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给弘历生个妹妹


    秋高气爽, 本是好时节,可雍亲王府的正院里,却如雪洞一般, 安静又肃然, 毫无半点生气。


    福晋乌拉那拉氏端坐着抄完了厚厚一叠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才起身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


    一旁立刻有小丫鬟捧上了洗手的铜盆, 乌拉那拉氏闲闲的拨了拨盆里的清水,见齐嬷嬷从屋外进来, 便问道:“都打理好了?”


    自从李氏被关到后角院里, 四爷便做主把李氏所出的两个儿子弘昀弘时给分开,弘昀年纪大些, 放在前院亲自管教,而当时年龄还小的弘时, 就抱到正院, 给她教养。


    她乌拉那拉氏自然看不上李氏这个杀子仇人所出的孩子,偏偏四爷给她塞了大格格和弘时这一儿一女两个, 她拒绝不得——主母本就该教养所有子女的。幸而弘时今年已经六岁了,该是开笔读书的年纪,于是福晋也不跟四爷请示, 直接就让人把弘时给搬到了前院, 去和他哥哥弘昀作伴去了。


    齐嬷嬷回道:“福晋放心, 这是自然, 又不是什么难事。”


    眼不见为净,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齐嬷嬷却喟叹道:“其实……主子可以留两年的……”


    四爷当初的安排,齐嬷嬷其实心知肚明,也觉得是件好事。福晋主子没了大阿哥, 万念俱灰,不过是强撑着过日子。身边有个孩子,说不定渐渐就能好起来。


    弘时虽然是李氏的孩子,可当时不过三岁,还不记事,带上几年好好教养,什么观念扭转不过来呢?


    齐嬷嬷当时还替福晋心里高兴,觉得主子下半辈子好歹有个依靠。可福晋本人却态度冷淡,对大格格和弘时从不上心。现在更是直接送前院去了……


    乌拉那拉氏摆摆手,说道:“我知道嬷嬷想劝什么,稚子无辜,但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好吃好喝的养着便罢了,其余的你们还指望我什么?”


    齐嬷嬷心里默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这次选秀,咱们府里也该进新人了。”


    自从去年冬天福晋和主子爷闹了别扭,关系便愈发冷淡了,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两回,更别提缓和了。齐嬷嬷想着,府中若是来了新人,格局变一变,这正院是不是也能回暖一些。


    她实在不忍心福晋这般年纪就如同老妪似的熬日子。


    乌拉那拉氏听她提起这茬,嘲讽的勾了一下嘴角:“哪儿有什么新人,你家主子爷已经回绝了。”


    “这……”齐嬷嬷哽住了。不是说已经内定了四川巡抚年家的小女儿么?


    乌拉那拉氏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抬头瞥了一眼落霞阁的方位,说道:“宫里娘娘说如今咱们家低调点好,轻易别和重臣扯上些什么,省的招了上头的眼。要我说……你家主子爷是被勾了魂,进了新人也没用。”


    秋日短暂,大雪很快就吞没了京城,在太子废而复立这场风波中战战兢兢的人们,此时才觉得风暴彻底过去,好险活了过来。


    落霞阁里,弘历依偎在母亲身边,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淘气,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他盯着馨瑶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奇的问道:“额娘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么?”


    馨瑶喝着小厨房刚做的芋圆牛乳茶,点点头:“真的哦,弘历也在里面待过的。”


    弘历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指,戳了戳额娘的肚子,忽而开心起来:“那额娘给弘历生个小妹妹吧,弘历要妹妹!”


    馨瑶不记得历史上的乾小四有同母的兄弟姐妹,所以这孩子与她而言也是意外之喜,是儿是女完全是天意,但一想到能有个可爱的女儿陪自己,馨瑶觉得也不错,于是她放在牛乳茶,笑眯眯的摸着弘历的头,答应道:“好啊,额娘也想给弘历生个妹妹!”


    弘历听到这话,咧嘴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来什么,蹬蹬蹬跑出了暖阁,不一会儿,手里握着一样东西又如同小旋风一般跑了回来。


    馨瑶定睛一看,是弘历自己的一方小印。


    当初抓周时,康熙的那枚紫檀体元印章早就束之高阁给供起来了,后来鉴于弘历这孩子的特殊喜好,四爷就专门给弘历打了几枚小印,这正是弘历最近最喜欢的一个。


    “你干嘛?”馨瑶捂着肚子,有不好的预感。


    弘历却兀自兴奋:“额娘答应弘历了,就不能反悔,一定要生个妹妹陪我一起玩!弘历最喜欢的小印为证,额娘要说话算话!”说着就要把印章盖在额娘的肚子上。


    馨瑶突然就联想到了要出栏的小猪,也是质检合格后身上盖个戳,顿时无语。


    她熟练的从弘历手里抢过印章,扔给在一旁憋笑的白鹭,然后拉着弘历坐下,笑道:“这个不急,因为弘历即将拥有弟弟还是妹妹,完全看天意呀。”


    “那该怎么办,要弘历求求他么?”


    馨瑶笑道:“弘历和额娘一起,给妹妹起个名字吧,说不定看在弘历这么想要的份上,就被感动了呢?”


    “好!弘历要好好想想!”


    第112章 第 112 章 那你去结扎吧!


    康熙四十九年的春节, 馨瑶过得很轻松,因她肚子大了,所以只在除夕时带着弘历去宫里给德妃请了安, 便被免了其他的繁文缛节, 安心在家养胎。


    当然,弘历那个小机灵鬼自然是被留在宫里, 和他的皇玛法一起小主了几天。前两年政局不稳之时,万岁爷常常抬举弘历这个应时而生的皇孙, 甚至有时比过了太子的孩子, 大家揣测圣意,应是彼时对太子不满, 着意敲打他。


    可现下又留了弘历在宫中过年,勋戚官员心里难免又开始泛起了嘀咕—虽然雍亲王家的小阿哥没有跟随万岁年出席什么典礼, 但就连太子的长子弘皙都没有在乾清宫小住的恩典啊?


    难道圣意要再起波澜?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与馨瑶无关, 因为她这一胎格外的辛苦。


    去年刚确诊喜讯后不久,馨瑶就开始了孕吐反应, 每日都吃不了太多东西。王嬷嬷一边安慰她等显怀便好了,一边催着她进补汤,与怀弘历时截然不同。


    可谁知不过安生了三个多月, 过了春节后, 馨瑶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每日吃的虽然多, 吐的却频繁, 简直被折磨得不轻。


    这日胤禛下值归来,照例在落霞阁吃了晚饭。到了安寝的时间,馨瑶却一个劲儿地赶人。


    胤禛眉头一轩,新奇的看着馨瑶, 调侃道:“可是催我去找旁人服侍?你何时这般贤惠起来了?”


    馨瑶这几天晚上睡的都不安稳,半夜总是要醒两次,吐上一回,折腾半天,实在是麻烦,所以干脆不想让四爷留宿。


    她解释道:“爷最近不是接了户部的差事,烦累的很么?我孕期多有不便,爷还是去书房踏踏实实歇一觉吧。”


    胤禛最近确实在户部当差,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应付点卯,而是实打实的要清查账册,追缴欠款,这可是个劳心劳累又得罪人的活计,所以一连几日都是披星戴月的回府,直接睡在外书房。


    好不容易今日下值的早,来找他的瑶瑶吃个晚膳,结果还要被撵回去。


    想起瑶瑶之前怀弘历的时候,肚子大了也是不愿意和他同房而眠,他了然一笑,伸出手指点点瑶瑶的鼻尖道:“你什么样子爷没见过,又不会嫌弃你。”


    末了,他还凑到馨瑶的耳边,轻声道:“放心,爷不会动手动脚的。”


    不过馨瑶完全没有脸红害羞的反应,只想在心里翻白眼。


    “行,睡不好可别怨我。”


    白鹭领着丫鬟们开始服侍梳洗,她拉住收拾好床铺的黄鹂,小声道:“今晚你和我一起守夜,主子要再不舒服,咱们两个一起轻手轻脚的照应,会更麻利些,省的真的扰了主子爷安寝。”


    黄鹂应声答应,还提前在外间准备好了铜盆、漱口杯等一应事务。


    到了后半夜,馨瑶果然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唔…”


    外间的白鹭一直在侧耳注意,听到馨瑶些微响动立马推了身边的黄鹂一把,然后左手提着一盏羊角宫灯,右手端着盆就进了内室。原本一直困得直点头的黄鹂也马上庆幸,拿着其余物件跟了上去。


    白鹭将宫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只挽了半边帘子,然后将馨瑶扶在床边,黄鹂则是将铜盆轻轻放在脚踏上,跪坐在脚踏边,轻抚馨瑶的后背。


    馨瑶小声的干呕了两下,伏在床边喘气。她看看身边的两人,发现两人的脸十分模糊,才意识到只有昏暗的羊角宫灯。


    “怎么不点灯啊?”馨瑶现在难受极了,脑子也不甚清醒,直接嘟嘟囔囔问出了声。


    白鹭迟疑了一下。


    “掌灯吧。”床榻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话语。


    白鹭应了一声,将八仙桌上的缠枝水晶灯点燃,内室一下子亮堂起来。她在心里暗叹,到底还是惊扰了主子爷歇息,不过更是欢喜,主子爷对自家主子总是这么体贴。


    馨瑶作为当事人,是半点没感觉到体贴在哪。屋里亮了之后,她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明白自己问了句蠢话,刚想让四爷继续睡,胃里便一阵抽搐,吐了个昏天黑地。


    胤禛皱着眉头轻抚馨瑶的后背,略有些紧张地问白鹭:“之前都好好的,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白鹭答道:“是这几日才开始的,王嬷嬷说了是正常事,只让我们小心伺候就是。”


    王嬷嬷的话还是很值得信任的,胤禛松开眉头,但还是放不下心,对馨瑶说:“明天还是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看看,最好开一副安胎养神的方子。”


    本来因为孕吐,馨瑶的眼角已然挂了泪珠,想到自己都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才会遭这些罪,她就委屈起来,听到还要喝那些苦药,情绪更是上头。


    馨瑶转过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都是因为你!”


