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后日谈(上)
斯蒂尔·约翰森是两周前收到加入“北境追踪行动组”的通知的。
挪威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国家, 穷凶极恶的罪犯十分少见,是以她在从上级那里得知自己即将加入一场针对大型犯罪组织潜逃核心成员的跨国追捕行动时还颇感惊讶,同时生出一股将要在整个欧洲警界扬名立万的豪迈之情, 但她没料到事情会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惨淡”的结局收场。
11月21日的暴风雪下得很大。
天亮前的蓝调时刻刚刚过去,民用曙暮光悄然降临,但风雪依然遮挡视线,哪怕她已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二十余年仍旧无法彻底适应。
不过她知道,这样的恶劣天气对于初来乍到的犯罪分子绝对会影响更大, 那群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享乐作恶的家伙, 估计连怎么在特罗姆瑟的冰天雪地里开车都学不会吧?
斯蒂尔是这么想的。
结果却是他们的车被对方的子弹挨个爆胎, 最后不得不换上装备徒步爬上悬崖——在敌人只有两个的情况下。
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平时的训练不够严格,否则至少在到达崖顶之时还能再做一点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追捕对象相拥着从崖边跳下去。
斯蒂尔并不想关注他们怎样掉下去的细节, 但那个画面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黑发白裙的女人、黑衣银发的男人,还有那条唯一亮眼的红冬青色围巾, 在一个呼吸间悉数坠入深渊。
他们就那么跳下去了, 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斯蒂尔跟着同事们仓促冲到悬崖边缘, 却只能捕捉到被风掀起的衣摆, 还有薄雾底下岩石间翻涌的浪花。
她望着脚边因为摩擦滚落的碎石和雪块, 一时间无法分辨那对……应该是情侣的逃亡者,留给她的是生死与共的决然,还是穷途末路的绝望。
上一秒还在开枪的同事呼喊着要下去救人,斯蒂尔倒退几步, 知道悬崖之下的生还几率约等于零。
她本以为这场轰轰烈烈的追捕行动将要进入尾声,然而在来自奥斯陆的航班到达之后, 斯蒂尔意识到这件事并不会以那两个人的坠崖而作为结束-
过来协作的警方分别隶属日本公安和美国FBI。
在斯蒂尔的认知中, 这两个部门很少与人合作, 但上级却说犯罪分子的逃亡路线是这几位合作方分析出来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对方入境后的两天内将人锁定,并进行追捕。
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这五位警官应该会在清晨就到达特罗姆瑟,和他们一起出发。
但特罗姆瑟的雪下的太大了,从奥斯陆加勒穆恩机场过来的航班直到傍晚才降落,一切都已经发生,也无可挽回。
斯蒂尔听说上级和他们其中的某人发生了剧烈争执,因为对待其中那名女性的定位不同。他们声称那是被挟持一路的人质,但警局给的指示是“共犯”。
不过这场争执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个绿眼睛的黑发男人主动找了过来,要求去逃犯坠崖现场看一看。
这个男人应该有西方血统,那个金头发的也是。
斯蒂尔暂时还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从外表判断,另外三位应该是纯血亚洲人,但身材比起长在挪威的同事们也并不逊色。
或许是挑选了各自部门的精英,却又年轻得有些不像话。
斯蒂尔心想。
这几个男人的行动迅速,目标明确,很快从上级那里谈判到了现场指挥权,斯蒂尔和其他同事都只能听从他们商讨出的一系列搜救计划,尽管她心中清楚奇迹是不可能在特罗姆瑟的严寒条件之下出现的-
暴风雪已经停了。
天空阴郁,特罗姆瑟的凌冽寒风之中夹杂着细碎冰霜,刮得人脸生疼。铅灰色的云层压在悬崖上方,空气中弥漫着刺骨寒意。
同事们已经在崖顶拉起醒目的亮黄色警戒线,地上插满警示牌之类的标志。雪地上的脚印交错斑驳,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尚未熄火,在薄雾中闪烁着的红蓝.灯光将这片荒凉而空旷的悬崖边缘照亮。
崖底海浪拍击着嶙峋礁石,水流湍急,暗礁错布,白色冰层在海浪冲击下显得脆弱不堪,无疑是最难以触及的地方,但搜查行动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
