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都知道？”沈驰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神医。”
“过奖。”周妄将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顶，卡在下颌，“祝你早日康复。”
沈驰轻声嗤笑了下，起身等也不等周妄就甩手走了。
周妄这才发现这人也是有点脾气的。
周妄不是北苑大学的，也不熟悉路，他跟在沈驰后面。
已经是傍晚，图书馆方向的落日很好看，余晖洒在建筑勾勒金色的轮廓，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了粉色，不少人停留在路边举手机拍照发朋友圈。
沈驰跟着人群多的方向走，这个点，大学生统一方向要么回宿舍，要么食堂，要么快递站。
“吃饭吗？”他问周妄。
“行。”周妄点头。
俩人站在陌生的食堂，不仅是周妄陌生，沈驰也陌生。
食堂要刷饭卡。
周妄象征性地摸摸口袋，“我饭卡忘带了。”
沈驰转过身，“好巧，我也是。”
俩人加起来四个口袋都摸不出一张饭卡，北苑大学的食堂是不用支付宝和微信的。
“那吃屁，喝西北风吧。”周妄不犹豫，直接转身。
俩人都是扫着游客码出的北苑大学。
“西北风喝不饱。”沈驰站在路边，低头看手机，准备随便找一家餐厅。
周妄手插兜站他旁边，“嘴张大能多喝点。”
“啊——”沈驰张大了嘴，凉飕飕的风涌进喉咙。
周妄没鸟他这个幼稚行为。
“过马路坐地铁吧。”周妄看了眼导航，“带你吃饭。”
“吃这家牛油火锅。”沈驰挑好了餐厅，将视频软件上的广告摆在周妄面前。
“谁懂这家开在北苑学院路的牛肉火锅！开业优惠现在只要人均288就可享受到正宗川味牛油火锅！卷放在左下角，赶快来冲吧！”
沈驰手机里的声音直接外放。
周妄淡然看了会，“我看你长得像火锅。”
人均288，他周妄是什么很有钱的人吗？
绿灯亮起，沈驰还在低头看手机，周妄没喊他，而是下意识地拽住了沈驰的手腕。
以前和弟弟过马路的时候，小孩子总是不专心，他就会拉着周祈的手腕过马路。
沈驰感到手腕脉搏上一阵冰凉，他跟着周妄身边走过斑马线，可能是错觉，周妄拉着他的时候，好像还顺带给他把了一脉。
职业病？
他学的中医？
四周环境嘈杂，也就把了几秒钟，其实周妄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突然叹了口气。
沈驰看他，“我没救了？”
周妄不语，周妄摇头。
“那神医，我该怎么做？”沈驰等他答案。
“少熬夜少看片，戒烟戒酒再戒色。”周妄闭着眼给他建议。
“色戒不了。”沈驰走在路口的外侧，和他并肩。“我比较重欲。”
周妄看了他一眼，“那要自律，不要总想着奖励自己。”
“我一般用来奖励你。”沈驰勾唇笑笑。
和他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正经聊天的，周妄算是明白了。
刚走进地铁就一股邪风往脸上冲，凉飕飕的，晚高峰人比较多，位于新苑口总共有27个地铁口，各路交错着，人潮往来不断，这里是北苑的商圈。
周妄发现沈驰走路的步子其实很快，但是又看了看他那长腿，好像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沈驰骨架比周妄大些，身高优越，在人群里就算不看脸，回头率也很高，有点像国际超模，但是那些国际超模又要瘦很多，还要有一种萎靡感。
沈驰就没有。
眉头冲着周妄一挑，就知道他想耍流氓。
“我想给我弟挑双鞋，他快生日了。”周妄靠着地铁紧关着的门，靠着后面的铁柱站。
沈驰非和他面对面靠着，像俩门神。
“所以喊我帮忙？”沈驰旁若无人和他对话。
“嗯。”
顿了顿，周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眼光不错。”
顺带夸了夸自己。
沈驰勾唇笑笑，目光流连在周妄的身上，“是还不错。”
周妄挪开目光，不和他对视，偏过头去看沈驰头顶上的防火灾标语，红色的，又转头去看报站。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地铁。
周妄其实很少逛商场，手机很方便，选择网购是他买东西的主要途径，可是挑礼物这种，他比较线下看到实物，摸在手里。
也是内心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罢了。
好在沈驰看起来像是个无业游民，只要约了就有时间。
提起周妄的弟弟，沈驰有印象的，那个去澡堂还要享受搓背按摩的小男孩。
嘴比他哥哥坦诚。
十几岁的小男孩喜欢什么鞋呢，带标的，特别是那种对钩的，又是三叶草的，要么带小猎豹的。
反正沈驰小时候总吵着要这些。
