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不好奇本宫的血瞳吗?


    瞧着伴随着声音虚弱,面色也开始泛白的长公主,秦承民急的对外疾呼太医。


    听得动静询问而来的太医吓得要命。


    苏敬仪和秦延武拿着镇国公军令过来时,就见这营帐闹哄哄的,就差人仰马翻。


    苏敬仪无辜的眨眨眼,看向秦延武。


    秦延武依着自己的记忆,外加曾祖的指点,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只劝苏敬仪与他再静静等等。


    见秦延武小小年纪,如此耐得住性情,一点不八卦好奇,苏敬仪带着佩服,昂头欣赏大漠孤烟直。


    军队驻扎之地很荒。


    可以说就毗邻国境界驻扎。


    但可能因为人少,亦或是唯有军队驻扎。眼下这自然风景,蔚为壮观。好看的,他只能嗷嗷叫,脱口而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经过千锤百炼的精秒言语来赞叹。尤其是顺着他视线往去,五步一哨三步一岗的士兵们沿着国境线驻扎,岿然不动着,仿若与自然都融化为一体,为落日画卷添了一抹人烟气。


    一点都不像他。


    风一吹就觉鼻子里都是沙子味,恨不得捂着口罩,找个地方好好避一避风尘。


    克制住自己手捂鼻翼的动作,苏敬仪静静等着。


    都觉自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沙雕”了,他才见到了疾步而来的传说中统帅秦承民。


    按着礼法,他可以喊一声表哥的将军。


    感叹着,他打量了眼秦承民。


    秦承民据闻出生的年岁不太好,是秦家最为艰苦的日子出生的。因此从小就跟着各种磨炼。这话他原先也秉承狐疑,可今日乍一看这表哥乍一看比苏从斌这种京城养大的侯爷还苍老的面貌,就彻彻底底信了。


    是满脸岁月苦难留下的风霜。


    一抬手,那手糙的,很像农民日夜操劳的手,也像最普通士兵的手。竟是粗粝与老茧。


    跟苏从斌是真真完全不一样的贵胄。


    点评着,苏敬仪难得的感觉自己身世挺不好的,还往秦延武身后侧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他发现秦延武都有些小紧张,束手束脚的。一点没有京城里人人弯腰,也带着尊敬的“曾孙少爷”的从容坦荡。


    琢磨着,苏敬仪想想这个据说只见过亲爹一回的崽,硬着头皮出生:“拜见秦统帅,我等是奉镇国公之命,前来先行察看忠武公安葬相关事情。”


    听得身侧苏敬仪的解释,秦延武回过神来,朝自己亲爹弯腰:“请恕孩儿公务在身,不能拜见父亲。”


    秦承民看着一板一眼,神色还颇为肃穆,有两分佯装大人的强势,但莫名言语都有些委屈,他不免都有些伤感。但到底他也铠甲在身,有太多的话语也不能开口诉说。因此只能硬声道一句好:“先查阅公务。还往两位理解,这……这到底营帐之内,路引公文这些都得好好检验。”


    “对。”秦延武板着脸道。


    苏敬仪:“……”


    看着这父子俩交流透着疏离,苏敬仪笑着先配合地上种种文件。等经过确认之后,他就笑着开口问:“秦将军,恕学生胆大啊。这军规既严明,我们先前来时怎么感觉闹哄哄的?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你解释清楚一下啊,就连镇国公都知道父子离别,是变着法的凑出个时间来让你们父子提前团聚团聚。免得仪仗队过来时,你们倒是不好欢喜父子相聚。


    秦将军引着两人进入帅帐之后,才开口:“祖父既愿意信你一二,我也不瞒着你。刚才是长公主突发旧疾,故此随行太医们都慌。当然我也慌。公主殿下心结难解,但皇上是想着殿下随你们归京。”


    苏敬仪听得解释。对长公主旧疾倒是没怎么上心,嘴巴里说着担心的话,但双眸却看向秦延武。


    秦延武知道缘由后,唇畔张张合合半晌,最后点点头。


    虽然他来之前也想过会不会父亲知道消息,来迎接一下他们。但到底他是小大人了,没生病的小大人了,所以还是可以理解自己父亲更关注忽然生病的公主殿下。


    “那公主好些了吗?”秦延武斟酌着开口:“我和敬仪也真是公务前来,有一件事还得公主姑姑一起商讨。”


    “还没。你们等等——”秦承民话还没说完,听得外边的脚步声当即闭上嘴。而后看眼秦延武,就见人也惊觉的唇畔紧紧闭着。


    见状,他微微吁口气,眉眼间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孩子,虽然他只在抓周和……和他五岁时见过面,但祖父将人养的很好,很好。


    幸运着,秦承民又看向苏敬仪,就见人有样学样也闭上嘴,甚至眼里还带着警惕。这样的模子,让他都有些诧异,诧异自己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这透着些小狼崽子的眼神可忒不像苏从斌了。


    就在秦承民感慨时,听得外头守将的呼唤。他心中咯噔一声,脚步都急切了两分。可还没等他掀开帘账,便见长公主已经一身男装入内。


    可不管怎么收敛,长公主眼里的血瞳还未消散。


    这血瞳也是皇上愿意长公主常年在边关的原因——世人皆认为异瞳是不祥之兆亦或是圣人征兆。具体如何归类,权看当权者怎么看。


    武帝对于自己的女儿拥有异瞳,自然认为是祥瑞。更别提长公主之所以有异瞳,是……是因为王府血案,这血活生生的飞溅到公主眼中造成的。


    是公主自己不愿在京,不愿呆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激起对过往的回忆。


    但这样的缘由到底是私密事。眼下直接在苏敬仪这个苏家人面前曝光出来,他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长公主没错过秦承民眼里的担忧,冲人安抚一挑眉,而后直接两眼幽幽的看着苏敬仪,哑着声开口:“你就是苏敬仪?我倒是奇了,你有什么能耐,让祖父倒是愿意你入族谱。”


    迎着这声直白的质问,苏敬仪倒是狠狠松口气。


    只要不扭捏,能张口说出来,那都好解决。要命的是让人猜猜猜的,那谁猜得准老一辈的恩恩怨怨。


    就像那谁谁表弟!


    心里大逆不道埋汰着,苏敬仪面上很恭敬的开口回答:“回长公主殿下话,我是苏敬仪。论起让舅公欣赏我的能耐,可能就是我流落在外却依然顽强的自立,可能相比较我生父侯爷的身份,我更在意他是不是有父亲的担当。因此脾气,合了舅公的喜欢。”


    听得苏敬仪一提及舅公两个字还透着与有荣焉的骄傲,长公主眼眸幽暗了两分,步步逼近苏敬仪,问:“若是舅公对你的欣赏只是让你日后为我所用,为我冲锋陷阵呢?”


    这一声质问,都透着些狠厉。苏敬仪愣了一瞬,想要扭头看看他看中的小金主。但念头浮现脑海那一瞬间,他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逼着自己抬眸看向来势汹汹的长公主殿下,男装的秦无病。


    据说也的确有安排“秦无病”接班的心思。


    想着自己听闻的小道消息,苏敬仪字正腔圆:“秦家从名字上都能看得出理念来,家族延武将的安邦的忠诚,行事作风对得起百姓,承民之理。故此您若是为民护国,我毫不犹豫冲第一个。哪怕我武功不行,但我还是很聪明的,我去研究炮、弹,大炮炸敌!”


    听得如此毫不犹豫的回应,长公主直勾勾的盯着苏敬仪,眉头一挑,问:“你不好奇本宫的血瞳吗?本宫说的是,血瞳被视作不详,那当如何?”


    一听这话,秦承民声音都急了:“殿下!”


    秦延武也有些愁:“姑……姑,这……这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啊。”


    “苏家不是秦家门下?”长公主反问道:“怎么,还得再一次自立门户?”


    这带着前仇就很的话来袭,苏敬仪回答的更加毫不犹豫了:“当然不了。我爹那多忠诚啊,风雨无阻的,就连乡试过后累到精疲力尽都没忘记中秋家宴呢!”


    就冲亲爹这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舅公不感动吗?


    太后娘娘不感动吗?


    替自家父亲强调着,苏敬仪道:“就血瞳而已,很严重吗?长公主殿下,学生若是没记错的话,皇上都敢用武为号,甚至给您定的是长公主殿下?换一句话说,皇上何时在意过世人言语了?”


    “还有就算有些人叽叽歪歪的。您放心,交给我。”


    “我苏敬仪其他不成,骂人还是很厉害的。还有苏琮。想当年苏琮敲登闻鼓,那告状告的全场文臣脸都白了。”


    秦延武闻言连连点头:“姑姑,您可以信敬仪的。敬仪辩驳可厉害了,我也跟着敲登闻鼓告状呢。当时告状的时候百姓也很明智的,一点都不会人云亦云。老百姓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蛋!”


    苏敬仪昂首:“就是。”


    长公主瞧着满眼只有傲然,只有从容,甚至对她没有任何异色,甚至也没打量过的苏敬仪,权衡一瞬后,哑着声道:“行。我信祖父的目光,他既然愿意重新容纳你,我也不会给你使绊子。”


    说完,她直接问:“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队伍出事了?”


    “不,是镇国公怕……”秦延武声音小了些,看了眼长公主又看看自己刚见面不太熟的爹,道:“怕有些守将因为苏敬仪祖父的事情,到时候打起来惊扰了祖祖的安宁。”


    “他当什么是什么人?”秦承民闻言暴怒:“从守将立场而言,那谁守得住国门。若是苏从斌过来,我们倒是嫌弃两句虎父犬子,缩头乌龟。苏敬仪来我们嫌什么?他一个刚认祖归宗的小子能够短短几年时间考县试院试了,我们还嫌?是觉得自己家里孩子很成器不成?”


    秦延武:“我也考上县试了。”


    “不是说你。我……”秦承民见状急了,“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咱们没必要牵涉下一代下下代的恩怨是不是?”


    苏敬仪跟着宽慰秦延武。


    秦延武见状赶忙笑着回答:“我就是道一句客观事实而已。父亲,孩儿等你休沐了再给你报喜,我把成绩单也带过来了,曾祖让我带过来给你看看的,我是文武县试小童生。是秦家五代第一个呢。”


    “真厉害。”秦承民与有荣焉的骄傲着。


    长公主也赞誉。


    开心过后,长公主才问起她来之前听到的话语:“你们找我商讨什么事?”


    闻言,秦延武看苏敬仪,见人颔首应下后,自己压低了声音,诉说道:“想问姑姑借一下御厨做蛋挞。我们听到对面不安分,就想着用蛋挞……”


    “直接打不就行了,还得这么麻烦?”长公主没好气道:“彻彻底底把他们服,省得每年秋天来打秋风,不要脸的玩意。”


    “这贸易战也是战争。”苏敬仪道。


    “贸易战?”长公主问:“镇国公的脾性能同意你搞这种贸易战争?”


    “国公爷同意啊,国公爷还说要学历史。”苏敬仪见长公主一脸质疑,再看自己这个便宜表哥也困惑的模样,干脆又说了一遍贸易战的源头。历史上也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春秋战国知道吧?”


    秦承民点点头。


    长公主见状,有样学样点点头。


    作为学渣,其他眼神不懂,但这种不懂装懂对知识透着真挚困惑的纯粹眼神,他可忒懂了。但碍于此刻学渣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因此苏敬仪还是颇有眼色从春秋战国的大背景开始讲:“东周末期周王室的势力逐渐衰微,各诸侯国开始争霸。在这礼崩乐坏的时代,各大诸侯为了崛起争霸天下各显神通。当时所有诸侯国都没想到在东海之滨小小的齐国会成为第一个崛起的霸主。”


    长公主矜持的点点头,好像有那么点点的印象。


    见人眼里的血色稍褪两分,两眼珠子对知识的愈发单纯迷茫眼神,苏敬仪愈发用词通俗:“带领齐国强大的霸主叫齐恒公。而齐恒公之所以能够雄起离不开一个叫管仲的人。”


    “管仲是个能耐的人,贸易战就是他创造出来的。”


    “他为了收服鲁国。就是现在的山东。通过他智慧善于总结的脑子,发现鲁国盛产一种


    纺织品,名为鲁缟,就像咱们现在穿的蜀绣锦绣,可好看了。”


    “这玩意受齐国齐恒公喜欢。”


    “咱们正常人想法肯定是在齐国也养蚕,好养出一模一样的鲁缟来,是不是?”拉长了音调,苏敬仪视线从秦延武父子俩慢慢移到长公主。


    哪怕已经听过了一回了,但听到这个问题,迎着苏敬仪望过来渴望互动的眼神,秦延武还是忍不住点头,高声回答一声是。秦承民也开口:“既是国君所喜欢又是贴身衣物,不好被其他国家掌控。”


    长公主迎着苏敬仪看向她一副求答案的眼神,也忍不住开口:“哥说得没错!既要争霸,那索性将鲁国打下来,那也是将缟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苏敬仪听得这霸气的想法,笑笑:“对,我们都会这么想。但人管仲就不一样啊。管仲为了控制鲁国,朝齐国下达了政策禁止齐国人从事纺织行业,所有纺织品都必须依靠从鲁国进口。”


    “他疯了吗?”长公主愠怒。


    “就是啊,这图什么?”秦承民不解。


    见状,苏敬仪完全对两人的“渊博学识”有了彻底的了解。


    第102章  催急了就招苏敬仪当驸马!


    管仲这么有名的案例,这两都不了解。


    这文化基础,恐怕都不如舅公!


    感慨着,苏敬仪娓娓诉说:“这样的政令下达之后,鲁国的老百姓就觉得纺织养蚕有赚头。于是为了钱,就纷纷荒废了田地反而养蚕种植。等一年两年后,他又下令不进口了。这政策一下达,鲁国的缟卖不出去了老百姓亏本了不提。农地荒废了。甚至因此引发了饥荒。这鲁国就不得不朝齐国低头了。”


    “这就是经济贸易战!”


    “这是不是有点赌?万一鲁国下令老百姓一半养蚕一半继续耕种呢?”


    “那管仲还有其他妙招啊。”苏敬仪将大名鼎鼎的管仲购鹿、横山之谋、阴里之谋、青茂之谋通通诉说了一遍,“总结起来他通过控制市场、操纵价格、垄断资源等手段,达到削弱或征服敌国的目的。”


    “咱们的蛋挞之谋就是借鉴管仲。咱们本就有食用牛乳的风俗,咱们通过假意贵族少年爱吃蛋挞,跟他们签订合约,让他们养牛养羊。等他们养多了,咱们趁机去买牛羊。把牛羊买过来,跟咱们的优秀牛羊配种,咱们自己养出品质更好的牛羊来。”


    “咱们有了竞争品之后,把他们牛羊的价格打下来,让他们贱卖牛羊,继而直接把草原卖给咱们。”


    “就像咱们国内某些地主侵占良民田地的手段。”


    秦承民看着说到最后意味深长,带着奸诈的苏敬仪,唇畔张合半晌,最后硬声道:“这奸计,皇上同意了?”


    “他们那些人不年年贱兮兮小部队犯边,还扭头哭穷索要贡品。就不会到最后逼他们卖草地的一步。”苏敬仪见秦承民这个据说老实憨厚的将领眼里有一丝的不忍,立马说的掷地有声,也维护帝王的威严伟岸形象。


    “你这些手段本宫倒是懂了。”长公主倒是不觉得这计策奸诈,她眼下更不解一件事:“你怎么就笃定蛋挞能够忽悠那些游牧呢?他们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而你,蛋挞还得问本宫借御厨研究?”


    “您只要把御厨给我,我保准蛋挞您一口气能吃两个!”苏敬仪恨不得举手发誓。


    若不是他来的路上才听到那些游牧贱兮兮的,要大军顶撞老国公的亡灵,他才不乐意贡献出蛋挞呢。


    这配方他是打算给他爹的。


    让他爹好跟老李那个政客在搞好人人吃的鸡鸡蛋的活动上,把鸡蛋吃出花来。毕竟江南地区的购买力,还是强于南方。这南方新吃食都风靡了出来了,北方还家家户户不能吃鸡蛋,那北方百姓自发不甘心了。如此一来就可以倒逼北方也跟着改革创新。


    听得人如此自信,长公主一抬手:“行。”


    苏敬仪得到这一声回应,微不着痕吁口气。秦延武也跟着拍拍胸膛,而后积极催促起来苏敬仪赶紧去尝试:“我们就两天时间。父亲还有姑姑,能够帮我们尽快配齐相应的人手还有食材佐料吗?”


    秦承民看长公主一眼,见人毫不犹豫应下,道:“回将军府?眼下这到底离对方驻军太近了。万一烟雾冒出来,让他们分辨出一二来呢?”


    苏敬仪立马表示安全问题上听从秦承民安排。


    于是一行人立马转道将军府。


    苏敬仪也顾不得奔波的酸痛,立马请秦承民召唤大汉,好搅拌出黄油来。另外又跟传说中的长公主随行御厨连笔带划:“皮,酥皮,放在窑炉里烤的点心酥皮做过没?”


    御厨闻言双眸都亮了:“您要吃这些精致的糕点?小人会,小人超级会啊!”


    苏敬仪看着欣喜若狂的御厨,身形一僵。


    长公主看着身形瞬间跟个小鸡崽一样的苏敬仪,倒是好笑,好脾气的解释道:“本宫不耐吃那些精致的玩意,导致这王御厨做来做去也只能馒头上雕个花。”


    秦承民听得这话都颇为不好意思,“这……这是我没带好。”


    他小时候窘迫了,这长大后虽然秦家重归权势之家。但他习惯养成了,对吃食就不太在意。且他身在军营之中,他又不像祖辈那般能耐,唯一能够让麾下信服的便是同甘共苦了。久而久之,养得长公主行事作风也就随他。


    不挑食,还挺好养活的。


    “哥,这跟你又有啥关系,我天生也不爱吃那腻歪玩意。吃那精致玩意浪费时间,不如练武!”


    苏敬仪闻言瞳孔都瞪圆了,骇然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眼眸一眯,睥睨苏敬仪:“怎么,有问题?”


    “不。”苏敬仪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献上自己最真挚的敬意——直接双膝跪地:“您这般行事,那是百姓之福。”


    这长公主绝对是御姐女王。


    若是活在现代,没准都能自己当霸总姐!


    而不是到底要披着一身男袍,才能在世人眼中立足。


    带着些怜惜,苏敬仪叩首倒是愈发真挚两分:“学生也多谢长公主殿下大气,让御厨能够跟着我研究。”


    见苏敬仪眼里唯有佩服,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叽叽歪歪,长公主一抬手:“起来吧。赶紧折腾。”


    “折腾后,你还有延武,跟我聊聊你们两到底怎么读书考县试的。”长公主最后落重了音。


    秦家军师教文也教了那么多年。且秦家文科也传承了那么多代。哪怕对外谦逊唯有秀才的实力,但到底也算肚子里也有些墨水的。


    那没道理,她没墨水!


    她不管什么身份,那都是管定国公喊祖父的!


    外加上,她也的确得归京看看,问皇帝爹多要些人马。


    所以也得临阵磨磨枪,万一武帝一时兴起考查她功课怎么办?


    苏敬仪颔首应下:“是。”


    秦延武对此可有太多话要说了,是点头飞快。


    敲定讲县试故事后,苏敬仪表示对御厨两个字有了更深的了解后,就直接将自己记忆里的烤炉说出来:“就是那种烤烧饼的吊炉。这外头是泥,内里烧柴火,铁链挂在梁间,再置放铁盘……”


    他记得看过美食文,就那种泥土筑成圆形烤炉,上部开口使空气保持流通,然后底部生火。待炉内温度达到一定高度时再将火熄灭再拨出炉灰,而后将调好的面团放入炉底利用炉内余热烤熟。


    原理跟烤箱差不多。


    “有。咱西北也不是什么穷苦之地,这烤炉咱军营里就有。烧饼我们吃的。”都不用御厨开口,秦承民立马就道。


    “你不会说的跟花边月饼差不多的玩意吧?”长公主问道。


    虽然不太知道花边月饼是什么玩意,但苏敬仪还是很果断笃定这个世间还没有蛋挞。于是他干脆略过这个硬件设备,搞蛋挞皮和蛋挞汁液。


    “最重要就是黄油。”苏敬仪拿出自己早已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原材料,指指拿过来的整整一捅牛奶,冲御厨道:“大力出奇迹,搅拌牛奶,使劲搅拌。用尽吃奶力气搅拌。这样搅拌……累了换人来搅拌。要等牛奶浮现出一层黄黄的……”


    御厨听得形容,问的小心翼翼:“您是要吃醍醐?”


    苏敬仪干脆问是什么玩意。


    御厨看长公主。


    长公主言简意赅:“听命行事。”


    御厨见状赶忙派人去城中最贵的酒楼直接买了回来:“这边牛多牛乳就不少,那边传过来的奶皮子香醇味美绵甜可口,也有不少人食用。”


    苏敬仪看着眼前这奶皮子,忽然间就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看到过的一句话老祖宗可会吃了,尤其是贵族老祖宗。


    感慨着,苏敬仪开始安排利用这快接近的黄油的奶皮子过滤出最为纯粹的黄油,而后制作酥皮,蛋挞汁。


    原以为起码要折腾两天的东西,在御厨的巧手之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完成了。


    苏敬仪看着鲜鲜出炉蛋挞,瞧着这蛋挞雕花的酥皮,再看看御厨。


    因没有锡纸盖,他是老式的蛋挞。


    直接酥皮做底。


    所以这一层层叠加起来酥脆的皮啊……


    御厨有些激动:“这香气倒是独一份的浓郁霸气。只不过到底托底的造型简单了些,若是能够雕出些花样子来,那定然受娘娘们欢迎!”


    苏敬仪:“……”


    忒有事业心了。


    就在苏敬仪感慨时,秦延武看着搭配在瓷白碟上的蛋挞,哇了一声。


    这蛋挞金闪闪,搭配着酥皮朝外翻卷,仿若盛开的花朵一般,煞是漂亮。更为夺人眼球是这蛋挞中间的花朵点缀着一抹褐色的糖斑。


    对于一个爱吃糖葫芦为了吃糖都蛀牙的人来说,实在是再再再也控制不住了,要动手吃了啊。


    尤其是香气还这么浓烈!


    直冲天灵盖!


    秦延武冲长公主还有自家父亲匆匆抱拳后,便端起碟子,而后用不耐用筷子,直接捏起往自己嘴巴里一塞:“呜……”


    而后舌头忍不住往外一吐:“有些烫烫烫。不……好好好吃。”


    接连说完好之后,秦延武倒是小心了些,一口一口慢慢咬着,感受着嘴巴里分泌的香甜。


    见秦延武这个她皇帝爹也宝贝的孩子像是没吃过好东西一样,这贪嘴着。长公主倒是奇了,抬手拿起一个。


    “先验证。”秦承民急道。不说有没有毒,就是新出的玩意,他们哪能直接吃?得让牲畜尝尝,看看会不会拉肚子之类。


    “没事。咱们亲眼看着还能有问题不成?”长公主说完之后,张口就咬。


    “祖宗烫啊!”苏敬仪见状眼疾手快,疾呼:“这有汤勺这有小筷子,你们用啊,用啊。”


    “御厨这都搭配的那么好看,你们欣赏一下再吃啊。”


    什么叫牛嚼牡丹,他今日算看见了。


    这不愧一家子!


    “娇气。”长公主回怼了一句,继续咬。


    这捏着虽然有些温热,但也不至于用烫来形容。


    但下一瞬间,长公主眼眸都瞪圆了些。


    这一咬开,唇畔与酥皮与蛋挞液相触碰的那一瞬间,她倒是明白要小心什么了。


    外层松脆,内层香甜润滑,是恨不得一口能够吸入肚腹之中。裹挟着刚出锅的热气,那都要快灼人心肺了。


    可不烫?


    但好吃啊!


    想着,长公主一手抓着自己吃了一半的蛋挞,继续吃,一手又去抓一个。


    好吃。


    太好吃了。


    奶香味十足却不腥,软滑香甜,哪怕有些酥皮,可这些酥皮也入口就化了。因此吃一个压根跟没吃一样。


    一口气吃了五个,长公主看着还劝谏的秦承民,直接抬手拿起一个往人嘴里塞:“哥,好吃!”


    被塞的秦承民:“……”


    浓烈的香气瞬间化作剑刃,笔直的刺进了秦承民的心坎里。


    苏敬仪看着这三两手不停的拿,沉默的转头看向御厨。就见人抹着泪,激动着朝京城方向叩首:“皇爷,卑职终于找到长公主殿下爱吃的糕点了,呜呜呜了,卑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苏敬仪:“……”


    你们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


    ***


    确定后世的黄油在现如今富贵阶层也有市场了,苏敬仪第二天和秦延武经过军医太医认证都活蹦乱跳的,便辞别秦承民和长公主,带着御厨和大部队汇合了。


    虽然葬礼规矩,不能用荤腥。但忠武公老爷子都说了,不用太守规矩,他老人家好歹也是喜丧。


    故此镇国公大手一挥,给所有人都加餐。


    护送的侍卫们:“……”


    “老爷子在天有灵看着你们吃得香,他老人家才开心,不然他心心念念重归西北干什么?为的就是看着这一地百姓,看着这守城的将士们吃得饱暖的暖。眼下,咱们吃,咱们还督促下一代让我们吃得好!”


