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穿书作者翻车录 > 100、第 100 章
    暴雨抹消了天雷的异常,仿佛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雷雨夜,且出发之日临近,显然找寻余倾一事更重要些。


    沈修远昨日刚往九苍山取了玉衡君准备的信件与信物,两样东西被收在同一个盒子之中,玉衡君再三嘱咐盒子必须由余倾亲自打开,望向盒子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沈修远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注意到,将盒子与几样证据妥善收好,又和无忧温琅一起去了一趟凌霄峰,听执明君叮嘱二三,带上节礼,才算是将出发前的事一一做完。


    只是平素都有的夜谈……今次是无法实现了。


    夜幕之下,沈修远凝望了许久早已熄灭的竹屋灯火,捻了捻指尖早已愈合的细小伤口。


    翌日。


    大约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季洵今日很早便醒了,之后便再没睡着过。他在熹微的晨光中将自己打理干净,扯来发带笨拙地将头发束好,却似乎因为没什么精神的缘故,总显得毛毛躁躁,他只好一遍一遍地拆散重来。


    许多年过去,他早已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却唯独束发这一件事,即便自己有心研究,也没能彻底学会……也许并不是手笨的原因,季洵想,他连高深的剑法都能运用自如,又怎会被一掌长的簪子难倒?


    说到底不过是想和这个世界保持一点距离罢了。


    也提醒着自己,终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季洵又发起了呆,他知道今日沈修远便要启程往东海去,自己也会像从前那样跟上,明明和以往的数次没什么不同,季洵心中却充满了矛盾。他不想一个人留在青霜峰上日日自我折磨,也不想一路都做一个影子,他想正大光明地与沈修远并肩,而不是活得仿佛一个无名的幽魂。


    但他做不到。


    神思游离的时间过得飞快,沈修远很快便来辞行了,季洵一听见敲门声,哪怕理智还没做出反应,一声“进来”便已脱口而出。


    门应声而开,沈修远进门一转眼便看到了镜前的季洵,转身关门后,他向季洵走得近了些,躬身行礼:“徒儿来向师父辞行了。”


    “嗯,去吧。”季洵没有多说,冷冰冰的三个字像是不留情面的逐客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修远。


    沈修远却并不介意如此冷遇,只是看季洵的眼神又多了两分疼惜,他上前道:“徒儿帮师父束发吧,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山,师父千万珍重。”


    季洵一时没明白沈修远要帮他束发是个什么逻辑,拒绝的话还没出口,沈修远已拿起了木梳。迎面对上镜中沈修远的眼睛,季洵便再难说出冷漠的话语,只好沉默以对。


    沈修远将季洵一切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却将自己的情绪一一收进了敛下的眸中,放轻了手去梳理季洵打结的头发,生怕一个不慎将人弄疼。


    季洵不敢看镜子,自然不晓得沈修远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神情,既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又希望时间在此刻停驻。


    沈修远为季洵束好发,并没有即刻开口,而是悄悄从袖中取出一支木簪,轻轻为季洵插上,之后才说:“好了,师父看一看,应当没有歪。”


    季洵只匆匆看过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嗯,你束的很好……该走了,别让你师兄他们久等。”


    “好,师父保重,徒儿这便去了。”沈修远收回手,多看了季洵两眼,才转身离开竹屋。季洵没有看到沈修远步履坚定的背影,只暗自算着时间,自己该什么时候追上去。


    既然要做出同龄人相邀游历的假象,沈修远一行人便不会直奔东海,而是自云城开始逐渐向北,待到达江北后再往东北,到达桑落镇后自有百里家的人来接应。


    一日至云城,七日至洛城,因为来洛城的次数实在太多,闻鹤楼的小二早记住了千山派的三人,十分熟练地分出两间上房,百里浪这回自觉站到沈修远旁边,万万不敢再打扰无忧和温琅的好事。


    温琅脸皮薄,拿了牌子便径直上楼,无忧狠瞪了百里浪一眼,赶紧跟着温琅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小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小琅你信我,欸别走那么快,你认识是哪间吗就……好好好,我闭嘴还不行吗……”