斯蒂尔在这三天内加班时长到了要被工会警告的地步,而那几个从外国来的警官却还撑着不肯离开,眼睛熬出血丝都要待在悬崖上,看得同事们都担心他们什么时候也失足掉下去。
八卦往往是传播得最快的,异国警官们的执着程度已经到了与打击犯罪没有太大关系的地步,许多流言也就应运而生。
比如那位“人质”,比如警官们的经历,斯蒂尔就连海洋之冠号的沉没事件都又听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正在追捕的这个组织与半年前的那场灾难有关。
可既然这几位警官经历过沉船事件,他们就应该更清楚一个事实——错过了黄金72小时,就要做好捕捞遗体的准备,这是无人能够改变的死线。
同事们带着专业设备在悬崖下的每一个区域仔细排查,尝试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但回应他们的只有一片死寂。
大概尸体已经随着洋流飘向深海,甚至更远的地方。
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若隐若现的痛苦漂浮在崖底翻涌的泛白海浪之上,斯蒂尔站在一旁,感觉那几位警官像是在寒冬中被风雪冻住灵魂,只剩一具躯壳仍在行动。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少,连指挥的话都更加简短,沉默的时间愈发漫长,宛如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悲痛压得喘不过气来,弥漫开的只有绝望。
斯蒂尔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走去将刚买来的热咖啡递给几人,关心道:“诸伏先生,你们要休息一会吗?车就停在那边。”
相处三天,她已经知道了合作警方的名字,也察觉出其中最好沟通的是谁。
下巴上已经冒出淡青色的胡茬,蓝色凤眸的青年将咖啡接过,发给其余几人,高强度通宵过后的声音些许沙哑:“多谢,我们想再找一找。”
其他人显然和他是同样的想法。
斯蒂尔将劝解的话吞了回去,又听到金发青年开口问她:“没有找到任何痕迹,附近还有我们遗漏的区域吗?”
“……都找完了。”
斯蒂尔感觉自己像是在打破他们仅有的希冀,但事实如此,她也没办法撒谎:“况且,松田先生不是找到了那位……女士的围巾吗?”
这条围巾几乎成为压垮松田阵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不能代表什么。”松田阵平的牙根紧咬,攥紧的手指将捧着的柔软围巾捏出凹陷,却又很快松开,不愿对它造成分毫损坏,“神无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在哪里等着我们去救她!”
他的情绪激动,斯蒂尔下意识看向与他关系亲近的萩原先生,但后者也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双瑰紫如夜晚极光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乱石暗流,抬腿往水流最为湍急的方向走。
斯蒂尔大惊失色,但很快就有人上去拦住他,他们汇在一起飞快说了些什么,几个人很快又重归之前静默而满是死气的样子。
挣扎、压抑、痛苦、无力、自责、愤怒、顽强……
斯蒂尔从这五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在荒芜雪原上很少遇见的浓烈情绪,她怀疑这些悲痛将要将他们吞没。
“没找到尸体是一件好事。”
站在边缘处的黑发男人眯起眼睛观察峭壁间的缝隙与冰雪覆盖的陡坡,仿佛在自言自语,但呼啸寒风会将他的声音送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琴酒那个男人,如果提前做过准备……这个悬崖不是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斯蒂尔看到那位萩原先生猛地回头,又用自欺欺人的语气说道:“你说得对,梦酱还活着。”
“约翰森女士。”
斯蒂尔听到不远处的金发青年喊她,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她难以读懂的迟疑,低哑着声音问她:“他们掉下去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抱歉,当我没有问过。”
她理解不了他们的心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仿佛这五个男人各自背负着不同的痛苦,却因为某种相同的情感而被牵扯到了一处,不得不面对着那个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死亡事实。
民用曙暮光快要消失,天色沉沉压下来,斯蒂尔都被感染到胸腔发闷,不由得再一次回忆那对男女跳崖时的画面。
她甚至不确定那是否算是殉情。
但她很清楚,这话不能对眼前的几位警官提起,他们坚持认为“人质”是被强迫跳下去的。
