”


    荷生点头,又跑回去。


    晚上,元献主动跟阮葵提起:“听闻寿州有人想买妹妹做的这些瓷器?”


    阮葵一听,果然又不开心了:“嗯,但他们又不是真心喜欢,我才不要卖给他们,我宁愿卖不出去把家里摆满。”


    元献笑着道:“其实我觉得做得挺好的,待去京城了我们开个铺子吧,将这些摆去铺子卖。”


    阮葵抬眼,幽怨看他:“可旁人若知晓是补缺妻子卖的,肯定也都不是真心来买的,无非就是套套近乎罢了。”


    “我们不暴露姓名就好了。我们不说,旁人哪儿知晓这是咱们开的?嗯?”


    阮葵脸上露出些笑意:“那要是没人喜欢呢?”


    “谁说没人喜欢?我就很喜欢。”


    “骗人,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说喜欢。”


    “没骗人,即便不是因为你,我也挺喜欢的,市面上还没见过这样的瓷器,挺新颖的,说不定能成为一股新风呢。没人喜欢也无妨,我们自个儿留着,摆在家里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