    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胤禛抬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摇摇欲坠的泪珠,看着她散乱地头发,变尖了的小下巴,还有高高隆起的肚皮,也心疼的不行。


    他放软声音,带着歉意与安抚说道:“嗯,都是我的错,瑶瑶受苦了。”


    狗男人,还不是嘴上说的好听,以后该欺负她还不是要继续欺负!


    此刻得馨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哼了一声:“那你去结扎吧!”?


    胤禛愣了。


    虽不知是何意,但绝对不是会什么好词……等等,怎么听的有点耳熟?


    说完馨瑶就后悔了,暗暗骂自己是舒坦日子过久了,搁这要求什么呢。趁着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催促:“我收拾好了,爷赶紧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衙门呢!”


    胤禛看她像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不由得好笑,也不计较,躺下睡了。


    此后胤禛还是照常来落霞阁,馨瑶看他没有追问,没几天便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继续艰难的养胎。


    终于,在初春时节的某个午后,馨瑶迎来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二个血脉至亲。


    第113章 第 113 章 胤禛这日仍旧照常……


    胤禛这日仍旧照常在户部衙门上值, 但心里却很憋屈。


    虽然太子废而复立,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为了安抚朝廷局势的,让众位皇子和大臣别再盯着储位, 心思不正。可正是因为知道, 所以大家都不拿太子当回事,表面上风平浪静, 实则暗潮汹涌,大家都在背地里打自己的小算盘, 户部这追缴的工作进行的实在是举步维艰。


    正在这时, 苏培盛匆匆赶来,说侧福晋要发动了。胤禛一看已经过了午时, 索性抛下账册,提前下值回家。


    到了落霞阁的院中, 满院子都是紧张的气氛。馨瑶的产房布置在主楼后面的后罩房中, 胤禛只能在门口等着。


    因为是第二胎,生产的过程倒是比第一胎顺利。


    王嬷嬷依旧守在产房里, 和稳婆一起帮助馨瑶,馨瑶咬着牙坚持了三个时辰,终于在漫天瑰丽的霞晖中, 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啼哭, 她浑身的力气一松,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再也不想遭这份罪了!


    门外等着的胤禛也松了一口气。


    印象中, 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等待过孩子的出生, 哪怕是他的嫡长子弘晖,当时福晋生产时他们还住在宫中的南熏殿,每日里还得去尚书房读书,去乾清宫被考校功课, 等都忙完了,回去时弘晖已经生出来了。


    是以,他也不知道娇弱小格格能发出那么凄厉的惨叫——比当初王嬷嬷替她排恶露时叫的还惨,听的他都心里发颤,数次想冲进去看看。


    好在,终于是成功了。


    “恭喜主子爷,侧福晋产下了一位小格格,足斤足两,壮实着呢!”稳婆还没收拾好,只是隔着里屋的门板,大声的报喜。


    胤禛眼中也浮现出笑意,大手一挥:“好!伺候侧福晋的通通有赏!”


    刚刚吃完晚点的弘历正好赶来,听到这个消息一蹦三尺高,大叫着冲了进来:“额娘真厉害,果真给弘历生了个妹妹!”


    产房内的馨瑶此时已经累的睁不开眼,只想好好睡一觉,无奈外头这爷俩吵的她脑仁疼,只好抓着王嬷嬷的手,虚声道:“让他俩闭嘴。”便沉沉睡去。


    王嬷嬷嘴角的微笑僵了僵。


    ……


    自从有了小妹妹后,弘历的心情有点复杂。妹妹很可爱,他很喜欢,这是他盼了很久的妹妹。可感觉自从有了妹妹后,额娘的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没从来那么爱他了,他又有点不太想要这个妹妹了。


    馨瑶已经出了月子,正在落霞阁的暖阁里逗着自己的女儿玩,弘历则是坐在外间思考人生。


    胤禛进门,就见他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顿时觉得好奇:“你怎么了?”


    弘历摇摇头,只抓着阿玛的衣角一起进去。


    待进了屋,馨瑶把女儿报给四爷看了两眼,就放回了摇篮里,看着弘历的小脸,就笑了,问道:“弘历是不是觉得额娘疏忽你了,不疼弘历了?”


    弘历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补充道:“额娘爱弘历,弘历知道的,只是……”


    他越说越小声:“……只是没有爱妹妹多。”


    馨瑶把他抱过来放到身边坐下,替他抚平揉皱的衣角。胤禛则是带着笑意地靠在炕上,想看看瑶瑶如何教育孩子。


    馨瑶也不理他,只对弘历说:“弘历出生时,大家都很高兴。”


    弘历不解:“妹妹出生时,大家也很高兴呀。”


    “不,”馨瑶反驳,“弘历出生时,大家要更高兴,高兴的多。尤其是你皇玛法,当场就给你取了名字。”


    “真的么?”弘历疑惑,回头看向阿玛。


    胤禛点点头,证实了这个说法。


    “自然是真的。”馨瑶接过话接着道,“一个自然是你出生地时辰好,你皇玛法觉得你这个孩子和天意降生,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你是个男孩子。”


    “因为你是男孩子,以后能在外建功立业,帮着你阿玛和皇玛法做事,所以他们高兴。但你妹妹是女孩子,就算她以后能跑马围猎,能写锦绣文章,终归这辈子要在后宅打转,建功立业的机会太渺茫了。”


    据馨瑶所知,宗室女里也只有被尊称为“海蚌公主”的四公主恪靖,在漠北手掌大权,做出了一番事业。可入关至今,清廷往蒙古填了二三十个公主了,也只出了这一个,其他大部分都在熬日子,甚至是像十三爷的两个妹妹一样,花一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殒。


    这些话弘历似懂非懂,馨瑶接着道:“弘历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听么?那你知道你的姐姐们又叫什么名字么?”


    弘历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只知道大姐姐二姐姐,而且接触的很少很少,更别提名字了,便摇摇头。


    听到这里,胤禛有些不自在,他坐直了身体,轻声道:“咱们女儿的名字,是得好好起。”


    馨瑶狠狠瞪了他一眼。


    之前弘历说想要妹妹时,她便也满心欢喜地想给女儿起个名字,可翻了好些书也不知道叫什么好,晚上便问了枕边人四爷。


    谁知四爷不以为意:“大格格叫大妞,二格格叫二妞,若这一胎是女儿,自然是叫三妞。”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这是到了那个村儿?怎么不干脆叫招娣来娣盼娣呢?!


    见她脸色不好,胤禛还赶紧找补:“咱们满人是这样子的,是以第一次听你说起闺名我还啧啧称奇,后来你说你母亲和祖母家都是纯汉人入旗,我才怪道会给你起这样好听的名字……其实等出嫁前会有封号,那封号就跟名字是一样的。”


    当时馨瑶气呼呼的翻身睡过去了,没想到还记得这茬呢。


    弘历问胤禛:“所以姐姐妹妹都没有名字么?只有弘历和哥哥们有?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


    胤禛尴尬了一瞬,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道:“有的,怎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呢?只是你姐姐妹妹只起了乳名,等到出嫁才有正式的名字。不像我们弘历,一出生就得皇玛法喜爱给赐名,连你哥哥都不是呢。”


    弘历点点头,叉着腰得意的笑了起来。


    馨瑶最后总结:“在额娘心里,你们都一样重要,只是大家偏疼弘历多些,额娘只能偏疼妹妹多些,弘历明白么?”


    “嗯!弘历知道了,我也会疼妹妹哒!”


    哄好了儿子,胤禛便兴致勃勃地翻起来书,要照着汉家给自己的三个女儿都起个正式的名字。


    馨瑶有些感慨,大格格都那么大了……


    “说起来,大格格也16了吧?”馨瑶问。


    胤禛放下书:“是,咱们家的格格不必那么早出嫁,留到十八九也使得,我先前看好了一户人家,正是我所领的正白旗下辖乌拉那拉氏,乃是云骑尉班第的长孙。”


    馨瑶一听这个姓氏,问道:“可是福晋的娘家亲戚?大格格养在正院,倒也不错。”


    胤禛摇摇头:“虽然同姓乌拉那拉,但福晋出身正黄旗,与那班第家早七八代就分了宗,比你家和遏必隆家的关系还远。”


    馨瑶闹不清这些关系,只“噢”了一声便不再问。


    半晌,胤禛拿着张纸凑了过来:“看看,怎么样?”