也或许他们心中闪过其他猜测,只是没人愿意承认,宁肯抱着那丝虚无缥缈的可能留下-
挪威对日本与美国的免签策略最长只有90天。
上级不可能在犯罪分子大概率死亡的情况下继续容忍异国警察长期待在这里,斯蒂尔听说那几位警官也因为长时间的滞留而收到了多次警告,国际压力让他们没法无限延长搜救时间。
他们的时间已经用尽了。
她能看出做出离开的决定对他们来说有多么艰难,又多么悲伤。
悬崖下方、悬崖附近,包括洋流通往的海域都被搜查过,仍然无法找到一丁点痕迹,尸体宛如消失在世界的尽头,一切都被暴雪掩盖。
留下的只有那条围巾,以及木屋里和吉普车里的一些个人物品。
那两个人毕竟是在挪威警方的围追下坠崖的,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斯蒂尔知道需要负责的上司的确处于道德劣势,只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是犯罪分子,这才没有追究。
所以在那群外国警察索要这些个人物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太过为难,将寥寥无几的“遗物”交了出来。
斯蒂尔原本以为他们会将东西带回他们的国家,又或者作为办案证据封存,但在她将那几位警官从那栋木屋之中带出来的时候,他们却选择再一次去到悬崖边,如同祭奠一般地静静站立了许久。
至于那些价值连城的昂贵宝石,最终也被放进了拍岸惊涛卷起的层层白雪之中,与它们消失的主人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写男嘉宾们把梦宝逼上绝路的情节,所以安排他们的航班延误了(啊似乎更遗憾了呢)
另外大结局写伦敦到特罗姆瑟,其实是没有直达渡轮的,为文中私设。
民用曙暮光就是极夜时候的人工发光。
最后宝宝们的评论我都有看www真的好喜欢!!好多夸夸好多优质评论!!但实在不太回复得过来!所以给宝宝们发个大红包表示我的感谢!猛猛亲亲!!!
换了个梦宝回家的漂亮封面,爱你们!!!
第372章 后日谈(中)
十二月的圣彼得堡彻底进入隆冬。
雪花大如鹅毛, 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被撕碎的白纸无穷无尽从天上撒来,寒风钻进骨缝里, 行人都缩在自己的世界中。
伏特加裹紧身上的大衣,压低头上的帽檐,拎着刚买来的几瓶烈酒往住处赶。塑料袋里还有几块便利店老板送的手工姜饼——已经因为低温裹上层白霜,姜饼小人的四肢都像是要被冻掉。
快到圣诞,再转眼又要到新的一年, 然而今年的礼物却无人可送, 也没人会在家里一起看红白歌会了。
如果能回到去年, 甚至更早,早到西拉负气回去美国之前,他所苦恼的事应该只会是送什么礼物才能让大哥和西拉满意这种小问题吧。
他跟波本学的厨艺还没机会在跨年夜展示, 这次他也不会再送西拉不感兴趣的偶像签名海报,前几天看到只大红色的毛绒麋鹿就很适合之前安全屋的沙发。
冰冷雪片扑打在脸上, 伏特加孤身一人站在涅瓦大街的一角, 听着从商店内泻出来的圣诞歌曲想:也不知道大哥和西拉怎么样了。
如果他们在的话, 大哥肯定会觉得街边这些圣诞装饰无聊透顶, 西拉倒是说不定要缠着搬一棵圣诞树回家。如果小彩也在, 他还得提前去超市买圣诞袜,不然小孩睡醒要因为圣诞老人没来而不高兴了。但小彩向来不是什么幼稚的小鬼,反过来嘲笑他还相信圣诞老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男人呼出一口雾气, 帽檐下那双深陷疲惫的眼睛愈发黯淡几分-
报纸中散落的那一叠机票都在他的手里。
跟着琴酒在组织里待了这么多年,见到机票的那一刻, 伏特加就已经明白了大哥的原定计划, 也知道大哥不会再回来别墅, 在离开之前的夜晚将整栋别墅的一切痕迹都消除干净,就像没人住过那样。
唯一棘手的是西拉那个上了锁的床头柜,他只能寄希望于上面的锁足够严实,外壳足够坚固,不得不将之留下。
伏特加的脑海中曾经闪过直接将房子烧毁的念头,最后因为担心大火引来警方注意而打消,但他心里清楚,他舍不得这么做,哪怕这栋别墅的未来不会再属于他们。
不能在一栋安全屋待超过三个月,大哥的警告从未错过。
伏特加离开东京前往的第一站是瑞士。
苏黎世的那家瑞士私人银行低调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小巷。接待台的工作人员在他提供完琴酒给的信息之后将他引进了一扇金属门,随后出现的银行经理又进行了一系列仔细核对,最终将他带到银行的保险库,交给了他一把钥匙。
那只保险柜的编号是【S-0228】,伏特加取出保管妥当的金属盒子,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件、几捆整齐绑好的美钞、一叠压在上面的金条。
金钱和财富是伏特加有所预料的,但旁边的粉色礼盒让他稍微有些困惑。
上面的简笔画是什么?小彩在家里乱涂乱画的玩具也被大哥随手塞进了保险柜里吗?盒子里的银色小球又是什么?里面难道装了大哥想告诉他的秘密?