    “让我们也能吃四菜一汤加个甜品,跟那些所谓的游牧贵族一样,甚至比那些贵族都吃得好。”


    哪怕靠近草原,可牛乳到底还是矜贵之物。


    因此一听镇国公这话,士兵们有几个年轻的直接红了眼圈,大家都小心翼翼捧着蛋挞慢慢的啃着。


    苏敬仪看着自己手中分到的蛋挞,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好像不是龙傲天也挺好的。起码他没什么大出息,幻想工业革命脚踩**,只是误打误撞的帮百姓丰富了餐桌,让百姓能……尽可能的吃鸡蛋。


    而不是所有鸡蛋都攒着去卖钱。


    感慨着,苏敬仪也有样学样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慢慢吃。


    甚至吃完之后,还带动贵族少年们一起去搅牛乳,方便让所有士兵们都吃得到。


    “来给我太外祖送行的咱每人送一个蛋挞。”苏敬仪冲秦延武道:“怎么样?”


    秦延武毫不犹豫应下。


    这回是喜丧,安葬之日按着皇上安排都要吊唁,都要让百姓来一起吃席。


    镇国公对此也赢得痛快,还让苏敬仪写信归京:“就这搅拌的力气活让我家安安干一干,让他给他娘她们也送个蛋挞。”


    “还有以后,万一安安送我归北疆呢。到时候他也得自己搅拌搅拌,也显得心诚。”


    “您?”


    “都是战场下来的人,安排死后很正常。”镇国公拍拍苏敬仪肩膀,低声:“你还是有些文人忧伤那种调调的。这不好。”


    苏敬仪谢过镇国公,也帮人按着要求写了一封有关蛋挞如何制作的信,最后还添加一句欢迎御厨们在此基础上创新。


    镇国公看过之后,美滋滋的派信使送信。


    而后带队赶往西北总营。


    刚到达,就见嘉峪关外锦旗猎猎。


    见状,镇国公脸都黑了。


    而对峙的两帮人听得动静,全都回眸望去,便见大周旗号迎风招展。


    代表皇家威严。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面特殊的旗号。


    一把长枪,简单却又透着些大气。


    尤其是旗帜也是以黄为底。


    长公主看着高举这特殊旗号的秦延武,眉头一簇。但此刻她也是按下心中诧异,言简意赅诉说眼前这帮人犯贱:“打着给曾祖吊唁的旗号来的,要聊聊榷场开设以及摊位划分等等问题。”


    “镇国公,这榷场南来北往的番邦们友商们也都看着呢。本皇今日也真是来真心吊唁而已,这——”


    三皇子慢慢拉长了音调,环视着不远处被他们鼓动前来的榷场商贾们,好几个眼镜眼色都不一样,碧发金眸的,俨然来自更为遥远的西方部落。


    但不管如何,这些人都是冲商,*冲中原这位肥硕土地而来。


    镇国公顺着扫了眼乌压压的一帮看客,眼里的含义一闪而过。但无奈他这回来也真不是来宰西北这帮沙陀的。因此他硬生生的回眸看了眼新旗帜,逼着自己默念经济贸易战。而后抬手,掷地有声,“来者是客。那话怎么说来着?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此话一出,早就训练有素的一帮皇亲们在苏敬仪的安排之下,立马架起了自己最为娴熟的唢呐古筝等等乐器。


    所有贵族少年们,第一次直面这带兵对峙的少年们只觉自己的热血豪情随着《吾辈请长缨》歌声一声声的燃烧起来,而后他们几乎都是从内心迸发出最为真挚的呼喊:“请大周百姓放心,请祖宗们放心,强军建国有我辈!”


    前来想要趁着安葬日试探一二的众番邦们:“……”


    为首的沙陀三皇子目光横扫过前来的一帮人,眼里带着警惕。


    这帮人若不是大周精心挑选出来的,那他们日后打秋风恐怕就更为困难了。甚至也不能再趁着帝王新旧交替,大周动荡时,借机谋取好处。


    “我大周少年——”秦延武只觉某些打量比臭水沟的里的老鼠还阴鸷,让人只觉恶心。他用尽力气,将皇上特意由大周贵族少年得来点子的旗帜往沙地上一插:“欢迎友商。”


    “我秦延武以秦家曾孙之名欢迎友商来祭奠我祖祖。”


    “苏敬仪登记诸位吊唁的礼金。”


    “请!”秦延武抬手。


    苏敬仪立马掏出纸笔。


    沈睿清清嗓子,紧紧跟随苏敬仪身侧,飚高音调:“吾乃衍圣公后裔,跟随皇上与衍圣公也登庙祭过祖。论守礼文教,我孔睿还是能自问懂上一二的。诸位远道而来,我等必然好生招待。”


    “我吟诵一首初升送给诸位友商。”


    秦承民见状差点喊出声来,但见镇国公与有荣焉的模样,还是默默闭上嘴。毕竟他知道皇帝派镇国公来巡查,更直白点就是防着打起来。


    他执行命令冲锋行,安排调度的机警还是缺了些。


    长公主看着两人,确切说一行人配合的模样,讶然。


    京城的贵族子弟好像都跟记忆中不一样了?


    看着文文静静的,但莫名就觉得这个初升不是什么好东西。


    毕竟先前《吾辈请长缨》这般热血。


    正想着,长公主就见孔睿嘴皮子一张,道:“彼阳若至,初升东曦。绯雾飒蔽,似幕绡绸……”


    长公主瞬间看向苏敬仪。


    其他诗,她一概不会。


    但这种骂人的,她还是从家书里看到过,印象十分深刻。


    骂人的!


    这苏敬仪也够有种啊,直接带人骂所有番邦。


    不错!


    感慨着,长公主眉头一挑,忽然间觉得自家祖父的建议也不错——催急了就招苏敬仪当驸马!


    第103章  要不你上。你家正巧了缺军功呢!


    “岂有此理,你敢骂我们?”沙陀三皇子愠怒着打断孔睿的背诵。


    此话一出,长公主当即握紧了手中枪。


    若不是有家书,皇帝爹的,祖父的,还有姑姑姑父……一封叠加一封,给她讲述京城发生的趣事,给她讲述苏敬仪这个流落在外的武将崽子文气,懂用“谐音”来当众骂人,解气真解气,以她的才智一时间都还不会察觉这首诗有问题。


    她堂堂土生土长,享翰林院院士随行教育的公主都第一时间听不懂。


    这区区一个番邦人,反应如此机警。


    喝令还脱口而出大周语。


    这不打下来,都对不起这帮杂碎对大周的觊觎!!!


    与此同时,苏敬仪看着怒喝的沙陀三皇子,眉头一拧,飞速用京城方言跟秦延武道:“这番邦看起来消息挺灵通的,咱们的英雄事迹他们都一清二楚?”


    “废话,要不然他们挑今天来挑衅?”孔睿都不等秦延武开口,愤慨着:“我明白为什么那些老祖宗爱写边塞从军诗了,实在是对方犯贱。咱大周文人这骨血里也该流淌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


    最后一句,孔睿说的是字正腔圆。


    他来之前,亲爹还有祖母,给他争来爵位的祖母指点过了,好好干!干好了,他们这一支自立门户一下成为帝王推崇的“皇孔”,区别与北孔南孔,也是可以的!


    再说了他也讨厌某些腻腻歪歪的话。


    不来边塞走一遭,是真没想到这些在京城鹌鹑一样守礼的,口口声声仰慕上过礼教的人如此的无耻!


    秦延武郑重点点头,撩起衣袖:“我觉得还是直接打一顿最方便了。”


    听得这声声不带避讳,就差喊出来的话语,沙陀三皇子眼眸微微一眯,仗着自己骑着马,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秦延武。


    秦延武这个正儿八经的秦家继承人,看着跟秦家先辈一样,是个莽夫。倒不像京城某些人说的那般,有些文才。


    不过这样也好。


    老对手,知己知彼嘛!


    思忖着,沙陀三皇子用沙陀语言扭头道了几句后。看着手下放开缰绳的牛羊四处散开,大部分十分乖巧的朝大周边境而去,他笑得笃定,扬声道:“吾辈请长缨这的确大气,秦家未来有如此栋梁,你们大周百姓倒是可以放心。但对于我们而言,本皇子倒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想要以战养战?否则你们为什么当众用激将法激怒我们?是想要我们率先动武,好让你们师出有名,好让你们借此获得军功,保持住你们秦家这国公爵位?”


    一连串的话不带停歇,仿若害怕被人打断一般。声音更是洪亮至极,唯恐在场其他番邦人士听不见,也害怕在场的大周商贾一行人听不清楚。


    当然这话一出,大周将士们的火气压抑的火气全都燃起来了。个个捏紧了手中刀枪剑戟。若不是尚存的理智在,都要不等军令就直接撕了对方。


    迎着飘荡在半空满是挑衅的话语,镇国公是当机立断,立马按住挥枪带着凌厉攻击的长公主,低声:“别中了他的全套。”


    长公主咬牙:“就容这么猖狂?”


    “在我曾祖丧礼上?”


    西北一行的将士们也双眸带着火焰看着镇国公。


    瞧着一句话挑着内部都有些分歧,苏敬仪再看眼那不受控制的牛羊肆意奔跑着。他一个激灵想起了某些借口找人入侵的历史,当即声音都急了些,来安抚内部摧毁以战养战如此恶毒的诛心攻击。


    据说秦家当年也被攻讦过,那昏聩的先皇就借此机会各种打压秦家。把秦家好好的一个子嗣丰盈的钟鸣鼎食之家作践的现如今都得凑人头。


    连他苏敬仪还有苏琮都算上,成小辈了。


    这秦家还凑不出五个青年子弟。


    “长公主,镇国公,秦将军,容晚辈斗胆。眼前这位沙陀三皇子没准就是来用激将法来激怒我们。毕竟当今武帝励精改革,定国公执掌青官处。眼下定国公是武将之首,更是文臣之首。”


    “是百官之首!”


    苏敬仪一嗓子喊开,定性着定国公现如今的新身份。


    “说不定就有朝中败类因为党争因为嫉妒定国公,为了自己的利益通敌叛国!”苏敬仪掷地有声,毫不犹豫扣黑锅,甚至还挑衅的看着沙陀三皇子,语速更快更尖锐,也更加响亮:“不说以史为鉴的话,就今日,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无君无国更无半点礼义廉耻,这帮人怎么会不约而同今日集结兵马来要个说法?”


    他又不怕家丑外扬!


    给文臣戴高帽子,扣屎盆子,他甚至都乐意至极。反正不管如何,就沙陀这牙尖嘴利这奇葩逻辑,没准大周的文臣没准都觉得朝中某些小人教导的。


    猝不及防听得这一连串连珠带炮,犀利又狠厉的话语,也仿若幕僚们绞尽脑汁斟酌了千万遍说出口的。沙陀三皇子眼眸带着杀气剐着苏敬仪:“你这牙尖嘴利的到不愧是大周那三代荣侯之孙啊!”


    镇国公毫不犹豫:“说以史为鉴的话,苏敬仪你倒也对得起你祖父。那第三代苏侯私德有亏,但论威慑四方,论知道宵小把戏以恶制恶以杀止杀,还是有一套的。”


    “这对付小人,他行。你今日也有几分祖辈模子。”


    “要不你上。你家正巧了缺军功呢!”


    边说,镇国公给长公主使眼色。


    除了贸易战,他们还有招!


    见状,秦承民也给长公主安抚的眼神,示意人继续看看。


    镇国公在这呢。


    就人这能耐,掀了战车都行。


    长公主憋着气,双眸蹙着火焰看着镇国公。


    她嫡亲的姑父,她向来佩服的戍边威慑一方杀出军功的姑父,此刻竟然还能给第三代荣国侯一家出人头地的机会。


    却不许她这个在西北驻守多年的公主立功。


    哪怕有万千理由,但终究很难让人不归咎男女之别上。


    长公主默默捏紧了手里的枪,眼睛充斥着些血色,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敬仪。


    苏敬仪迎着万众瞩目的目光,目光幽幽的盯着贱蹄子乱跑的牛羊。一回想自己九年义务教育,他就浑身充满了以史为鉴的胆气,浑然不惧怕此刻真真的万众瞩目:“镇国公,相比第三代荣侯,为我苏家开府还获得超品之爵,让我苏家五代爵不降级的老太爷更值得我效仿。”


    “你家老祖宗立功那一场,俺们北疆人都管他叫炸脑花。为此还做了一道菜,脑花下锅,冬天那血糊糊吃的可带劲了。”镇国公说罢,还给其他人显摆显摆在戍守北疆战绩上相比他,相比皇上,相比第三代苏侯……还有灭绝一战。


    那开国苏大虎炸地道炸出个血染雪山,炸出个超品爵,也炸出了几十年的北疆边防安稳。


    “多谢镇国公挂念,小子要不现场来个炸脑花?”苏敬仪十分庆幸自己不禁吓。他被武帝吓唬将穿越交代后,这不来个白糖大、伊、万都对不起他们苏家抱的金大腿啊!


    “让某些人明白明白,相比所谓的以战养战,我更喜欢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行!”镇国公毫不犹豫应下,一抬手。


    当即就有士兵将炸、药搬了上来。


    所有人哗然着,就连秦承民都有些诧异的看着镇国公,恨不得问出声,不是说好了用蛋挞打经济战吗?


    镇国公给个放心的眼神,而后目光带着些怜悯看着沙陀一行人,也扫了眼某些垫着脚翘着脖子凑热闹的各种人士。


    “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沙陀的军师一见炸药一包包的扛上来,甚至士兵身后还有一大箱子,看着像是大炮车。当即笑着道:“也就是个误会。我们这牛羊都吓跑了,我们找回便可。毕竟我们到底不如上国土壤肥沃,能够安心种植。我们沙陀子民还是得靠着牛羊为生。这般金贵之物,我们得找……”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下意识的话语一顿,沙陀的军师看向苏敬仪。就见人昂首挺胸,手里拿着一支器物。像诸葛弓、弩一般精巧,能轻轻松松拿捏在手中。可随着这“弓弩”冒烟,以及这在空中轰鸣的声响,又像极了火、统。


    可大周的火统历来比人还高,又操作困难,需要一前一后两个士兵精心操作,稍有不慎都会先把士兵自己炸伤了。因此在战场瞬息万变的情况下,都不如刀枪好使用。


    因此大周战场基本很少出现火统。


    攻城都是用大、炮。


    眼下这……


    军师眼里带着些迷茫,冲三皇子一挑眉。暗示自己没有见过。


    见状,三皇子眉头紧拧成川,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敬仪。


    苏敬仪昂首挺胸,“这些新式炸、药我先不介绍。我介绍介绍这一支新式火统。”


    一听到火统的名字,历经过战场的众人哗然声更大了。甚至还冒出了些其他语言来,克制不住的看着能举在手里的火、统,精巧的不过巴掌大的火统,:“这……这火、统如何这般精巧?”


    “这真是火、统?”


    “不可能吧?”


    “这大周近年改革不都是文改啊?”


    “……”


    瞧着一行人彻底没了礼仪,没了训练有素的假面,一个个仿若没见过世面发出惊叹,苏敬仪嘴角缓缓一勾,得意的笑。


    哪个男人不爱枪械啊。


    作为一个爱看小说的,相比工业革命的知识点,他手、枪的知识点记得更加牢固。更别提古代本来就有炸、药,就有手枪的研究。那些小说考据党都说了南宋时期就有手、**型了。还有大名鼎鼎富贵花乾隆,乾隆朝就有火、神、枪。


    这火、神、枪铁铸枪管,上有照门、照星。前装,滑膛,发射铁子。枪装于木床上。床稍短于枪管,内的搠杖,下置木叉,便于瞄准射击。枪后火门近处,装有龙头火绳枪机。


    模样功能跟现代手枪也差不离了。


    所以在知道每逢秦家动荡,这西北沙陀等等部落会习惯性找茬后,他就十分旗帜鲜明的跟皇帝跪求研究手、枪了。


    否则都对不起自己穿越者身份啊。


    也对不起武帝没弄死他这个穿越者啊。


    再说自私点,小说都写了秦家不存了,那他作为抱着秦家大腿的人,能不助力秦家枝繁叶茂?


    秦家不大权在握,远在云贵苦哈哈的四品爹没准都能被人弄死!


    因此他就斗胆建议了一下。


    没想到封建乙方还真给力,研究出来了。


    就是有点毛病,铁铸枪管还他娘的能雕个logo,上书礼仪之邦。


    就是……


    苏敬仪默念一声礼仪之邦,而后毫不客气对准乱跑的牛。瞧着就健壮的牛,距离他们这堆人还挺远的一头牛。


    他眼眸微微一眯,对准之后扣下。


    刹那间耳朵轰鸣声来袭,让他有瞬间都觉天地鸦雀无声。


    但为了免去战火,他还是咬着牙,硬生生挺住了。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哞”鸣声,众人就见一头牛侧身翻倒在地,都还没痛苦的挣扎。便彻彻底底不动弹了,唯有血液顺着牛首咕咕往外流。


    全场鸦雀无声。


    前来找茬的小部落将士们眼里已经带着些畏惧了。


    庞然大物的战车大炮射程能打数十丈,能打穿几十斤的铠甲,他们亲眼见证过这番威慑力。哪怕没有见证过,就粗浅的从斤两的角度也能理解,这大、炮一个都有数百斤重,炸、药更是需要三十来斤装。这重量足以碾压铠甲,甚至炸得人血肉模糊。


    可苏敬仪拿在手里的手统。看着就轻飘飘的。


    竟然……竟然眨眼间就杀了一头牛。


    还不是距离苏敬仪最近的一头牛,是最远的,看着距离都有一百来丈的。


    “要不诸位留下来陪我曾外祖?”苏敬仪睥睨全场:“我作为孝子贤孙,给曾外祖找几个伙伴下去陪陪他也是应该的。毕竟老人家打了一辈子仗。这忽然一下没敌人可揍了,他多无聊啊。”


    长公主听得这话,枪尖指向沙陀三皇子,慢慢的移到军师身上:“杀了他。竟然还敢用牛羊为借口,牛羊竟然比丧礼重?”


    “该死!”


    苏敬仪闻言,沉默一瞬,吸口气举枪对准军师的大腿,毫不犹豫打了过去。


    军师吓得一颤,只觉自己都嗅到了血腥味。但还没来得及跑,就觉自己腿像是被人活生生斩断了一样,疼的要命。


    沙陀一行人见状,全都一颤:“你?”


    长公主侧眸看眼只打大腿的苏敬仪,眼里透着些埋汰。


    镇国公给人使眼色,这崽子能打出去一枪已经算勇敢了。这压根没见过血!


    没见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考秦延武侧身在人面前挡着。


    没见过血的苏敬仪默念历史,手捏紧枪,迫使枪管对准怒目的沙陀一行人,咬牙:“你什么你?全都给我下马跪下,否则看看是我的枪、快,还是你们掉头就跑快!”


    第104章  但在科考上是绝对不会让一步的


    在“真理”的说服之下,沙陀一行番邦只能老老实实跟随进送葬队伍。


    随即,肃穆的哀歌响彻嘉峪关。


    队伍缓慢又坚定的朝修好的墓园而去。


    临近墓地,便看得见穿着麻衣的百姓,看得见个个红着眼。特别是前来的百姓中还有壮汉背着白发苍苍的断腿老者,那老者一见棺木挣扎着要自己拄着拐杖站稳:“要送将军一程。安子你给将军磕头……”


    伴随着这话,前来的百姓纷纷跪下叩首:“将军一路走好!”


    秦承民见得这纷纷叩首的一幕,心中一颤,下意识的看向礼部的官吏。


    为首的赵何他认识,六十八岁了,是民兵。从十三岁时被征入伍又大战结束退伍归家后,他这一生一共遭遇了六次征兵。


    儿子,孙子,甚至曾孙也被强征入伍。一次次下来,最后他第六次被征兵,五十岁的赵何自己上了战场。


    任何言语的惨都无法形容他的人生孤寡可怜。可赵何却是依旧勇敢杀敌,道将军不会放弃西北,所以他不当战争难民,他要守护家园。


    甚至他再一次退伍后拿着抚恤的银子,收留了同村的孤儿,教着孤儿学武,再一次送孩子入伍。


    这一回,不在是因临时大战的征的兵了。而是考了武举,是一辈子要扎根军营之中。


    当然换句话说,赵何信任他们老秦家能够死守西北。


    可这样的信赖……


    镇国公见状轻轻拍拍人肩膀,朗声道:“皇上巴不得自己外公因戍边得民心呢。将军也比什么忠武这些谥号好听,比任何国葬礼仪祭文都好听!”


    镇国公这话是安抚遭受过猜疑的秦承民,当然也有借此表达心愿的念头。


    他的愿望也是如此。


    有朝一日归北疆。


    他的北疆好,他也要与北疆大地同眠,与自己豁出去血汗豁出去命的战场同眠。


    随行的礼部员外郎听得镇国公这大嗓门的话语,俨然说给他们这些文臣听,无奈的笑笑,同样朗声开口回答。


    唯恐前来的某些老一辈还记得几十年前昏聩先帝的恩恩怨怨,因此他说的格外的详细,也格外的直白,力求让莽夫们让百姓们都听得懂:“皇上建青官处,不管文臣还是武将都积极响应,都践行为民之念,到大周的边疆到大周的苦寒之地去建功立业!”


    “故此百姓该感恩将军,感恩将军平定、外、邦之乱,给百姓安定,感恩将军恳求,有文臣来治风沙开荒地肥土壤助农种植,让百姓从今后耕种,让百姓从今后能够吃饱穿暖。”


    秦承民缓缓吁出一口气,朝京城方向弯腰鞠躬:“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北的守将们见状互相对视一眼,而后跟着秦承民跪地,呼喊帝王圣明。


    长公主抬眸看眼言语似乎透着真挚,不像记忆中那般矫揉造作各种话里有话的礼部员外郎,又看向仿若被感染,也跟着呼喊起来帝王万岁的百姓,眼眸闪闪。


    她信父皇是明君。


    但父皇好像也跟记忆中不一样了,办事柔和还会说话了,没那般莽直的暴脾气,一言不合直接杀人。


    连带文臣的行事作风都有些变化了。


    感慨着,长公主跟着行礼跪地,而后起身,清清嗓子,看向由衷敬意的百姓们,沉声:“曾祖知道,定然会再一次感叹自己这事喜丧。”


    “百姓们请起。”


    赵何队长公主也知晓,闻言手用力扣紧拐杖,想要自己站直。


    百姓们对大名鼎鼎的女罗刹也眼熟,叩首过后,从顺如流起来,静静的看着安葬,送最后一程。


    苏敬仪感受着空气中都流淌的敬意哀思,不由得跟着昂首挺胸。


    他虽然穿书后,待遇落差挺大的,连WiFi都没了。


    可他还是能够遇到家人。


    遇到善良的家人,会给他指引方向,会教导他怎么做人办事的家人。


    因为家人,他苏敬仪也略微的贡献了一点点的小心意,让这个世界能够变得更加的温和美好。


    带着些庆幸,苏敬仪作为孝子贤孙,跟秦延武在一起,带着大周贵族少年们对着前来的众人再一次唱起了《吾辈请长缨》,请西北边境各城的百姓们放心,安心的生活,总有一代代戍边的英雄。


    沙陀等心思各异的番邦们:“……”


    百姓们:“……”


    百姓们听得直白保家卫国的歌声,有些都忍不住红了眼,啜泣的感慨:“真好,秦家还守着。皇上也好,咱们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提心吊胆了。”


    “咱们西北这几年本就好啊,那榷场占地都扩建了两回了。多少番邦来咱们榷场。我跟着做些小本生意,都盖了新房。”


    “我……”


    百姓们正激动感慨万千时,忽然间就听得一股浓香滚滚来袭,眉眼间都带着警惕,看向安安静静的番邦祭奠者们。


    他们边境老百姓还是知道老仇敌们贵族的模样的。他们可以不仇视番邦百姓,但这些贵族过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莫名其妙的香气,没准就是敌袭的信号弹!


    番邦众人:“……”


    番邦众人也颇为诧异,互相看对方,想要借此从仇敌眼中观察出这大周又又什么新武器。


    被看着的最多的便是沙陀三皇子。


    但三皇子这一刻是恨不得咆哮出声,他是真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啊!


    但是他有眼睛的,这俨然是从火头军那边传过来。


    是大周自己的火头军!