    馨瑶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名字:婉清、婉茹、婉宁。


    馨瑶想了想,觉得女孩子叫婉宁也不错,叫笑道:“妾身替婉宁谢过主子爷了。”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促狭鬼。”


    既然是给女儿起了名字,又要先就大格格的婚事跟福晋通个气。胤禛便站起身来,吩咐苏培盛:“叫武氏带着二格格去正院,让福晋把大格格也喊来。”


    又回头嘱咐馨瑶:“天色还早,我先去正院,一会儿回来陪你用晚膳。”


    第114章 第 114 章 牛痘


    西后院里, 武氏抱着粉雕玉琢的二格格,亲香个不停。


    “好孩子,告诉额娘, 喜不喜欢婉茹这个名字呀?”


    二格格点点头:“二妞喜欢的。”


    武氏朝她额头亲了一口, 笑意盈盈:“那咱们以后就叫婉茹好不好,再不提二妞这个名字了。”


    “好呀好呀。”


    两人笑闹了一阵, 武氏才让人把孩子抱下去。身旁的紫烟赶紧递上茶碗,叹了一口气:“侧福晋可真有能耐。”


    满府都看得出来, 这都是因为侧福晋产女, 主子爷才兴起给府里女孩子起“学名”,不然之前这些年怎么从来没提过呢?


    武氏撇了她一眼, 悠悠说道:“无论如何,咱们要承这份情。况且……咱们现在的日子要比前两年好过许多。”


    因着她原来和李氏走得近, 因此李氏倒台后, 她的日子也有些艰难起来。还是这两年侧福晋接管了府上庶务,才一视同仁起来。


    自然, 这其中大部分是王嬷嬷的功劳。


    武氏朝北面瞧了瞧,真是恨不得那人立时死了,才好让她干净的继续在府里过下去。


    北面这处偏僻的角院里, 大格格塞给门口的婆子一角碎银子, 然后走了进去。


    快憋疯了的李氏立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喊:“没良心的东西, 还知道来看我!”


    大格格被唬了一跳, 有些怯生生地:“额娘……”


    这几年她被养在正院里, 每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做女红。在她看来,福晋是个沉静到有些冷漠的性子,这一日日的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大格格的性格也变了。


    李氏却已经被关得有些发疯了, 她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大堆府上和孩子们的事,大格格一一说了,才笑道:“额娘,阿玛给我起了名字,叫婉清,好不好听?”


    李氏冷哼一声:“你这小蹄子别不知好歹了,不过是蹭你那三妹妹的罢了。不然你阿玛还能想得起咱们娘几个?”


    说着便开始咒骂钮祜禄氏,说的难听极了。


    大格格涨红了脸,眼圈也蓄满了泪水,一跺脚,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


    这日,馨瑶照常见了几个管事妈妈,安排府里的庶务。这些东西她现在也渐渐适应了,就像四爷说的,她总不能一辈子不长大。而且管理人心这种她不擅长的东西,都有王嬷嬷在指点,平日里安排活计、核查账目她倒是应付得来,毕竟……大学也是学了点东西的。


    见了最后一个婆子,馨瑶正准备收工,王嬷嬷却走过来轻声道:“二阿哥今年该准备种痘了,到时候该准备的东西,主子最好还是去宫里问问娘娘。”


    皇家这些孩子,到了岁数都会凑上一批,集体送到城外去种痘。该准备的东西、该注意的事项都得提前弄明白才行。熬过来自然万事大吉,没熬过来或者之后身体虚弱如弘晖阿哥一般的,就是没福分了。


    这件事是福晋的伤心事,自然只能去宫里问德妃了。


    这时馨瑶才懊恼地拍拍脑袋,她也真是舒心日子过得多了,连这个都忘记了——弘历以后也是要种痘的!


    想当初刚来的时候,她一心以为只要像以前一样苟着,就能顺利生下乾小四,升职皇太后,但是这些年过去,命运的齿轮早已经开始转动,至少她刚刚生下来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女儿。


    那乾小四还能如历史发现的一样么?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那个小男孩并不是历史上的败家子乾小四,而是他真真正正有母子亲缘的儿子弘历,她得做好完全的准备才是。


    思索了半晌,等到四爷下值回来后,馨瑶便跟他说道:“爷,弘昀到了该种痘的时候了,我听说所谓种痘,其实用的都是人的豆痂?”


    胤禛先是欣喜她越来越有主持中馈的风范,然后又怕她担心,仔仔细细把自己小时候种痘的过程都描述了一遍,末了还安慰她:“虽说都是要靠孩子们自己熬过去,但只要身体壮实问题就不大,弘昀这两年身子样养的还不错,弘历更是虎头虎脑,没事的。”


    馨瑶犹犹豫豫:“其实……我小时候好像听过一个更保险的方法……”


    胤禛一怔,表情严肃起来:“这话可不是浑说的!”


    馨瑶想着反正有四爷给她兜底,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便直接道:“是真的。那个……小时候去祖母家的庄子玩,听人说牛也会出痘疹,跟天花类似,接触过这种牛的孩子们长大便不会轻易得天花呢。”


    “当真?”胤禛眉头紧皱,显然有些不理解。


    馨瑶接着说自己想好的说辞,面上却是十分认真笃定地表情:“自然是真的!那庄子里的人说,那神牛身强力壮,痘疹也奈何不得,孩子们接触过后会发几天热,症状却比寻常出痘轻得多,好的也快。”


    “之后京郊起了疫病,好多村都快死绝了,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只那些小时候接触过神牛的孩子安然无恙,因此这事儿才在他们庄子流传下来了。”


    说罢,馨瑶扯了扯四爷的袖子,撒娇道:“爷去查一查嘛,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胤禛看着她祈求的眼神,不自觉点了点头。


    既然答应了,胤禛也很快行动起来,他先让人去找了出痘疹的牛,打听了情况,发现果然接触过这类牛的人不一般。对于馨瑶的说法已经是信了三分。


    之后他又按照种人痘的方法,把牛身上的痘脓取下来,研磨成粉末,找了自己庄子的佃户,给他们种痘。


    听到直接拿下人做实验,馨瑶很无语。但是她也没办法改变更多了,只能深深叹口气,安慰自己这牛痘要是成功推广,这些人都是有功德的。


    一晃过去了三个月,等到康熙从木兰秋狝回来后,胤禛这边试验也结束了。


    效果非常喜人。种了牛痘的佃户们成活率比宫中太医精心伺候的凤子龙孙还高,而且据观察和反馈,也没那么难熬,发热两三天便褪去,七天就好利索了。


    胤禛十分不稳重的抱着馨瑶在院子里飞转了两圈,朗声笑道:“可真是爷的小福星。”


    馨瑶趴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夭折了孩子的人家,多给些银钱,免三年租子吧。”


    “自然,所有种痘的人家,都免了三年租子的。”


    说罢就匆匆回外书房写奏疏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馨瑶能参与的了,只是没几天,宫内今年暂停了种痘事宜,馨瑶不用准备弘昀的事情,倒是乐得清闲。


    第115章 第 115 章 日子就这么安安……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一天一天划过, 转眼过了春节,迎来了康熙五十年的春天。


    婉宁的周岁宴办的不算隆重,毕竟是个格格, 只在府里开了几桌宴席, 请了相好的如十三爷一家等,馨瑶却觉得不用应付那些迎来送往, 温馨又自在,满意极了。


    馨瑶的母亲彭氏这两年可算是春风得意, 家里家外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连前两年的□□都没受一丁点影响,大儿子伊通阿反而还升职成了参将。


    宴席过后, 彭氏拉着女儿进了暖阁说体己话:“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自你大哥升了参将后, 你父亲就卸了官职赋闲在家, 每日里遛鸟逗狗乐得自在,不过费些银钱, 出不了什么乱子。”


    “你两个庶出的妹妹选秀刷下来后也给找了好人家,我给他们找了旗里小官人家,多贴补些嫁妆, 实实在在的去过轻松日子, 看在你的面子上, 亲家也不会刁难, 不比去豪门大户熬日子强?她们也是知道好歹的。”


    彭氏又笑意盈盈的说了许多, 末了才问:“只你弟弟到了要相看的年纪了,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想跟你讨个主意。”


    馨瑶想了想问道:“小弟今年才16吧?”


    “是,这不是提前预备着嘛, 过两年成亲正合适。”


    馨瑶记得,太子马上应该又要被废了,朝政眼看着又要再起波澜,便摇摇头:“小弟这个年岁且不着急呢,他读了这些年的书,还没下场考过,好歹挣个童生秀才的功名再说。”


    彭氏看着馨瑶,见她似乎有不好说出口的话,便心领神会:“这事儿听你的,娘只要你们兄妹几个都平安顺遂,这辈子就圆满了。”


    …………


    这一年皇上没有去南巡,而是在暮夏时节启程去塞外,举行秋狝,点了太子、四、五、十四几个人随行,老三和老八留下监国。


    这个安排自然引得大家又是一顿猜测,但馨瑶不管这些,她现在只纠结要不要去。


    胤禛自然是想带她一起去看看塞外风光的,那年南巡之后就没去成,说好的骑马也一直没教,他心里遗憾。


    他馨瑶道:“弘历今年五岁了,养的壮实,也不怕一路颠簸,跟着去塞外玩一玩也是好的。”


    “那婉宁怎么办?”馨瑶纠结,当初弘历也就算了,总不能把婉宁也塞到永和宫,让德妃给她看孩子吧?


