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要喊老婆。”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 池漾比裴九遥还积极，去商场买衣服，化妆做头发， 买打算送给裴九遥父母的东西。
雷厉风行的真像个霸总， 临出门上了车， 却突然打了退堂鼓。
“遥遥，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池漾双手握着安全带， 有些紧张。
裴九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你说想结婚吗？又反悔啦？那也没关系， 去吃个饭就好了。”
“不是，”池漾摇了摇脑袋， “不是不想结婚， 是我们要不要晚一点再去见父母？”
“你的意思是……”裴九遥系好安全带， 看向池漾，“我们先结婚，再见父母。”
池漾一顿，“好像也不太好哦……”
“别害怕，他们都很好说话的，而且，肯定会很喜欢你。”裴九遥伸手去挠了挠池漾下巴，把人折腾笑了， 这才缓缓发动汽车， 往家驶去。
池漾全程紧张的要命，下了车后还像小猫踩奶一样踩了踩地砖， 又长舒几口气， 接过裴九遥手中的东西，非要自己拿着才肯上楼。
“滴滴滴”几声输好密码， 裴九遥回头故意捏了捏池漾脸颊，“密码记住了吗？”
池漾还在紧张，提着东西下意识说：“记住了。”
“真乖，这里以后就是你家了。”
裴九遥笑着回头，池漾还直直在原地站着。
“怎么这么呆？”终于轮到裴九遥逗池漾玩，她揉了把池漾脑袋，笑着说，“真可爱。”
“别闹了。”池漾轻呼一口气。
推门进去，饭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裴九遥虽然提前说过自己回家帮忙做饭，但也知道明惠跟父亲肯定等不及，绝对大早晨就起来收拾。
池漾提着东西进去时，明惠已经听到声音从里边出来，围裙还没脱，一张嘴笑得合不拢，“这就是漾漾吧？”
“阿姨好。”池漾站在门口，乖乖喊着。
明惠一瞬间心都化了，“裴九遥，你怎么能让人家小姑娘提东西呢！”
裴九遥回头跟她妈对视一眼，抿着唇无奈地笑了笑，“妈，一回来你就训我。”
她把东西接过来放到客厅一侧，明惠就取出拖鞋放池漾脚边，“快进来吧，漾漾。”
“谢谢阿姨。”
池漾换鞋时，裴九遥去关门，顺便换了鞋走进来，对明惠喊：“妈，这都是池漾大早晨出去给你们买的。”
“人来就好了嘛，还买什么东西。”明惠将饭菜揭开，裴九遥过去帮忙，池漾就在一旁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明惠冲裴九遥使了个眼色，“你去照顾漾漾去，来这儿凑什么热闹？我跟你爸连盖子都不会揭了吗？”
“被伺候了一辈子，我还真怕你不会。”裴九遥将瓦罐的盖子往旁边一放，拍了拍明惠，“记得戴手套。”
说罢牵起池漾的手指，“走，咱俩洗手去。”
池漾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裴九遥身后。
洗完手，裴九遥领着池漾在楼下逛了逛，听到明惠喊吃饭的声音，又领着池漾回到餐桌。
池漾就很乖地坐在裴九遥旁边。
关于池漾的出现，裴九遥解释为自己被砸坏了脑袋，所以把和女朋友的过往经历当成了梦境，还编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剧情。
至于裴九遥为什么有女朋友还没告诉过明惠——裴九遥解释为之前分手过一次，最近才稳定下来，本来想告诉明惠，结果自己就被砸了脑袋。
当时池漾还在国外读书，回来后才知道自己出事。
反正明惠是狗血肥皂剧爱好者，自己会脑补。
目前看来，明惠已经完成脑补，而且接受度良好。至于她爸，只需要知道自己女儿交了个女朋友就够了。
“漾漾多吃点。”明惠整张脸散发着极致的母性光辉，看起来甚至可以立刻代替圣母玛利亚坐在教堂上聆听众人忏悔。
“听说漾漾还在读书是吗？”
池漾笑着点了点头。
“遥遥，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明惠压低声音对裴九遥说。
说罢又清了清嗓子：“漾漾，虽然裴九遥看着没谱，还年轻爱玩，但她人很好的，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呢。”
“妈，”裴九遥给明惠剥了只小龙虾，扔到她碗里，压低声音说，“什么叫没谱还爱玩啊？”
明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摆了摆手，“阿姨不是那个意思，裴九遥不爱玩感情，她只是……”