    欣赏着“短暂联盟土崩瓦解”的精彩画面,镇国公作为祭奠的主持者,字正腔圆诉说了蛋挞:“用新鲜牛乳和鸡蛋做的,最是外酥里嫩、香甜可口,还老少皆宜!是秦家对大家的谢礼。”


    “蛋挞的搭,那是钦天监精心算过的。当然咱也懂,这搭可以带来好运与福气。例如文昌塔有助于提升学业与智慧,例如十三层佛塔等等,都是祁福之物。而蛋是咱们普通人家都想要的。因此为名,便是蕴含着秦家对大家的希冀,希冀为你们带来好运与福气,以后有鸡蛋吃有牛乳喝,全都丰衣足食!”


    “当然也是皇上对大家的希冀。”


    “因此我们一起吃蛋挞感恩将军!”


    亲眼见证蛋挞如何被苏敬仪比划做出来的秦承民看着说的一本正经,饱含情感的镇国公,暗暗在心里再一次感慨:难怪是国公!


    这话,他作为秦家人,作为秦家的继承人,听得都有些躁得慌。


    感慨着,秦承民只能跟着点头,而后再一次朝京城拜谢帝王的隆恩,而后便开始带着西北的将领主持百姓们列队好领取蛋挞,好入座吃席。


    对上过战场的百姓先领取蛋挞先落座,谁也没有意见。这些人将由秦延武一个个的发放。


    收到任命,秦延武郑重点点头,微笑着将刚出炉的蛋挞缓慢的双手捧起送过去,操着训练过好几遍的西北方言:“感谢您前来。小心烫,您慢慢吃。”


    听得这一声带着熟悉的乡音,第一个来领的赵何哽咽:“您……您……您还会咱西北话?”


    临时学的秦延武迎着赵何激动的双眸,感觉自己老脸都火辣辣的。这学方言,是苏敬仪在知道会下令发蛋挞时,带着他一起学的。说在民间,老百姓更会觉得乡音亲切。就好像他们参加大兴县四大才子选拔活动时,这前来领取冰糖葫芦的老百姓基本也是讲方言。


    “我……我只会几句。不过我已经到戍边的年龄了,我会在军营里好好学的。”秦延武郑重回应道。


    光这回应也足以让赵何等人激动,连连说好。而后赵何带着些骄傲,小心翼翼的接过厚油纸片包裹的蛋挞。


    他从未见过蛋挞,但看看跟着将士一起“身先士卒”的秦延武,又看向一个个耐心发送的京城来的贵公子们,好像再说不用怕,这西北一直被京城关注着。


    吃完这个还有,还有源源不断的蛋挞。不用担心安生日子只能过个十年,过个几年,番邦再一次撕毁合约举兵来犯;也再也不用担心太平年间京城的皇爷昏聩要杀将军,逼着他们送儿子参军,逼着他们要交翻倍的税。


    光这样的认知在脑海里闪现,他就愈发觉得蛋挞矜贵,让他想要慢慢的品尝。


    但是这一股浓烈的香气,萦绕在鼻翼,让他不自禁的张开缺牙的嘴。而后他整个人浑浊的眼都亮了三分:“好……这个好吃!”


    “嗯,您慢慢吃。”秦延武含笑着,双手捧着蛋挞发放给下一位。


    百姓们:“……”


    一位一位的发放着,一个时辰后秦延武到都觉自己有些手酸了,可瞧着还有残缺的百姓,他又揉揉肩膀,认认真真继续发放。


    他是西北秦家军的继承人,就理该他苦一点,就理该他负责将蛋挞双手捧着,赠予给为保家卫国残缺的将士,赠送给信任西北军跟着死守边城不肯离去百姓。


    其他前来的贵族少年见最年轻的秦延武都没有喊酸喊疼,咬着牙继续坚持微笑,微笑着分送蛋挞。哪怕身侧飘荡饭香,他们也要争口气。哪怕到最后人数太多,都来不及烘烤,他们也要等出锅后送到餐桌边。


    别问,问就是苏敬仪说的民心。


    他们皇亲子弟尊贵来源于百姓,偶尔反馈百姓一二也行。


    只不过偶尔刀子眼可以瞪瞪苏敬仪——在京城他们也偶尔赠粥给穷苦百姓,但是京城百姓跟西北百姓人数不一样啊!


    挨刀子眼的苏敬仪:“……”


    苏敬仪昂首挺胸。


    勿以善小而不为!


    思想改变也一样!


    再瞪,搞变形记了。


    瞪回去过后,苏敬仪眼眸眯着,留心那不老实的一桌贵宾们。


    被关注的贵宾们互相大眼瞪小眼。


    他们能来侦查大周的,都算得上本部落的佼佼者,喝牛乳都像平民百姓喝水一样简单。可不管他们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先前喝过各种风味的牛乳,都无法将眼前这散发浓郁奶香的蛋挞跟自己记忆中的口感联系在一起。


    这蛋挞外皮酥脆柔韧,虽然他们部落少见但他们去过京城见过大周繁华,自问也吃到过类似的酥饼。


    关键是这内芯细腻柔滑,不像蛋羹液,却又有种无法形容香柔。


    尤其是这香气,太过霸道猛烈了,直接攫取了人的所有注意力。


    虽然打大周是联盟,但私下也是争夺水源的老仇敌了,因此众人也自问破知己知彼,看得出仇敌隐忍的诧异。


    三皇子见状干脆拦下送蛋挞的火头军,道:“我们这一桌再上一盘。你们大周也不会这么小气,待客规定这数量。”


    “不好意思,蛋挞就是限量供应。诸位贵宾,若是喜欢,可以凭户籍亦或是榷场文书去大周蛋挞铺购买。”火头军回答的铿锵有力。


    贵宾们:“……”


    贵宾们偷瞄了眼镇国公,又看眼苏敬仪,厚着脸皮蹭了三天的席面。又派人一大早就去所谓的大周蛋挞铺购买。


    购买归来之后,厨倌们拼命研究。


    研究了三天三夜,除却鸡蛋牛乳混合液体的腥气稍微减弱些,压根研究不出其他方法来。


    沙陀三皇子气闷的回到自己大营,看过近些年榷场变化以及周边政绩,又询问军师如何。


    “若是再无救治之法,只能断腿保命。”下属小心翼翼开口。


    “那火统轻而易举的就打穿了我们的铠甲?”


    “是。”


    沙陀三皇子听得如此决然的回应,气得面色漆黑:“那我们在榷场谈判时就毫无底气,任由人宰割?”


    下属不敢回答,迅速的跪地。


    沙陀三皇子:“……”


    不能打,又打不过。


    还得想着两国榷场继续。


    头疼不已,沙陀三皇子先去慰问军师一二。见人面色苍白,但眉眼间还有两分厉色,看着依旧争强好胜,他宽慰两句便又引道目前的困境。


    军师隐忍着疼痛,低声:“榷场咱们哪怕挣不到利益,但也有能够让大周贵族让秦家跳脚的办法。”


    说着他强撑着身体,靠近沙陀三皇子,低声耳语两句。


    沙陀三皇子震惊:“那女罗刹——”


    话语一顿,他看着面容轮廓平庸,不像他们部落历经风沙吹拂都稍显立体的五官,沉默片刻,点点头:“军师说得有理。”


    ***


    长公主打了个喷嚏,直接豪迈的拿出手绢擦拭一二,道:“这绝对有人咒本宫。”


    被叫过来的苏敬仪瞧着一身男装的长公主,据说要开个秦家子弟内部会议的“秦无恙”,当即同仇敌忾着:“那咱们贴个反弹符,咒回去?”


    长公主嗯了一声:“本宫找你来不是捧哏的。你当初怎么就不一枪崩了那军师?”


    “这……这……”


    “那个卫礼贤是先帝奸佞子弟,家族败落后跑到那边出谋划策。”


    苏敬仪闻言恨不得立马崩了对方:“请公主恕罪,这我真没想到。镇国公给我们看的情报都是对方不敢打也不想打,只是贱兮兮的想要榷场分成,想要钱。”


    “早知道那军师是大周人的话,那我肯定眼睛一闭就开枪了!”


    杀人他是怕的。


    但卖国贼不是人,他不怕!


    “你们要清楚,镇国公是镇国公。咱们是西北子弟,要首先站在西北军的立场。”长公主道:“父皇不愿开战,就算开战也只想海战。可咱们也不能容忍那些人次次打秋风。苏敬仪你有那个火、统,为什么先前来的时候不说?”


    听得这似乎问罪的话语,苏敬仪举手:“来之前舅公吩咐的,说尽量别动枪,也别跟您说。您风风火火的,要是被激怒率先动手,那朝臣会攻讦您的。且京中已有夺嫡苗头了。皇子们不敢把您卷入其中,但……”


    说着,苏敬仪看着秦家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秦延武看着一脸纠结的苏敬仪,自己开口诉说从自己曾祖嘴里听到的消息:“苏敬仪的姐姐是苏贵人啊。有些人异想天开的还想用沈安安来试探苏家试探秦家,看看我们会不会扶持苏贵人生个孩子,亦或是让苏贵人养个孩子。”


    一听这话,长公主眉头紧拧成川,看了眼秦承*民。


    秦承民懂长公主的惊诧——定国公,他祖父要是没忘记苏贵人这号人物的话,怎么会提出驸马这件事啊?这辈分越忒乱了啊!


    “等等,”长公主按着额头:“本宫……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父皇先前给我来信还说过状元毒饺子。”


    苏敬仪万万没想到亲爹的毒饺子威名远播。


    “从父皇字里行间来看,他对缩……咳咳咳……”长公主斟酌:“苏侯这位童年发小,拐着些情谊的表哥还勉强算有个好脸色了。”


    “曾祖给我的家书还说苏侯去云贵,这父皇戏谑文成公主进藏,就差按着嫁闺女的规格准备嫁妆了。”


    “公主,这……这不是嫁妆,是准备利民的种子,带了些工匠书籍,是打算把中原的先前生产经验传给少民们。”苏敬仪纠正。


    他还真挺对不起爹的。


    让亲爹的外号从缩头乌龟到文成公主。


    “那也说明父皇还是把苏侯当做哥们的。既然当做哥们,以父皇的性情,不会对苏贵人有好感吧?说实在点,他也不缺这么一个妃嫔啊。”长公主沉声总结。


    “殿下您不愧是皇上的女儿。”苏敬仪赞誉一句,眼眸一转,赶忙说来自家贵人姐姐在后宫中名为妃嫔实则只是照顾太后的工具人。


    若是可以,他都希冀长公主日后能够捞姐姐一把,能脱离后宫。


    闻言,长公主微不着痕吁口气。


    虽然她眼下还没决断,但她到底年纪大了,总要有个兜底的解决之法。


    确定自家父皇对苏贵人没任何情谊后,长公主嗯了一声:“行,本宫有数了。本宫会好好收敛脾气的。”


    “既是祖父开口,本宫也不问你们两问什么不提火统之事了。”


    “接下来那些文臣查榷场,镇国公巡边,你们就给我上课。”长公主道:“祖父都说我年龄大了,那我必定要回京一趟。”


    “我文学也得交差。”


    秦承民闻言欣慰的都想哭了,接连点头,让苏敬仪和秦延武好好教。末了,还低声一句:“切忌,不可外传。”


    被叮嘱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长公主直白:“家丑不可外传,懂吗?本宫的墨水相当于家丑的程度。”


    “您谦逊了。”苏敬仪赶忙道。


    但不到一个时辰,他都想拍一下自己的贱嘴。


    秦延武都顾不得跟自家亲爹有没有机会相处的事情了,结结巴巴:“不……不……不对啊,我……我记得我看过姑姑送回的家的对联啊。笔锋穷劲有力不提,对联朗朗上口。是姑姑自己做出来的啊!”


    长公主坦诚:“代笔。本宫唯有字练的不错。”


    苏敬仪翻翻他们带来的县试题,看着长公主龙飞凤舞的“没听过”三个字,嘴角扯了一下:“您要速成,对吧?”


    “这事还真得找我!”


    长公主看人这般自信的模样,问:“你有办法?本宫蒙学在京,还是学了些。但论语这些没碰过。那什么女则之类更是翻都没翻过。”


    “学《女则》这些干什么?”苏敬仪道:“您不想成婚,是跟朝中老古董干架。老古董们四书五经熟,《女则》他们又不熟。您要从气势上打压他们,您要让他们哑口无言,那就要用他们的逻辑打败他们。”


    “因此抓住四书五经的核心观念,才是重点!”


    听得苏敬仪提都不提《女则》这些世人眼中女子必须学习的玩意,长公主满意的一挑眉:“有道理。”


    “那我去拿我们带过来的县试参考资料,经典题型……”苏敬仪介绍自己之所以能够短时间榜上有名的原因。


    长公主:“……”


    秦承民听得都有些佩服:“学习原来还有这么多方法啊。”


    “哥,您有空也来听听?延武学的可快了,还会举一反三。我们有时候都自己互相讲课的。”苏敬仪闻言,立马笑盈盈邀请着。


    秦延武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教敬仪骑马。”


    “那你也好样的。”长公主笃定着:“咱们老秦家第一个拥有文武功名的人。”


    秦承民也引以为傲着:“等你娘安顿好后勤帮厨的家眷,到时候我们休沐带你玩玩好不好?”话语到最后,有些拘束。


    秦延武毫不犹豫:“好。”


    回应后又觉自己好像挺孩子气的,不像来戍边的,立马红着脸补充:“那……现在……现在上课。”拒绝的话,他说不出来。


    苏敬仪本也想点点头,但一见小金腿眼巴巴的孺慕,一想人才九岁没见过爹娘三回,还是止住了自己蹭“导游”之心,打算有空自己去玩玩。


    规划着假期,苏敬仪便积极投入上课中。


    毕竟当老师啊,给公主当老师,那说明秦家越发接纳老苏家了,连家丑都分享了。


    那么以后他的爵位稳稳当当能够到手了。


    他苏敬仪只要在咬牙奋斗几年,考上进士,继承爵位,就可以顺顺遂遂挑三拣四,选一个闲职:


    比如去翰林院,风花雪月,再也不怕写歌跳舞了被嘲讽了!


    或者去工部当个员外郎,跟封建乙方们聊聊生活小发明。


    亦或是去兵部这秦家大本营当团宠,发展文艺晚会,哈哈哈哈!


    哎哟,想想背景通天的古代贵族生活美滋滋。


    就在苏敬仪为了美好生活奋斗时,家书随着国务六百里加急的传往京城。


    武帝看完挑衅最终被火统制服的西北邻居们,屈指点点桌案,请来定国公:“这京城钉子最近没收拾有皮痒痒了。”


    “老臣立马召兵部好好收拾收拾。”定国公面色沉沉,道。


    为了肥田还有番薯一事,他们最近都盯着粤海邻居们。没想到西北这些被打的残的还敢野心勃勃。


    “不管东南西北全都敲打一遍。还有将最近的炮火演练一二,威慑一下。让他们近年都安生点。”武帝直接道:“苏琮的粮种肥田之策,明年开春朕就会下令全国府衙圈画百亩地进行尝试。”


    定国公应下。


    又聊了些家务事,知晓秦延武在西北表现有模有样,苏敬仪虽然没杀人但也一枪立威,定国公欣喜着小苗苗们茁壮成长。


    也就愈发关心起苏琮这个孤零零的小苗苗了。


    他辞别帝王下衙后,专门去了一趟李慕卿,这个也算机警乖觉的文臣家,询问江南院试风气如何,会不会有心挡着苏琮。


    李慕卿见一跨进大门就问的定国公,吓得竖手指指天立誓:“国公爷,请您放心,我们江南自古以来便是文教鼎盛之地,论对科考的重视那是全国出名的。谁若是敢在江南科考动些歪脑子,我们江南自己人都要打死他们的。”


    定国公看着说的认真的李慕卿,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小声:“我脑子没糊涂,先前你提及那个作弊那个米雕那滔滔不绝。”


    “虽有些作弊,但那最多也就县试。但下官敢发誓,院试肯定没有。要知道这院试高中可是秀才,是有功名的秀才啊!”李慕卿强调:“秀才,您知道秀才要干什么吗?春节要做诗词歌赋清明节要做诗词歌赋中秋节重阳……但凡节日,那都是要有宴会邀请要吟诗作赋的。另外出门祝寿,春日秋日风景好在外踏青等等也要来一首。”


    “作弊的没法躲那么多宴会。迟早会被曝光。”


    “故此,咱从为官角度说也不会用自己前途帮人作弊。”


    定国公紧蹙的眉头舒展一些,问:“那有没有优秀的子弟,能够跟苏琮比肩而立的。”


    “那自然是有。连中两元的也不少,争小三元定然有。”李慕卿傲然回应:“我们江南出才子的。倘若因苏琮某些才子避开这一科不考,那对苏琮也是折辱。”


    扫眼政客的眉眼间因才子两个字迸发出的光芒,定国公默念“避开”、“折辱”等词汇,挑眉一笑:“对。小年轻有才华得自己争出名号来!”


    “你能这么说,那本国公觉得江南政客们也差不离,不会给苏琮设坑。也不会再琢磨什么揣测上意让江南籍贯的才子不参加院试,以此送苏琮小三元名号。”


    “这绝不可能!国公爷,您不知道,这苏琮算京城教出来的。我们江南才子看京城籍的才子本身就不太顺眼了。眼下让苏琮连得两元,肯定是全金陵的才子们都憋着一口要在院试扬名,力压苏琮!”


    “您放心,我们是有些官场俗气,但在科考上是绝对不会让一步的。”


    “这是我们江南才子千百年的名声!”


    定国公:“……”


    收到消息的武帝倒是对苏琮的成绩愈发好奇了,低声唤来钟刑:“去京城赌坊压一个,赌一赌苏琮的名次。顺带也看看京城对江南的小才子们熟悉不熟悉。”


    钟刑应下。


    与此同时浑然不知皇上还有闲情雅致赚上一笔,苏琮踏进了院试考场。


    第105章  琮贤弟不愧是曾经大周最年轻的秀才公


    夏日燥热。


    江南的热,又有别京城。


    若不是去历经过大旱的山东,又走过粤海,苏琮都觉水土不服四个字能把自己硬生生拦在了功名之外。


    考生如此,料想阅卷官们呆在贡院里闷头改卷,也难受的很。


    苏琮思量再三,斟酌着力求简明扼要,直切要害,摒弃些江南文风的华丽。哪怕因此或许会被某些人揣测出卷子由来,也无所谓。


    反正他还是有榜上有名的自信。


    想想,或许是家人给予的底气。


    带着些骄傲,苏琮落笔。


    正凝神聚气写着,他忽然听得一声痛苦的哀嚎——“苍天负我!”


    顷刻间巡逻队伍,好奇切切声,抬眸观望声应有尽有。苏琮缓慢的放下笔,让自己尽量融合这种“闲的没事干的八卦”环境中,也看一眼。


    看一眼从似乎考疯了的老童生。


    瞧着被巡逻士兵堵住嘴,往外拖的老童生。


    见人奋力挣扎的手白皙的没什么老茧,但一身青色棉麻儒袍隐晦出几分寒门的家底来。苏琮当即眼里一点同情都没有。


    哪怕苏从斌这侯爷,大名鼎鼎的毒饺子状元郎,他的手上虎口处都有积年握刀的老茧。据闻为了应对科考,也下厨做饭,手指上都有些伤痕。所以他同情不起农家娇儿。


    农家娇儿不事生产,也……也行。但在科考一事上,那就要全力以赴,豁出去命的学。


    不好好学习,喊苍天辜负,有病!


    这题虽然比京城的院试题看起来偏了些,难了些。但根据他对江南科考的了解,也算常规——据李慕卿之子李尚学介绍,因江南才子多经常文斗。有时候斗得太频繁了,连带师门家门甚至地域都斗出火气来,那么临近考期的话,这考题就会难。比如,院试就以乡试的标准出。


    这标准一出,所有真材实料的才子们自然脱颖而出。当然考官也会兼顾踏踏实实的学生。难题六成,基础平常题三成,还有一道简单题。


    只不过考官也坏心眼的,考题难题程度不会一二三按着难度梯度缓慢增加,会进行顺序替换。


    据说这也是对考生能力的筛选。


    当然像这一科,因有他这个名声在外,曾经被剥夺过秀才功名的,又因番薯粮种被获得参考机会的前大周最年轻的秀才公来参加考试,考官们为避免某些攻讦,就干脆采取堵嘴的老办法:都一样的难,你们自己一支笔文斗去!


    想着种种小道消息,苏琮缓缓吁出一口浊气,继续垂首答题。


    完成一张又一张的答卷后,半月后苏琮交完最后一场答卷,随着人、流出了府试考场。


    一跨出考场大门,苏琮就听得周边考生的各种议论:


    “得亏我会取舍,我到底交卷之前写完了。”


    “我家夫子说得对,那些人就偷巧,全都难。这一科神仙打架,我来见识见识也好。”


    “两年又两年,老夫能够有几个两年啊。”


    “院试两年都沉不下心来,那乡试三年一次怎么熬啊?老人家,你稳重点啊,别丢了咱们江南的风骨。”


    “怎么爱出《孟子》……”


    “……”


    与此同时思恩一见满面憔悴的苏琮,赶紧上前搀扶人:“过暑气了?别硬撑着啊,先前好几个都被家人给抬走的。”


    李尚学带着自家府医也过来,自己端着酸梅汤:“今年这天是有些热,琮弟先喝口酸梅解解暑气。”


    “多谢李兄。”苏琮笑着回应。


    思恩也和气点点头。


    李家帮着苏琮办妥琐碎手续,还拿了不少地方优秀学子的文章让人知己知彼的。外加上皇爷说李慕卿这个尚书还算识相,跟着搞江南鸡蛋人人吃得起,这点也算乖觉本分。因此,他这跟着忙前忙后的李公子还算客气:“多谢。麻烦你打听一下啊。我听说这场挺难的。好几个都哭着出来。”


    作为江南本地的豪门望族嫡长,李尚学听得这话,见苏琮精神尚可,没有畏难之色。他环视着周边考生们。


    除却每年新增的童生能够参加院试外,还有历年积攒下来的童生。因此这考生有老有少,上至五六十岁下至一十二岁,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对科考的炙热。除却他们江南本地重学风气外,亦也是院试这一场是门槛——院试榜上有名者,便算秀才,便有了功名,可以见官不拜,可以免除徭役,名下有了免税的田亩。


    哪怕像他们李家算得上世卿世禄,可他们的世卿世禄亦也是建立在科考的基础之上。若是科考断掉了一代,那他们李家也会逐渐泯然众人矣。因此考试的压力,对他而言也颇大。


    也是因此,他能够懂此刻考完后人间百态。


    迎着一声哀恸的哭嚎,李尚学邀请两人上了马车后才低声解释:“的确如同先前揣测有些难。不过这样一来其实对心态稳重的考生也有好处。这样一来就会放宽改卷的标准。不满两位,愚兄先前能够院试榜上有名,便是占了难题的好处。我才智平平,胜在苦读,又家中历练倒是取舍安排得宜,堪堪有名。”


    “家中叔伯长辈也有如同我这般的。故此我们倒是能够琢磨出一二门道来。优秀者那是精益求精,考官对前十的排序会锱铢必较些,但对普通卷子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家能琢磨,其他家亦或是书院亦然也能琢磨出来这些门道。故此您不用担心因为难导致其他考生非议。甚至他们还会因此愈发佩服前十。”


    缓慢铺垫着,李尚学声音都小了些:“前十的角逐应该会激烈。”


    “只要考官们凭试卷定名次,我是无所谓自己第几名。”苏琮想想苏从斌还与人老爹利益往来,甚至还想要引着更多江南商贾前往云贵。于是他开口见缝插针,也想让李尚学多见见民生:“先前豁出去争名次,那是想要家族荣光,只能从这些虚名下手。现如今多番历练,我更明白敬仪所言,功绩应该从提升百姓衣食住行入手。”


    看着说着淡然,甚至眉眼间还带着对苏敬仪这位传奇真少爷的欣赏佩服,李尚学笑着弯腰作揖:“两位贤弟如此豁达通透,经世务实之念落在言行之中,着实让愚兄佩服。来年我若是会试进京,也定要厚颜无耻拜访敬仪贤弟一二。”


    “要不会试之前,我们乡试高中后一同去云贵游学,而后在一起归京?”苏琮积极:“据我爹来信,道礼部也会派官吏前往云贵等地查勘礼仪教化。李兄你贵为礼部尚书之子,也该为父分分忧。”


    李兄听得炸响耳畔的“我们乡试高中后”七个大字,都有些结巴:“可……可……可以我之才,明年乡试我是万万不敢想。”


    苏琮笑着:“我们一起游学。在游学之前,我们效仿京城一年期府试团,来个限定的一年期乡试冲刺,也可。”


    “就是来都来江南了,咱一起回京。”思恩也道了一句:“跟着我游学,你们家总不会怕你被绑了被杀了吧?”