    胤禛早有打算:“让十三帮我们养两天就是了。”


    “……?”馨瑶懵了,塞给人家两口子算怎么回事,“这不好吧?且不说爷这样做会不会让人说福晋的闲话,只说十三爷家里,兆佳氏去年腊月刚生了个儿子,怕是忙不过来。”


    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十三阿哥唯一一个嫡子。


    胤禛摇摇头,认真解释道:“你是不知道,十三现在消沉的很,整日里借酒消愁,精神萎顿,给他找点事儿做也好。”


    馨瑶明白了,十三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厌弃了,两个妹妹也枯萎在草原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四爷没办法拂逆皇上的心意给他安排差事,那找点小事让他提起点精神也行。


    至于福晋的面子,四爷完全没提,看来两个人还是在僵着。


    馨瑶暗叹一口气:“即使如此,爷不如让十三爷帮着整修一下圆明园?”


    后世的圆明园其实该叫“圆明三园”。是乾隆时期,把圆明园、绮春园、长春园整合在一起,又不断扩建才形成的。现在后两个园子还都是没影儿的事,这个初版的圆明园只是个简单的小园林。


    馨瑶一直心心念念想在园子里挖个湖,修个画舫,有条件最好搞个小温泉,享受一下权贵的腐败生活。只是这两年事情繁杂,又怕太奢靡高调给四爷惹麻烦,就耽误下来了。


    胤禛眼睛一亮,赞道:“瑶瑶这个主意好!”


    两个人商议一番,各自去安排事情,然后匆匆忙忙跟着大部队启程去塞外。


    这是弘历第一次出远门,坐在马车里扭的跟个麻花似的闲不住,一直扒在窗上往外看,直到进了车队进了燕山山脉里,道路崎岖颠簸,才老实下来。


    这次出发的晚了,时间已经进入七月,所以康熙没有在承德多耽搁,只歇息了两天,就直奔草原。


    这还是馨瑶两辈子第一次来到草原,当真是天高地远,辽阔无边,风吹草低见牛羊。


    弘历也跟撒了欢似的,到处疯跑。馨瑶忙着安顿住处,打点行李和庶务,也没空管他,只派了陈起鹏牢牢跟在他身边,心里还想着,弘历大了,也该让四爷安排几个随侍的陪玩小太监了。


    到了晚间,馨瑶安顿好了一切,正想打发人去找,四爷就回来了,语气颇为无奈:“那个臭小子让皇上留下了。”


    “额……”不是,难不成是跟康熙睡一张床?这不好吧?


    “他缠着说要学骑马,所以皇上留了他一晚,说明日一早就教他。”


    馨瑶松了一口气,只一天那就不用折腾了。


    胤禛捏了捏她的粉颊问:“你想不想学?之前答应过的,没想到拖了好几年。”


    “你这两天不需要忙?”


    胤禛点点头:“喀尔喀蒙古的几个王公还没到,所以暂时歇息两天。”


    “好。”馨瑶笑着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馨瑶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蹬着小牛皮的长靴,亦步亦趋地跟着四爷来到马厩。


    马奴早就牵着一匹小马等在那里了。


    “见过主子爷、侧福晋。”


    馨瑶围着马转了转,发现这马的肩高跟她的肩膀一样,果然是个小马,问道:“它多大啦。”


    马奴回道:“回侧福晋的话,这是一匹刚满两岁的小母马,性格温顺,保管骑着舒心。”


    馨瑶接过下人递来的苹果,喂到它嘴边,打算先套套近乎,搞好关系。


    小母马张嘴吭哧一口咬了下去,开始大快朵颐。


    贿赂过后,馨瑶踩着上马石坐到马背上,四爷牵着缰绳带着她溜达,让她慢慢适应。


    渐渐的,馨瑶也能跟着马跑几步了,她便不满足,对胤禛道:“我想感受一下策马奔腾,你来带带我。”


    胤禛含笑点头,翻身上马,将馨瑶搂在怀里,耐心嘱咐道:“骑快马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腿部发力微微撑起上半身,不然一定会被颠的不舒服。”


    馨瑶听话照做,四爷一夹马腹就蹿了出去。


    畅快淋漓的跑了一盏茶时间,四爷顾及着馨瑶身娇体软就停了下来,刚想溜达着往回走,就听不远处一阵喧哗。


    仔细一瞧,原来是十四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在试图驯服一匹烈马。


    不一会儿那群人就闹到了这边,胤禛怕那马冲撞过来,赶紧躲避。


    “爷!”对面的跑来一个小太监,直挺挺地跪下,焦急的说:“您快劝劝我们爷吧!”


    小马刚长成时都不习惯被骑被驾驭,所以都需要调.教,但有一匹高头大马格外的桀骜,颇费了一番功夫,十四阿哥一听这事儿,立马跑去凑热闹,要亲自去驯服烈马,底下人不敢劝又怕真摔到主子,就这么左右为难的跟了一路。


    馨瑶无奈的笑了。


    十四爷这几年虽然是长大了点,没有再一门心思地给老八老九当马前卒了。可仍然稚气未脱,用四爷的话就是——“不着调”。


    “我去帮帮十四爷吧?”馨瑶看四爷又冷了脸,赶紧出声缓和。


    四爷肯定是不愿意答应的,但馨瑶已经摸着自己身下的这匹小母马,指着对面道:“乖孩子,我们过去看看。”


    小母马果真溜溜达达的走过去了。


    “……”


    走得近了,馨瑶听得清楚,那烈马一直大喊“滚蛋!”,同时使出十八般武艺,花式想把十四爷甩下去。


    也是第一次真的听到动物骂街。


    馨瑶冲着一人一马大喊:“他不会滚的,你死心吧!”


    烈马当场愣住,喘着粗气,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十四爷也愣住了,然后大喜过望:“还得是小嫂子厉害!”


    胤禛见状,赶紧跳下马背,让两边跟来的随从都退的远远的。


    馨瑶也怕对方突然发狂,因此并不下马,只催马靠近,然后摸了摸烈马的鬃毛,问:“不愿意让人骑?”


    烈马昂首嘶鸣,一脸不耐:“你谁啊?!”


    馨瑶哈哈一笑:“你别管,我只告诉你,他们养你就是为了骑你,你甩下去一个就会换另一个,多早晚你累了才能消停。”


    又拍拍自己身下的小母马,凑近了小声问:“你们在野外能独自生活么?”


    小母马也刚成年,从小就是被人喂养大的,因此甩甩头,表示不知道。


    馨瑶指着十四爷问烈马:“你觉得他怎么样?你挣扎了这么久也没奈何他,说明他很厉害吧。”


    烈马打了个鼻响,显然不屑。


    馨瑶又赶紧谈条件:“你要是真把他摔了,他们那些人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你,何苦呢?不如你以后就跟着他,保证过的快活。”


    十四爷一向喜爱架鹰跑马的,况且这年头好马对于男人来说就跟好车一样。加上那年的海东青也放回去了,信誉这块还是没问题的。


    十四一听这话,也赶紧说了一堆好话来表示。


    馨瑶让十四爷从马上下来,又让马奴递给他一个苹果,跟烈马说:“你要是愿意,就把苹果吃了,要不愿意我也不管了,任由他们把你怎么样。”


    三个人都屏气凝神的等着,好半晌那烈马才低头不情不愿的啃了一口。


    十四爷喜笑颜开,翻身上马,果然身下不再激烈反抗。


    “小嫂子,弟弟又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您只管开口,弟弟我在所不辞!”


    馨瑶微笑点点头:“那我就生受了。”


    胤禛也再次上马,把馨瑶搂在怀里,对十四道:“你以后少惹祸就行了。”


    …………


    随着蒙古王公陆续到齐,秋狝也正式开始,馨瑶便没法随意玩乐,要去参加各种流程和宴会,也要参与无聊的“夫人”社交了。


    如此忙碌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搞完了这些,那些蒙古王公准备启程,圣驾也准备回銮。


    馨瑶的哥哥伊通阿作为前锋营的参将,也在此次秋狝的队伍中。可因着前锋营这回是圣上的护卫,两方为避嫌很少接触。眼看着要回去,馨瑶想着总得跟哥哥见一面,说说话。


    谁知伊通阿没有见她,只让陈起鹏带来一句话:“这几日警醒着些。”


    短短七个字,却让馨瑶心如擂鼓,起了一层冷汗。


    很快,馨瑶就明白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二废太子


    回銮的前一天晚上, 康熙所在的营地周围起了些许喧哗,很快他们自己的营帐外面就出现了一小队护卫营的兵,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可态度冷硬, 不许进出。


    胤禛站在那四处看看,发现这些皇阿哥和重臣的营帐前都有人驻守, 便回了帐篷里不再说话。


    就这么心惊胆战的熬到天亮,那队护卫营又悄无声息的撤走了, 仍旧按计划启程回京。


    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馨瑶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比如从这天起, 馨瑶就在没见过太子。


    比如回程基本不做停留,天刚亮就行进, 一直到天擦黑才安营,完全是急行军的状态, 颠的馨瑶头昏脑涨, 再不想出门。


    比如来的时候四爷基本都要骑马随侍,弘历也偶尔会被叫过去陪驾。现在一概都不需要了, 三个人成天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


    馨瑶好歹哄睡了儿子,赶紧抻了抻自己的胳膊腿。这几日实在是感觉骨头架子都要颠散了。


    “还有几天的路程?”