“您好两位，是给谁买鞋呢？”耐克店的店员本站在货架整理鞋，扭头瞥见沈驰脚上的那双巴黎世家就热情地凑上来问了。
之前周妄进这样的店，都是自己随便看看。
“给孩子，特别活蹦乱跳的那种。”沈驰淡然回她，只是礼貌性，其实压根没等她给什么推荐，就自顾自地拿过货架上那双带气囊的灰黑跑鞋。
“不合适。”周妄摇头。
“哪里不合适。”沈驰问他。
“价格。”周妄双手插兜，回答。
沈驰拿的那个是刚上架的新品，899确实超他预算，实话实说。
刚背过去准备推荐新品的店员脸上挂着的笑僵了下，又转为礼貌不失尴尬地笑，“那这边是我们的热卖品，也是可以挑挑看的。”
她指了下另一边的货架，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沈驰半晌没说话，周妄抬头开始自己看起货架，听到耳边传来欠欠的声音，“你好穷。”
“没穷得打算抢你钱就偷着乐吧。”周妄懒得扫他。
“我也穷。”沈驰笑呵呵的，“我爸欠外债好几亿呢。”
“破产啊？落魄少爷？”周妄以为他开玩笑，顺着话茬逗他。
“管我鸟事，我是他私生子，债落不到我头上。”沈驰风轻云淡说着，“这双呢？”他挑了个粉色的，“骚粉色，你弟穿学校去，也能成为个人物了。”
“那你当个脚模，我看看效果。”周妄扫了眼价格，“你穿多大码。”
“你弟脚长得像我？”沈驰困惑。“弟不都随哥吗。”
“你脚好看。”周妄已经弯腰蹲下来拔他鞋了。
都是能给他穿秋裤的关系了，还在乎这些？
“你矜持点，还在外面。”沈驰按着周妄的脑袋。
周妄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只是脱个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要试吗，多大码，我去找货。”店员走到他俩身边。
周妄头发被沈驰揉乱了，翘起几捋呆毛。
“42码，谢谢。”沈驰回答了。
周妄轻声笑了下，“好大。”
“你多少码？”沈驰轻轻踢了踢周妄裤腿。
“40。”周妄仰头看他。
“不信，等会晚上我亲自量量。”店员转身的时候，沈驰伸手碰了碰周妄的脸颊。
他掌心温热，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妄愣了下。
沈驰默认了今晚会做。
他已经觉得周妄找他无非就是做，做之前约会下，两人今天还是会在床上收尾。
周妄收起了笑容，没搭他这话了。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带着弟弟来，让他亲自挑，小孩子会很开心。”沈驰拒绝了店员的好意，低头自己系鞋带。
细长的鞋带在他修长手指缠绕间，结打得很美观。
周妄低头看着沈驰脚上的鞋略有所思，他本以为这种骚粉色穿上效果肯定很翻车，但是踩在沈驰脚下，竟又不会违和。
沈驰这样的人，似乎能驾驭所有时尚风格。
“还是，你看见我生日在十月底，打算一同买了，再给我惊喜。”沈驰低声问。
周妄愣住。
被看穿了。
纯属礼尚往来，哪怕只是件秋裤，周妄也上网搜了价格，只是小几百的东西，他也会用相应的价值去回。
不想在经济上和沈驰扯上什么关系。
看了他身份证上的日期后，知道他生日在十月二十五号，就临时起意。
周妄不是很会表达的人，他藏着这些心思，以为没人发现。
但无奈，沈驰过于聪明。
他也许早就看出周妄经济上的窘迫，但也不会说什么，周妄避开关于自己的现实生活信息，他也从不多问，尽管这样，他还是渐渐融入了周妄的生活圈。
和沈驰交流的时候，周妄总觉得他在向下兼容。
“那你要吗？”周妄片刻分神后，就恢复自然，语气不咸不淡。
沈驰摇头，“不要。”
“那你要什么？”周妄问他。
“牛油火锅。”沈驰回答得一点也不犹豫。
真给他惦记上了。
“生日那天，陪我吃火锅。”沈驰将试好的鞋脱下，“鞋子还是给弟弟买吧。”
今天才九月三十一号，明天就是国庆节。
距离十月二十五号，整整有二十五天。
二十五天。
他俩这关系能撑到？
周妄点头，等周末再带着周祈来商场挑算了。
再路过新品货架的时候，周妄看了眼之前进门就被沈驰拿过那双灰黑色的跑鞋，其实他刚进门的时候，也注意了这款。
礼物总是精心挑选好的惊喜，周妄干脆直接让店员找到周祈的鞋码，然后打包起来直接结账了。
沈驰对此没发表什么看法。
“你刚才，和我说你家里的事情，是真的吗？”周妄提着包装袋，和他出了店门。
“半真半假。”沈驰侧过脸，“我家没这么有钱欠人几个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亮灯光阑珊，路边吹过冷风。
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边走边聊。
“我十八岁以前都是用沈驰这个名字，身边朋友都这么喊我，沈是我妈的姓。”沈驰声音很轻，夹杂着不清不楚的鼻音，似乎是对冷空气比较敏感。
周妄默默听着。
“病呢，是......”他顿了顿，“是心脏出了问题。”
