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聪明，知道下雨往家跑。”沈驰眉头轻挑，上下打量着周祈，“邋遢小孩。”
“你干嘛在我家？你对我哥做了什么？”周祈往沙发方向小跑冲过去。
沈驰直接按住了他的脑门，抹了一手雨水，“现在吵醒你哥，不亚于唤醒一只暴怒霸王龙。”
周祈沉默表示赞同。
他哥有起床气。
沈驰猜的，因为周妄那张脸长得就一副脾气不太好惹的样子，吵他睡觉肯定得挨骂。
空气安静了几秒，周祈声音小得可怜，“你们睡了？”
沈驰开始就觉得这小孩脑回路和别的小孩不同，说出来的话更是语出惊人，但想想他哥是周妄，一切又很合理。
“看着像？”沈驰笑着反问他。
周祈盯着他，衣服穿得好好的，然后摇头。
“那不就行了。”沈驰想的是反正今天没睡。
周祈想想也是，他哥是男人，眼前这个哥哥也是男人，哪有男人和男人睡的，他虽然不像同龄小孩单纯，但性教育也止于最常见的关系。
想到这一点，他很快就放下，变了个嘴脸，试图扯过沈驰的衣角。
沈驰里面衬的是白色线衣，余光瞥到那只小脏手要抓过来了，侧过腰嫌弃地躲开，“干嘛。”
“你能不能再陪我去洗洗澡。”周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上次还欠着沈驰按摩的钱，虽然挂在他哥头上，但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我可以帮你洗个澡。”沈驰扫了眼浴室的位置，狭小又冰冷黑洞洞的，视线绕了圈落在周祈身上，“保证你洗得爽。”
周祈当然不愿意，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小房子的浴室了。
“洗完澡之后，再给你点个大披萨，搞杯小饮料，玩手机，看会小电视。”沈驰声音轻轻地说，如同神笔马良给周祈勾画了个美好的场景。
周祈瞬间星星眼，这些好像要比澡堂有诱惑得多。
沈驰有些失神，他在思考给小狗小猫洗澡的时候都是怎么洗的，沐浴露直接倒，小孩毛肯定比小猫小狗少，用水再冲冲，吹风机再一吹。
可以立马还给周妄一个干净的弟弟。
“那我能泡澡吗？”周妄脱下书包，信任地问沈驰。
“当然。”沈驰对他勾唇笑，笑完发现周妄家根本没有浴缸。
周祈开心地跑到浴室抽出一个大水桶。
沈驰愣了下。
“我哥之前买给我的，我刚好能钻进去。”周祈将水桶举高盖头顶，确实大，能把他整个身体笼罩住。
也多亏他发育迟缓，身体没有其他小男孩那样壮，也就身高稍微长得快些。
显然，周妄曾经也思考过没有浴缸的问题。
“嗯。”沈驰将浴室的暖灯开好，他大致研究了下这个房子的热水器，确定有热水后，开始找作案工具。
“那是我哥刷鞋用的。”周祈见他找了个大刷子，弱弱地说。
“你哥真夸张。”沈驰不相信有人拿这么大个刷子刷鞋，他冲洗干净之后，还是决定用。
“沐浴露？”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摆得还算整齐，沈驰看着标签，随手拿了个。
“那是我哥的，他不给我用。”周祈越说越委屈。“他让我用香皂凑合凑合就拉倒。”
周祈才不会说曾经用哥的沐浴露玩吹泡泡浪费了一大瓶被他哥追着打的事情。
“你哥真小气。”沈驰将沐浴露抽了出来，“今天大哥发话，随便用。”他将瓶子往周祈方向潇洒一丢。
“大哥威武。”周祈崇拜地看向沈驰。
“你家地址填什么？”沈驰低头看手机。
周祈招招手，沈驰就把手机给他，周祈不习惯用沈驰的九键输入法，就改成二十六键的，敲敲敲半天，还给了沈驰，还贴心备注外卖放门口，很熟练。
没少偷拿他哥手机点外卖。
“先去放水，然后脱衣服。”沈驰使唤他。
周祈很听话地点头，因为他看见沈驰下单了不少好吃的。
全程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惊扰客厅的周妄，他趴在沙发上睡得还算沉，迷糊中，他做了个梦，梦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田螺姑娘，替他做好了所有的家务，将家里打扫干干净净。
而现实是这个“田螺姑娘”正悄悄开门确收外卖，是附近的一家林里柠檬茶，点了四杯，纯为了小黄鸭子。
就是那种充气按着能吱吱响的。
将小黄鸭洗干净后，往周祈泡澡的水池一丢。
仪式感也是给上了。
“哥，你真是天才！”周祈看着几个黄灿灿的小鸭子开心死了。
沈驰淡淡瞥了眼，不屑地笑声，果然小孩就好哄。
热水放好了，和上次不一样，现在不像澡堂，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叔叔，只有沈驰一个熟人，周祈脱了衣服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背对着沈驰泡到水桶里，整个身体还得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沈驰没脱衣服，卷起袖子，半蹲下身子，拿起那个大刷子，毫不客气地将周妄的沐浴露倒上去，还挺香，怎么以前没闻过。
哦，原来是周妄见他之前都不刻意洗澡的。
“你慢点倒。”周祈显然没有沈驰那样有胆量。
反正沈驰呆完这一晚就跑路，周妄算账也只能算到周祈头上。
沈驰用刷子开始刷周祈的背，他真觉得给小猫小狗洗澡没差，“自己对自己屁股蛋来两下。”沈驰将刷子扔给他。
“哦。”周祈艰难地起身，刷着自己屁股。