    四爷道:“坚持一下,还有两天就该到了。”


    馨瑶点点头, 想了想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水, 在桌子上写了个“二”, 然后抬头以眼神询问。


    胤禛长叹一口气, 轻轻点了点头。


    馨瑶虽然不知道详情, 但她明白,肯定是太子在殊死一搏。


    果然,回京之后康熙都没有怎么休整,又直接去了宗庙, 再次废除了胤礽的太子之位。


    这一次废太子,倒是不出乎大家的意料,谁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就像个信号一样,有志从龙的人又开始到处钻营起来。


    馨瑶应付人情往来应付的心累,只想赶紧翻过年去,到了开春好躲到园子里去。


    过了春节,康熙像是终于又缓过来一样,开始投入到朝政民生当中。


    头一件大事,就是推广牛痘。


    这事儿拖了一年多,倒不是康熙忘了,而是找了更多的人来实验,让太医都仔细研究,到现在基本都搞妥帖了,康熙才正式下令推广。


    天家毕竟要做表率,所以推广后的第一批使用者,就是宗室这些龙子凤孙,弘昀赫然在列。


    弘昀现年虚岁已经十二,这些年除了一直在外院养着,四爷轻易不许他进内院,就连大格格去看他的时候也少。


    倒是没小时候那么跋扈狠毒,至少表面上看还挺翩翩公子的。


    这次因着种痘,馨瑶特意把他叫来,嘱咐道:“你别怕,这牛痘安全的很,你阿玛当初拿咱家的佃户试过的,不然也不会放心送你去。”


    弘昀拱手:“儿子省的。”


    馨瑶又说了两句课业上的事情,便打发他走了。王嬷嬷见状笑道:“侧福晋越来越有风范了。”


    至于是什么风范,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是主母风范,只是这话不能明说,毕竟正院里还有个人呢。


    馨瑶自嘲地笑笑:“嬷嬷谬赞了,这都三年了,傻子也该历练出来了。况且这里泰半是您的功劳。”


    弘历今年也六岁了,胤禛早早就给他报了上书房的名额。过了二月二,小弘历就正式开始上学。


    上书房旬日才放假一回,他平日里都住在德妃那里,倒是把德妃给哄得喜笑颜开。


    馨瑶打点好家里的一切,也带着大家赶紧跑去圆明园松快松快。


    福晋仍旧是不肯去,连带着大格格也瑟缩不敢动。馨瑶搭理府里日久,身上也渐渐多了一份责任感,觉得大格格眼看着要嫁人,这样可不行,就强拉着她一起去。武氏跟着去照顾二格格,除了福晋、宋氏和在前院上学的弘时,家里人基本都来了。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正是圆明园最美的时刻。去年让十三阿哥帮忙照看园子,他可是真尽心,不仅把馨瑶想要的都安排上了,还在湖边多加了两处景致,简直美轮美奂。


    一天胤禛从畅春园回来,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康熙要来做客。


    “哈?皇上为啥要来?”馨瑶欲哭无泪,她是来圆明园躲清净的,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胤禛拉着她做到榻上,含笑拧了一把她的香腮:“没大没小,普天之下皇上想去哪里不行?”


    “那,为啥非要来咱家?”在她的印象里,接驾可是件很麻烦很麻烦的事情。


    胤禛安慰道:“你放心,没那么复杂,畅春园离这里不远,皇上来逛一逛园子,吃个午饭,下午就回去了。而且皇上前两日刚去过三哥的园子,来咱们这里也是正常。”


    前两年皇上给三四五三位阿哥封亲王后,便在畅春园周围赏了地皮给他们建园子。除了这三处园子,因着康熙这些年常驻畅春园,所以不少宗室和大臣也都在畅春园附近盖了别院,上班方便嘛。


    但是吧,话又说回来了。二废太子后,最年长的阿哥就是三阿哥四阿哥了,尤其因着牛痘一事,康熙刚给胤禛加了双亲王俸禄,现在又弄这一出,馨瑶真是无语问苍天。


    康师傅到底要干嘛?又要故技重施,让三四两位也撕起来?


    想到这里,她问道:“你既然说正常,那之后皇上会去五爷的园子么?”


    五阿哥根本不在九龙夺嫡的名单里,康熙去他的园子毫无政治意义,所以肯定不会。


    胤禛只好冠冕堂皇的回答:“皇上圣心难测,怎能随意揣度。”


    “好好好,那你猜猜你今晚会睡在哪?”


    胤禛一把搂过她:“自然是睡你旁边……别想跑!”


    两人笑闹一阵,馨瑶还是打点起精神,去安排这些琐事。


    ………


    转眼到了当天。


    銮驾停在了园子门口,康熙带着德妃下车。因为是在园子里,没有宫里那许多规矩,因此胤禛带着两位走走停停,一路逛着园子来到牡丹台。


    牡丹台是去年十三爷给新修的建筑,毗邻园子中央的人工湖,地势也是整个园子最高的,登上楼后俯瞰整个园子,可以说是‘一览众山小’。


    “你这园子修的不错。”康熙赞了一句。


    “都是儿子平日里瞎琢磨,去年又请十三弟帮着打理,这牡丹台就是他弄得。”


    康熙笑呵呵的点点头,却没有接话,显然是不想提胤祥。


    胤禛试探失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德妃出声问:“听说你福晋这回又没来?”


    “好叫娘娘知道,乌拉那拉氏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多数时候以静养为主,府中暂时由侧福晋钮祜禄氏打理。”


    这些情况德妃自然是清楚的很,现下问起,不过是说给康熙听的。


    果然康熙来了兴致:“钮祜禄氏可是弘历的额娘?”


    “正是。”


    “朕记得你上次说过,那牛痘之法还是因弘昀要去种痘,她才想起来的。这样对府中孩子一视同仁,衣服慈母心肠,果真是个好女子,朕当初没指错。”


    胤禛微微一笑:“皇阿玛当然是慧眼如炬。”


    “咱们中午开个家宴,不用拘束,把你那媳妇带来我看看。”


    接到通知的馨瑶没办法,只能按品级大妆,然后去了牡丹台。


    馨瑶她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站在那里等着问话。


    康熙打量了一番,温言问了几句,就夸赞道:“是个有福之人。”


    馨瑶赶紧一福身:“皇上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康熙摆摆手:“你所提牛痘一事,活人无数,是我大清的功臣。不如朕赐你一副匾额,回头挂到府里,也算朕不辱没功臣了。”


    周围的人听说了,都大喜过望,感觉去准备笔墨纸砚。馨瑶看看四爷,见她没什么表示,便再度行礼道:“谢皇上隆恩,妾身愧领了。”


    康熙摆摆手:“这算不得什么,乌拉那拉氏身子不好,老四的后院还要靠你多尽心。”


    说罢,就拿起斗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宜室宜家”。


    德妃捧场的吹嘘了一番康熙的字,然后进行下一话题:“你家大格格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馨瑶点点头:“劳烦娘娘记挂,大格格已经年满十八。”


    康熙对德妃道:“按说该晋封郡主,可老四都拿双俸了……我看不如破格封个和硕公主如何?”


    胤禛心里咯噔一下,大哥家的四个女儿,可都是封了公主后,一股脑的送去抚蒙了。


    德妃温婉一笑:“皇上肯抬举大格格,老四一家必是感恩戴德。只是……”


    她看着胤禛问:“可相看好人家了?”


    胤禛赶紧答:“儿子相中了旗下云骑尉班第的长孙,纳喇星德。”


    他是正白旗的旗主,给自己的女儿在旗内挑人家,明显就是想让女儿轻松过日子的。


    康熙沉默了一瞬,也点头同意:“班第不错,想当初征噶尔丹他身先士卒才得了这个爵位,回头朕让礼部上个公主的封号来。”


    胤禛没想到这事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心里隐隐的更加不安。


    果然,家宴过后,朝中的风向立刻又转了一道,四爷家这件事瞬间成了京城第一八卦。


    八阿哥胤禩和九阿哥一起吃饭聊天,老九问:“八哥怎么看这事儿?四哥家的格格凭啥留京还能封公主,老爷子又想干嘛?”


    胤禩有些黯然。他都这么努力了,皇阿玛也没打正眼瞧他,新一轮的争夺在三哥四哥身上,他永远就是个工具。


    老九接着念叨:“我可听说,四哥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连他户部的差事都顺当的多。”


    胤禩摇摇头:“这都不是最重要的。老爷子年初刚调动了步军统领衙门,你可知现在的八旗步兵营左翼尉是谁?”


    步军统领衙门,全称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其最高长官,即是所谓的九门提督。这个衙门管着北京内外城,实际可称得上是禁军,乃是个险要官职,非心腹而不能任。


    而其中负责驻守内城的,正是八旗步兵营,主官为正三品的左右翼尉各一人。也是个险要位置。


    老九凭借自己的超强记忆力仔细回想:“好像是个从前锋营升上来的参将。”


    “正是弘历的亲舅舅!”


    老九听到胤禩的话,瞪大了眼睛,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阴恻恻的问:“咱们现在去烧四哥的热灶如何?”


    第117章 第 117 章 四爷病重(上)


    大格格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礼部给上了“怀恪”二字,大格格婉清便开始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备嫁,只等着三个月后公主府修好, 就和纳喇星德成婚。


    李氏听说这事惊喜万分, 她拉着大格格的手,涨红了一张脸, 急切说道:“我的儿,你这可是得了天下的富贵, 公主和郡主虽然都是宗室女, 可地位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大格格也很高兴,抿着嘴的笑。


    李氏又道:“我的儿, 我可是你的亲额娘,养了你这么多年, 你备嫁我怎么能不帮你打理, 出嫁时我怎么能不看着,想来主子爷也不会这么狠心, 断咱们娘儿们母女天伦的,你快去给为娘说说!”