    李尚学:“……”


    李尚学:“……”


    李尚学都不知自己怎么回家的,吓得跟叔伯们商议,又连夜写信进京告诉爹。问问自家最出息的爹是不是搞错了。


    这苏琮怎么不像传闻中的才智双绝,而是厚颜无耻一绝啊?


    思恩将李家的信拦截下来,递给苏琮。


    苏琮一目十行扫过之后,示意人赶紧复原,让李尚学的求助信送往京城,边低声解释:“这家族继承人,迎来送往这些方面无忧的。以李慕卿这入阁当阁老之心,也会坚定不移上行下效。故此李尚学亦或是李家子弟倒是好弄到田地里头,让他们到底知道些农家事。”


    “恩爷,你把我这份乡试团的信快马送进京。我原本想着在科考期间是耕读的。但一想院试撞见手指白皙嫣然没下过地的老童生,我又担忧。想要请皇爷派些人,让秀才公们也偶尔下地。”


    “可咱们今年考期短,眼下六月,明年八月就乡试了。满打满算十二个月,新科秀才们肯定不愿意来,忙着一鼓作气拿下乡试。那些屡败屡战的老秀才们万一各种挑剔,到时候跟京城那样没几个人报名怎么办?”


    “会来的。江南这些人活络的。”苏琮道:“再说了,就我这名次,我直接炮轰整个江南才子不如京城,一大半江南才子都能来踢馆。”


    “他们来都来了,我能让他们空手出门?”


    见人眼里迸发出的精芒,思恩摩拳擦掌:“放心,就这些肉票……不,秀才公打一顿也好,让他们抗得过八月的考舍是不是?”


    说着,思恩愈发期待苏琮的名次了。


    一天天盼着,等着。


    眨眼间到了放榜之日。


    思恩直接装备齐全,带着千目镜,想要榜单张贴出来那一刻,就看得清清楚楚。


    苏琮也有些紧张,手指捏了捏笔。


    他要知道成绩的那一瞬间,就立马在早已写好的家书上再添上一句,然后好分别送往云贵、西北,让家人们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分享自己的成功。


    就在苏琮也有些紧张时,便听得左上方人群涌动,伴随着一声“榜单”来了的呼喊。闻言,苏琮下意识的抬眸往去,凝神屏气竖耳倾听着。


    随后不知谁高呼:“今年头名是苏琮,就那个京城来考试的苏琮!”


    京城考试的!


    苏琮!


    对方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战鼓敲响,带着威慑力,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的脑子里。


    苏琮只觉自己脑海轰然炸开了满天的烟花,只觉自己捧到了沉甸甸的红薯,只觉自己看到了一锭锭排列整齐的银元宝,只觉自己看见了父母骄傲,苏敬仪与有荣焉的开口不愧是我爹,而后鸡飞狗跳……


    万千的画面闪烁着,苏琮都不知该如何形容心情时,就发现自己肩膀被人抓住,摇晃:“苏琮你好样的,赶紧去参加武考。顺带再给皇爷捧个武秀才回来。反正也没规定说不能参加武考。”


    陪同看榜的李尚学都不敢去看周围人什么脸色,赶忙将自己斟酌过的恭喜话语说出来:“琮贤弟不愧是曾经大周最年轻的秀才公,眼下愚兄是亲眼所见,你这天才之名是真实至名归,愚兄佩服!”


    “这一回,无人再指摘你功名了。”


    一听这话,来看榜的某些人眼里都染上了两分同情看向苏琮。


    苏琮虽然不是实打实的江南学生,但是苏琮这坎坷的人生还是蛮让人同情的。因不是侯府公子,就要连带剥夺了秀才的功名,就要重新一次次的科考。


    可这回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


    哪怕离开侯府后戴罪立功,没有名师指点,忙着种田寻找粮种,却也能够依旧榜上有名,且还名次亮眼。


    又一次小三元。


    小三元。


    江南金陵府的小三元啊!


    难怪曾经的那啥啥要联动文臣剥夺了苏琮功名,然后用商户子弟攻讦打算用科考名额来拿捏苏琮呢。就苏琮这才智,生在农家也能青云直上!


    “李兄说得对。在下金陵祁回,恭喜琮贤弟了,实在实至名归啊。不知日后能否有机会朝琮贤弟讨教一二?”


    苏琮笑着应下,将话题引向一年期乡试团,最后目光环视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年时间里,欢迎诸位前来讨教。亦或是来参加模考。”


    祁回:“……”


    在场所有人:“……”


    听到消息的江南人士们:“……”


    江南众人各有各的揣测时,最新的喜报已经快马加鞭北上西行南下,忙得不亦乐乎。


    武帝率先接到捷报,跟定国公一起美滋滋:“这小子好样的。他在江南巡田又问蚕农发展,打算学些经验回去粤海发展粤秀。”


    “这忙的,有时间备考乡试吗?”定国公还是有些担忧:“不可当骄兵啊。”


    “舅舅您放心,苏琮时间规划那井井有条的。才不像苏敬仪磨磨蹭蹭。”武帝说着幽怨的看着定国公。


    定国公莫名:“您有话直说。敬仪他也有目标啊。等西北回来,参加后年院试。”


    “可问题关键是苏敬仪祭礼过后,撒丫子野了。逛街买买买,骑马摔了,拄着拐杖指指点点烤羊肉,还让孔睿他们一起入游玩的画。一群顶着大周贵族的少年郎,嘉峪关风景画,各种角度的风景画,画了两百张。”


    “虽然外祖是喜丧,但他们太喜了。”最后一句武帝都带着杀气。


    “这事我知道。我觉得他们挺孝顺的,他们把画还拓印了,烧给我爹呢。”定国公感觉他爹知道都要欢喜的:“除却风景画,他们还画了不少贩夫走卒。还走访百姓,画百姓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生活对比的画像。”


    “敬仪来信说了到时候名为《孝子贤孙赠大周定国公画卷》,还要刊印出版呢,让我爹好好跟他的叔伯兄弟们炫耀炫耀。”


    武帝抓重点:“但这个鬼忘性大啊。之前县试后玩了一春节院试模考就忘大半了。现在西北玩着,等他回来信不信三字经都不会背了?”


    “这下一科院试还两年……”定国公舌尖一咬,改口:“是得好好学。要不让延武带着少年团先回京?”


    武帝不语。


    “延武还小,领不好头。让秦无病带着一行人归京?”定国公问。


    武帝闻言嗯了一声:“把延武也带回来。孩子还小,跟着镇国公转转,回来先习文练武要紧。起码有秀才功名了,才送他入伍学习。”


    定国公对此应的毫不犹豫。


    说实话,孩子们走了,偌大的定国公府就他一个人了。


    空空荡荡的,静的让人都害怕。


    这些时日,他基本就厚颜无耻以青官处为家了。起码在青官处,还能看小年轻拌嘴呢,哪怕小年轻用典,他时常都听不懂。


    可看着就热闹。


    要是能打起来就更加热闹了。


    ***


    帝王的诏书飞速朝西北发送。


    甚至比江南苏琮的报喜家书还快一步到达。


    苏敬仪看着催促他带队回京参加考试的书信,一愣,而后开心往驿站跑:“肯定是苏琮榜上有名,又小三元了!”


    没跑几步,他就见信使骑马飞奔而来。


    顾不得马蹄扬起的灰尘,苏敬仪冲过去。


    果不然就是家书。


    拆完之后,他看着苏琮的报喜信,与有荣焉跑到秦延武身边,“你琮叔,我儿子又是小三元了。”


    秦延武知道真假少爷谁出息谁是爹的游戏,闻言困惑:“不应该说我爹又是小三元吗?”


    “苏琮又不在,还不能过过嘴瘾?”苏敬仪昂头:“我养出了个小三元崽子!”


    秦延武:“你……你好无耻啊。”


    “偶尔就要这样无耻的。”苏敬仪勾着秦延武,抬手指指嘉峪关对面:“咱要跟那些无耻的人打交道,就要用无耻的逻辑打败无耻。否则他们不到十年觉得自己休养生息兵强马壮了就打。打不赢就认怂喊着和睦友好,你得活生生气死。”


    小金腿可不能跟剧情一样,太过有道德了。


    秦延武眼眸一眯:“那对,那些人好无耻的。模仿不出来,竟然派暗桩来往蛋挞里下灰尘!真不知道礼部那些人跟他们一次次的又什么好聊的。”


    埋汰着,两人听得身后传讯兵的呼喊,前往营帐。


    镇国公道:“文臣这帮人谈的差不多了。沙陀一行人要跟着去京城献礼,参加皇上寿诞。”


    “一路上都注意点,别被他们踩着你们立名声。”


    “多谢镇国公。”苏敬仪弯腰作揖,表示一定要远离这帮番邦人。


    “延武你也回去,跟着考秀才。考完再来。”


    秦延武点头若小鸡啄米。相比跟父母团聚而言,他要变得更厉害,到时候对骂都能骂上一个时辰不喘气。


    见两崽子乖巧应下后,镇国公清清嗓子,低声:“记住是长公主要回京。那些文臣叽叽歪歪的,你们两到底也是兄弟侄子,就你们带着皇亲在公主车架护着。千万别给那些番邦挑衅公主的机会。”


    “公主脾气有些急。”


    两人齐齐点头。


    他们知道急。


    公主学习是那个急脾气的。


    恨不得一夜速成!


    比他们还学渣渣。


    第106章  当我们不知道你们做题毁尸灭迹啊?


    官方队伍启程,苏敬仪已经哆嗦着换上了裘衣,哑着嗓子给长公主补课,确切说也是补长公主来自京城的作业,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作业:“……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


    苏敬仪一顿,神色困惑的看眼长公主,慢慢往下念:“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长公主听得苏敬仪从头到尾念着,眼眸微微一眯,沉声道:“经过基础背诵阶段,本宫已经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这段来自《中庸》了,我还预习过了。”


    边说她拍拍自己身侧的《中庸》,以及程颢《中庸义》、程颐《中庸解义》、朱熹《中庸章句》,催促:“能开始动笔写文章了吧?”


    虽然他父皇不管皇子公主都是“丢”上书房教育。


    但上书房那一群臣子还是会自然的区分出皇子教育公主教育。


    故此她厌恶功课。


    但家书里她是字正腔圆要求一视同仁。


    故此她的功课来自上书房皇子。


    与此同时,苏敬仪见长公主特意强调预习两个字,他沉默一瞬决定坦诚。


    因也算小弟,混熟了,苏敬仪没恭敬的道一句“回禀公主”的礼仪用词,只十分真诚回应:“我有些陌生了,我念念,联想记忆法回忆一下要点。”


    “而且您这作业选段,跟我们考生备战方向不一样!”


    长公主:“……”


    秦延武见长公主眼神都有些诧异,也拧眉想了想,最后道:“姑姑,这段话真有些陌生啊,好像是国家政策大局方面的。我们县试府试,甚至院试都不会出这么难的论顶头上峰施政比较题目的。我们目前做的都是单一的归纳题。”


    他文科学的很慢,曾祖也不曾催促,就按部就班慢慢学习。没想到公主殿下的文课竟然这么难的。


    跟他出阁听学的难度都差不多了。


    “对。客观说您的作业都是偏向管理,御下治民。我们考生是被管理,是要学会执行命令,落实具体切实的措施。”苏敬仪翻了翻都有些泛黄的作业纸,总结着:“所以理解的角度,答题的方向都会不一样。”


    “再说,您应该不用八股写文章吧?”最后,苏敬仪声音都压低了些:“咱距离京城也没几天了。随性写跟按着八股写,不一样的。”


    封建版的一盏灯,一个晚上,一个奇迹——是他们一群人群策群力的奇迹,长公主就负责最最最基础的背诵背诵再背诵。


    毕竟四书五经是基础。不扎实,准露馅。


    “我要知道八股文章的好坏。否则以后我如何点评考生的文章?”长公主沉声道:“本宫是大长公主,可以招揽客卿的,也可以举荐官吏。”


    “我总得知道她们才学如何吧?”


    望着长公主眉眼间的自信飞扬以及唯才是用,苏敬仪双眸眨眨,小心翼翼靠近:“姑姑……”


    长公主白了眼苏敬仪。


    “咱们小辈各论各的,姑姑,您说对吧?”苏敬仪还给人倒杯茶,双手恭敬的份上:“您看在小侄子我这么全力以赴,倾囊相授的份上,能不能日后帮我个小小忙。”


    “别撒娇,直接说。你也不看看你跟延武差几岁。”长公主接过苏敬仪递过的茶杯,直言道。


    “公主殿下您英明。忙真很小,就是您归京后若是有什么宴会,能不能贵手一抬给我的姐姐们发个请帖?”苏敬仪谄媚着:“据说这贵妇圈子还是有些等级的。我不求姐姐们一下子被众星捧月的,有您一句话好歹让她们在她们的小圈子里不受阴阳怪气。”


    “你的姐姐们,就那些庶女?”长公主问:“你家那嫡长姐入宫伏低做小的跟个宫女一样,不就是想要个颜面撑个腰。可眼下按着世俗规矩,有你这个弟弟在了。你姐姐们还用担心夫家待她们不好?你反倒是要担心他们会不会飘起来。”


    “不知道你在本宫面前也算伏低做小的辛苦,不知道苏侯在云贵吃糠咽菜,以为太后一句话全家兴旺发达有权有势了。”


    “听说苏侯在祖父面前可是十几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熬夜考乡试还要去中秋守着?”


    秦延武听得这番话,想想自己幼年所见的场面,表情凝重:“敬仪,姑姑说得也对。姐姐们要是好,知道你们辛苦,心能够往一处使,那抬颜面还是很容易的。像你娘十几年如一日心性不变,曾祖都看在眼里这才会让她进国公府学礼仪,帮着挡*住某些闲言碎语,让她能够做好侯夫人。”


    迎着这声声也是为他好的话语,苏敬仪目带感恩抱拳感谢:“多谢。我也懂。就是我跟姐姐们年龄差距有些大,又没什么机会相处。这不,一听长公主殿下您如此英明,我也想着看看能不能也帮我打探一下姐姐们到底过的如何。”


    “我这年岁,要是相处久了,还有人叽叽歪歪男女七岁不同席。”


    “行,打听的事情包本宫身上。连带苏贵人本宫都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长公主承诺着。


    “姐,您就是我的亲姐。您以后有什么吩咐,招呼小弟一声,能办妥的我绝对一句废话都没有,立马照办。”


    “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长公主笑着:“赶紧教八股文速成法。本宫进京可是要在上书房显摆显摆的。作业少做几张也行,反正也就父皇会问一句。到时候就说我心情不好撕了,其他人也不会追根究底盘问。”


    苏敬仪:“……”


    苏敬仪羡慕的看眼长公主,从顺如流的介绍着:“那咱们先用兵部优秀的八股文打基础,然后在学我爹推荐的官方优秀八股文,尤其是顺天府老李往外贴的告示这些,堪称雅俗共商,最后学习圣旨……”


    将一步步进阶的参考模板罗列着,苏敬仪瞧着握笔记录的长公主,微微吁口气。


    长公主虽然学渣,但跟他情况又不一样。人是属于迁怒夫子型,才叛逆不听课。


    感慨着,苏敬仪详细拆分上书房精选语段,一一做分析,最后总结:“揭示了强者的多元面貌。咱们评价一个人也不能非黑即白,比如我那个传说中的祖父,舅父他们就很客观。”


    略带了一句客观的私货,苏敬仪继续道:“做强者,既要坚守原则、保持独立,又要以宽容心态去教化他人,面对苦难要百折不挠再接再厉,面对生死无畏无惧。”


    “咱们知道圣贤的大概意思后,然后就要结合圣贤斟酌破题的总论点……”


    长公主自动将“强者”替换成帝王,听得津津有味。


    她就说呢,都是一个爹生的。


    怎么就偶尔回京见一面的妹妹们,温温柔柔的。


    弟弟们才十来岁就琢磨夺嫡了。


    感情啊书都不一样。


    在公主车撵之外,随行的翰林侍讲听得传出的教导声,眼里阴鸷一片。


    他本是前途无量的榜眼,结果远赴西北吃黄沙。


    更可悲的是,长公主压根无视圣贤言说,男扮女装,俨然牝鸡司晨。


    等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拆穿!


    其他皇亲子弟们互相对视一眼,皆觉得这夫子态度是一天比一天的差。到达京城前夜,众人推着孔睿去朝公主汇报汇报。


    不管他们公主娘郡主娘县主娘的嫁给谁,父族有什么想法,但都跟游离政治外的长公主殿下无关。


    眼下区区一个夫子而已,竟然白眼翻的都不带掩藏了。


    瞅着就大逆不道!


    屋内寂静无声。


    苏敬仪和秦延武小心翼翼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嗤笑:“酸腐而已,不必在意。本宫能被攻讦的一点也就是秦无病而已。放心,非但我,就是祖父老人家也心理有数。我们会处理好。”


    见长公主都提及定国公了,孔睿都跟着苏敬仪秦延武一起点头。


    翌日车队出了驿站,分成两列,礼部迎着前来恭贺万寿节的番邦们走西城进京。


    他们大周贵族团和公主走东城。


    没了“盯梢”的某些人,苏敬仪都不用装扮小宫女,直接男装进公主车撵,帮着临阵磨枪。毕竟离皇宫还有大半天呢,还能扑棱抢救一下,再做两道题。


    秦延武打着哈欠也入内,拿着自己昨夜不会做的题:“敬仪,这道题你做做,好难哦。”


    “来不及了,不会做撕了吧。”苏敬仪道:“咱挑会做的。公主姐,您赶紧学着点品鉴夸人的词汇。听说您弟弟他们都来接您了。”


    长公主嗯了一声,抬手抽过秦延武手中的几张纸,毫不犹豫撕扯成碎片,丢进手炉中。望着火星子燃烧出来的灰烬,长公主扫眼精致到形容不出的冬日供暖手炉,问:“这宫里送过来的玩意全名叫什么来着?”


    “画珐琅鸟兽纹手炉。”苏敬仪热情无比说全名。当时太监赠礼他听得清清楚楚的,御品中的极品呢!


    “姐,您不喜欢赐给我?”


    “瞧你没见过好东西的模样。你别丢了秦家的颜面。”


    “画珐琅啊,这技艺据说是最新出上贡的。”苏敬仪强调自己真没见过世面,当然更为要紧的是想要搞到眼前这个贡品。


    “敬仪这个恐怕不行。”秦延武道:“若是雕刻其他东西便罢了,这炉腹部两面刻有母狮幼狮嬉戏。这图是寓意“家慈有爱,膝下承欢”,又是皇后派人赠送过来的。姑姑送给你,就会让那些朝臣觉得姑姑不懂事,也会觉得你不懂事。”


    苏敬仪一愣,长公主也看向秦延武:“还有这寓意啊?”


    “是啊。皇上送我很多东西,曾祖也担忧过若是有人利用这份喜欢,到时候坑我怎么办。所以给我讲过某些忌讳,某些有些寓意的图文字样。”秦延武道:“所以我仗着自己还小,放话不收礼,收礼不如收糖葫芦。”


    “这担心有道理。就我,对这种玩意都不怎么上心,到时候随手转送给我那些公主妹妹们,没准都会让某些人酸溜溜的。毕竟皇后也算颇为照顾本宫,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派人这千里迢迢的送。”长公主心有余悸着,反省道:“你到时候把那些忌讳也给我送一份我看看。”


    秦延武应下。


    “苏敬仪你也好好学。”长公主道了一句。


    冷不丁被点名的苏敬仪小声嘟囔:“我待人接物好像还没到御用这个级别。”


    “很快就到了。”长公主意味深长:“想想文成公主。”


    苏敬仪一听爹这新外号,点头若小鸡啄米。


    秦延武也跟着点头。


    皇上太损了,他以后一定要争取自己先取个好听的外号,才不要被叫孙孙公主之类的。


    感慨着,秦延武往打开的手炉中丢作业:“还有姑姑,要是皇上问起我在西北的表现,您不能说我一天吃八个蛋挞。”


    “我现在明白了,他面上不说但会让钟刑来吓唬我的。”


    “行。咱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长公主应得痛快,又丢了一个纸团。


    苏敬仪见状问一句:“姐,这题您给我抄下了吗?这些题目适合苏琮做。我到时候要偷摸给他送去的。”


    “放心,都抄了。只是这些上书房纸张,销毁掉。”


    就这样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两个时辰后,苏敬仪和秦延武下了车,钻进马车内装扮一炷香。而后精神抖擞的骑上马。


    又行了十来里,苏敬仪就见前方锦旗猎猎,御林军肃穆而立。被拱卫的便是大皇子。


    客观而言,他是第一次见大皇子。


    见这位传闻中跟苏琮君臣得宜的明君。


    感慨着,苏敬仪仗着自己也算秦家人,跟在秦延武身侧上前两步,弯腰行礼:“小臣拜见大皇子。”


    大皇子和气上前一步,搀扶住秦延武:“诸位客气了,我只是奉父皇命令来接姐姐,也来接诸位兄弟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何须多礼。”


    秦延武微笑着:“礼不可废,行完国礼还要家礼拜见,不然就显得我们外出历练还没长大模样了。”


    说完他又率先行了家礼,呼喊一声:“叔。”


    其他跟随的宗亲,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喊叔喊表哥喊什么都有。


    大皇子笑笑,侧眸扫了眼混迹皇亲中,跟一行人关系似乎都不错,甚至一群自持身份的人都容得了苏敬仪站在秦延武这个秦家未来继承人,站在武帝偏宠的孩童身边,眼眸微微一眯。


    但也没说完,只是径直朝公主车撵而去:“拜见定国大长公主。”


    ——对于下一任帝王而言的耻辱,便是如此。现任帝王直接将人一步封到了公主爵中的最高级。


    “免礼。”长公主扫眼弯腰鞠躬的大皇子,笑笑:“本宫离京许久,不说对京城有些陌生了,便是对弟弟都有些陌生了。”


    “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英姿勃发的,是个俊小伙子。”


    “长姐您说笑了。”


    “……”


    见同父异母的至尊兄妹两聊着天,苏敬仪恭顺等着。等着两人聊天,等着车队重新启动,等着入宫拜见……


    忙完之后,苏敬仪躺在阔别了大半年的微博堂大床,养精蓄锐两天。


    休养回过神来后,他自己乖觉的朝定国公汇报进展,以及在西北的所见所闻。


    “那沙陀不成气候,折腾来回不过想多要些钱罢了。”定国公道:“眼下你重点还是科考。”


    “凌敏今年院试考上了,是秀才公了。”


    “你不能输给他吧?”


    “舅公您放心,我在西北学习的。”苏敬仪应得掷地有声,响亮至极。


    秦延武也昂首:“祖祖,我明年也考试,我对自己可有信心了。”


    “好,你们有信心就好。”定国公笑着应下:“都好好学。今年万寿节皇上要见个血,你们小孩子就不去参加了,都去蹴鞠山庄学习。”


    “再不去,蹴鞠山庄都要改姓凌了。”


    见定国公说的轻描淡写,苏敬仪权衡一瞬,压下自己的好奇心,乖巧点头。


    秦延武小声:“祖祖,是秘密不能说吗?”


    “能说。”定国公抬手拍拍秦延武肩膀:“就是教训一下番邦和某些酸臭文臣,把海外孔子学院这件事敲定。”


    “这事没什么凶险,就是要听某些文臣放屁。皇上不想在你们小孩子面前骂娘。他有些军痞习性,骂的挺那啥。”


    作为亲舅舅,定国公都觉自己要大逆不道埋汰两句的。


    秦延武道一句他们该骂,也就不好奇了,问定国公有没有吃好喝好。苏敬仪也跟着彩衣娱亲,见老爷子乐呵呵了,问:“那过年我们还能松快两天吗?”


    定国公:“……”


    一个时辰后,秦延武看着侍卫提溜出来的大包裹,扭头看苏敬仪。


    苏敬仪扁扁嘴。


    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定国公先前一句咆哮“当我们不知道你们做题毁尸灭迹啊?”已经说明了长辈们知道作业一事了。


    因此越早滚回蹴鞠山庄对他们越有利。


    第107章  这青官处之首却是带头户籍造假!


    刚到蹴鞠山庄地界,苏敬仪都有些不敢信的看着道路两边蔓延开来的小吃摊。小贩们身上洋溢着热切的微笑:“诸位路过的文曲星们瞧一瞧看一看,团长苏敬仪最爱的蛋挞啊。这香气四溢啊,这香偕音想啊,吃上一口想起文章,才华洋溢啊!”


    “客官来我们这边看看。大钟设计图。瞧瞧那大钟楼,多醒目多有紧迫感。蹴鞠考团们能够一举拿下都亏了时时刻刻在这紧迫中,让他们明白考场时间的珍贵。”


    “还有这个倒计时牌匾,谁都都说好。”


    “来吃一口热气腾腾的状元水饺啊,保佑咱孩子无灾无难到公卿!”