伏特加思索不出答案,却也知道这不是动脑子的时机。他谨慎地将所有东西装进黑色手提皮包,确认没有遗漏任何物品之后,离开了银行。
在登上飞往俄罗斯的航班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洁白的瑞士山峰,由衷希望大哥也能顺利过来-
假身份、房产证明、足够后半辈子的巨额财富……
伏特加后知后觉到这些东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准备充分,更不可能将撤退的每一步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大哥一定从很早就进行筹谋了。
那大哥是否知道登上海洋之冠号所将要面对的境况?
在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大哥是怎么想的,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伏特加回答不上来。
大哥是爱西拉的。
伏特加这么认为着。
他知道自己不算聪明,能力也说不上出众,但他成日跟着大哥还有西拉待在一起,多少能看出些东西来,比如西拉其实不愿待在组织,比如大哥其实很喜欢和她相处,又比如那些他无法真正理解的、纠缠在他们之间的羁绊。
大哥只是不爱说出口罢了。
这也正是伏特加厌恶苏格兰和莱伊的原因:那两个家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比得过大哥,只是油嘴滑舌一些,凭什么得到西拉的青睐?
大哥可是连烟都很久没买了,最心爱的保时捷也……
算了。
伏特加想,大哥最爱的已经不是保时捷和伯.莱塔了,这些在他眼里加起来也比不过西拉重要。
在组织里,伏特加见过无数次自家大哥对待叛徒与失败者的无情清算,也就更清楚西拉得到的那份特殊。
他偶尔甚至会因为这份特殊而生出些许不安,害怕琴酒会因此而做出些冷酷理智之外的判断,尤其在两人杳无音讯的现在。
除了为他们祈祷,除了听从大哥的吩咐用掉挑中的机票,伏特加能做的只剩下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避免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害得他们被牵扯。
他在离开东京的时候已经有些风声鹤唳,在挑选落脚点时也深思熟虑过许久。
日本和美国绝对不能待,英国和欧洲一些国家也参与了对组织的围剿,同样算不上什么好去处,只有自身都乱成一团的俄罗斯勉强能让他定居一段时间。
伏特加避开了首都莫斯科,选择了位于俄罗斯西北部的圣彼得堡。
一座沉默、严峻、承受着历史重压与浓重孤独感的城市,也是大哥在加入组织之前生活过的城市。
“嗡——”
幽暗客厅内的电视机被打开,屏幕因为信号接触不良而闪过雪花般的画面,好一会才连接成功,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伏特加脱下大衣,抖落上面沾的雪,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
对面摆了两个杯子,一个倒了琴酒,另一个还是倒了琴酒。
——他的确想买瓶西拉酒回来,但圣彼得堡的人不喝红酒,他住的地段又不够繁华,逛了几家店也没有收获。
反正西拉也不爱喝酒,给她倒什么酒最后都是大哥帮她喝。
现在要自己帮他们两个人喝了。
伏特加盯着面前漂浮着冰块的玻璃杯陷入沉默。
“……美国好莱坞著名影星莎朗·温亚德确认在一场爆炸事故中身亡,她曾出演过多部经典影片……”
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伏特加猛地抬头看向电视,左上角是贝尔摩德那张写着岁月痕迹的易容面孔,屏幕上写着哀悼的文字如波浪般滑过。
不可能。
伏特加不相信贝尔摩德那个神秘又危险的女人会这么轻易死在一场爆炸里头,但她如果选择抛弃这个身份,那是否说明组织已经没机会再卷土重来?