    “我知道了额娘,您别急!”


    但胤禛肯定不会同赢。


    李氏被关了这么多年没有露面, 大家都知道她肯定是犯了大错, 不然就算被厌弃, 也不至于逢年过节也看不到个人影。只是胤禛为着孩子们的声誉和前程, 一直保留了她侧福晋的位置。


    现下若是把她放出来, 再出些幺蛾子怎么办。


    是以面对大格格的请求,胤禛思索一番后值得说:“你额娘这么多年静养,身子习性还是没养好,爷看还是不适合见人, 你心里若有想要的,只管跟钮祜禄氏和王嬷嬷说,不必害怕。”


    大格格心里暗叹一口气,只能退下。


    李氏知道后简直要气疯了。


    而且她越想越觉得恐惧。现下弘历已经去了上书房,弘昀和弘时只能请普通的先生,眼看着世子之位是和她两个儿子无缘了,那她还能有翻身之日么?


    李氏发了好几天的疯,开始认真想对策。


    ………


    大格格出嫁是件大事,而且肯定是要在王府里出嫁,所以馨瑶又只好带着人回王府,投身这件事中。


    等好不容易熬过这三个月,给大格格发了嫁,又过了回门礼,她才算是真的松快下来。


    胤禛怜惜的摸摸她累瘦的小脸,笑道:“正是酷暑,咱们还回园子里吧。”


    馨瑶同意了,结果一问,武氏说她最近得了热伤风就不去了,拜托馨瑶把二格格带去玩。


    馨瑶觉得婉茹婉宁两个小姑娘作伴也不错,就答应下来,叮嘱她好好养身体。


    送走了她们,武氏问紫烟:“那边还没消停?”


    紫烟撇撇嘴:“何止,简直打得火热!”


    武氏朝北望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了结这件事,让李氏和她那些过往都随风埋葬了,她才好干干净净的给二格格当额娘。


    …………


    这边的武氏还在等着伺机而动,却不想馨瑶这边却出了大麻烦。


    四爷病了。


    馨瑶这些年跟着四爷,感觉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偶尔有过头疼脑热,很无大碍,这次的病却来的很重。


    一开始不过是普通的腹泻,馨瑶以为他是苦夏,所以贪凉贪的多了才如此,太医给把了脉开了药,两三天就好了,谁知道腹泻止住后身体仍然没有好转,肚子还是疼,还吐过两回,甚至半夜开始发烧。


    “具体是哪里疼?”馨瑶皱着眉头问。


    胤禛面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指着自己的右侧腹部,说不出话。


    馨瑶看她指的样子,忽然蹦出来一个猜测,不会阑尾炎吧?要是慢性的还好,急性的话她记得需要开刀的,这古代能治么?


    想到这里,她冲着门口喊:“太医还没到么?”


    因着皇上出塞去了木兰围场,所以太医也回北京城,不再畅春园值守了。前两日以为不过是普通的腹泻,所以开了药就走了,现在只能快马回城里找太医。


    苏培盛连忙道:“回侧福晋的话,奴才是派人带着马车回去的,算算时间再有一炷香就到了。”


    馨瑶给胤禛掖了掖被子,便出的门口焦急的等着,同时脑海里不住的胡思乱想。四爷最后可是要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有事呐。可……因为她的出现历史已经出现了偏差,不会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可门外站着好些人,馨瑶不能让他们看到,只能深呼一口气,赶紧擦掉眼泪。


    不一会儿,太医就被张起麟拽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您这是……?”


    太医立马行礼:“拜见侧妃娘娘,无妨无妨,只是贵府的马车稍微快了一些。”


    馨瑶也没心情跟他寒暄,亲自打帘把太医请进去。


    那太医一看胤禛的样子,暗道不好,把了脉后,又道理一声:“得罪了。”就开始按压四爷腹部的各个地方。


    胤禛因为发高烧已经昏睡过去,太医起身对馨瑶说:“雍亲王殿下这是得了肠痈。”


    肠痈,那就果真是阑尾炎了。


    太医写好了方子又解释:“臣先给王爷开一剂大黄牡丹汤,清热解毒。服了药后,臣再佐以针灸,以期活血化瘀通经止痛,再看效果。”


    馨瑶不懂中医,迟疑着想问需不需要开刀,但看太医者信誓旦旦地模样,到底没问出口。


    可事情证明太医这一套并没有奏效。四爷的疼痛由阵痛变为持续,再加上高烧一直不退,不过一天时间,眼看着就要不好了。


    馨瑶一下子慌了神,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一边安慰自己,四爷肯定会没事的,一边快马让人会府上报信。


    “苏培盛!”馨瑶捏着拳头。


    “奴才在。”


    “着人去宫里禀告娘娘一声,也别说的太吓人,只让娘娘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园子就是了。”


    “是。”


    “另外,”馨瑶拿出一封信,“把这个给十四爷送去。”


    大哥伊通阿跟着康熙去了塞外,十三爷现在又是个被厌弃的光头阿哥,馨瑶没有办法,只能请十四爷来帮忙了。


    德妃得了消息心急如焚,一个劲儿的追问情况,可报信的人也进不去内帷内帷,问不出什么来,德妃只好压抑着心里的烦闷:“皇上出去带走了一半太医,剩下在宫里值守的两个,是随侍皇太后和宫里大小主子的,不能轻动,其他的你都请去园子,有什么消息立马告诉本宫。”


    虽说后妃不是不能出宫,可这都需要皇上的差遣和许可,现在皇上远在塞外,德妃没法子私自出宫,只能干着急。


    云姑姑看德妃这样子劝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没事的,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去求求太后,她老人家宅心仁厚,一定会同意的。皇上回来后也会体谅娘娘一片慈母心肠。”


    德妃紧紧的捏着手帕:“也只能这样了。”


    ………


    雍亲王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馨瑶身边得力的王嬷嬷以为近来闲着无事,所以请假回京郊探亲,歇息一阵子,再加上福晋这两年完事不管,府里就有些松懈,给了李氏活动空间。


    李氏摸摸头上的鬓角,对坐在一旁的武氏道:“妹妹现在得了个女儿可真是了不得了,三请四催的也不来一趟。”


    武氏低眉顺眼,语气平和:“侧福晋说笑了,奴才当不得一个请字。”


    李氏的耐性自然不如她,在这个档口,她得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才能成功,不然一辈子都无望,她冷哼一声:“你也不用跟我摆出这幅样子,那些年我做的事情哪一样不是你的主意!”


    又来了。


    这几年李氏因为还存着靠儿子翻身的念想,所以也没有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只是偶尔拿捏着那些前尘往事,暗戳戳地威胁武氏,让她帮一些不大不小的忙。


    武氏早就厌烦了,可这次不一样。她要听听李氏的计划,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受束缚的好好的在府里活下去,给二格格谋个好人家。


    想到这里,她软了语气:“主子爷在园子里养病,府里乱成一团,我这心里也没个主心骨,也不知能帮上侧福晋什么。”


    李氏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略微有些得意:“我自然是盼着主子爷好的,可若真的有不忍言之事,咱们这偌大一个王府,也不能乱起来不是。所谓立嫡立长,大阿哥去了,这府里只有三阿哥是在福晋房里养大的,福晋也该出来主持局面才是。”


    武氏抬头看了一眼李氏,又快速的低下头,遮掩住眼里的精光。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能这么蠢。她和福晋别苗头别来半辈子,凭什么觉得福晋会站在她这一边?况且立世子全看皇上的心意,别说她们这些后宅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是主子爷也思量思量。


    而皇上,摆明了就是属意弘历,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李氏居然还想把弘时推上世子的位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这样也好,武氏心里有了计较,先是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半晌才点点头道:“侧福晋的意思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劝劝福晋的。不论怎么说,福晋都是正头主子。”


    武氏出了北边小院,来到正院求见。


    福晋本不想见她,可武氏轻易来找她,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想听听她说什么。


    “奴才给福晋请安。”武氏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什么事?”


    “奴才刚刚去见了李侧福晋。听闻主子爷重病不起,侧福晋心急如焚,她说现下这情况,合该请福晋出面主持大局才是。”


    乌拉那拉氏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她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已经让人紧闭门户,严家管理内宅,还用得着旁人提醒?


    看到武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她还说什么了?”


    “李侧福晋还说,若是……到时候合该请立福晋膝下长大的孩子为世子。”


    福晋‘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好大的胆子!”


    武氏不徐不疾,应声跪下,却也没有辩解半分。她本就不是要帮着李氏做什么事,给福晋传话,不过是想让李氏死的更快一些罢了。


    福晋暗自冷笑,李氏当真不知好歹,这个时候竟然还真鼓动她立弘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福晋忽然灵光一闪,能让若是能让李氏自己路出马脚,再被逮个正着,岂不是才能让李氏真正的堕入泥里,为弘晖报仇?


    她等了这么多年,不就等着是这一刻?如此一来,就算四爷真有个什么好歹,她也不在乎了。


    想到这里,她又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一下一下的挂着盖碗,半晌才问:“既如此,弘历怎么办?”


    武氏一愣,福晋这是什么意思?她大着胆子抬头瞧着福晋,见福晋动作悠闲,眼中却带着悲痛和恨怒。


    武氏打了一个寒颤,她懂了,当年弘晖的事情,福晋早就知道了!