“换桶水，你再泡会。”沈驰去放热水，“毛巾哪个是你的？”
“蓝色的那个。”周祈指了指。
“跟狗啃一样。”沈驰嫌弃地捻着一角，扔周祈头上。
两人动静过大，已经完全将客厅的周妄吵醒了，他醒来的瞬间，鼻子就闻到了属于他沐浴露的香味，很浓烈味道，顺着热水雾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都是。
浴室泛着橘黄色的暖光灯，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周妄摇摇头，觉得睡懵了。
“擦擦。”沈驰路过客厅，见他醒了，抽了两张纸给他。
“什么。”周妄睡眼惺忪，木木地接过纸。
“眼屎。”沈驰摊在沙发上坐着。
“......”周妄擦了擦眼角，“你用我家浴室洗澡了？”
“你弟在洗。”
睡穿了，周妄头一歪准备重新睡。
“你怎么还没走？”周妄想起什么，看向沈驰。
“给你弟洗澡。”沈驰还是那个答案。
周妄终于起身，往浴室走去，拉开推拉门后，发现周祈蹲在水桶里，泡着热水澡，手挤着小黄鸭吱吱叫，乐得正开心呢。
门打开后，寒气吹过来，周祈正好对上周妄的眼睛。
他准备对他哥生气的，不然他哥就这么一直不重视他。
所以上一秒笑嘻嘻的周祈瞬间收敛笑容，冷冰冰地看向周妄。
周妄眼神比他还冷，淡然扫了眼后，就把门再次拉上。
“怎么，你也想养他。”周妄转头问沈驰，“照顾得挺好，都养成小皇帝了，我以后难道也要这么伺候他吗？”
“养呗，你当他爸，我这挂俩奶瓶当妈。”沈驰往胸前比划。
“他不喝奶了。”
“那拉倒。”
周妄气笑了。
“趁孩子好哄的时候多哄哄，你其实也想留住他。”沈驰半身倚在墙上，环抱着看向周妄，语气平静。
隔着浴室的门，周祈显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刚才他哥脸色很臭。
周妄看向沈驰，想说他多管什么闲事，但总归是好心，今天还是周祈十三岁的生日。
浴室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是周妄走过来，将周祈的睡衣放在了干净的架子上。
算是给周祈的台阶。效果类似小时候和妈妈冷战，妈妈哄你的办法就是敲着碗筷喊句“开饭了。”
两盒达美乐披萨当生日蛋糕，中间插了根周妄放在药箱的医用棉签，然后沈驰用点烟的打火机点着棉签，摆到周祈面前，让他吹。
今年的生日依旧是三个人过，只是父亲的位置，被一个陌生的哥哥取代了。
周祈闭眼，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快点，棉签快烤焦了。”沈驰催他，将那棉签掐了火，重新点了根，“快。”
周祈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最后一秒许的愿是希望他哥有钱发大财。
这样他也不会饿死。
很纯粹。
这栋冷清的房子原来只有周妄带着周祈生活，沈驰今天只是偶然的加入，显得突然热闹得多。
电视在客厅摆设了很久，周妄没有给各种各样的影视平台充会员，他很少看电视剧电影综艺之类的了。
但是沈驰直接把他至尊会员的号挂上，放周祈想看的火影忍者。
周祈和他哥靠在一起，塑料手套戴着用手撕披萨，桌上还有很多沈驰买的好吃的。
他觉得很开心。
如果这个人不会欺负哥哥，不会把他哥睡了。
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的。
周祈余光瞥着沈驰，有些认可他。
晚上十点左右，周祈就回房间睡觉了，周妄在客厅收拾残局，剩了不少吃的，放冰箱明天又是一顿。
沈驰帮他。
倒真像是过日子那么回事。
“你今晚。”周妄看着外面泥泞的路，雨停了，但是天黑路也不会好走，“留下吗。”
“卧室可以给你铺张床。”他说。
“行，我要和你睡一张。”沈驰这次没怎么犹豫。
“别搞。”周妄有些紧张，上次在浴室弄过一次后，他发誓再也不在家搞这些。
“纯盖被子睡觉。”沈驰自觉地找到周妄的房间。
周妄给沈驰找了个自己曾经买大号的睡衣，让他凑合一晚。
他真的纯盖被子睡觉，躺在床上后，连话都没有和周妄再说什么，安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周妄没怎么和人睡同一张床过夜，他占着床的一边，盖着被子，背对沈驰。
沈驰没有对他做任何事情。
周妄没有多想，困意来得很快，也就没有管沈驰了。
夜色笼罩着整个房间陷入漆黑，隐约的光源来自窗纱缝隙，透过淡淡月光，沈驰盯着天花板。
四周寂静，他能听见风声。
毫无睡意。
他想错了，哪怕是呆在周妄身边。
那些在深夜滋生占据着他内心的情绪，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袭来。
正如他当初对周妄说的，他有病。
是心病。
没有褪黑素和药物催眠，随之带来的是躁动和不安，接着低落难过。
周妄没用。
沈驰摸黑，他将衣服换了下来，穿回自己的衣服，悄然离开了周妄的房间，路过客厅也没有留步，安静地打开门离开了周妄家。
漆黑夜色里，猩红火光消散在风中。
他手夹着烟仰头散漫地吐息着。
烟雾弥漫在那双狭长上扬的狐狸眸中，隐匿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街道尽头传来几声流浪野狗的狂吠。
他身影孤僻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