    “……”


    苏敬仪听得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看着街道上坐的食客们。不是儒袍书生,便是带着孩童来,一副要沾喜气的模样。


    短短半年时间,这……这变化太快了,让人都有些接受不来。


    恍惚着,他拽着秦延武到达山庄大门,昂首对着悬挂的匾额看了一遍又一遍,又翘首望着高耸入云,滴答滴答走动的钟楼,喃喃着:“咱们确定没来错地方。”


    学校小吃街都搞出来了。


    凌敏他娘是福王一脉,从帝王角度论,宗亲关系疏远了些。因此他没随行西北,便接下管理代团长的担子。


    但是这管的也太好了。


    不愧是励志要当侯爷的伯爵孙子啊。


    说话间,苏敬仪就见埋汰的伯爵孙子,现如今的秀才公,外加代管团团长出来了。


    “恭喜啊,终于秀才公了!”苏敬仪抱拳恭喜着,言语带着显而易见酸溜溜。


    凌敏楞了一瞬,而后笑着回应了一句:“那必须啊,我的目标可是侯爷!”


    “等着你当侯爷。”苏敬仪见凌敏被刺激一句,眉目清明,依旧端得理智继承人模样,倒是放心了,认认真真弯腰佩服,送上恭喜:“你能成秀才公,那是付出血汗的。想当年县试一出门就邀请我备战,这努力我现在想想都还后怕。”


    凌敏闻言笑笑,也没迈步,抬眸眺望不远处热闹的,透着人间烟火的街道。


    苏敬仪继续夸:“更绝的是你竟然还能够有精力管出一条街来,是真正的践行经世务实之策啊。”


    没想到苏敬仪夸的这么“狠”,凌敏倒是有些羞红脸,不好意思的解释:“这多亏了你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蛋挞。安乐侯按着你所言来了个限量版,就放在客栈里卖,吸引了不少想吃蛋挞又琢磨不出配方的贵人。”


    “外加上苏琮小三元的成绩也传回来了,我也还行考了第四名,算武勋子弟中头一回……也不对……”凌敏纠正用词。作为天才苏琮的仇敌,他还是开心的。但竞争归竞争,该属于自己的荣耀还是要强调清楚:“非天才中的武勋子弟头一回能够占据顺天府院试第四名。故此不少武勋都想把孩子送过来也学学文。”


    “因为蹴鞠山庄特殊性,东家说赚点钱回回本。故此我才收了些子弟。”


    “这人一多,大家也就跟风来玩玩。外加上李大人那边还吩咐国子监学生来这边学学皇子下地种田。所以我胆子一大,跟我舅舅那边商讨一二,就下令开了这么一条街。”


    介绍完变化后,凌敏问:“这有关府试团变化的信件你没收到?”


    “可能在路上错过了。我最近都忙着做作业。”苏敬仪解释,拉着凌敏往回走,边低声道:“你接下来要继续管啊。我被要求要院试,要榜上有名那种。”


    凌敏看着苦着脸的苏敬仪,侧眸看秦延武。


    秦延武斗志昂扬:“我来之前可跟祖祖说了,明年我要一鼓作气拿下府试院试,成为除苏琮外武勋中最年轻的秀才公!”


    苏敬仪摊手:“我……我想慢慢学的啊。”


    凌敏见状轻蔑一笑:“你爹才四品,我爹二品了。”


    “苏敬仪你在磨磨蹭蹭不用心,我那个小叔要回来了哟。”


    苏敬仪听得这拉长的一声“哟”,那个仗权势拽兮兮的模样,脸一沉:“我苏敬仪要成为所有仗势欺人纨绔的阴影。”


    撂下狠话之后,苏敬仪走向学堂的步伐走快了两分。


    秦延武佩服的看眼对症下药会激将法的凌敏,而后跟着昂首挺胸:“一起考秀才!”


    “对!本团长回来了。”苏敬仪扬声:“所有人集合,咱们一年期府试团自动升级,跟着团长一起考上秀才!”


    收到团长中终于回来的众人:“……”


    安乐侯激动的热泪盈眶,率先打破了半年未见的疏离:“苏敬仪,你终于回来了。延武,我也好想你啊。”


    被深情呼唤的两人眼睛都瞪圆了:“你……你……您老是安乐侯?”


    满打满算也就半年吧,眼下安乐侯穿冬装,都显得匀称了。


    匀称了!


    不再胖到一个人顶一个小门的那种胖,说句话就喘口气,透着不健康。眼下喊人的嗓门都洪亮两分。


    安乐侯闻言嘴一扁,只觉委屈:“你……你们不认识我了,那……那琮哥回来之后还能认识我吗?”


    “认识,当然能认识了。安乐侯减肥之心那么决然,苏琮知道后不知道得多开心得多自豪。”苏敬仪道:“你现在要是落水了,他拽得动。”


    安乐侯哼一声:“我不要跟你好了。”


    “没事,你只要跟学习好就行。继续保持下去,然后县试考上,给苏琮回京一个惊喜。”苏敬仪顺手PUA安乐侯跟着一起往死里学,然后一一看向其他团员,做到一视同仁。


    被关心的众人:“谢谢,我们都很好。”


    见一个个都说自己对学习进度安排挺满意,苏敬仪也就不多问了,以身作则,立马投入学习中。


    凌敏言简意赅的介绍了蹴鞠山庄陆续聘请,也经过磨合留下来的十五位先生:“十位诗词文章各有所长的夫子,八位举人两位秀才;五位武师,教骑马射箭锤炼体魄。”


    “这夫子目前管……”


    一一介绍后,凌敏轻咳一声:“因为目前团里就我是秀才,所以我算独子开了班授课。除却团内的李中契、王廷胜两位举人夫子教导外,我外祖那边为我请了一位陈学大学士。这位大学士有官职,故此只能休沐日前来授课。”


    苏敬仪点头:“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啊。”


    “你现在是跟我一起上课还是府试团?还是单独开院试团?”


    作为团里目前唯一过了府试的童生,苏敬仪沉默一瞬,靠近凌敏问的十分真诚:“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敢。凌未来小侯爷,您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个团缺了什么?”


    “吉祥物,大名鼎鼎《论语》著作人孔子的他老人家的后裔。”凌敏瞧着苏敬仪闪过狡黠的目光,表示自己懂:“咱们先学两天。孔睿自己不过来,礼部的人也会把他丢过来的。”


    “礼部的人?”


    “别忘记了,他当初代表皇家尊儒念祭文好几个字不认识呢。”凌敏道:“据我爹娘说接下来好像祭祀典礼挺多的。长公主殿下回来了,又恰逢元后冥诞,以及明年又太后七十大寿。礼部让孔睿出面,总比请山东那位衍圣公配合方便。”


    一听到还有小伙伴加入,苏敬仪放心了:“那我跟你一起上课。乡试的某些出题思维都能拓宽我的思路。我难题都会了还怕小小院试?”


    凌敏笑笑。


    等到了课堂,苏敬仪看着映入眼帘的黑板上写的课程安排,没忍住惊恐:“我靠。”


    魔鬼时间安排啊!


    换算一下就是四点起床。


    四点半晨读。


    五点上武课。


    六点开始练字三张。


    七点吃饭。


    七点半上课。


    一直各种串讲课程到十一点半。


    十二点吃饭。


    十二点半睡午觉。


    下午一点半起床骑射课。


    两点半开始团务盘查。


    四点半做卷子。


    六点半吃饭。


    七点半拿到最新的邸报课,带着团员学习邸报分析。


    九点钟太极拳。


    十点上床默背。


    十点半休息。


    这时间课程的安排,跟苏琮当初安排,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古代的继承人好会科学安排啊!


    苏敬仪颤抖着往后退两步。


    凌敏:“我爹真能荫庇我小叔了。”


    苏敬仪气得一脚大跨步:“不就是学习?”


    一代没落,需要三代重新崛起啊。


    憋着一股气,苏敬仪拿出了当年闭门苦读的精气神,励志跟上凌敏的节奏。不用夫子照顾他的进度。


    凌敏都有些紧张:“要不做一张院试的卷子?今年各地院试的卷子,基本都收集过来了。”


    “做就做。我在西北也读书的,且十分用功。”苏敬仪很自信自己临陈磨枪出来的才华,跟凌敏一起进了模拟考舍。


    团员们边学习边好奇看一眼在考舍里聚精会神的两人。


    半月之后,经过全体夫子加班加点的考察,成绩一夜便出来了。


    夫子们都有些诧异:“以您府试的成绩,这做院试的卷子,说实话我们一开始都有些担忧。但没想到您是一次次的让我们惊艳。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凌敏看完苏敬仪的试卷后,有些诧异的看眼苏敬仪,“虽然有些不敢信,但你也的确挺聪明的。那我们继续努力,再想办法多一节温习巩固的课程?我们互讲?”


    苏敬仪:“……”


    卷王中的卷王啊!


    感慨着,苏敬仪含泪应下一声好:“苏琮毕竟要订婚了,我才不想我还没个秀才功名,到时候不能给他撑腰。”


    凌敏一行人闻言齐齐善意笑笑,甚至第一次与苏敬仪接触的夫子们双眸都带着敬佩看向苏敬仪这个真少爷。


    若是苏敬仪没有被恶意的调换,在苏家长大。就凭苏从斌对学习的看重,这苏敬仪定也是三岁开蒙。


    那不敢说少年举人,起码也能当个秀才公了。


    不过现如今也能勤能补遗憾。


    夫子们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目的——让苏敬仪补补补,多读书,加大难度。


    浑然不知道夫子们对他这般看重,苏敬仪只觉自己每一天的猪脑子都过栽了,学的都有些头昏脑涨,要吐了。


    正重重划掉一节中庸课,苏敬仪热泪盈眶的看着他竭力要求的蹴鞠课,立马丢下笔,抱着球呼朋引伴时,就突兀的听得一声锣鼓:“全城戒严,非令不得外出。山庄内民众有序撤退归家!”


    苏敬仪一楞。


    凌敏眉头紧拧,“我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凌敏就听得一声少爷的呼喊,回眸望去就见自家心腹喘着气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宫里出大事了。”


    “你慢慢说,不急不急。”苏敬仪看着嗓子似乎都要冒烟的侍卫,赶忙给人倒杯茶。


    侍卫却不敢喝,唯恐自己说慢了,耽搁了大事:“那沙陀一帮人不安好心的,竟然在酒肆中放话求娶长公主。有些酸腐就借此上奏,就差挑明了定国公府子弟秦无病,未来的长公主驸马就是长公主自己男扮女装而已。皇上因此震怒,下令诛人三族。那上奏的酸臭文臣御史大夫又嚷着定国公道貌岸然,知法犯法,说朝廷彻查隐户,这青官处之首却是带头户籍造假!”


    第108章  按着时间算,父皇该跟忠武公先后去世的。


    苏敬仪簇着火焰,逼着自己冷静去找秦延武。


    刚狂奔没两步,就见秦延武拽着大名鼎鼎的楚统领,红着眼跑过来了。


    见状,苏敬仪双手死死紧捏成拳。


    他不能慌。


    他娘的他都活了两辈子,不能真把“责任”全都给秦延武这个才十一岁的崽子来担。


    “不急。秦无病远在西北呢,咱们只要安排妥当,他们也找不到证据。”苏敬仪飞速凑秦延武耳畔安抚道:“咱们用无赖打败无赖!反正众所周知,不代表有证据。”


    “可容貌相似啊。”秦延武急道。


    “逼急了,让长公主当秦无病,甚至对外说是太子爷死而复生。”苏敬仪看着红眼焦虑的秦延武,心疼着,因此火气燃烧的就更加旺盛:“看京城那些权贵谁还敢横!”


    “看那些活着的皇子外祖们急不急!”


    “他们是弄酸臭老古董守旧派系容易,还是愿意把秦家卷入夺嫡中,让秦家支持太子登记?”


    秦延武闻言惊骇的眼睛都瞪圆了,唇畔张张合合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竟然……他……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竟然还能这样?


    还能这样?


    钟刑也惊恐,甚至带着畏惧看着短短几息之内就想到应对措施的苏敬仪:“难怪皇上让我过来一趟。苏敬仪,你这大逆不道的,但是……但是够一针见血啊。”


    字字佩服着能够眨眼间捋顺矛盾缘由,拿捏利益,分化利益突破口的苏敬仪:“京城这帮人上蹿下跳的,无非也就是为了争储。苏敬仪你好好科考,我不跟定国公他们争你进锦衣卫了。你这人才就该靠着科举站在朝廷上,骂死那些不愿意改革的守旧老顽固!”


    万万没想到锦衣卫竟然这般看重他,竟然还要跟定国公争他,苏敬仪愈发觉得自己胸腔内燃烧着熊熊滚烫的热液:“叔,我想进锦衣卫!咱们一起改写锦衣卫历史也行啊!”


    钟刑迎着人渴望的真挚眼神,想想苏敬仪一次次拿出锦衣卫“出身证明”的彪悍过往,还是婉转拒绝了:“那你以后就不好拿锦衣卫的文书了。”


    “咱两个部门互相合作,未来才能辉煌啊。”


    苏敬仪:“……”


    “行了,你们不用担忧。京师会派一队兵马来保护你们的。放心也就例行威慑一下。”钟刑宽慰过后,便也不停留,赶紧回皇宫。


    目送着人一眨眼就消失的声音,苏敬仪拍拍秦延武肩膀,宽慰人别担忧。见人情绪收敛极快,他笑着赞誉,边拉着人的手去集合其他团员,言简意赅安抚众人:“放心,安乐侯都在这,外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番邦来轻声多,军中演练一番。免得番邦人不怀好意,趁此窥伺。”


    秦延武虽然不解,但也跟着点点头:“我也在呢。”


    对此言说,曹俊等与皇家沾亲带故的倒是信。毕竟若是真有风吹草动,以镇国夫妇两对安乐侯的看重,早就带兵杀过来了。


    其他人虽然有些揣测各种风声鹤唳之事,但他们身为京城人士有的确听闻过武帝就差捧在手心里的三个心肝宝贝——秦延武、长乐侯秦无恙、安乐侯沈安安。


    这两个心肝宝贝在,那的确应该无事?


    见有些人还心神不定,苏敬仪大手一挥:“咱们自己内部也巡逻。那都巡逻都巡了,咱们学员就集中在考舍,做个卷子。做卷子凝神不会瞎想。”


    所有人:“……”


    众人想想目前也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在护卫们来报蹴鞠山庄观赏台的百姓和小吃街的百姓们都有序离开后,也就听从苏敬仪的建议做卷子。


    待看到卷子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揣测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顷刻间都化作了一个念头:这选段来自哪里?


    两天后,钟刑迫不及待赶到蹴鞠山庄时,顺着护卫的指引,看过去。只觉自己腿肚子都被吓软了。


    原先以为安乐侯会六神无主。但没想到安乐侯也在做卷子,双眸那亮晶晶的。在寒风中都格外的明亮。


    其他人也一样。


    一群人全神贯注,奋笔疾书的,考舍周围弥漫着求学的刻苦钻研之气。


    见状,钟刑喘口气,顺带还借了烤炉自己简单的丢个高汤宝,泡了个面。等一碗热汤下肚,他听得身后响起的动静,返回跟着搀扶急急忙忙自己要过来的镇国长公主。


    镇国长公主一见钟刑还没张口问一句安安如何,就发现自己嘴被人堵上了。


    镇国公捂着自家公主媳妇嘴,低声:“看,安安也在做卷子呢。等他明年下场给咱们拿个小童生回来。”


    镇国长公主瞪圆了眼,不敢信的哆嗦迈步,小心翼翼靠近。


    而后眨眨眼,再眨眨眼。


    定睛看过去。


    发现自家孩子眉眼间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握笔一笔一划写着,无惧此刻吹刮的寒风。以致于整个人隐约间都泛着光了。


    看着,她忍不住低声:“真是咱们安安?”


    镇国公也有些哽咽,“安安真需要跟好孩子们多在一起,看看现在多好。我都不敢认了。”


    镇国长公主止住心疼,“那咱们等做完卷子。”


    镇国公嗯了一声。


    钟刑在一旁无奈,他可等不了卷子做完。顺手给两位泡个面,让两人暖暖身后。他就直接现身在苏敬仪考舍敲了敲:“苏团长,你传令一下考试暂停。这军中演练结束,镇国公要巡边威慑一下北方。这抽空来看眼孩子。”


    听得这话,苏团长也知道钟刑他们知道自己对外的说辞,因此毫不犹豫起身大喊考试结束。


    忙着做卷子的安乐侯:“……”


    安乐侯听得响动,后知后觉的看眼在自己面前的爹娘:“我不要回家。”


    “不回家不回家。是爹要去北疆一趟,来看看你。”镇国公带着些激动牵着安乐侯的手,看着人手肘上沾染的墨水,“有些文武双全的模子了。等以后爹找机会,你跟着爹回北疆看看,也让俺兄弟姐妹们在天之灵都开心开心。”


    安乐侯闻言点头飞快:“好。”


    秦延武带众人朝镇国长公主行礼又拜见钟刑后,就拉着苏敬仪邀请钟刑到僻静处询问:“我祖祖没事吧?”


    “没事。苏敬仪那主意说出口,王阁老他们脸都青了,掐得那些守旧老顽固节节败退,顺利推出了海外孔子学院。还顺带抓住了一脑子有病的鸿胪寺官吏。那官吏竟想着利用番邦威逼,想要让长公主做皇家表率,符合他们心目中的温良恭俭让。”钟刑介绍道。


    “那户籍假冒这事到底怎么处理?”苏敬仪直接追问要害。


    “西北来报秦无病英勇牺牲,长公主婚事作罢。”钟刑道:“这是定国公拍案决定的。说王阁老他们这些人也算识相,也该让他们心安。因此秦无病得战亡,尸骨无存。”


    苏敬仪听得政治妥协平衡之道,只觉心理闷得慌。


    秦延武眼圈一红,追问:“那姑姑的婚事怎么办啊?不管姑姑嫁给谁,那些会脑补的文臣不还是要浮想联翩吗?”


    钟刑闻言,视线带着审视看向苏敬仪。


    等待钟刑回复的秦延武见状眨眨眼,顺着钟刑的视线看向苏敬仪。


    苏敬仪立马从怀里掏出了自己最最最重要的文书,高高举起:“叔您这什么眼神?我可是你们认准的崽崽。”


    听得苏敬仪还如此理直气壮说崽崽两个字,一副自己才三岁的模样,钟刑咬牙:“呸。你再敢举这破文书,信不信本统领撕了?”


    苏敬仪依旧高高举起,“您别转移话题,我姐到底怎么收场啊?我们秦家中立多好,非得把我们卷入夺嫡纷争中吗?逼急了,我真想办法让我亲姐争宠了,到时候生一个!”


    落后一步过来的武帝听得苏敬仪这口口声声“我们秦家”,仿若自己真秦家外孙,战队站的那个忠心耿耿,气得抬腿踹了一下苏敬仪:“你别给朕大逆不道。朕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毫无防备被踹了一下腿。哪怕武帝控制力量,苏敬仪还是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身形。一站稳,他看着武帝,又看看前来的定国公,紧绷着脸行礼,然后委屈的拉长音调:“舅公。”


    定国公靠近苏敬仪,看眼帝王。听得人一声“免礼”之后,他*自己弯腰将人搀扶起来:“你啊,重情义有胆色是好事。但也真要注意。你有情义,皇上难道没有?也就是当初看在你家那乱糟糟的份上,收留一下你姐姐而已,你怎么能折辱玷污皇上的情义呢?”


    这重点圈化的都是情义二字,苏敬仪闻言面带羞愧,再一次跪地冲武帝行大礼:“请皇上恕罪,是小臣激愤之下口不择言。”


    “行了婚事朕自有安排。反正按着你交代的,我家闺女还年轻。”武帝冷声道:“你给朕好好考。这回,不蒸馒头都要争口气。”


    “区区一个四品的官吏,就敢联络番邦,琢磨用和亲之道来威逼公主!这大周境内这些杂碎想法,比沙陀那个三皇子想要言语逞强一下,自己不好过让长公主也气的番邦人还让朕生气。”


    一听这话,苏敬仪双眸带着崇拜望着武帝:“我再给您磕一个!”


    皇上没追根究底过往,反倒是把女子婚嫁年龄记在心上。不管是因为慈父心理还是因为什么,但总归对这个时代女子有那么一丝的善心。


    武帝定定看着苏敬仪,望着唯有崇拜的眼,拳头慢慢捏紧。


    他都不敢回忆。


    回忆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口,言语还有些郑重:“秦无病不行,本宫真要嫁就嫁苏敬仪。”


    他……


    定国公见武帝神色复杂,似想到了某件事,赶忙清清嗓子:“行了,起来吧,以后有你跪的。”


    “现在争气争气好好争气!”


    后宫苏贵人的事情好解决。


    这位是真众所周知,后宫彤史都记在清清楚楚的——无宠。


    但苏敬仪光论出身,论自身才智,都不够格当驸马,当皇帝长女的驸马。


    像民间,民间对长子长女的婚事都格外看中一点。因为这“长”的婚嫁,会是弟妹们的模板。


    娶媳妇,就最好要低于长媳的身世背景,否则妯娌之间矛盾多多,家宅不宁。


    找姑爷,长女的姑爷那就是这个家族对外宣告标准:家族要门当户对,姑爷自身容貌要俊美、才学要出众,最为重要还有品行好,可以三妻四妾,但不能宠妾灭妻。


    很显然苏敬仪不够。


    苏敬仪当长公主驸马,其他生公主的妃嫔都要来皇帝跟前哭一回,暗损皇上怎么放低底线了?


    忘记了苏敬仪他祖父什么德行了?太后嫡亲妹妹,昭宪夫人什么下场了?今日能够给您最最最宝贝的闺女指婚这么个家风不正的,焉知来日会不会让我的女儿远嫁,让我的女儿去和亲!


    所以客观而言,他都不会同意苏敬仪当驸马,可偏偏啊他姐,他有能耐的姐觉得苏敬仪这好那好,甚至还以他的名义给西北去信。


    此刻在宫中的太后仿若察觉到某些对她的怨念,她笑着擦擦鼻翼,看着身侧来她这里躲清闲的长公主。


    “祖母,真是您的意思?”长公主有些不敢信:“那您为什么不自己给我写明?”


    太后笑笑,慈爱的拍拍长公主的手。


    感受着人虎口处怎么也涂抹消失不了的老茧,太后目带坚毅:“因为他骨子里会尊重女孩子,不会抹了女子的功劳,不会拘了你。”


    长公主闻言笑笑:“祖母这点我倒是信的,只是您为什么不直说?您不知道,今日这爆发出来,父皇那脸黑的,秦祖父都吓了一颤。”


    光想起来,长公主都觉心有余悸。


    在她记忆以来,除却那血夜,还没见过亲爹脸这般难堪。


    见自家孙女眼里带着的一丝后怕以及七成的困惑,太后无奈吁口气:“我以定国公的口吻给你提供一个参考,是为了避免你父皇因为自己的情绪,而不客观公正的对待。”


    “你父皇有个心结,一直觉得发小不是自己挑选的,不像镇国公是他自己挑选的兄弟。对于苏从斌吧,他小时候想着人做无所不能的大哥,在他面前遮风挡雨的;长大后又想着这大哥蠢点没事,听他的话跟着他的步伐走,时时刻刻要把他的事放在第一位。但从斌这孩子吧,跟……”


    提及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后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从斌有些温和,跟你父皇性格相反,说不到一块去。”


    长公主闻言,扭头往门窗看了一眼,靠近太后,小声:“祖母,父皇把文成公主丢云贵是眼不见心不烦?”