    她这时才觉得有些后怕,身上冒出丝丝冷汗,极速揣度福晋提弘历的用意。


    当年弘晖挡在弘昀前面,让李氏不能得偿所愿,现在同样是弘历挡在弘时前面,不能让李氏得逞……难道福晋想让李氏故技重施,去害死弘历?可那不就遂了李氏的心愿?


    对了,故技重施!武氏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思路,福晋这是想人赃俱获,为弘晖报仇!想通了关节的武氏又有些犹豫,怕翻出陈年往事后,让自己引火烧身。可看福晋的样子,自己若是不做,怕也不会有好下场,想了想二格格,她咬牙道:“奴才这就去问问侧福晋,并好好劝劝她。”


    武氏刚退下去,福晋身边的碧玺便匆匆赶来禀报:“主子,十四爷来了。”


    第118章 第 118 章 四爷生病(下)


    十四正在府里的演武场撒欢跑马, 骑得正是去年馨瑶帮忙驯服的那匹烈马,就接到禀告:“爷,雍亲王府来人了, 带来了一封信, 说是要亲手交给爷。”


    十四还不知道四爷生病的消息,心里纳闷, 等打开信一看,第一句话就是:“你还记得欠我两个人情吧?”


    十四想了想, 顿时笑出了声, 可再往下看,顿时面色凝重了起来, 心里的馨瑶简单说明原委,然后拜托他领着侍卫和家丁去雍亲王府坐镇, 内紧外松, 不许进出,其余的等她的消息。


    “四哥……”十四越想越害怕, 这怕是四哥快不行了,不然小嫂子何至于要越过四嫂子直接封了府邸。


    看了看身下这匹马,十四立刻点齐人马就朝雍亲王府跑去。


    ………


    北京城剩下的几个太医, 和有名望的大夫, 都被张起麟一个个强拉硬拽, 弄上了马车, 拉到园子里, 一个个的给四爷看诊。


    这已经是发病的第三天了,四爷情况愈加不好,高热断断续续,没有完全退烧, 脸色蜡黄,如同金箔纸一样,显然是发了黄疸。太医朝他的腹部扎了一针,便能流出腥臭的脓水。


    对症的药已经吃了好几副,脓水也已经处理过两回,连针灸都让不同的大夫扎了三四回,馨瑶的耐性终于用尽。


    一个急性阑尾炎而已,何至于拖成这样!


    “额……”听到声响,馨瑶赶紧擦干净眼泪,走过去看他。


    “你醒了?”


    感觉到身体的虚弱,四爷嘴角扯起一抹苦笑,问:“苏培盛呢?”


    苏培盛赶紧从角落里走过来。


    四爷却不理他,只自顾自拉着馨瑶说了好些话,听着竟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福晋脾气倔强,但为人方正品行不坏,你也是知道的,以后不能跟她闹小脾气……弘历还小,若是不放心,让他常住娘娘宫里也使得……”


    末了才问苏培盛:“说的你都记住了?”


    苏培盛早已泣不成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奴才一定护佑大小主子安全!”


    四爷这才满意,转头看向馨瑶的目光里,带着十足的眷恋与不舍,轻轻叹道:“可惜,许多答应你的事,都做不到了。”


    数次在梦里,他都梦到过自己变成最后的赢家,然后与她携手共天下。


    馨瑶紧紧的咬着下唇,直到感觉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才定定的说:“你不会死的。”


    说着,便转身出去了,步伐缓慢而坚定。


    苏培盛端来熬好的药,服侍着四爷喝下,看着他沉沉睡过去,才起身跟出去。


    馨瑶出门到了偏殿,将那些太医大夫都喊来,也不挂帘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端坐上首。


    “各位,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么?难道就这么一直拖着?”馨瑶开门见山,说话毫不客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去回话。对于这种肠痈,最常见的就是《金匮要略》中记载的大黄牡丹汤,再严重些就是切小口将脓肿引流清理,都已经做过了,可脓肿还在继续恶化。


    馨瑶深吸一口气:“开刀吧。”切了就好了。


    底下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回侧妃娘娘,古籍中确实有此记载,可我等并没有做过啊。”


    先不提开膛破肚有伤伦理天和,就是有人会也不敢啊,那可是天潢贵胄!


    时间不等人,馨瑶再不想听这等推诿之词,她嚯得一下站起身:“任何后果,我一人承担。但只要成了,不论是赏赐、抬旗还是官身,都可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沉寂半天,才有一个老大夫站出来:“老朽愿试试。”他行医一辈子,在医院坐堂也见过许多病人,自认经历丰富,外伤也治过不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好!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都允你!”


    …………


    十四爷见了福晋,把情况一说,差点把乌拉那拉氏气个仰倒。


    请外人来封府邸是什么意思?这是防谁呢?


    十四爷也不管这些,只说这是四哥的请托,便去前院坐镇了。


    到了第二天,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底下来报:“爷,抓到个小太监。”


    接着侍卫便扭送了一个小太监上来,那小太监一进来就战战兢兢地跪下,口口声声的喊冤:“十四爷,奴才冤枉啊!”


    十四拽着他的头发,先结结实实给了两巴掌,才问:“说吧,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当即嘴角就留下鲜血,却不敢擦,直磕头说道:“回十四爷,今日是小四阿哥上书房休沐的日子,奴才是去马棚套车准备接人的。”


    “哦,”十四点点头,倒是合情合理,他大手一挥,“我这就让人去告诉弘历不用回来了,在娘娘宫里多住几天就是。”


    那小太监一听就急了,连忙说:“十四爷,奴才不是去接小四阿哥回府,是要直接去圆明园见我们主子爷的。”


    十四眯着眼问:“你们主子爷吩咐的?”


    “这……主子爷病着,哪儿会有吩咐,是福晋派奴才去的。”


    小太监一瞬间的心虚呗十四看在眼里,他虽然是受小嫂子的请托而来,却也不能真的跑去跟正经的四嫂对峙,更不好参与进四哥后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想他才说道:“爷亲自派人去接弘历,让四嫂不用担心,你滚吧。”


    到了这程度,小太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战战兢兢地回去禀告李氏。


    侍卫问十四:“爷,真要去么?”


    十四摸摸下巴,一时没了主意,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四个后院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去圆明园问,也已然来不及了。


    不想过了一会儿,福晋身边的大丫鬟翠玉亲自来了,她福了福身:“十四爷,我们主子说了,小阿哥还小,就别来回奔波了,还请宫里娘娘继续照看着。至于那小太监套的车,还请十四爷保管好。”


    十四闹不清楚他们这些事,只一面派人去宫门口等弘历,一面派侍卫去守着那马车,连车也不卸下来,就那么原封不动的放着。


    ………


    圆明园里,馨瑶将四爷所在的卧房隔壁清空,按照那老大夫的要求,只摆了一架罗汉床,一个条案并一个水盆架子。


    因为是馨瑶心中的手术室,所以她又开了一坛口外的烈酒,里里外外把物件都喷洒了一遍。


    准备好之后,她沐浴更衣,只换上了一身纯白的棉布袍子,把头发编成辫子盘起来,用钿子包住,一应的首饰脂粉皆无,跟着老大夫进了手术室。


    动刀的过程馨瑶不敢看,只捧着四爷的脸,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到老大夫拿起鱼肠线一层一层缝合的时候,馨瑶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切除了已经发炎的阑尾,又处理了周围的脓肿,只要后续刀口不发炎,就算是熬出来了。


    …………


    小弘历还不是知道他的阿玛正在经历生死,被德妃哄了几句就继续吃喝玩乐,然后在上书房念书。


    可德妃却过得很煎熬。她一共生了七个孩子,每一个她都满怀期待,现今却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其中任意一个了!


    云姑姑劝她:“娘娘别急,没消息才是好事。”


    话糙理不糙,真有人来报丧才是天塌了。


    可德妃坐不住。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求到皇太后面前。幸好今年皇太后惫懒不愿动,没有跟着皇上去塞外,不然她真的是哭诉无门。


    太后是个心肠软的人,瞧德妃这样子就同意她出宫去探望老四,还准她这两日暂住畅春园,不必急着回宫。


    不过同意是同意,可宫中自有规矩,德妃生生熬到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赶到神武门,坐着仪驾往城外去。


    到了这里,她也不等人通报,直奔上次去过的牡丹台。到了门口,得到消息的馨瑶正匆匆迎出来。


    这几天馨瑶一直在四爷身边守着,困极了就在旁边的塌上眯一会儿,因此现在精神不济,眼里满是红丝。


    德妃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婉仪态,一把抓住馨瑶的手问道:“好孩子苦了你了。老四怎么样了?”