他其实明白这个事实,对组织的感情也没有深到不愿脱离的地步,只是无可避免地担心起还没有音讯的琴酒和西拉。
最近的消息还是五月份海洋之冠号沉船的那段时间。
海洋之冠号的沉没牵扯到了三千名游客,伤亡的数量不大,可上面的乘客都非富即贵,理所当然引来了全世界的关注。只是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巨轮撞上冰山的意外惨剧,猎奇地编撰船长由爱生恨故意为之的流言蜚语,伏特加却从新闻报道的字里行间窥见组织的覆灭。
土崩瓦解往往只在一个瞬间。
乌丸集团的溃败,众多据点的连根拔起,面向所有组织成员的追捕行动。
陆陆续续的,科恩、基安蒂……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组织成员被逮捕,提前去到美国的雪莉以“天才科学家宫野志保”的身份出现在媒体上,就连本该死去的工藤新一都再一次登上报纸站在镁光灯下,每一件事都象征着组织的终结。
伏特加看得出来其中日本公安和FBI的痕迹,猜测组织内不少人才都被他们策反,也怀疑过组织内可能就有敌人的眼线和卧底,只是他没有探查真相的必要了。
可倘若是这样,那以西拉的技术来看,她的安危倒还有保障,只是大哥绝对不能接受她跟FBI混在一起,更大概率会带着西拉逃出生天。
“各位观众……”
再怎样轰动的新闻也只能占据短短几十秒的时间,电视机上的主持人继续口播下一条莫斯科街头司机罢工的内容,伏特加兀然想到同样当过主持人的基尔,随后按下遥控上红色的关机键,宽大身躯如山一般倾颓下来。
“大哥,你和西拉酒可千万得好好活着啊!”
低垂着头颅的男人举起玻璃杯和面前的两杯酒碰了下,在脆响声中一口闷了干净。辛辣酒液将舌根灼得麻木,滚进满是苦涩的胸口,蒸干之后只余五味杂陈。
他用的力气太大,酒液被撞出杯口,琥珀般的晶亮色泽点点滴落在木头桌上,伏特加闻着满室的杜松子味叹了口气。
“——咚。”
他听到房门被敲响——
作者有话要说:
没去过瑞士银行,相关内容均为杜撰。
一些彩蛋:
1.伏特加打开的保险柜是【S-0228】,大哥同时存放了【S-0229】(Syrah和她的生日)这个柜子。如果他不能来,那么伏特加可以打开隔壁的保险柜,取走他存放的宝贝;如果他亲自来,他可以打开两个保险柜。
2.大结局大哥口袋里的圣诞小球不是梦宝当年送的那颗,她送的在银行保险柜,大哥口袋里的是他离开木屋时不经意从圣诞树上摘的(是的他没看到亮闪闪的宝石和树尖上的脚链,超绝不经意摘了颗小银球)。
3.简笔画粉色盒子是梦宝情人节送的那个,上面是琴梦Q版小人-
伏伏拿的是开放结局剧本,还有一章回东京后的男嘉宾后日谈就要将镜头切到梦宝啦!!
啵啵宝们!!!
第373章 后日谈(下)
奔赴挪威的那趟行动明面上是为了逮捕逃亡在外的黑衣组织成员, 但降谷零几人都对他们的真正目的心知肚明,得来这样的结果说是一败涂地也不为过。
她留下的东西,包括那条鲜红如血的围巾——降谷零并不愿意将之称为“遗物”——都留在了终年积雪的悬崖之下。
“梦酱一个人会很冷的。”
于是衣物沉没入冰凉海面。
“海下很黑, 她会害怕的。”
于是闪烁珠宝沉浮漂远。
回到东京之后,他们没有再就这件事聊过任何,无论是“神无梦”还是“西拉”这个名字都在不约而同的默契之下消了音,但悔恨和伤痛被永远留在心里。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后悔对她和琴酒藏匿路线的推测和锁定;诸伏景光后悔劝她在长野修养,他甚至对自己哥哥的决定生出怨怼, 尽管他心里明白, 这其实是她本人的选择。
松田阵平后悔没有警告挪威警方不要轻举妄动, 萩原研二后悔没有更快一点抵达特罗姆瑟。
所有人都沉浸在无声的懊悔与苦痛之中,仿佛一场未尽的追逐赛彻底停在半路,终点线前是一道难以度过的天堑, 一片无法跨越的深渊-
东京的冬天比挪威的温暖一些,没有堆积的雪, 没有凛冽的风, 街道上繁华热闹, 耀眼夺目的霓虹灯变换着色彩, 与极光相比倒是刺眼许多。
一切都好像随着黑衣组织的彻底覆灭而结束。
称赞、荣誉、升职……一场大型跨国行动就这样圆满完成, 其中的血与泪成为寒暄应酬中的谈资,成为他人溜须拍马之时的溢美。
降谷零在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心理检测和针对他卧底期间的各项调查之后顺利回到了公安厅,重拾起繁忙的工作。一叠叠文件夹被摆进办公室里,落地窗外的天色由破晓到黄昏, 再到灯火辉煌。
本该忙到应接不暇的地步,可不需要继续扮演波本和安室透这两个身份, 他反而感到时间变得充裕起来, 工作中过高的效率也使得他的大脑总能窃得那一丝闲暇, 然后飘出一片无尽深海,沉寂得不见涟漪。
他不认为她就这么死了。
他宁愿是自己的赌约输了,但他们的赌注尚未定下,所以他成为那个予取予求的人,已然输了全部。
结束一天的工作,降谷零推开家门,闭眼捏了捏鼻梁,一团软乎乎的毛绒小狗撒着小短腿往他身上扑,口中发出“汪汪”的热情叫声。
“嘘,很晚了,不要吵到邻居。”
金发男人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一些,将快要从怀里滑下的小狗举起来,小狗湿漉漉的舌头就这么舔上了他的脸,一点也不懂得距离感是什么东西:“好了,哈罗,喝杯酸奶就睡觉吧?”