    “那到底国事为重。”


    长公主听得如此笃定的回应,嘴角缓缓一勾:“那就行了啊,我觉得父皇还是会同意的。苏琮已经在跟南孔接触了,从山东衍圣公一族挑一个,那我一言一行更被读书人盯上,他不会同意。那剩下能选的,也就苏敬仪了。”


    “祖父到底认了苏从斌这个外甥,苏敬仪这个侄孙。那他们也算秦家派系。挑选苏敬仪就跟秦无病一个道理,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免得再卷入夺嫡之中,那真正秦家左右皇位了。”


    最后一句,长公主凑太后耳畔,说得格外轻,却也笃定。


    太后听得这一声犀利的话语,缓缓看眼近在迟尺的长孙女。


    虽然许久不见,但这孩子身上流淌着双份的秦家血脉,让她完全只有熟悉,没有任何的疏离。


    “你若是觉得还行,那这事慢慢来。”太后再一次轻轻摸过长公主虎口的老茧,看着人手指上细微的伤痕,至今还未褪去的道道伤痕。


    “不管如何,我们总是亏欠你的。”


    “你要把你娘你大哥他们遗憾补全。你要活着肆意些,不要再被世人对女子的道德给束缚了。”


    “皇祖母,”长公主笑着改了用词,铿锵有力着回应:“您放心本宫会的。”


    太后望着倏忽间血红的双眸,望着那眸子里倒影着苍老的自己,笑着点点头:“祖母老了,但一个孝子都还能打败那些人。”


    “有哀家在,不会让你被欺负了。”


    ***


    浑然都不知道自己眨眼间都被定好了驸马一职,苏敬仪见武帝也没反对就起来了。本想说两句话拍拍龙屁,但一见武帝拉着秦延武关心饿不饿,做功课累不累,别做太晚长不高等等家长里短的话语,也就不对人开口了,问定国公要不要喝杯热茶。


    定国公笑着应下,问了几句苏敬仪近况,又催促人别忘记了给贵州送年礼,好好犒劳犒劳苏从斌。


    苏从斌或许要挨打了。


    苏敬仪赶忙替自家老爹谢过舅舅的关心。


    最后还积极邀请定国公留宿一宿。


    定国公笑着拒绝,自己出面带走泪眼汪汪的镇国长公主。


    苏敬仪对此无奈,看过安乐侯,见人精神奕奕,没太多离别的伤感,也就肃穆说两句官话安抚在场团员们,顺带给他们画个大饼,好好经世务实好好干,机会多多。


    被苏敬仪描摹未来吸引住的团员们愈发专心备考,就连夫子们都更加上心。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春节都变的无足轻重了。目前升级的秀才团团员们都只归家过了五天的假期,便都返程继续学习了。


    甚至等到正月十四元宵过后,孔睿带着皇亲们都又来一起冲刺县试了。


    苏敬仪:“没人手搞县试教研了。”


    孔睿毫不犹豫:“没事。我们图你们这学习氛围。想想啊安乐侯都用心了,这对我们皇亲来说那不亚于紧箍咒啊。我们再不用心,我们爹娘我们祖父祖母都要挥鞭抽我们还扣我们零花钱了。”


    “今年过年,我的压岁钱都少收了一万两。”


    一听这话其他皇亲也控诉:“我也一样。不知道谁开始提议的,说让我们按着县试成绩领取月钱还有压岁钱。甚至说压岁钱延期到县试第一场后。说我们再不学无术这第一场圣人言都要倒背如流。”


    苏敬仪无辜的眨眨眼,跟着控诉:“舅公给我的压岁钱也少了。不信问延武。”


    秦延武立马机警的有样学样:“皇上说等我府试榜上有名,给我五万两。在此之前就给我一个铜板压压岁。”


    不能说是敬仪被催厌烦了,拉所有人下水,制定一个叫零花钱绩效考核,跟官吏看考核发俸禄差不多的制度。


    皇亲们:“……”


    就我们嘴贱,不该问。


    呜呜呜,五万两啊。


    五万两压岁钱啊。


    “学,咱们全都往死里学!”


    在皇亲们悲愤之下,元熙十六年二月二,县试来临。


    一群人摇旗呐喊压岁钱,冲进了考场。


    然后顺利进入第二场。


    接下来便各有欢喜与哀愁。


    苏敬仪干脆跟去年一样,带着其他府试团员们全都坐在考场外,看人间百态,体悟各种情绪,好写出真挚情感的诗词歌赋来。


    今年独自送儿子进考场的镇国长公主瞧着排排坐的一排年轻子弟,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做做姑姑,劝舅舅把秦无恙也送到蹴鞠山庄去。


    定国公对于忽然跑过来提建议的外甥女,表示惊诧。听完人所言后更是复杂:“我也想过送无恙过去,但无恙到底心疾。若是带着一群太医过去住,则又容不了,岂不是依旧孤单?”


    “等苏敬仪到国子监上学,我把无恙送国子监去。”


    “苏敬仪去国子监上学?”镇国长公主诧异:“不在蹴鞠山庄读了?”


    “蹴鞠山庄临时备考,正儿八经读书还是得进国子监,得学各种天文地理,律法经济,地方风俗等等。我问过李慕卿了,考秀才靠着把四书五经还有大家编注读背足够了,但乡试就不够用。”


    镇国长公主闻言咽下安安府试院试怎么办等等问题,艰难开口问:“苏琮怎么办?他在外也没其他书给他读啊?今年就是乡试啊。”


    “你忘记他去过皇家藏书阁了?”


    迎着这反问,镇国长公主小声:“真全部记住了?”


    “记住了。”定国公笃定:“他先前送番薯回来,皇上都问过还不信抽查过,这记忆犹新,像刚背过一样。”


    镇国长公主:“这天赋,真是厉害。那我也放心了,到时候让安安就跟着他身后好好学学。”


    “你这么想就挺好。”定国公见外甥女不再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护着孩子,笑着又聊了几句境况,还约着人一起看榜。


    眨眼间放榜日来临。


    安乐侯都有些羞:“等明年我就一定能考到第五场了。”


    “等明年你一定榜上有名。你才学了两年呢,能坚持到第四场就很不错了。”苏敬仪赞誉:“我当初守孝可学了三年,才一鸣惊人。”


    安乐侯嗯了一声,“放心我不会伤心,我给你们占榜,你们等会看得快。”


    “我们还带了千目镜,绝对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一群哪怕早就落榜的皇亲,也精神抖擞着,要参与看榜。


    熬到第五场的皇亲们倒是有些忐忑,有些甚至还不好意思的下车。


    苏敬仪对此予以尊重和理解,然后也就自己看榜去了。跟着热热热闹闹人挤人过后,他对这有三位榜上有名的皇亲恭喜过后,就催促秦延武这些府试崽子们继续专心府试了。


    最后临时冲刺的时间总是飞快的。


    眨眼间四月的府试来了。


    相比县试,这一回因有秦延武参考,苏敬仪还是有些紧张,干脆每日送府试考生们进考场后,自己就盘腿坐车内刷题。


    凌敏想说一句不用这么紧绷,都被人反手塞了一套卷子。


    卷子拿在手里,凌敏就发觉自己手不停使唤了,往卷子上尽写字。


    就这样写着写着,府试结束了。


    因府试而来的所有团员们随着放榜时间来临,都有些焦虑,就连夫子们都被感染了一般,带着些焦躁——这团员们的成绩,也算关系到他们的名声了,甚至他们能不能在达官贵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就在这回的成绩了。


    察觉到周遭心浮气躁,苏敬仪一招鲜吃遍天,干脆下令来一场院试模考。


    把所有人关进考舍里,继续做试卷。


    做到没脑子没心思想东想西。


    这一日,所有人都在收卷时,忽然间就听得外头响声一片。还没来得及喊一声护卫,便见一队人马一阵风似的刮进来。


    甚至都马蹄都还在半空呢,对方只一手拉着,另外一手却松开了大红的喜报,高呼:“捷报!”


    “大兴县颜青高中顺天府府试第一名。”


    被点名的颜青不敢信的双眸紧紧追随喜报,就见前来的护卫利索的翻身落马,稳稳站定继续道:“大兴县秦延武五十八名,大兴县郑为一百九十六名。保定府海定县盛柏兰……”


    第一批报名的团员们,除却沈大骏和安乐侯基础实在太差县试都还未榜上有名,剩下报名的人全都府试榜上有名。


    这个认知团员们都还没回过神来时,全京城各府率先炸裂了:


    “全……全都榜上有名了?”


    “怎么会?那都有改行做账房的,就说明先前屡次失败都失去了学文的信心了,怎么还会榜上有名?”


    “短短两年时间?当初我若是去参加了是不是这回也能够榜上有名?”


    “我……”


    说着说着,不知是谁起个头,开始朝蹴鞠山庄而来。


    收到消息的权臣们闻言有人摇摇头:“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这举动实在昏聩,实在昏聩!”


    王阁老小心翼翼寻大皇子,问要不要借此机会解散蹴鞠山庄。毕竟眨眼间,这蹴鞠山庄名气倒是打出来了。


    县试辅导皇亲上榜的都有八位了。还有七八个都坚持到第四场了。相比前些年颗粒无收的状态而言,眼下皇亲们都有好学之名了。


    府试团员们更是六个全都榜上有名,还有秦延武名次还不赖。


    若在任由发展下去,蹴鞠山庄就是改革一派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了。


    大皇子眼里带着寒意,道:“父皇若是想要在秦家一派中再选个驸马爷,就不会放任蹴鞠山庄做大,会解散山庄。”


    “秦家一派选驸马爷?可秦家核心都是武将子弟,年轻俊才都早早成婚了,吕勉这些都去戍边了。”


    武勋家族栽培的子弟因为戍边历练,成婚都比较早。基本上十三四岁就成婚了,而后武举中秀才,就立马投身军营。


    哪还有精锐剩下堪与长公主匹配?


    “外祖,你还忘记一人。”


    “谁?”


    “苏敬仪。”大皇子一字一字道。


    自打他明白自己重回少年期,便反复揣测,综合种种,他能够确定改变事态发展应该是苏敬仪。


    从苏敬仪回京,还神神气气举起锦衣卫的那张结案文书后,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掌权之路不一样了。


    “不能让苏敬仪当驸马。祖父,您让秋旻多多跟长姐接触接触。”大皇子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父皇愿意嫁女的话,就说明咱们王家被信赖,更说明我可以成为太子。”


    王阁老看着人决然的,眼里迸发出一抹霸气。他想信赖,可这一开口,万一被武帝拒绝了,那便是更伤颜面。


    思来想去,他还是问出口这个结局该如何应对。


    大皇子面色沉沉:“那就——”


    拨乱反正!


    按着时间算,父皇该跟忠武公先后去世的。


    第109章  苏敬仪仗着安乐侯爵袍开路,昂头望着榜单上第三名字眼


    武帝打了个响亮喷嚏,吓得钟刑小心翼翼:“您切莫动怒,为一些酸腐气坏自己不值当。”


    武帝笑笑:“朕气什么?蹴鞠山庄考得好,说明朕是天子。这真正的天子门生受朕庇佑呢。朕打喷嚏,绝对是因为这个——”


    将身侧的一份密旨朝钟刑一扬,武帝咬牙切齿:“绝对因为这个。朕只是下令让安定伯吓唬一下苏从斌,又没真打。”


    “安定伯配吗?要打,也朕去贵州揍苏从斌。”


    听得帝王这远赴千里打个人的真挚情感,钟刑语调都有些艰涩:“您也可以把苏知府叫回来揍一顿。”


    “哪有什么意思?打人,得自己打才带劲。”武帝毫不犹豫道:“这天下所谓的盛世,也得朕自己去看看才有意思。”


    “借着打人的名号,太、后——”


    刻意落重了音,武帝磨牙:“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钟刑:“……”


    “你赶紧准备,咱们等苏敬仪院试成绩出来就出发。先去江南看苏琮乡试成绩看看江南那个一天一个鸡蛋推行如何,然后跟镇国公汇合西行贵州。”武帝安排着接下来的路线:“再转道去粤海看看海,坐船北上。”


    “按着您这规划,恐怕一年都不能归京啊。”钟刑听得心幽幽一颤。


    “就一年,甚至朕打算两年内不回京。”武帝冲钟刑神秘兮兮一笑:“看看朕的儿子们表现如何。”


    “表现好了立太子。”


    钟刑双膝跪地:“皇上,您……卑职虽然读书不多,但您……您这考验是不是玩的有些大?”


    目前四位皇子。


    除却四皇子年幼才七岁刚进上书房学习,其他三位皇子,尤其是大皇子那……那背后都是有些支持的。


    若是这些支持者为了夺嫡,心散了,不再凝神聚气一心改革,推行民生。岂不是原有的改革成果都化为虚无了?尤其是眼下是红薯推行的关键期,需要全国上下齐聚一心。


    武帝笑着拍拍跪地钟刑肩膀:“老钟啊,军权掌握在朕手里,且朕先前和镇国公又兵、变过。所以这京城的官吏要是能在朕盛年时期就兵变,朕得多失败啊?”


    钟刑面色一僵。


    “文臣打架,就让他们打。”武帝霸气说完,扣着钟刑肩膀用力将人提起来:“咱们去蹴鞠山庄,不,冲刺秀才团看热闹去。”


    钟刑见帝王笃定,带着敬佩,起来。


    两人赶往蹴鞠山庄时,山庄内的团长听得护卫汇报,眉头紧拧成川,看向排列有序的座位,又接着千目镜看向门口那乌压压的儒袍学生们,不自禁喃喃:“咱们有阻拦山庄外的人不入内旁观吗?”


    “来的都是周边村民。”凌敏这个代理团长颇为熟悉情况,道:“安乐侯和沈大骏不是独立成团?我安排在东边,那边僻静一些。说来我都眼熟好几个小姑娘了。看她们不像是抱着做小谄媚之心来的,故此我也没用计驱赶。”


    安乐侯闻言口吻带着些佩服:“那些小女孩很厉害的,有个唤做七娘的超厉害,就跪在座位上,用柳枝沾着水在位置上跟着写字。其他小女孩有样学样,跟着练习。她们这般刻苦,她们带着的弟弟们也乖巧了不少,我看她们如此好学,也不敢太叫苦,很努力坚持。”


    若不是他们老沈家祖坟冒青烟了,他沈安安没准也是很穷苦的百姓呢。


    所以就像琮哥说的,要珍惜机会,知识学到都是自己的。就好像他,刻苦学习,从来没有松懈过。因此当没了侯门继承人的尊贵后,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才学活的很好。


    沈大骏也附和。


    “团长,诸位同窗,要不我们几个去解释一二?”许良才上前一步,弯腰作揖着:“从前他们面对招生畏首畏尾,没道理眼下见我们高中了又羡慕,甚至红口白牙的污蔑造谣。”


    “大家能够县试有名,那就不是傻子,有自己的权衡。”


    他当初权衡利弊,甚至还算了命。


    虽然术士不好,可他却还是咬牙来了。


    进入山庄之后,没有臆想中的攀龙附凤机会,但是知识却是实打实学到手的。虽然还得干庶务有些累,可尊贵的皇亲子弟也干了,那他干着干着也就习惯了,甚至还觉得积年累月下来,他都能扫帚扬起来,去外头打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其他寒门子弟见状也纷纷表示愿以文怼回去。


    见一个个面带愤慨,要诉说蹴鞠山庄好的团员们,苏敬仪言简意赅:“你们忘记了,我从来不自证。你们一旦出入跟他们理论,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因此,咱们还是做一套院试卷子庆祝一下吧。”


    “目标可是秀才!”


    苏敬仪说着横扫在场的寒门子弟:“我说话直白啊,你们非但要院试榜上有名,还得是佼佼者,才能成为廪生。成为廪生,你们才有机会进府学甚至被推荐进国子监学习!否则你们接下来光学乡试的内容,都得自己花大钱。”


    请愿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许良才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但也努力笑着,“多谢团长指点。”


    廪生这个词,他从前都不敢想。


    廪生,秀才中的佼佼者。按着规定,除院试前三名自动成为廪生外,剩下的名额由府州县按着一定规矩评选出辖区内的前十名。


    这些人,每个月享有衙门发给的廪米六斗,能免费进入府学学习,能够被地方官吏作为优秀学子朝上一级官学进行推荐。在京城顺天府,那便是直接能推荐进国子监这最高级的官学中。


    另外,廪生还享有权利,要为本辖区应考的县试的考生提供担保。


    这担保不是免费担保的,会有一定的费用。


    这一笔费用,对于寒门子弟而言是巨款。


    且廪生也会被府衙招揽为誊抄员,负责抄录县试府试的试卷。若是字迹上佳,没准还有机会被阅卷的考官们看中,不说鲤鱼跃龙门,也算显了些才名。


    以往因成绩问题,他都不敢想这件事。


    现如今见苏敬仪都说得振振有词,他就觉自己滋生了野心,想要拿下顺天府的廪生。


    许良才这般想着,颜青这本就有才名的天才等人更是,表示要夺一下顺天府第一的成绩,好对得起自己曾经也跟苏琮齐名的过往。


    苏敬仪拍手鼓励后,让护卫往山庄外悬挂一封告示以及院试倒计时的匾额,便带头复盘了。


    新鲜热乎阅卷官的点评啊,他们得学。


    护卫们将告示往外张添,还敲锣打鼓:“朝廷台可查,一年期府试团因守丧,更名为两年期备战院试团。”


    “眼下距离今年的院试只剩下七十六天了。”


    “时间紧迫。”


    “故此,就不摆宴庆功了。”


    “前来讨一杯喜酒的诸位,请等到院试结束后,我们一同招待。”


    听得这声声似乎把他们当做普通百姓来个讨个赏钱,有落榜考生愠怒着:“我们是来求教一二。这考试……”


    “知道我们家的团员答了什么题吗?将全府张贴的答卷都看过了吗?我们家团长一行人还在复盘答卷缺漏处,你们这帮人乌压压过来是觉得他们年纪小好欺负?是欺负我们家侯爷不在家吗?我们状元侯爷昔年还是顺天府小三元呢,也没见你们来敕造超品荣国侯府要一个求解啊!”护卫拿出自己昔年征战沙场的狠厉眼神,瞪着开口的考生。


    万万没想到一个粗布麻衣,显然武服的下人敢这般开口跟他说话。开口的考生气得甩了一下儒袍:“我好歹也是……”


    “也是什么?团长他们难道还错了话了?我们这些年,没少把孩子往看台丢。这看台来来往往的,大多就是我们周边的百姓。我们十里八村亲连亲,能分百年出来的。来的书生也就三四个,稀稀拉拉的。”


    没想到解释的这么清楚,连他这个老百姓都听得懂了。这帮看着斯文的人还要叽叽歪歪的。七娘挣扎开父母的手,上前控诉着。


    一见个小姑娘开口了,其他围观的百姓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前了:“就是,这老汪护卫他们难道说错了?他们最是心善不过的。我有时候忙,把家里孩子往看台一丢,他们还帮着照看孩子呢。”


    “我邻家孩子来这边听了两年。那风雨无阻的,先前我还笑话两句,嘲他忘记地里农活。没想到他今年农闲去码头找活。不用大夏天苦哈哈的扛包了,跟着计数管理了。”


    “还有我家大伯家的小闺女。那闺女啊,就是跟着姐去听课的,顺带纳鞋底。没想到那贵人身边的嬷嬷发现闺女手巧,是刺绣的好帮手。教了些花样子后,乖乖,一张帕子能够卖上二十文钱呢。现在桥娘都要拜嬷嬷学艺了,以后可了不得。”


    “我……”


    百姓们说着说着,看向前来的考生们眼神都不善了:“这些人是不是想要毁了咱们昌平的风水啊?自打有了蹴鞠山庄,咱们从来没挺起来的腰板子都直了不少!”


    “可不能让贵人寒心啊。先前这帮贵族少年告状,就说了咱们老百姓也是有聪明才智的。才不是傻子,听某些人言语就失了智。”


    “走,他们不走,咱们敢他们走。”


    “可别让他们晦气,到时候影响了贵公子们考院试!”


    “咱十里八村的一起堵着他们!”


    “不,要十岁以下孩子堵。我听过课的。”七娘开口:“再不走,就让弟弟们泼童子尿。孩子不犯法。这科考课上有的!”


    百姓们双眸一亮。


    前来的考生们:“……”


    有些因一时震撼而来,有些哪怕被收买了,想要搞事。可见如今看着比他们情绪还激动,甚至好些个锄头都挥舞起来的百姓,面色铁青。刚想高声喝骂两句,却被一口一个唾沫呸的,只能连连后退。


    哪怕收钱不想退的,望着瞬间一排列队喷童子尿的,也只能咬牙愤愤一句粗鄙而后离开。


    混迹人群中看热闹的武帝拍拍钟刑肩膀:“那个小姑娘机警的,弄清楚身家背景,送给凤宝。凤宝身边需要这么个灵活骂人打人的。”


    钟刑应下。


    “还有把那几个挑事的——”武帝双眸闪过一抹寒意:“送到礼部衙门,问问礼部上下还不懂礼怎么写,还教不好学生务实的话,效仿皇子。从今后所有考生都得下田一年,才能参加科考。”


    一个时辰后,礼部上下官吏看着踹开门入内的锦衣卫们,再看眼被丢过了一个叠一个的考生们。


    李慕卿陪着笑送走锦衣卫一行后,斜睨着叠成罗汉的八个考生,狠狠深呼吸一口气:“带着他们跟本官去大理寺报案!”


    “李大人,这事……”


    “礼部不要个公道,从今后礼部在六部中还有份量吗?”李慕卿横扫张口要家丑不可扬模样的左侍郎,忽然间都觉自己明白武帝为什么宁可让他官复原职,又调来董门大弟子想要取代人。


    着实这人太要所谓的颜面了。


    “更让天下学子如何看我礼部?”


    “礼部干什么的,在场诸位同僚都忘记了?”


    丢下这厉声的质问后,李慕卿也不去看右侍郎,这位董门大弟子的脸色,官袍一甩朝大理寺去。


    大理寺上下:“……”


    相比蹴鞠山庄正经团员榜上有名而言,非但大理寺,便是官场所有人都更在意眼前这出大戏——礼部尚书来大理寺报案!


    大理寺相比较之下,也算被官吏忌讳的部门。毕竟专查贪官污吏的。不管是本朝还是历史上,自打大理寺设衙后,还难得有官吏主动来报案的。


    武帝对此后续,表示挺满意的。


    这李慕卿不愧是想当阁老,还挺乖觉。


    而山庄内的苏敬仪听到送过来的后续消息,再看眼邸报都刊载了这一出千古案件,气得嗷得对月叫了一声:“他娘的,又多了一个时政考点!”


    众人:“……”


    时间就在及时更新考点中眨眼消失,六月八日,院试开始。


    苏敬仪神神气气,带队走进考场。


    然后出考场。


    每一场,他都信手捏来!


    贡院内,批卷工作紧张进行着。


    新上任的顺天府尹想想前任因为苏敬仪一行人县试的去处,是耳提面命,再三强调,务必要做到客观公正再客观公正,让满朝文武都找不出任何错处来。


    参与阅卷的考官们目光坚毅,表示自己懂。


    这一届,考生不说矜贵,就锦衣卫上门找茬,礼部尚书去大理寺告状一事,都值得他们引以为鉴,谨慎阅卷。


    阅着阅着,便到了放榜前一日。


    因知道要公平公正,知道不会有任何藏着掖着的龌龊小心思,故此考官们只觉自己都迸发了年少纯粹的真挚,为自己看中推荐的卷子就争的面红耳赤:“名次怎么就不重要?院试前三可是廪生。”


    “这一份细看了虎头蛇尾,不如我这一份甲卷。”


    “我这份才叫一绝。”


    “……”


    顺天府尹只觉头疼。


    这京城优秀考生多,能拼为甲的卷子本就优秀。眼下优中选优,他……他又不能来个五子棋让考生自己决出个胜负来。


    只能忍痛的一一斟酌。


    等被催促离放榜的时辰只剩下一个时辰了,他才纠结出前三名来。


    见顺天府尹定下名次了,熬夜等结果的考官们全都目不转睛,恨不得自己上手帮着拆糊名。


    负责拆封的文书身形都颤栗了一下,迎着记录员的催促才继续小心翼翼持续拆:“顺天府大兴县颜青……”


    顺天府尹不敢信:“这……这团员中能够有人考第一?”


    “大人,这应该是跟苏琮曾经其名那小子。据说被考篮扔了一小纸条构陷舞弊才断了科考路。后来那书院龌龊事爆发后,也还人清名,恩准能够继续参考。”考官中有顺天府籍贯的,闻言立马小声提醒。


    蹴鞠山庄团员过往履历,他们都清楚的。


    当然这人也不算重要。


    重要的是,真好奇苏敬仪多少名啊!


    在考官们都翘首期盼中,名次一个个的念下去,而后面色齐齐一变。


    一个时辰后,苏敬仪仗着安乐侯爵袍开路,昂头望着榜单上第三名字眼,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乐侯吓得抬手捂耳朵:“苏敬仪,你嗓门是有点大的!”


    “我出息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够这么出息啊!”苏敬仪恨不得手指戳向榜单中的第三名。


    全市第三名啊!


    其他看榜的人有人善意笑笑,送上恭喜。在榜单下想要沾个喜气的百姓更是恭贺声不断。


    苏敬仪笑着谢过之后,又昂首继续看。


    看着看着,他双眸一亮,尖叫声更加响亮,抱着秦延武:“延武,你六十六名啊。”


    秦延武一愣,而后垫脚:“我……我还没看*到,我在哪里啊?”


    “来来来,我抱着你,你看。”


    安乐侯闻言更激动:“我锻炼过了,你爬我背上看得更清楚。”


    “你……”


    混迹在人群中的武帝瞧着自家崽崽互帮互助的模样,欣慰的点点头,而后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冲钟刑道:“跑!”


