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小人鱼（1） 小人鱼……
港口， 贝尔摩德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戴着墨镜，长筒皮靴直没到膝盖位置。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老人，老人拄着黑色的拐杖， 静静望着平静的海面。
四下无人， 冷风吹过， 贝尔摩德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到了老人身上。
“先生，人鱼的传说怎么能信呢？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贝尔摩德语气很不满。
电视台真是没新闻报道了， 竟然报道说港口疑似有人鱼出没，这种一看就很假的消息， 报道出来简直是侮辱人的智商。
可偏偏，乌丸莲耶信了。
也不能说是相信， 但幻想长生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希望， 是无论如何也要来走这一趟的。
“就当散步了。”乌丸莲耶笑呵呵地说道。
贝尔摩德撇撇嘴， 不想说话。
大冬天来港口散步， 这是闲得慌吗？明明追求长生， 却也不怕沾点凉直接就死过去。
虽然内心腹诽着， 但贝尔摩德却一句都没敢说出来。
“莎朗，人类追求长生，是否太妄想了？”乌丸莲耶突然问。
贝尔摩德一顿， 没有回答。
“看吧，你不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乌丸莲耶缓缓叹了口气，道：“不只是你，组织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得这是在痴心妄想，每年花费那么多经费扔进研究所，， 最后却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大概很多人都在骂我昏聩吧。”
贝尔摩德不得不开口了：“先生的钱，当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轮不到外人置喙。况且研究所并不是没有成果，只是成果不尽如人意罢了，卖出去绝对是可以收回本金的。”
“可我看不到希望。”乌丸莲耶望着寂静的海面，眼底死气沉沉。
贝尔摩德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许她本就不该安慰。
在实验的最初，贝尔摩德其实是最早一批受害者，她熬过一轮轮组织的实验，最后才获得了代号，成为了乌丸莲耶比较信任的人。
她该盼着乌丸莲耶死去的。
可是那日，她第一次见到乌丸莲耶时，这个老人却满脸和善地对她伸出了手。
“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语气温柔，目光真诚，不似作伪。
贝尔摩德没有提出要求，她不敢奢求大人物所谓的善心。
可乌丸莲耶却给了她代号，给了她金钱与地位，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
渐渐地，贝尔摩德甚至会在面对乌丸莲耶时忘记尊卑，这是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她本该谨小慎微地活着，永远仇恨着折磨了自己多年的罪魁祸首。
“如果迟迟没有研究出令人永生的药物，那你的牺牲就是毫无意义的。”
贝尔摩德脸色阴沉下来，所以呢？现在要怪她吗？
“这样无意义的牺牲，完全是我的一念之差造成，所以理应由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乌丸莲耶以那种死气沉沉地语气说道：“到那时，你可以杀了我，莎朗。”
贝尔摩德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这样说，没有！
哪怕是错了，也该强词夺理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才对，乌丸莲耶怎么能这样？
贝尔摩德的心底不是没生出过杀意，但至少此刻，杀意并不存在。
“那是什么？”乌丸莲耶突然惊呼一声。
贝尔摩德纷杂的思绪被打断，她顺着乌丸莲耶的方向望去，就见月光下、海水中，一个肉嘟嘟的婴儿正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不，不是婴儿！
虽然对方有着人类的脸蛋，但确确实实生着一条鱼尾。
人鱼！
贝尔摩德的眼睛缓缓睁大，几乎难以置信。
“哈哈！”小人鱼游了过来，他游得很慢，脸上的笑容却很甜。
小人鱼是个标准的白人面孔，有着银色的头发，浅绿色的眼睛，他游到了岸边，开心地朝着两人张开手臂，似乎要人抱他。
“人鱼！是人鱼！”乌丸莲耶激动地连连重复，丢掉拐杖就要抱起对方。
小人鱼却将手一缩，又笑着离远了些。
“莎朗，抓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乌丸莲耶急得朝贝尔摩德大喊。
贝尔摩德才要跳下水，就见那条小人鱼又凑到了岸边，并且朝她张开了双臂。
望着小人鱼亮晶晶的眼睛，贝尔摩德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也不跳水了，凑近过去就要将他抱起来。