平时极通人性的哈罗却没有听他的安排,而是跳去客厅的方向,努力把茶几下面摆着的医药箱拱出来,搞破坏一般的让里面的绷带和药片洒了一地,在白炽灯下反射着银光。
这堆东西上次用还是和她合作解决朗姆的时候,降谷零那双灰紫色的眼睛垂下,低声道:“你也想她了,是吗。”
哈罗还没有自己做了坏事的自觉,朝主人摇摇尾巴:“汪。”
降谷零不清楚这只小狗是否算是她留给自己的唯一礼物。
他的面容柔和了些,右手在哈罗的脑袋上揉了揉,看着它活泼欢乐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物品。
很多话他不方便对其他人说,包括幼驯染,他担心那些猜测会让好友们更加痛苦,也担心会戳破他们心中那份渺茫的希望。
降谷零很确定那个FBI也知道不少,但他并没有和赤井秀一聊过什么。这倒不是因为过去的矛盾和口角,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清楚,推理出一份真相在这一刻毫无意义。
不如选择相信那个美好的假设,相信她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赤井秀一没有继续留在日本,降谷零对他的去处也并不关心,只是从幼驯染口中听说了这家伙和他们曾经在车站见过的妹妹团聚的事情,然后他们又想到了西拉。
一个无法从他们的卧底经历中分离的女人。
“要告诉他们吗?”
降谷零将医药箱的卡扣按下,对着蹲在旁边的哈罗喃喃自语道:“如果是真的,Hiro他们应该会为她高兴吧;但如果我的推测错了,她还在等我们去找她……又该怎么办?”
他对她的过去有些猜想。
她的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但她不是孤儿;她一直想回家,她说有亲人在等她;还有她和萩原以及hiro分手的原因……
就像童话中那条需要得到人类的爱才能获得永生灵魂的小美人鱼,原本失去声音踩在刀尖行走的代价在她的身上变成羸弱躯壳与缠身疾病,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她能够重新挑拣王子的人选,不必直接面对化为泡沫的结局。
医生治不好她是当然的,因为她需要的不是药,而是爱,是一份能在天平上压过一切的爱。
在她从海洋之冠号上坠海的时候,降谷零恨不得自己能去找到女巫交换一把匕首,用王子的心脏作为失败的赌注,让她得偿所愿,而非长眠在冰凉死寂的深海。
后来她被找到,希望又重新点燃,可坏事总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好起来的时候发生,直到发展成无可挽回覆水难收的程度,谁也回不了头。
至于她对风间的熟悉,她醉酒时说他可以“cos zero”的话,包括她对hiro的死亡预测以及对工藤新一服药后会变小的笃定,同样在彻夜难眠的漫长思考中给予了他答案。
小美人鱼在上岸之前常常会听陆地上的新奇故事,她会不会也听说过他们的故事,旁观过他们的生活?
兴许他们之间就是隔着层海面,只是偶然的一天破碎,于是他们得以相见。
可他还能去哪里找女巫呢?-
降谷零最终还是将好友们叫了过来。
地点选在他的公寓,有哈罗在他会轻松一些,但他没想到一起到场的还有两个不请自来的男高中生。
他的眉头拧起,看向领头人:“松田?”