    第110章  我苏敬仪也算改变书中苏家第五代的命运了


    压根不知道还有个惊雷等着自己杠,苏敬仪看完自己小金腿后,也不忘其他团员。帮着一一确认过名次,除却郑为这个一心杀猪的大汉落榜外,其他人都榜上有名。


    他见郑为除却松口气外,唯有真诚对同窗的祝愿,也就不勉励人再接再厉了。毕竟对他而言,郑为能够杀猪,若是衍生出生猪产业链也挺好的。没必要非得让人继承祖宗志向,做验尸的仵作官。


    冲众人约定好三日后齐聚蹴鞠山庄庆功,眼下各回各家报喜后,苏敬仪就乖觉的跟着秦延武先回了秦家开宗祠庆祝。


    定国公骄傲满满,给两人都发了大红包,又下令给所有仆从双倍喜钱。


    享受着秦家子弟一样待遇的苏敬仪感动无比,给自己没见过面的祖母上过香告诉这喜讯,又一一叩首祭拜秦家祖宗们。


    拜完之后,他才回到苏家。按着定国公给的“文人世家庆祝”步骤条例,也一一给自家祖宗们上香,报告这个喜讯,诉说着苏家未来重新崛起有望。


    当然了,祖宗们也有个区别。


    他略微给自己祖父稍稍供奉了比较次的贡品。


    退出宗祠时,苏敬仪还翘首望了一眼天。


    发现天依旧瓦蓝瓦蓝的,半点没有玄学的痕迹,他静默一瞬。


    返回宗祠,又给除某个人以外的祖宗们上香,虔诚无比:“我苏敬仪也算改变书中苏家命运,改变第五代的命运了,还望诸位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保佑你们的大胖孙子,保佑我接下来可以顺顺遂遂。”


    叩拜之后,苏敬仪将手中的香烟小心翼翼插、进香炉之中。


    望着袅袅香烟将苏家祖宗的牌位萦绕,仿若无形之中真有灵在吸食这一份香火气息。苏敬仪一笑,起身走得是步步生威,威风凛凛。


    一出走宗祠,苏敬仪就见俞嬷嬷上前,汇报的嗓门都响亮:“敬仪少爷,咱们老亲故旧各家也送礼过来了,这护国侯……”


    苏敬仪微笑着听着。


    第一波礼都还没报完,门房又来报告又又又有人送礼来了。


    听得这络绎不绝的,苏敬仪觉得自己可是个小心眼小兔崽子,立马挑选了两个嗓门洪亮的去某个人房间外,继续喊。


    喊的越响亮越好!


    被控制住的荣玉娇:“……”


    苏敬仪神神气气:“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若是武帝不告诉他苏从斌曾经“刺客”,他或许对荣玉娇没太多的恨意。毕竟他压根没相处过,毕竟荣玉娇已经翻不起风浪来了。但一听到这事,一听到苏从斌豁出去过命,他就忍不住厌恶荣玉娇。


    若是荣玉娇稍微有点脑子,以苏从斌对太后的孝敬,仕途都会顺遂很多。不会几十年如一日被排挤,被嘲讽缩头乌龟。


    不会人到中年,远赴贵州。


    在现代贵州都有些穷苦,更别提眼下,是被视作苦寒之地的。


    瞧着荣玉娇眼里闪过的悔恨之色,苏敬仪冷哼一声,慢慢悠悠铿锵有力:“苏家主说了,回礼都翻倍。毕竟啊苏家经过整顿后,什么都没,却也有点小钱。”


    “庆祝的宴会就跟秦家一起办。毕竟吃食这块出问题的地方挺多。这回除却勋贵还有皇亲子弟们,关系错综复杂的。”


    俞嬷嬷望着有模有样的苏敬仪,见人没因为斗气就自己主张操持宴会,刚欣慰想赞誉小主子两句,就见管家急匆匆而来,神色都有些焦虑:“少爷,俞嬷嬷,几位皇子派人来送礼。”


    “大皇子?”苏敬仪退出荣玉娇的院落,飞速翻亲爹留下的迎来送往手札,翻遍了也没说皇子来送礼怎么办:“我爹高中状元,好像也没皇子当日就派人来送礼吧。”


    事后送礼,也是琼林宴皇上喊声表哥之后。


    权衡着,苏敬仪干脆无比:“就说我已经回定国公府了,你们不好做主,退回去。”


    管家担忧:“可是皇子啊。”


    “皇子又如何?皇上也就戏谑一句表哥,我爹官位又没升。这帮人这么积极,不就是图定国公?”苏敬仪虎着脸,直接让俞嬷嬷去回绝后,他立马一个撒腿跑回定国公府。


    岂料专门在家庆祝的国公爷不在。


    “怎么了?”苏敬仪小声凑到苦着脸的秦延武身边:“是朝中出大事了吧?你别愁,舅公肯定回归来参加你的庆功宴。你可是老秦家第一个文秀才。”


    文秀才环顾四周,颇为周全着:“敬仪你站稳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苏敬仪见秦延武说的这般郑重,倒是好奇了。从顺如流盘腿坐在地上,然后请人开口。


    秦延武蹲苏敬仪身边,凑人耳畔道:“皇上留书出走了,命令祖祖摄政,董阁老从旁协助。”


    苏敬仪:“你说谁干什么了?”


    “皇上留书……不,”秦延武纠正用词,“微服私访去了。”


    苏敬仪微笑,宽慰着愁眉苦脸的秦延武:“皇上微服私访也挺好的,这不是能知道民生,监察地方嘛。再说了皇上有武功,他肯定带着钟指挥使他们一起去吧?所以你不用担心。”


    秦延武哼了一声:“我才不担心皇上安危呢。皇上微服怎么等等,带上我们多好啊。我也想出去游学。”


    “本来说好让我历练的,结果又不让去。他自己倒是跑走了。”


    “不气不气。等咱们以后做举人了,就能出去看看大周风景了,看看祖辈们保护的大周是如何风光。”苏敬仪宽慰着,见人郑重点头,慢慢话题引导到送礼上,“皇子送礼怎么解决?”


    “收下啊。”秦延武很笃定:“你眼下住定国公府,皇子们看这一点都要一视同仁。不然咱们两个上榜就送我一个,显得他们多小气都不会做人啊。”


    听到这解释,苏敬仪小声:“那送到我家是不是有些问题?会不会跟皇上出京有关?”


    秦延武闻言想了想,“跟皇上出京应该关系不大。祖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皇上直接离开京城的消息。但送礼肯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至于送到你家也好理解吧,毕竟你到底是苏家第五代,以后要继爵的。你现如今是秀才公了,都能按着规定荫庇为官了。”


    “秀才对普通寒门是有功名在身了,见官不拜。对于勋贵子弟尤其是嫡长子那就是拥有荫庇为官的凭证了。咱们荫庇也是七品官,别人科考若是三甲同进士,还是从七品呢。”


    能一不留神当官的苏敬仪:“……”


    直接有编制的苏敬仪:“……”


    苏敬仪不纠结了,昂首挺胸:“哈哈哈哈哈哈,那还考什么啊?”


    “可你不是要跟苏琮比谁更厉害吗?”秦延武看着双眸诡异迸发亮光的苏敬仪,吓得一颤,急声道:“咱们还要继续读书的。祖祖说了,咱们要进国子监学文练武!”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苏敬仪道:“舅公眼下身子骨还硬朗,要不,我们去游学吧!要不然以后咱们长大了,舅公老了,反倒是不好外出了。”


    秦延武:“……可是皇上不在,我们武勋子弟无诏不能出京啊!”


    苏敬仪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焉了。


    定国公从宫里安抚好群臣回来就见垂头耷闹的苏敬仪,就连自家曾孙面色垮着,当即纳闷。


    护卫上前小心翼翼说明两人都萎靡不振的缘由。


    定国公听完之后,也跟着垮了脸:“就是啊,你们应该趁着年轻出去见识见识。见识民生疾苦,才更懂戍边保家为了什么,也知道自己有权之后要如何保持本心。”


    听得老爷子这番透着人生阅历贤明话语,苏敬仪点头若小鸡啄米:“舅公,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皇上要亲眼见见红薯耕种,见见南北风情。”定国公说完之后,招招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在某些海外小岛发现金矿,外加苏敬仪你跟皇上交代的那个梦,皇上就想亲眼去验证一番,如何对方真有不轨之心,直接打。”


    听到最后三个字,苏敬仪立马精神抖擞:“舅公,请您派兵好好训练我。打那谁的时候,我也要上战场!”


    “哪怕扛旗的都可以!”


    见苏敬仪从未有过的狠厉杀气萦绕全身,定国公倒是愈发奇了,区区蕞尔小国几百年后到底能够横成什么样子。


    当然也愈发警惕。


    苏敬仪一个看着没多少“脑子”的天真人,看着被后世滋养很好的善良人物,一提及这事就杀气腾腾的,足以说明也国殇一词。


    感慨着,他抬手拍拍苏敬仪肩膀,应了一声好后,就聊起设宴的事情。因突发摄政监国这事,要是再开宴,那是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吏全他娘要过来了。


    这样一来,就有点那什么了。


    可不开宴,心里憋气。


    秦家五代唯一的文曲星,实打实有功名的文曲星!


    还有苏敬仪,这多坎坷啊,但也争气,还第三名是能被律法明文推荐进国子监,而不是荫庇进国子监。


    苏敬仪和秦延武互相对视一眼,跟着点头。


    不庆祝,他们也憋气的。


    这些时日,真的很苦啊!


    秦无恙也难得加入出谋划策两句。


    第二天京城乃至顺天府大大小小村镇都有敲锣打鼓,确保百姓是真真能够获益,吃上几天,而不是一顿饱腹撑到吐。故此庆功宴花费全都化作实实在在的十斤面粉八斤猪肉一只活鸡一条活鱼,发给各家。


    顺天府的百姓们都欢呼不已。


    哪怕有些捏酸的声音,百姓们都直接怼回去了:“先前那个鼎鼎有名的登闻鼓,苏侯爷自己都说了一百两银子他只给他一个儿子花,其他家族得分成十分给十个儿子花。”


    “现在非但苏侯家独苗苗,就是秦家也是独苗苗啊。两个独苗苗的秀才庆功宴,让我们所有百姓沾沾福气怎么不行了?”


    “贵人一桌酒席多贵啊。”


    “就是,要是吃流水席,还不得抢两个鸡腿打起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只鸡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多好的啊。”


    “你们不知道吗?这里还有皇上的银子。那定国公府掌柜敲锣打鼓说了的,延武不一样,那是皇上都看中的小武曲星。现在文武双全,更好保护大周呢。”


    “还有镇国长公主都加银子了。这秦延武是她的侄孙啊。”


    “定国长公主也给银子。”


    “他们有钱不正常啊!”


    “……”


    大皇子听得这一声声,像是百姓发自肺腑的话语,眉头紧拧成川。


    他着实是想不明白,一个皇帝怎么能容忍武勋这般收买民心。


    要知道他也当了五十年的帝王,是历经过年迈诸子夺嫡的。


    所以他的父皇怎么放心离开?


    绞尽脑汁揣测不明白,大皇子换了几个地方,确定没有人尾随跟踪观察后,他看向自己招来的齐子睿。


    日后他对准勋贵的一把刀。


    ***


    齐子睿看着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的九思公子,颔首弯腰感谢过后,便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一回到蹴鞠山庄,他旁敲侧击一二最为活跃的许良才,听得人归家也遇到过某些乡绅偶遇,他苦笑了一声。


    “怎么,你归家没遇到?”许良才不信。


    府试成绩出来时,跟他家沾亲带故的都围拥过来了。得亏他时常训诫,家中长幼才没飘起来惹出祸端。


    “除却乡绅外,我还遇到一个人。”齐子睿叹口气:“那姑娘说的身世又像极了我家亡姐的经历。可东问书院用女色迷惑如此龌龊手段我没忘记。”


    “你知道便好,愁什么?”


    齐子睿小声:“又有个富家公子前来拆穿。故此我怀疑人是连环设局。”


    许良才表情都有些惊恐:“说……说句难听的,你家目前就你一个人。相比较之下却是好拿捏些。给你弄个风寒病痛的,病倒在路上都无人照看。”


    顿了顿,他低声:“咱们没禀生名额。若是能够舔着脸留在山庄,哪怕给安乐侯当书童,倒是比在外头安全些。”


    说完,他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齐子睿。


    齐子睿自然懂人未尽之意——一起厚颜去求苏敬仪他们一二,以他们宽厚善良的性情,或许会答应。


    “咱们还是得再盘算些周全的缘由。就如团长他们请的夫子,大家互相共赢。若是直接开口,倒是……”齐子睿有些躁得慌:“到底咱们攀附太多了,以后底气都无。”


    听得这话,许良才张张合合半晌,最后闷声嗯了嗯。


    他们没什么特殊的才智,甚至都没个祖荫——像郑为,虽然才智平平,却有祖荫。他若是想要继续读书,便有去处。不像他们虽然是秀才了,却不上不下。家里的银钱请不起大儒指点,甚至去顺天府府学求学,都要担忧束脩。


    毕竟乡试所考内容繁杂,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得知道大周的风土人情还得……总而言之买书的钱都不够。


    两人愁苦着,倒是养成了习惯,继续做着题等着苏敬仪和秦延武归来,搞蹴鞠山庄的庆祝。


    等了又等。


    两天后终于盼星星一样的把两人盼回来了,也把其他贵公子们都盼回来了。


    忙到嗓子都有些哑的苏敬仪见齐子睿一行人敲门入内后欲言又止的模样,直接无比道:“有话直说就行。”


    他这两天统筹安排大调度,要跟活着的鸡鸭鱼肉打交道。毕竟他们不能游学,就只能先看看活物,免得他们都只能点评餐桌上的鸡鸭鱼肉,不知道现实里老百姓养一头猪有多难。


    比如他苏敬仪一张口一人十斤猪肉,就是拍脑袋吹牛逼。


    完全不管现如今养一头猪的难处,不知道顺天府户籍人数。


    要不是秦家常年跟军需打交道,有渠道有门路,他们连两斤猪肉送得起却买不到!


    因此他学习学习着,猪脑子过载了。


    思考不动了。


    齐子睿一行人赶忙诉说他们归家后发生的事情。


    苏敬仪听得美人计都用上了,扭头看看秦延武。瞧着人还没长开的稚嫩脸,他止住自己丧心病狂的问,转眸看优秀的代理团长凌敏:“你当秀才公没美人计吗?”


    凌敏翻白眼:“我的未婚妻是福王孙女,宗正已经上交县主请命了。”


    顿了顿凌敏幽幽道:“福王就是宗正寺寺卿。”


    他身边要是出现美人,那美人背后主子三族都能被夷了。


    秦延武见状后知后觉:“敬仪你怎么不问我啊?”


    “祖宗,你身边有人敢用美人计,你对得起所有人对你弯腰称曾孙少爷吗?”苏敬仪说完,挠头:“你们都有美人计,怎么没人对我用计啊?”


    “我也独自回家了啊。”


    凌敏埋汰了:“你身边的护卫不是人啊?”


    “再说了,你看看你现在长的模样。长开了还好看的。要找一个比你好看的美人,应该也有些难度。”


    苏敬仪对此深表认同,“也对,我长得那么好看。”


    感慨完,不去看苏家老仇敌什么脸色,他郑重望着众人:“你们能够谨慎,我很欣慰。但秀才团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会在山庄了,山庄这两年会变成蹴鞠山庄,就供蹴鞠。但你们吧,咱们到底都是


    第一回也有些情谊。”


    “你们若是不去继续读书,想要先赚钱在备战乡试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去当刀笔吏。”


    刀笔吏,也就是师爷。


    这也是有些门道的秀才一条路。对他们这些毫无门路的农家子弟来说也算机会。因此齐子睿是毫不犹豫应下,“学生多谢团长,学生冒昧,能否专注刑名方向?”


    见人红着脸,眼底还闪过一抹遗憾。苏敬仪想想当初与人一番私聊的话语,知道人想要学习更多律法知识。于是他笑着应下:“我能找到的也就刑名师爷。毕竟昭宪法学院,也算跟我祖母有些渊源。”


    许良才闻言想想太后亲妹这一词,压下一闪过的希冀,跟着弯腰感谢。


    盛柏兰踌躇片刻后也应下。


    颜青弯腰:“学生会入顺天府府学。”


    “府学?”苏敬仪惊诧:“以往顺天府第一名可以被推荐去国子监吧?”


    “国子监人才济济,学生在其中不会显眼。去府学,反倒是成了鹤立鸡群。”颜青沉声道。


    且第一名,以往都是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才能以秀才之名去国子监,否则国子监收贡生的门槛是举人。


    见颜青眼里带着深思熟虑过后的决然,苏敬仪也就从顺如流表达恭喜,而后看向钱鑫。


    钱鑫弯腰:“学生已是秀才,家中有门路送我去国子监结交些人脉。”


    对此苏敬仪倒是意料之中。


    这皇商后裔来此就是结交人脉的。但胜在乖巧听话,且钱鑫出图贼快,不愧是家里做陶瓷的,那画的真是一个字秒。


    所以他也愿意被人结交。


    最后他看向坚决要杀猪的郑为。


    郑为再一次铿锵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以后要做有墨水的杀猪佬,还养出好吃的猪来。到时候诸位同窗要罩着我。”


    见郑为眉眼间浸是真挚耀眼的光芒,一点都没以自己从事杀猪自卑,在场所有人都跟着弯腰作揖,含笑做出郑重的一声好。


    苏敬仪当场点了好几个猪肉菜后,才笑着诉说定国公对安乐侯和沈大骏这两“走后门”的安排:“你们先跟我们去国子监锻炼。苏琮等乡试过后会周游,去云贵一趟。听说要捎带你去看看。”


    安乐侯闻言当场顾不得跟混熟的同窗们分别之苦了,爽快道:“好!”


    苏敬仪瞧着面色骤变的安乐侯,腹诽一句苏琮脑后,环视在场所有人,笑着道:“那咱们就庆祝吧?酒席让厨倌们准备着,我教你们玩狼人杀吧,新出的游戏可好玩了。你们玩玩也能学学分辨某些不怀好意的人靠近。”


    听得出苏敬仪话语中的善意安排,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寒门都恨不得立马学习所谓的狼人杀。


    见群众们如此热情,苏敬仪在黑板上介绍着狼人杀的规矩:“懂了吧?”


    所有人望着一目了然的规矩,齐齐喊懂。


    苏敬仪满意,“咱们玩。第一局……”


    暗中盯梢的锦衣卫们赶紧把这最新的游戏着重介绍,传给远在江南的武帝。顺带也弱弱提醒一句武帝,好像貌似有皇子接触团员们了。


    嗯,本来他们也认不出伪装过的皇子。


    但是谁叫有人女装过呢。


    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可不得精益求精一下?


    因此就敏感的察觉这三眼五庭,人最基本的五官有那么几分眼熟。


    十天后,武帝接到来信。


    对于皇子拉拢他只觉意料之中。


    但依旧愠怒。


    “来来去去也就许诺官位,给予金、钱、女、色了。”武帝嗤笑一声:“夺嫡就不能像朕?去立军功,或者直接上书推广肥田推广红薯也好。真把朕当初说集齐十张奖状皇子出阁当耳旁风。”


    正确的夺嫡,他分明教了啊——集齐十张奖状。


    钟刑小声:“爷,您息怒,微服呢。”


    武帝紧绷着脸,让自己欣赏着农田。


    临近秋日了,这农田累累硕果,光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就连吹拂而来的风,都夹着果实的香气。


    欣赏过后,武帝没去打扰忙碌乡试团的苏琮,又去了一趟浙江。逛过著名景点后,他才返回来接苏琮过中秋!


    交卷后的苏琮本已经习惯去找思恩,没想到思恩身边竟然站着……


    身形一僵,他克制住自己跪地的膝盖,疾步上前,朝武帝弯腰。


    “你哥他忙,我也算你叔父,来接你。”武帝拦下苏琮行礼:“记得,把这事写进家书里,让你儿子羡慕羡慕。听说他倒是勇气可嘉的,书都还没读两本呢,也下场要试一试乡试的难度。”


    苏琮听得这别扭的关系,眼圈都红了起来,弯腰,闷声道:“多谢叔父。”


    “应该的。”


    “不过,我还是信敬仪的!”苏琮吸口气,勇气可嘉的看着武帝:“我儿子最棒了。”


    武帝瞧着苏琮两眼珠子里全是与有荣焉的傲然,当即气不顺了,埋汰:“行行行,你爹最棒了!”


    苏琮:“……”


    千里之外的顺天府贡院,苏敬仪狂奔出考场:“中秋啊终于轮到我彩衣娱亲了!”


    虽然忠武公走了,虽然皇上也微服出巡了,但太后娘娘归宁之事还是一如既往。故此,今年轮到他真正的挑大梁了,要学习苏从斌做一个职场优秀男人——考试考到精疲力尽,还得厚脸皮蹭顶级国宴!


    “走,国庆寺!”秦延武也跟着欢呼:“咱们比苏侯还厉害,交卷还早,还精神抖擞!”


    ****


    中秋佳节,合家团聚的温馨之气传遍了大街小巷。


    但对于官场众人而言,国庆寺的宴会更为重要。


    装扮一新的苏敬仪望着佝偻身,舔着脸说话的官吏和诰命夫人们,听得叠加的一声声“曾孙少爷、敬仪少爷”的呼唤,微笑着昂首入内。


    他今日的昂首挺胸,亦也是苏从斌卑躬屈膝换来的。


    跟着秦延武一路到达太后面前,苏敬仪跟着弯腰行礼:“侄孙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笑着应下,和声问过秦延武,见人满脑子都是昂扬斗志,不会因为自己匆匆学了几个月就参加乡试畏怯,她才安心下来。而后她又笑着看向苏敬仪,话说的更加明白直接两分:“旁人都要火候到了才有勇气试一试,你这孩子啊倒是猴精猴精的,要蹭一蹭阅卷官的点评。”


    “但不拘这回乡试如何,你都要踏踏实实去国子监好好读书。才富五车这词也不是虚假的,要博览群书。”


    边说,太后环顾在场众人:“哀家记得乡试要考的可比院试复杂。除却四书五经外还要考名家大儒的注疏。”


    “皇祖母您好记性!”长公主笑着道:“我啊可是延武好姑姑,延武这孩子下场要考试,我是立马查了查,哎哟可难了。《四书》主朱熹《集注》,《易》主程颐《传》、朱熹《本义》、《书》主蔡沈《传》,《诗》主朱熹《集传》,《春秋》主胡安国《传》,《礼记》主陈澔《集说》。”


    “光听得就让人头疼。”太后叹口气,但眉眼却是肃穆至极,望着入场的子弟们,就差一一环视过去:“但不管如何,不光敬仪,便是在场的小辈们都不能在祖宗的功劳铺上图安逸。”


    入场的皇亲子弟看着太后说着说着眉眼间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迎着自家父母横扫过来的刀子眼立马起身跟着弯腰感谢太后教诲。


    边致谢,他们看向苏敬仪和秦延武神色都带着同情。


    老人家啊,知道乡试要考的内容,光四书五经都得加上大儒注疏,结果倒好苏敬仪他们才读书几年,就得下场考试。


    迎着一群人隐晦投射过来的同情怜悯眼神,苏敬仪愈发感动。老太太也是怕他们这回名次不好,是宁愿自己开口帮着他们铺垫一二。


    “请太后娘娘放心,侄孙……”


    太后瞧着苏敬仪双眸都遮掩不了的感动眼神,感觉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自己头一回听到苏敬仪的彪悍实绩——狗。但不得不说,苏敬仪这感恩的,湿漉漉的眼眸,真的,光看着都让铁打的心肠能够柔软两分。


    感叹着,太后笑着打断苏敬仪的话,对身旁的定国公道:“不得不说咱老秦家风水倒是养人的。这孩子倒是愈发俊俏了!瞧瞧才认回多少年,这养得文质彬彬。”


    瞧着苏敬仪的确精神奕奕的,往大堂上一杵着,跟金子一样咻咻咻闪着光亮,定国公与有荣焉骄傲:“那是,俊俏的很。赶明儿问问文臣那边有没有京城美人公子排行,就像那个貌比潘安看杀卫阶的,给咱敬仪也弄一个典故,好流传后世。”


    听得太后听得如今都摄政的定国公都这般发话了,参宴的皇亲们一个个笑着夸老爷子会栽培人。就连大皇子也笑着赞誉,眉眼里带着些惊诧望着苏敬仪。


    苏敬仪今日有两分连夜参加乡试的疲态,但这一份疲态给苏敬仪添了些脆弱的美感。不是后宫妃嫔那种精心设计出来的妆容,而是真真实实的憔悴,透着些真诚。因这一份由内而生的气质,让苏敬仪整个人便添了些坚韧气息,将人本就完美的五官衬着愈发耀眼明亮。


    跟记忆中的阴鸷扭曲的苏敬仪完全不一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这苏敬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性情如此大变?


    像他自问有奇遇,却也敢笃定除却心境阅历外,性格等方面并未有太大改变。


    苏敬仪为什么会变化?