“心脏？”周妄眉头微动，“我学的就是临床医学......我......”说到一半，周妄不说了。
他现在帮不到什么，还有很多没有学习，成为真正出色的主刀医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妄不明白自己急什么。
可能是在医院呆久了，见过太多死于心脏衰竭的生命。
下意识地，就想阻止什么。
“严重吗？”周妄重新问。
“应该能撑到你成为医生来救我。”沈驰开玩笑。
周妄当真了，他皱眉，认真思考给出回复，“那我们以后就别做太刺激的。”
“对你心脏不好。”
他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沈驰笑出了声。“不行，我喜欢刺激。”
“别死我身上就行。”周妄懒得管他。
沈驰没有再接着往这个话题上说。
两人该回去了。
沈驰还没吃饭，周妄没允许他吃火锅，也没带他吃别的什么，其实路过很多餐厅，周妄都想带他进去的，但是又不知道沈驰想吃什么。
有家米线店看起来不错，卫生干净，店里面人也不少。
周妄用胳膊撞了撞沈驰，准备带他去吃。
“回酒店点外卖，嗯？”沈驰低头看了眼时间，没有等周妄开口，率先打断了。
不算很早了，已经晚上七点多，回去的话也八点了。
晚上八点。
也差不多可以做了，之前两个人都这个时间点。
周妄没吭声。
“不去我那吗？”沈驰问他。
“去。”
这次回去没有再挤地铁，沈驰直接点的专车接送。
是有多着急。
周妄突然觉得今天没什么兴致了。
没什么感觉。
真做的话，靠他努力吧。
沈驰坐了副驾，周妄一个人坐在车的后座。
车内司机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有机械女声的导航播报一直在响。
瞥了眼车标，还是辆奔驰，不管落不落魄，沈驰在周妄这确实算个少爷。
他坐在后座，靠着真皮背椅，耳朵塞着耳机，装鞋子的包装袋放在他身边，周妄垂眸，漫无目的地在音乐软件里随便选歌。
弹出了个消息。
是季升发来的一个地址。
怎么这些约的都喜欢直接甩个地址？
拽得跟个爷似地。
周妄皱眉，没什么耐心地敲了两个字：求我。
对方秒回。
宝贝，求求让我草草你。
看到这行字，周妄觉得眼脏了。
他下意识地看前车镜。
沈驰正低头看手机，亮度调很高，刺眼的光落在他五官上，眉骨深邃打着阴影，灰暗交错间，浓睫低垂遮掩漆黑的眸色。
他在看什么。
周妄瞥向车窗，想从反光看到点什么。
哦，都不用他看。
沈驰手机消息铃声响了。
是那个软件的。
他还设置了专属铃声，是一串清脆的鸟叫，持续两三秒。
周妄听得一清二楚。
再低头看到季升发来的消息，周妄有些烦躁，随便敲了两个字回了后，就息屏，闭上眼睛开始听歌。
妄：今天阳.痿，下次。
季升也很快回。
——好的呢。
周妄没看。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路，周妄已经会抢先按电梯楼号了。
“给，你看看吃什么。”沈驰将手机直接给周妄了。
周妄一脸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下滑调节栏，将手机屏幕亮度调小，不刺眼后，才开始慢慢看。
他真没打算看沈驰手机里的隐私。
只是软件的消息不断弹出来。
——@鲸超越了你，战胜合成了大爱心，快来超越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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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成为游戏人气王~这些是对你发出心动的对象哦，快来聊聊看吧~
每弹一下，消息提示就响一下。
周妄狐疑地瞥了眼沈驰，他正在脱衣服，房间暖气一直没关，备用房卡一直卡在供电感应，紧接着就往浴室的方向走了。
感受到周妄的目光后，沈驰淡淡看了他一眼。
“一起洗？”
周妄摇头。
他滑动着沈驰的手机，其实也根本不知道吃什么，消息停了会，只要点进去，就能看见沈驰的那个软件了。
就能知道他平常都和谁聊。
就能知道更多......
周妄是无所谓的，但是好奇心这个东西，总是作祟，让人变得冲动。
浴室已经传来水声，沈驰在洗澡。
偷看一眼呗。
就说摇一摇自动跳转了。
谁家广告自动跳转约炮啊。
周妄不管了。
他做贼心虚地瞥着浴室的方向，确定沈驰不会再出来后，就切后台，果然找到了软件。
周妄心跳得很快，手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页面立刻跳转，就闪了一秒。
鲸：我能约他？
周妄就扫到了这行，还有沈驰回的话，他没来及看见。
就弹出了个解锁页面。
“操。”周妄骂了句。
他爸的怎么还有应用锁？
防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