“我只是纯幼稚，”裴九遥又给池漾剥了一只，“我妈说我爱四处乱跑。”
池漾垂眸笑了笑，眼尾弯弯的，“阿姨，遥遥对我特别好。”
“特别好。”裴九遥故意跟明惠重复了一遍。
明惠瞪裴九遥一眼，不满地撇撇嘴，“那你还跟人家分手，还让小姑娘追你那么久。”
池漾愣了一下，回头看裴九遥。
裴九遥无奈地用指骨蹭了蹭池漾脸颊，“抱歉啊，我妈知道的有点多。”
池漾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时，耳尖有些泛红，“阿姨，遥遥真对我挺好的，分手……是我不对。”
“漾漾年纪小，裴九遥本来就应该让着你。”明惠接话。
“不是……我不……”
裴九遥在桌下捏了捏池漾的手指，帮她接话：“你家漾漾比我还大三岁呢。不过妈妈放心，我肯定会让着她的。”
明惠一怔，捂着嘴发出一连串笑声。
饭桌上四人相谈甚欢，气氛正浓，一家人聚在一起总会聊个没完，更别提是这种场合。
晚上，池漾留宿在裴九遥家里，裴九遥跟明惠说她俩住一间，明惠就没收拾别的住处。
洗完澡，裴九遥回房时，明惠在楼下喊了她一声，裴九遥就顺着楼梯走下去。
灯已经灭了，空调出风口“呼呼”吹个不停。明惠拿着玻璃杯，里面的冰块被一点琥珀色的酒精浸透，漫过去，再晃回来。
裴九遥靠在楼梯边上，摸了摸明惠的头发。
“别喝太多。”裴九遥弯了弯唇角。
明惠靠在不远处的柜台，抿了一口后把玻璃杯放上去，“当啷”一声脆响。
“这不快睡觉了嘛，就少喝一点。”明惠伸手捏了捏裴九遥的胳膊，抬头笑着看她，眼角漫出细小的纹路，像玉璧上敲出的碎痕。
“妈妈今天高兴。”明惠脸上散发出柔和的笑意，“真决定结婚了？”
裴九遥点了点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经历了很多事情才定下来的，不是一时兴起。妈妈，我不是小孩了。”
“我知道。”明惠笑着笑着，眼角纹路中慢慢渗出水滴，“我总说你年纪小，不靠谱。但妈妈知道，你比谁都有主意，比谁都担得起结果。你从来都不会一时兴起的。”
裴九遥伸手点去明惠眼角的泪珠，轻声说：“谢谢妈妈。”
“说什么呢？”明惠握住裴九遥的手，笑道，“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们肯定支持你，只是以后，不能再闹脾气了，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妈。”裴九遥垂眸时，睫毛有些湿润。半黑的楼梯转角，二人安安静静站了一会，裴九遥俯身，轻轻拥抱了一下明惠。
上楼后，池漾在整理衣服。两套一模一样的衬衣，被她端端正正叠放在一旁，袖口是池漾挑的，红宝石背面纹了彼此的名字。
池漾坐在床边，只开了床头灯，“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裴九遥坐过去，看着面前的两叠衣服，暗红色的袖扣在黑夜中波光流转，像彼此鲜红的血液融在一起。
池漾靠上去，挽住裴九遥的手臂，把脑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总觉得像一场梦一样。”裴九遥回头，将池漾垂落下来的头发撩起。
池漾就抬起头，淡淡重复一句：“像梦一样。”
“可你是真的。”她伸手戳了戳了裴九遥的脸颊。
“你也是真的。”裴九遥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池漾笑了，声音里夹杂着一点微弱的气音：“这就够了。”
“快睡吧，”她捏了捏裴九遥的脸颊，“明天还要早起，不许顶着黑眼圈去拍照。”
裴九遥掀开被子。池漾窸窸窣窣钻进去后，伸手去关灯，裴九遥盯着她身后薄薄的蝴蝶骨发呆，从背后环着池漾的腰抱了上去。
池漾倒在枕头上，轻笑道：“怎么啦？”
“没什么，睡吧。”裴九遥低头吻了吻她的后颈，攥住她的手指，搭在池漾小腹上。
沉默片刻，池漾说：“没有腺体了。”
“我知道。”裴九遥又亲了亲同一个位置，半晌，低声问，“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是喜欢现在这样，还是喜欢原来的自己。”
“你这算什么？结婚恐惧症吗？”池漾转过身来，笑着揉了揉裴九遥的眉心，“是不是睡不着？”
“嗯。”裴九遥靠过去，抵在池漾额头上。
“我知道，我扔下曾经拥有的一切，为了你来到这里，这件事你一直都觉得对我不公平。”池漾抱着裴九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当时我不想再给你时间了，因为我知道，你不舍得这么对我，可是我，必须要这么做。”