    馨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带着德妃往里间走去,边走边说:“请娘娘勿怪,我们爷这肠痈是急病,喝了药施了针也不见好,眼瞅着要坏,我一狠心就让开刀切了。”


    德妃听的心惊肉跳,可责备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馨瑶打起帘子,接着说:“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刀口没发炎,我们爷也退烧了,想来等它慢慢长好就没事了。”


    卧房内,胤禛刚刚喝了药,正昏昏欲睡地时候,就听到门口的交谈声,他侧头一看,竟然是德妃绕过屏风朝他走过来。


    “娘娘怎么来了?”胤禛吃惊,想起身坐起来。


    德妃赶紧来到床边一把摁住他:“你这孩子,这时候还讲究什么,躺着就是。”


    说罢,就掀起被子,又撩开衣服,想看他右腹的刀口。不过刀口早包扎上了,因着他刚刚起身,似乎渗出了丝丝血迹,惹得德妃不禁红了眼眶。


    “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说着说着忍不住,终于是掉下泪来。


    那颗眼泪落在胤禛的手背上,灼的他生疼。


    这么多年,胤禛还是第一次见德妃这样,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自觉的呢喃一声:“额娘……”


    这一声额娘,德妃也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听过了,此刻更是忍不住,顷刻间泪如雨下。


    母子两就这么相顾无言,默默垂泪。慢慢的,汤药的副作用显现出来,胤禛的眼皮开始变沉,十分困顿。


    德妃擦擦眼泪,把手放在他的身上轻轻拍着,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温柔与慈爱:“睡吧,额娘在呢。”


    在德妃嘴角的浅笑里,胤禛慢慢进入了甘甜的梦乡。


    德妃一共照顾了他三日,在诏询了多位太医确认病情,又在换药时亲眼确认过他刀口长得很好之后,才离开圆明园,回到宫里。


    临走时,德妃拉着馨瑶的手说道:“好孩子,弘历在我那里一切都好,老四府里的事都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事发


    手术用的鱼肠线不用拆线, 月余就可以被吸收消化,馨瑶在德妃走后,瞧着四爷确实是病情无碍了, 才把自己的安排都告诉他。


    四爷依旧躺着不能随意动, 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馨瑶蜡黄消瘦的脸:“是我对不起你, 瑶瑶已经做的够好了。”


    馨瑶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你的命是我救得, 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那就下辈子。”


    馨瑶啐了一口:“呸, 你想得美。”下辈子再也不来你们大清了。


    胤禛恍惚想起某个大雪纷飞的午后,他的瑶瑶刚刚搬入落霞阁的时候, 吃醉了酒,怅然又委屈的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小老婆”


    当时的他心里既得意又警惕, 害怕她有不安分的心思。可一路走来, 他早就把瑶瑶当成了自己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于是他认真的说道:“我保证下辈子只有你一个。”


    馨瑶显然不满意, 嘟囔道:“你现在也只有我一个。”大约从她怀了弘历起,四爷就不再去别人的屋里了。


    胤禛不依不饶,补充道:“下辈子, 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那, ”馨瑶犹疑着, 轻声而缓慢地说:“那下辈子你来找我, 跟我回家。”


    “好。”胤禛含笑答应。


    两个人温情脉脉说了一会儿话, 馨瑶才想到:“府里怎么办,十四爷还在呢,也不知这些日子没出去采买,府里的吃食用度还够不够。”


    “你别急, ”胤禛安抚她,“苏培盛!”


    胤禛对他道:“你亲自回府里一趟,问问十四这段时间的情况,让他不必再守着了。另外告诉府里的人,就说我大好了,只是需要静养,让府里的人都来请安侍疾——福晋也来。若有其他情况,一并带来园子处理。”


    四爷有了精神,馨瑶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胤禛撵她回去休息,她把白鹭留下听用,才自己回去,好好的泡了个热水澡,搓洗一番,又狠狠吃了一顿,睡足了五个时辰,方觉得养回一点精神。


    等她收拾好,府里的人也都到了。


    苏培盛回府后听说了马车的事情,顿时警铃大作,连着小太监带着李氏,还有那马车一并给拉来了。


    本是不想让主子爷费神的,可事关重大苏培盛不敢擅自决定,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胤禛这几日精神恢复的很快,除了不能活动身子,其他倒是无碍,因此便把人聚集到了正厅。


    牡丹台的正厅乃是亲王府正殿的规制,宏大开阔,只在丹陛之上设一屏风,屏风前有一宝座。


    馨瑶扶着胤禛在宝座上坐下,刚想退下去跟其他人一起站着,却被胤禛握住胳膊,微微一用力,拉着她一起坐下。


    “你陪我坐着吧。”胤禛朝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


    且不论这宝座跟龙椅一样是专人专座,这里只有他有资格,福晋都做不了,更何况是她这个侧室。倒不是馨瑶妄自菲薄,实在是不想给自己拉仇恨,毕竟福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胤禛却不在乎,开始盘问起了众人。


    此时厅堂里有福晋和武氏,以及被堵了嘴的李氏,和一个瑟瑟发抖跪着的小太监。


    李氏一到园子里就叫嚷着要见主子爷,福晋不堪其扰,直接让人堵了她的嘴,所以此刻她只能‘呜呜呜’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四爷正在病中,却不想听她聒噪的哭天抹泪,所以直接无视,点了武氏问:“你来说。”


    武氏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关键来了,因此跪下磕了个头,没有起身,直接说道:“回主子爷的话,是李侧福晋派了个小太监,说要接小四阿哥来这圆明园给主子爷侍疾,但当时十四爷已经带人围了园子,因此拦住了小太监。”


    她直接说出是李氏派小太监去的,就是为了引出接下去的话。


    果然四爷问:“李氏一直在院子静养,好好的为什么会派人出去接弘历?”


    武氏又磕了个头:“请主子爷息怒,李侧福晋说若有不忍言之事,当立在福晋膝下抚养长大的三阿哥为世子。”


    李氏‘呜呜呜’的发出巨大的声音,拼命挣扎想要反驳,可她双手被反绑着,没有办法拿下嘴里塞的结结实实地布条。


    胤禛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怒气,早在关押李氏的那一晚,他的心就凉透了,从此李氏对他而言就是路人,没有半分情意。


    “苏培盛,那马车你查了么?”


    苏培盛回去的这一天效率很高,他退了两步,从一旁的小几上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铜制的茶壶,另有配套的水杯。


    “回主子爷,马车没什么问题,只这套茶具没见过,奴才查问了后门的人,得知是那天有人特意送进府里,递给这狗奴才的。”说着他踢了一脚身边的小太监。


    从看见这套茶具开始,馨瑶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个招数她再眼熟不过了,她刚进府时,李氏就用过这个方式害弘晖!


    福晋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果然知道当初那件事,是她故意让那波斯猫送来的。


    若不是钮祜禄氏,她现在都未必知道真相。


    这样想着,乌拉那拉氏这两年因和四爷冷战而对她产生的怨气也消了大半。


    苏培盛有些诧异地瞄了一眼馨瑶,又接着道:“至于这铜壶的来历,奴才不知,只是这次帮李侧福晋传递消息的,正时当初她身边的大丫鬟的秋菊,奴才查问了一番,秋菊说……这铜壶是伤寒病人所用过的。”


    好好好,绕是胤禛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这阴毒伎俩气的手抖。


    武氏虽然不知道当初馨瑶给福晋送铜壶的事,可看馨瑶这种反应,也猜了个大概,既然如此,她想着当初这个主意虽然是自己给她出的,可却从来没有插手过,现下倒不如跟各位主子卖个好。


    因此她又磕头道:“主子爷,恕妾身直言,小四阿哥身体康健,就算被感染了伤寒定能痊愈。可妾身记得,当年大阿哥是在种痘后体虚之时,一场风寒去的。”


    提到儿子,福晋终于绷不住了。她没和武氏串通过,但这是个聪明人,又一直想改换门庭,倒省的她废了一番口舌。


    乌拉那拉氏悲从中来,眼泪终于湿润了眼眶,她走到门口,也从翠玉手里拿了个包裹:“请爷看看这个。”


    胤禛此时已经手脚发凉,他没想到,竟能如此牵扯到一桩陈年旧案!


    他的嫡长子弘晖!


    他用力的捏着宝座的扶手,一再劝自己冷静,语气艰涩的问福晋:“为什么不告诉我?”


    福晋闭了闭眼睛,喃喃道:“是我没用……太晚了……”


    他又转头看向瑶瑶,这反应,说明她也早知道,满屋子只有他一个傻子。


    哈!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股憋闷的郁气在他心里冲撞,让他猛的一下站起来,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刀口,疼的他晃了晃身形。


    馨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胤禛从她梅花鹿般的大眼睛里看出了担忧,那么明亮,那么澄澈,好似朔日里拿明亮的瑶光星。


    不知怎么,胤禛就觉得那股郁气散了大半。


    他眨眨眼,沉声道:“李氏身子不好,还是送回府里接着静养吧。”


    从头到尾,李氏都没能说出半句话。


    过了两日,果然府里传出云板声,有人快马来报,说李侧福晋病殁了,她的大丫鬟秋菊忠心孝顺,也跟着去了。


    武氏抱着懵懂的二格格在房里又哭又笑,大醉一场。


    福晋亲手抄了一遍地藏王经,供在地藏王菩萨前。


    “弘晖,我的好儿子,额娘给你报了仇,你安心投胎吧,托生个好人家,下辈子咱们再作母子。”


    ………


    府里的一切暂且不提,众人散了之后,苏培盛跟到了四爷跟前。


    趁着馨瑶不在,苏培盛小声对胤禛说:“主子爷,奴才昨日查了那铜壶,发现是八爷的人从后街角门送进来的。那收买小太监的银子,也是八爷给的。”


    胤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睡着了,可被子下的手却紧紧地攥成拳,青筋暴起。


    知道屏风外传来馨瑶的脚步声,胤禛才轻声说:“相关的人,一概都料理了吧。”


    苏培盛没说话,默默打了个千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