可小人鱼故技重施，再一次缩回了手臂。
“咯咯！咯咯咯！”小人鱼开心地笑出声。
贝尔摩德则黑了脸，她和先生竟然被一条鱼给耍了。
“别动！”贝尔摩德拿出手/枪对准了人鱼。
小人鱼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旁的乌丸莲耶早已经等不及了，用拐杖扒拉着人鱼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扒拉到了岸边，然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两手扶在人鱼的咯吱窝处，乌丸莲耶用双手将小人鱼举起，一条鱼尾直直地垂落，还在往下滴着水。
“人鱼，这是真正的人鱼！”乌丸莲耶兴奋地看向贝尔摩德，可以让人永生的人鱼，这种童话故事中的生物，他今天终于见到了。
他半点不去管自己被水珠弄湿的衣服，将人鱼搂在怀里，又将莎朗的大衣盖在了人鱼身上，就要裹着他上车离开。
“爸爸！”清脆稚嫩的声音。
乌丸莲耶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重击，他低头看向自己怀中的小人鱼，对方也正抬头满脸天真地望着他。
是将他当成父亲了吗？
这个孩子真的很可爱，人鱼都是这样可爱的生物吗？
乌丸莲耶才要答应，便见小人鱼看向一旁的贝尔摩德，张口就是一句：“妈妈！”
乌丸莲耶：……
贝尔摩德：……
两人对视一眼，都尴尬地移开目光，脸瞬间黑了。
“她不是妈妈，她是莎朗姐姐。”乌丸莲耶轻声纠正他。
贝尔摩德却是一愣，不纠正“爸爸”吗？先生到底在想什么？
“姐姐！”小人鱼于是甜甜地喊了声。
贝尔摩德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把。
好柔顺的头发，明明刚刚从水中出来，却竟然没有那种讨厌的黏糊糊的感觉。
“你真可爱。”贝尔摩德痴痴地赞叹。
乌丸莲耶也被这有爱的一幕感动，而且他本来就力气不大，被人鱼的尾巴一撑，竟然就这样被人鱼从怀中跑了出去。
不好！
乌丸莲耶焦急地想要将人鱼抓回来，贝尔摩德也快速朝人鱼追去。
人鱼用粉嘟嘟的鱼尾撑着身体，一弹一弹地在地上蹦跶，尾巴很快便脏了。
似乎是没注意到路上的小石子，开心笑着的小人鱼一尾巴砸上去，身体瞬间僵住，他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皱起眉头，转身扑进乌丸莲耶怀里嚎啕大哭。
“好疼，呜呜呜好疼！”
小人鱼嗓门不小，哭起来的时候珍珠一颗颗往下掉，乌丸莲耶瞬间不知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了。
最终，乌丸莲耶用手轻轻抚摸小人鱼的头，温柔安慰：“不哭不哭，走，我抱你上车。”
上车后，车窗关闭，外面便听不到太大声音了，只是封闭的空间内，小人鱼的哭声更令人心疼，让乌丸莲耶只感觉心都碎了。
好奇怪，他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这样可怜一条人鱼。
这是他的实验体，是他永生道路上的垫脚石。
本该如此……
可乌丸莲耶轻轻抚摸着小人鱼被石子硌到的尾巴，看着上面淡淡的青色，眉头便也紧紧皱了起来。
“别哭，吹吹就不疼了。”乌丸莲耶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尾巴，哄小孩一般轻轻吹了两下。
小人鱼感受了一下，又“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泪。
“还是疼。”小人鱼声音软乎乎的，两只肉肉软软的小胳膊搂住乌丸莲耶的脖子，哼哼唧唧求安慰。
“不疼不疼，明天我就把路铲了，把那边的石子全砸碎了，给你报仇好不好？”
小人鱼抽噎得全身都在颤抖，却还是腾出空来软乎乎答应一声：“好！”
他到底太小了，只是个婴儿。
乌丸莲耶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一样哄着他，不多久小人鱼竟然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先生，他是一条人鱼。”开车的贝尔摩德突然冷冷说了句，希望先生可以记得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是啊，他是人鱼。”看着怀中睡得香香软软的小人鱼，乌丸莲耶用一只手托起他的尾巴贴上自己的脸颊，即便上面沾了泥土都不嫌弃。
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的贝尔摩德：……
所以呢？没听明白她的话吗？
他是一条人鱼，是一条人鱼！
“上天将他赐给我，说明就连上天都在助我永生，贝尔摩德，你说对吧？”乌丸莲耶兴奋地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沉默片刻，问：“先生要将这条小人鱼送去研究所吗？”
“不然呢？我辛辛苦苦亲自抓了他来，难道就是想要养着他吗？”乌丸莲耶的眼神是闪过对永生的狂热，人鱼是天赐的宝物，他当然要物尽其用才行。
贝尔摩德还是想得太多了。
注意着贝尔摩德的情绪，乌丸莲耶轻轻笑了，他可不是什么良善的老人，他是漆黑的乌鸦。
面对一条人鱼，像他这种穷凶极恶之人是绝不会有什么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