“遥遥，我其实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接受母亲和姐姐去世的消息，一个人撑起明和，或许也会接受政治联姻，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
“但我不会过得好，我知道的，我这样的人，除非被一个契机拉出深渊，否则我就会成为深渊本身。但你不一样，你这样的人，不* 管遇到谁，都会过得好。”
“我才不会。”裴九遥小声呢喃。
池漾轻叹一声：“你会的，我们都清楚。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的救赎。不要总觉得我为了你失去了很多，好不好？其实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了。结婚不是我们走到现在既定的步骤，或者不得不去做，不得不被完成的任务。是我们愿意。”
“是我们愿意。”裴九遥重复。
“是啊，”池漾缓缓揉了揉裴九遥的肩背，“所以，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拍照呢。”
裴九遥一点点窝进池漾怀里，攥住她的腰。
池漾说的没错。裴九遥总害怕池漾跟她结婚，是因为彼此经历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所以人生必须要被一个红本赋予意义。
但其实不是的。她们的感情早就不需要任何外力赋予意义。她们早就“结婚”了，在无数相爱的日夜，在无数剖心表白的瞬间，在愿意为对方退让甚至付出生命的时候。
用法律，还是用绳索将彼此相爱的人拴在身边，对裴九遥和池漾而言，没什么区别。
拴与不拴，也没什么区别。
她们不需要什么证明，证明不过是向旁人炫耀的资本。
*
第二天一早，裴九遥和池漾换好衣服后，开车去了池青的住处。
下车后，池漾冲裴九遥比了个“嘘”，蹑手蹑脚进了家门。
池青还在卧室里睡觉，池漾就偷溜进去，打开保险柜，将自己身份证偷出来。
裴九遥倚在院外的石桌旁抬头，往楼上看去。
树叶已经泛黄，打着旋往下落，铺在裴九遥脚边。头顶偶尔传来几声鹦鹉的叫声。
突然间，楼上发出了大清早第一声爆鸣：“池漾！你又想干嘛！”
然后传来“哒哒哒”跑下楼的声音。
池青怒吼：“你偷身份证做什么！”
裴九遥刚站直，正打算进去看看，穿着朱红色外套的池漾像一只亮晶晶的蝴蝶飞出来，风似的握住裴九遥的手往外跑去，幽静的古洋楼霎时间变成漫长岁月里的拖影。
池漾头发在空中乱飞着，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她酒红色的外套，又随风飘向远方。
她回头，冲背后大喊：“姐！你别追了！我们去结婚了！”
裴九遥被池漾握着手，沿着林荫道狂奔，回头笑着冲家门口的池青挥了挥手，大喊：“池青姐，回头请你喝酒！”
填完一堆资料，“咔嚓”一张照片，工作人员问答几句，“啪”！两个章印在红本本的内页。
走出民政局，二人低头翻看着红本上的照片，对视一眼，瞳孔中慢慢溢出温和到极致的柔情。
和煦的阳光慢慢从头顶洒下来。池漾把自己的红本递给裴九遥，问：“要不要换一换？”
裴九遥就将自己手上的递过去。
想象中很漫长的路，就这么一点点走到这里，简单到不可思议。
可未来依旧漫长，就像裴九遥为那首歌取名叫《限时恋爱》，许呦说听起来像什么BE爱情。
那时她说，BE未必是结局，也有可能是新的开始。
她和池漾始于一场死亡，终于一场分离。
可她们的人生，在盛大的落幕里，却再次迎来新的生命，是她们彼此的生命，融在对方漫长的时光纹理中，纠缠不清，无法分割。
现在她们终于能将自己骨缝中那朵以爱命名的、不见天日的花，取出来晒晒太阳。
池漾挽着裴九遥的手臂，回头看着她说：“这次真的要喊老婆了吧？”
裴九遥微微垂眸，指尖轻柔地摘下池漾头发上的落叶，低笑着问：“那老婆，今天想吃些什么？”
“我想想啊……”
转身离开时，笑声沿着风四下飘散，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彼此身影被夕阳拉的悠远漫长。
石板路旁的树影斑驳落在地上，和半明半暗的阳光拉扯在一起，街边人群三三两两，小店里飘出的烟火气缓缓升腾，铺满了一整个人间。
慢慢的，两道影子在石板路上逐渐重合在一起，脚踩在澄黄的落叶上，“咯吱咯吱”，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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