    思忖着,大皇子慢慢端着茶杯,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将乡试注疏所用版本倒背如流的姐姐。


    说来,他这个长姐最厌恶读书的。


    被注目的长公主迎着某道自以为隐晦,却透着高高在上审视的眼神,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其实也不厌恶大皇子这个弟弟。毕竟她和弟弟都是单独排序,彰显独一无二。可偏偏吧,她这回来京,也不知道这个弟弟脑子哪里有问题了,时不时就用这种莫名其妙的高傲眼神看着她,甚至还用一种死人一样的眼神悲悯的望着她。


    这些小动作,对方自以为掩饰很好。


    可也不想想,她可是名震西北的女罗刹,自襁褓开始就遭受刺杀的。对亲爹都不熟,但对杀意很熟。


    埋汰着,长公主不愿中秋节搞事,只顾跟着彩衣娱亲,看宴会节目。


    顺带递给便宜弟弟一叠作业。


    苏敬仪看着厚得小拇指高的作业,吓得音调都有些飘了:“姐?”


    “你的写法简单,我能看懂。那些上书房的夫子掉书袋的,老子听得头都疼了。”长公主阴沉着脸:“一帮人还想我跟我那些娇滴滴的妹妹一样学习什么《女论语》!”


    “《女论语》是什么啊?”苏敬仪有些看着愠怒的长公主,小心翼翼:“这……这女孩子不是学什么《女则》就行吗?”


    古代女的,到底要学多少啊?


    秦延武震惊:“敬仪你不知道《女论语》吗?”


    “我该知道吗?”


    秦延武看着反问理直气壮的苏敬仪,想想人经历又想想自己听闻过的过往,赶忙小声解释道:“《女论语》是唐代贞元年间宋若莘、宋若昭姐妹所撰的有关女子训诫的书,是贵妇推崇的书籍,分立身章、学作章、学礼章、早起章、事父母章、事舅姑章、事夫章、训男女章、管家章、待客章、和柔章、守节章共十二章,每一章都详细规定女子的言行举止和持家处世事理。”


    “延武,你怎么知道那么详细啊?”苏敬仪都有些敬佩了。


    “因为先前你娘在秦家,就是宫中教养嬷嬷们教导《女论语》啊,教导如何做贵妇。祖祖也就跟我聊过这些事,说诰命夫人读书明礼,也能相助官场。”秦延武郑重道:“等回去了我跟祖祖说,你赶紧要上上课了。咱们不用精通,但基本上也要知道贵妇们学习什么,知道她们也很辛苦付出的,我们要尊重。”


    最后两个字,秦延武板着脸,强调得格外肃穆。


    一见人扳着的小脸,苏敬仪表示懂。


    他肯定不犯苏家那谁的错误!


    边说,苏敬仪举手发誓,而后轻声:“有没有教导贵公子言行举止和持家处事的书啊?”


    家庭职场攻略来一本啊。


    他这么多年了,还是混不了古代贵族圈子。


    “你疯了吗?”长公主听得苏敬仪这话,直接问出声来:“世家教育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家族底蕴不外传。要是撰写成册刊印出来,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传家之道了?”


    “你爹费心把你塞国公府,就是让你跟着秦祖父耳濡目染,蹭延武的课啊。你倒好,还想直接要本书?”


    “那四书五经都刊印多少本了,也不是人人都靠此发家啊。”苏敬仪嘟囔道:“咱传家最重要还是明事理和执行力。道理懂没用,你得实践!”


    听得这话,长公主想想自己这些时日挑灯夜读,拼命学皇子的课程,好让自己日后打败皇子,去完成自己滋生的,不能为外人说的野心。


    这其中的苦难,让她也觉得得写本书。


    “延武,这个《女论语》是女人写的对吧?我要是写本有关教导女子的书籍,在本朝肯定比《女论语》还能服众,是吧?”


    比如她觉得最后一章就可以不要!


    守啥节啊!


    “姑姑,是女子写的。”秦延武一本正经回答问题:“但是我觉得在本朝您的书籍要流行,可以。就像圣谕十六条,成为科考就连纨绔子弟都会倒背如流了。”


    回答完后,他积极建议:“姑姑您要不出资去朝廷台建立一个贵妇或者四大贵女选拔赛,以您的书籍为考核标准?”


    猝不及防听到这确凿可行的办法,长公主满意,抬手拍拍秦延武肩膀:“咱延武不愧是老秦家的双曲星,就是脑子转得快!”


    苏敬仪瞧着似乎有心要改一改贵女规矩的长公主,舔着脸笑着:“姐,小弟提一点好不好?”


    “说。”


    “您知道的,我娘是医女出身,我先前为了消磨些隔阂也翻过医书。虽然当时人字不多,但月事两个字……”苏敬仪轻声,小心翼翼观察长公主神色。


    长公主淡然:“继续说啊。”


    “这……我娘,就生母当时带着我流浪。您知道那事吧一来有的姑娘疼的打滚,我娘就是那……”苏敬仪在心里双手合十,拼命给娘道歉,面上却是一脸回忆过往的哀恸,边小心翼翼道:“她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就跟我说女子月事重要性,说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娶妻了一定要好好对待。”


    秦延武一听好好对待,双眸瞪圆,听得更加认真。


    长公主看着虽然有些羞红脸,但咬着牙一字字说的字正腔圆,没有任何“晦气”之色。要知道她当初


    第一回来月事了,裤子染红了一片,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嫂子拦住哥哥,是躁得慌的低声跟她说那事儿。


    那难以启齿的模样说起来她第一反应都是中毒,命不久矣了。


    直等微弱的声音解释完,她才懂来那事儿是长大了,是女子,哦,是妇女了。


    然后嫂子又低低的说了好些忌讳,叮嘱着她来事儿千万不能去习武,不能去庙宇不能去摸……


    迎着长公主府复杂的眼神,苏敬仪看眼一脸听讲,月事一事上没有被“古人封建潜规则污染”的秦延武,紧张着继续编:“月事带这种听说是母女之间口口相传的,当然也有些地方会私下买。我那个……那个赌博的败家玩意你们也知道,他当时被引着就差青楼为家了,他就做过一款月事带。我娘当时不知道提及来时还觉得那渣渣贴心……”


    得亏那渣渣死翘翘了,查也查不出来。


    “所以我就想着我能不能见见贵妇用什么材质啊?若是两种月事带的优点能够结合起来,材质能够更便宜些,我想做做这种月事带。”苏敬仪道:“让我娘也能以我们为傲。毕竟我的才学有限,让我立功给她老人家追封诰命挺难的。但是我可以记住她的疼,尽可能的让她不再疼。也愿意推己及人,将这一份孝心,送给其他脑子不如我灵活的人。”


    秦延武闻言积极:“虽然我不知道月事,但要是我娘也有月事的话。那我肯定会买的!”


    “好崽!”苏敬仪拍了一下秦延武的肩膀,双眸带着些恳求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只觉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句话——“我可以记住她的疼。”


    娘的疼弟弟的疼那一夜王府丧命的三十六人的疼,她记住了。


    血瞳的血,是王府三十八人的命。


    但这一回不像从前一想起便是滔天的恨意,她这一回诡异的内心平静至极,甚至双眸还能透着指缝去看苏敬仪。


    看驸马苏敬仪!


    有了目标后,长公主应得颇为痛快,表示自己会好好查查贵妇们用什么月事带。许诺后,她就迫不及待带着迫切开口:“你这回乡试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一听跟混熟了的长公主开口,苏敬仪也坦诚:“太难了。注疏这些院试不考,就算考也是一句。乡试不一样,考就算了还得截搭题。”


    截搭题的难度,想当年苏从斌也愁的,就连武帝都提苏从斌愁难呢。


    三道截搭题,他只想出一道原文出处。


    秦延武闻言,也跟着哀叹:“太难了。那些举人能够考上也真不容易,我亲自体验过了就稍微懂了些难处。”


    长公主:“……”


    长公主看看那苏敬仪的脸,静默一瞬,叹道:“继续努力就行。”


    反正世人选择婚姻还有一条叫亲上加亲。


    反正当初提的时候父皇虽然动怒咆哮破口大骂,但终究没有把话说死了。


    琢磨着,长公主又立马加上一句:“你们在国子监好好读书啊。本宫在宫里等你们学成教我。”


    “我不争馒头都要争口气,给那些酸臭儒生一点颜色看看。本宫也要出阁讲学的,要表明自己享父皇偏爱也实至名归,皇子能做的事情本宫也能做。”


    “且本宫也要报秦无病之仇!”


    听得长公主这声声透着平权思想的话,苏敬仪弯腰作揖:“请公主殿下放心,这仇我苏敬仪帮您报定了。”


    “还有我。”秦延武踊跃无比:“我也要出阁讲学,要当进士,让他们看看!”


    “那咱们就往死里学,学不会了还有天才苏琮呢!”苏敬仪毫不犹豫给两人打鸡血。听得两人亢奋应下后,他抬眸看眼圆如银盘的大月亮:“千里共婵娟,苏琮一定听得到。”


    “公主,我给您讲苏东坡菜菜,他弟捞捞的故事。”


    “您知道苏东坡他弟弟吗?”


    “就那个东坡肉的苏东坡?我先前听你们讲过他爹,苏老泉。你们用苏老泉来鼓励我读书不怕晚。”长公主回忆着,“他还有弟弟?”


    “他弟弟厉害,是宰相呢!”苏敬仪豪迈挥挥手里的作业:“他弟弟啊叫苏辙,说来苏琮也算我弟弟。我弟弟呀肯定干的比苏辙好……”


    在江南被李尚学拉着跟考生们一起疯的苏琮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苏琮莫不是有佳人惦念?”有人仗着酒助兴,开口打趣着苏琮:“来,喝酒!咱们考完了还是得松快的,这吹拉弹唱不提,那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是要的,来……”


    这边刚豪情吟诵着劝酒,忽然就又突兀的哀嚎声响起:“娘啊,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祖宗啊,这一科难啊……”


    考场失利的痛哭声恍若一盆冷水迎头泼来,听得在场考生们不少变了脸色。


    这乡试考期近中秋,习俗都是最后一场他们提前交卷,畅想书生意气,桂榜高中。哪有哭哭啼啼的,哭哭啼啼的倒不如不提前交卷,老老实实在考场上实打实的时间呆足够了。


    还在苏琮这个京城培养来的三连元面前,丢脸。


    察觉到众乡绅公子眼里闪过的愠怒,苏琮笑着举杯:“说来不满诸位,我遭遇坎坷,原以为人生晦暗,却不料比我经历坎坷的苏敬仪却是豪迈无比。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来勉励我,故此我今日才有幸能够与诸位兄台同参加乡试,再一次搏一搏!”


    李尚学眼睛都亮起来了:“琮贤弟你刚才说什么?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最妙的还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同桌有书生立马佩服的开口,“此句让人眼前一亮,只觉豁然开朗。有李太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气。”


    “好诗好诗,不,好品性!”在他们隔壁桌的考生抑制不住激动起来,感叹道:“难怪京中传闻苏敬仪短短三年便能够改头换面,文采斐然,面对质疑不卑不亢!”


    “有此佳作勉励,区区一场乡试算什么。这史上多少才子屡败屡战。我等今日既然出来赏月,就该好好赏月,欣赏咱们十年苦读化作的累累硕果。”


    “不管科考成绩如何,这才学终究是我们立身之本,才对得起我们离家求学。”


    “不知此诗题为何名?”


    “……”


    见同行之人大多眉目清明,带着书生的赞赏,苏琮缓缓吁出一口气,笑着开口:“乃是郑板桥先生所做《竹石》。”


    “郑板桥先生?”


    “敬仪幼年流浪碰到的一位山野夫子。夫子以此鼓励他们母子俩自强自立。”苏琮说着,眉眼间还有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的母亲还有敬仪多么坚强,才会让先生见了都心生佩服,赠师一首。


    敬仪的品性更为坚强,知道此诗之好,是拼命解释非他所做还署名,希冀先生之名能传千古。


    感慨着,苏琮见自己如何知道这首诗词的始末都详细说了一遍,希冀苏敬仪的好品行也能在江南传诵:“我原先孤身一人戴罪立功,敬仪写家书……”


    听得讲述,其他桌喝酒聊天,亦或是先前哭嚎的考生们都止住了声音,静静的听着。越听,他们除却对苏琮的佩服外,愈发对苏敬仪都好奇了两分。


    竹,君子也。


    苏敬仪的人生履历,也真当得起君子之称也!


    苏琮听得周围声声对苏敬仪的好奇与赞誉,嘴角缓缓,端起酒,朝众人示意后一饮而尽,其他人见状也具备共饮。


    甚至不知谁开了头,高声朗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咱们考完了,不管上不上榜,才学依旧!”


    “敬我们苦读而来的才学!”苏琮听得这一声有些耳熟但又略微陌生的话,静默一瞬,也就干脆跟着举杯,高呼道。


    其他考生们闻言双眸透着豪迈,跟着举杯相碰。


    喝着喝着,也都不分彼此,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尽兴着喝。毕竟文人嘛离不开酒,离不开酒伴随着的澎湃才思,甚至还有人现场作画,请苏琮附上竹石一诗。


    一身儒袍混迹其中的武帝跟考生们碰杯,开心着。还凑几个呼号要建功立业的考生身边:“跟着青官处走啊。”


    “到大周最苦最边关的地方去建功立业。”


    “……”


    苏琮揉揉有些酸的手,看着微服的武帝一副跟着尽兴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结束之后,将自己认识的找小厮,不认识的也请人盯梢着,免得一群醉鬼路上趔趄不认路。万一出点事反倒是不美了。


    忙碌完后,苏琮狠狠睡了三天三夜。


    睡的武帝都要唤跟随的锦衣卫大夫过来了,人才醒来。


    醒来后大夫一番检查,确定无事之后,苏琮感谢过武帝,提笔写家书。写完两份书信后,他又忙不迭去农田看看。


    他的时间有限。


    乡试榜上有名后,最多也就三年时间能够游历大周。而其中大半年要带着李尚学一行大肥羊一起去往贵州看看。因此江南若非日后乞骸骨了,他可能就来一回了。故此要多多了解风土。


    武帝瞧着又又又扎根农地的苏琮,自觉的都不用催促的苏琮,扭头看钟刑。


    钟刑有数:“卑职立马给苏敬仪去信问问他乡试成绩如何。”


    “不用问,他乡试榜上有名,都对不起郑板桥的《竹石》。”武帝很笃定的开口。


    苏敬仪要是有谱,能够事后瞎编山野好心夫子来?


    肯定是因为这所谓的“经典诗句”他烙印在脑子里了,用惯了,写在了家书中。


    心里埋汰着,武帝道:“告诉苏从斌,最近好好练武。等朕赶过去揍他,要是十招之内输了的话,朕就直接把苏敬仪过继出去。”


    “反正苏从斌也是为了苏敬仪才奋发苦读,重头再来,力争状元,是不是?”


    这一声是不是,钟刑都不敢听。


    为了自己安全着想,他是立马一字不落的书写帝王圣旨传信贵州。


    在锦衣卫侍卫快马加鞭传信时,郑板桥的《竹石》在乡试考生中流传,渐渐也流传到了江南大儒耳中。


    大儒们听完全诗后,都有些好奇:“竟还有如此诗才流落民间,真是我文坛之悲啊。”


    “没准就是那挂羊头卖狗肉的不知廉耻的书院压制了真材实料的才子,才让人历经坎坷,做得出这般绝句来!”


    “我得问问同年好友,看看他能不能找到这位先生。”


    感慨完诗词后,众人又道:“这苏家兄弟才智不提,品行倒是上佳。”


    “昔年那咄咄逼人断亲绝孝,也是被人逼的吧。”


    “可怜啊。”


    “乡试放榜之后,不管苏琮成绩如何,我等到时要邀请苏琮多参加参加诗会。”


    “……”


    就在江南各家琢磨着要不要积极散发善意时,乡试放榜了。


    苏琮看着报喜衙役举着“贵府老爷苏琮高中南直隶金陵府乡试正榜第一名”的大红喜报到他面前时,一愣。等感受到唇畔湿咸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激动落泪了。


    可这眼泪……


    他是该落泪了。


    因抱错被剥夺功名,他没哭;因决心反抗他敲响登闻鼓,他没吓哭;断绝师徒关系,被敬重的书院排挤,甚至用来做文章,成为天下辩题时,他没哭;孤身一人登上船漂泊时他没哭;好好一百两银子被剥削成十两银子,费劲脑汁要活命时,他更是逼着自己咬牙坚持;面对飓风海浪,他没哭……


    现如今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哭一声了。


    好好的稍微稍微放松一下了。


    毕竟,他是举人了。


    真的迈步进入新的征程了!


    武帝瞧着喜极而泣,难得露出些孩子气模样的苏琮,笑着拍拍人肩膀:“好样的,大四喜!也给朕争口气。”


    低声说完,他激动的作为家长,打赏报喜队伍,听得众人一口一句的恭喜,他忽然间都想把皇子们丢进考场考一个试。


    这原来当才子的爹,是这个滋味啊。


    “赏!”


    “好好赏!”


    “朕……真高兴!”


    思恩拿着邀请函入内:“主子,有大儒请苏琮参加宴会。”


    “什么苏琮,叫苏解元!”武帝纠正,说完看思恩,矜持道:“你回去考武试,到时候锦衣卫报喜,让你师父他们也开心开心。”


    “是,卑职定会不辱使命!”


    武帝闻言满意,拍拍思恩手,扭头将邀请函递给苏琮,“赶紧给苏敬仪也显摆显摆,催促他三年后努力。”


    “爷,敬仪没准今年也能高中呢?”


    武帝:“你朝京城方向把你的大喜事好运传给他吧。”


    苏琮闻言立马照办,甚至还举起了大红的捷报,希冀这一份喜讯能够化作白云,飘向京城。


    此刻京城贡院外热闹不已。


    苏敬仪一行人又又又仗着安乐侯一身爵服抢占了榜单第一排的位置。苏敬仪和秦延武飞速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捏拳:“下一回再来!”


    两人自我鼓励过后,压下落寞,神色带着担忧看向凌敏。


    凌敏是他们中学习最认真,相比较而言备战乡试时间也最长的一个人了。


    可凌敏也榜上无名。


    迎着朋友们的担忧,凌敏笑笑:“这才智出众的都要苦读十年才足够火候下场,我……我这跟着你们速成,榜上无名也是情理之中。”


    原先还有人想要借机嘲讽一番,像凌敏苏敬仪院试名次可是佼佼者,眼下榜上无名没准都说明先前有些猫腻呢。但听得凌敏这番话,有机智的考生立马一算这些人读书的学习,当即目光带着些警惕观察周围,唯恐有人脑子被门缝夹了说出些嘲讽的话来。


    毕竟落榜了,才说明科考,说明这功夫不负苦心人,说明天道酬勤!


    像苏敬仪这帮人乡试书还没读透,文章火候还没够就敢下场,也就是仗着家里钱多,不怕交报名费而已。


    苏敬仪冲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种视线神神气气一笑,“咱们能够参加也是勇气可嘉。去试卷处看阅卷标准。”


    “好。”凌敏潇洒应着,让自己学习苏敬仪无视种种视线,心态平和。


    秦延武虽然有些难过,但他早已被宽慰数遍,眼下见“尘埃落定”了,他从战争复盘角度一想,也就淡然了,积极拿出手札本,去记录自己答卷的缺漏处。


    本来啼哭落榜的考生们瞧着三人步伐坚毅,背影透着潇洒,眼眸眨眨。虽然有人道一句他们可是贵族,背后有所依托,但也有人目光带着佩服望着落榜的三人:“他们可是贵族少年,可是皇亲慕学代表,这回全都落榜了,恐怕也有些压力。”


    “我等作为考生也没必要互相之间嘲讽,理当共同进步才对。”


    “火候都没到就进考场有什么好感慨的。贵人做什么都对?”


    “三季人不可言说也。”


    “……”


    前来想要招揽些人才的大皇子听得考生们的话语,看看不少人似被苏敬仪和秦延武感染,将落榜的悲愤化作学习的力量,面色沉沉。


    这样的榜样作用,应该出现在二十年后,出现在苏琮百折不挠好学向上获得六连元后,出现在苏琮作为县令带出一批经世务实的学生后,出现在他这个帝王励精图治改革弊端后!


    而不是现在!!!


    现如今虽然武帝推崇经世务实,甚至摆明厌恶农家娇儿,可昏聩的和合帝在任期间留下的烂摊子,尤其是好逸恶劳尤其是爱好辞藻华贵泛泛而谈等等虚而不实的思想影响一代人。尤其是三四十岁的人。


    因为这些人读书,这些人参加县试时,还是和合帝这个皇帝当家做主。


    一般而言能参加举人考试的,三十来岁是主力军。


    眼下这帮人,想法渐渐也偏向经世务实了。


    这个揣测出现在他脑海时,大皇子看着一个个被鼓动的面孔,忽然间心中一慌,甚至开始害怕起来自己是不是还有拨乱反正的能力。


    带着一丝的后怕,大皇子悄然离开,寻找自己最为可靠忠实的盟友,低声询问婚姻进度如何。


    “长公主除却对秦家子弟好脸色,连带和气对待苏敬仪一行人外,压根不见其他人。”王阁老带着忧愁道:“驸马之道,恐怕不行。”


    “那就只能让其他公主的母妃催一催这位长公主殿下尽早定下婚事了。”大皇子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先前那沙陀三皇子不是很好的典范吗?咱们大周男人就没有这份求娶的勇气吗?”


    “可是殿下,老夫说句厚颜无耻的话,您这过于急切了。这能够上门求娶的,谁也不是傻子啊。”王阁老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急切了。


    大皇子闻言眼眸闭了闭,哑着声问:“那您能寻来粮种?耗费上数年培育,再花费十来年推广?”


    “咱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眼下父皇明显信任定国公,敢让人摄政监国。朝中莫说提及太子了,便是让皇子出阁讲学,开始上朝观政都无!”说着,大皇子都带着上愤懑之气。


    武帝提防他竟如此,都不愿意他出阁讲学。


    要知道皇子出阁讲学,代表才智优秀,代表能够获得政治权利,再也不是凭借血脉得尊贵的皇子了!


    “可哪怕男子上门求娶,皇上不再这婚事依旧不会落实。倒不如趁着人不在,想办法让苏敬仪没了当驸马的资格?”王阁老低声道:“反正苏家风流,也深入人心,会让人先入为主,只觉苏敬仪传承了其祖父的风流。更别提苏敬仪的养父也是个风流还好赌之人。”


    “穷人乍富,赌一道或许让人能够跌入深渊之中。”


    听得这建议,大皇子权衡片刻,低声:“您当锦衣卫是傻的?苏敬仪可是日日锦衣卫结案文书不离身。”


    “那不然……”


    大皇子听得自家外祖父条条建议,确定自家外祖性情依旧,有点狠毒有点野心但手段依旧这些政客老手段。他暗中吁口气,又叮嘱告诫几句办妥武帝的吩咐,做好阁老的事,便回宫了。


    给自家母后请安,大皇子正打算旁敲侧击一二武帝饮食,就听得嬷嬷来报:“皇后娘娘,大皇子,苏贵人携其弟来感恩娘娘您开恩,让姐弟相聚。”


    “让苏贵人带着敬仪去御花园转转,也莫要因一时失利伤感。”皇后笑着吩咐完,见自家儿子神色有些微妙,笑着道:文:“怎么了?”


    “母后对苏贵人倒是宽厚。”


    “全看在人谨守本分的份上。先前国庆寺归宁宴,太后是想带着她一起的,是她自己知道身份。这样的宴会,也该也只有本宫一人出席才对。”皇后解释完,问:“我儿对苏家不想拉拢?”


    “想。苏琮来日必成大器。光苏琮都有拉拢必要。苏从斌这个人到中年奋进的侯爷,有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大皇子眼里带着些杀意,而后缓缓看向殿外,感觉自己都能看得见那绝代漂亮的花瓶,“母后,您可别觉得苏贵人是个本分的。这人狠起来挺狠的。”


    为了苏家的香火,苏贵人这位庶母可以豁出脸面爬他的龙床。


    绝色美人一旦口蜜腹剑的,也真是让人心动。


    皇后听得这话,看着自家儿子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立马杀气腾腾:“她敢算计你?”


    “母后误会了。”见皇后眼里闪过的杀气,唯恐人因此借着皇后身份威压,到时候跟苏贵人身后的太后对上,大皇子屏退左右,低声道:“她当初为了苏家可以豁出去没皮没脸进宫。若是咱们想办法拿捏住她,施恩她,是不是反过来可以控制苏家?”


    “施恩她?她基本上慈宁宫随侍奉,如何施恩?”皇后小声道:“为娘也为我儿筹划太子位,可不管如何筹划,苏贵人这边还是插不进人手。”


    “若是我纳她为侧妃呢?”


    皇后如遭雷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