最近在媒体上异常活跃的高中生侦探摸了摸脑袋,朝他打招呼道:“降谷君,我和松田君刚刚解决一起杀人案件,听到他的电话,就跟着一起来了。”
工藤新一到底算是警视厅的常客,跟公安也偶尔有些合作,降谷零不可能闭门把他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跟在幼驯染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盯着那张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的脸蛋问道:“那你呢?”
诸伏景光帮忙解释:“是我约了黑羽君有些事商量,恰好接到zero你的短信——”
“是我拜托诸伏君带上我的,希望降谷君能原谅我的失礼!”
黑羽快斗从身后变出个丰盛果篮,一张俊俏脸蛋笑得让人没法发火。
一行人围在这里,萩原研二心中有些猜到今天要聊的是什么事,只是恐惧与不安大于好奇,挤出抹笑打圆场道:“好啦,小降谷找我们来应该是有事要说吧,我去把水果洗一洗,大家都坐下吧!”
“我来吧。”松田阵平接过黑羽快斗手里的果篮,努力不把对幼驯染的担忧写在脸上,却的确不敢让他进到厨房这些危险地方,用目光示意屋子主人把他看好。
黑衣组织的事情了结之后,松田阵平本来应该回到搜查一课,但他实在不放心hagi以这种精神恍惚的状态继续拆弹工作,只能提交申请暂时调回爆.炸物处理班,兜兜转转竟然跟当年追踪爆.炸犯的流程颠倒,像是回到起点。
唯一的不同是……那个被他们照顾着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松田阵平知道幼驯染的状态很差,但自己的情况也不一定比hagi好多少,然而悲痛无法比较,他们不过是在勉力支撑彼此罢了。
他整夜整夜梦见自己在悬崖前拉住了她的手,可掌心满是化开的雪,滑得他拼尽全力也抓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坠落,如散落的碎片一般消失在眼前。
池子里的水珠溅到脸上,黑色鬈发的高大青年用手背将之蹭掉,仿若拭去颊边的泪-
诸如另一个世界的说辞实在荒谬。
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能察觉出她身上的异常之处:在初次相遇时全盘托出的信任,在自己面临死局时果断伸出的援手,在试图倾诉感情时无法解释的回避。
降谷零没有将自己那份将她类比为小美人鱼的想法说出,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部分,他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
“……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
这是降谷零将推测说完的结语。
室内陷入沉默,空气凝滞得几乎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他们被不断涌现的思绪吞噬,各自有了判断。
“是我不够爱她……”
诸伏景光努力维持着的平静轰然破碎,失去焦距的蓝色凤眸盛满苦痛之色,仿佛被那份情绪压得无法思考:“是我把梦害成这样的。”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念出她的名字,将这个只敢在夜深人静之时反复于齿间研磨的发音说出,伴随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松田阵平已经明白了当年她在摩天轮上说过的话。
——“人死了,要怎么去爱呢?”
可她不在了,他心中的爱却愈发浓重,半分也没有随着她的离开消减,然而他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梦桑也很痛苦吧。”
工藤新一的双手交叉抵在唇边,开口道:“她没有给自己留下过退路,她一直走在她渴望的道路上。”
在场众人之中,黑羽快斗是离黑衣组织最远的人,他连奔赴挪威的时间都在面前这几位警官之后,一双湛蓝的眼睛暗得如同被积雪掩埋的星辰。
少年的语气依旧轻快,可胸口却泛起一阵剧烈刺痛,仿佛玫瑰花的倒刺在失败的魔术手法中扎到心脏,是皮开肉绽的难受:“这样说来,梦只是和亲人团聚了,她之前就很向往家庭的氛围,我们应该……”
他想说应该为她高兴,可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这个结论,这些乐观猜测说到底只是自欺欺人,他骗不过自己。
“如果不能再见……”
萩原研二的眸光垂下,瑰紫色的瞳孔黯淡,说出的话却坚决:“我会一直等着梦酱。”
心脏痛到难以呼吸,他没办法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她在真正感受到自己的爱之前,她在真正得到渴望的爱之前,悄无声息地、孑然一身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他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惨惨的男嘉宾们~
但明天就要见到梦宝了www想梦梦!
接下来就是梦宝的生活和世界融合!搞了个抽奖庆祝一下正文完结www啵啵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