    沈修远和百里浪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见,两人尴尬地对视一回,沈修远也领着人上楼去了。


    “哎,你怎么不把门关上?”百里浪坐着休息了会儿,见门还留着一条缝,便顺口问了,沈修远正在擦拭和光,停下动作回道:“一时忘了,且等一会儿我去关。”“哦。”百里浪随口应了,沈修远则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便有小二来敲门。


    “敢问沈公子在房里吗?”小二小声道。


    百里浪一皱眉,直觉不对,提了剑就要到门后埋伏,沈修远却抢先一步将百里浪的身影挡在身后,以和光为阵眼立起了一个屏障,随后开了门对小二说:“我在,何事?”


    小二表情中大多是担忧,知道房里还有人也不便直说,只能简短地讲:“公子,那个人又来了,本来似乎想住下,但后来……”说到这里小二止住了话头,眼神不住地往房顶瞟:“公子当心些。”


    “多谢你了。”沈修远比谁都清楚小二说的是什么人,取了一封信与一点上品灵石交到小二手里当做谢礼,小二连忙推拒:“分内之事,公子不必……”


    “收下吧,此事今后希望你们照旧告知与我,若是家主有意插手,请替我将这封信交给他。”


    小二推拒的手一顿:“这……公子,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小的们不敢。”沈修远笑笑:“我不叫你们为难,祁家主总有得力的副手,劳烦你将信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小二这才明白灵石既是打赏也是委托,想想家主的命令,小二最终点了头:“欸,听公子的。”


    这边对话刚一结束,旁边房间的门便猛地被人拉开,温琅二话不说便径自下楼,表情有些复杂,奇的是这回无忧竟没跟上,还气冲冲地将门关了回去,声音引得百里浪也来了门边探头观望:“刚才发生什么了?”


    小二已十分有眼色地悄然离开了现场,沈修远则沉默了一会儿:“……温琅刚才下楼去了,无忧没有追出来。”


    百里浪点点头:“看来是又吵架了,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就看他俩一路又是冷战又是吵架的,唉,怎么就不能好好谈谈呢。”


    沈修远的屏障在温琅出门时便已撤下,这时正想提醒百里浪,却已经来不及了。


    “百里浪你刚说什么呢?”门猛地开了,无忧脸上笑意全无,抱着手一步一步逼近这边的房间,百里浪表情一僵,尴尬地笑道:“没,我什么都没说,无忧大哥你看,温琅刚往楼下去了,没往这边走。”


    无忧脸一黑:“谁说我要去追他了?不去,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关我什么事!”说完靠在沈修远他们这间的门边,气得不得了。沈修远失笑,好心多说了一句:“你别忘了这是洛城,问情楼和三合盟可时刻盯着咱们呢,你就当真放心?。”


    无忧一时梗住,索性梗着脖子说:“别说得好像他没能力自保一样,又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下去了,反正明早就走了,他还是得回来!”


    “……但我记得你和我说,当时子衿小妹和修远兄弟都差一点折在这……”百里浪嘴欠道,这下无忧彻底哑火,他也清楚此行处处都是他人眼线,略微冷静了一点想想,无奈地扶了扶额角:“我去找,我去找还不行吗?”


    说完摆了摆手,回屋抄起朔风,飞快地下了楼。


    百里浪这回确定无忧走了,总算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欸你说,他俩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吵起来,上个月在你们门派里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沈修远大概猜得到上个月的原因,但总不好直接告诉百里浪那是因为有你这个客人在总得顾着点面子,只能先回答前面的问题:“他们两个的事情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吧,我和你实际帮不了什么。”


    百里浪深以为然,先离开了门边,沈修远关上门,却一时没有睡意。


    他在想房顶冷不冷。


    无忧提剑奔走在洛城的大街小巷中,温琅身上有他送的好几件小东西,上面有的阵法能够定位,只是需要距离不远,无忧使了好几回术法都得不到回应,立时就慌了。


    根据上次的事,洛城实则是问情楼和三合盟共同盘踞之地,他们几个这一路都会是这两个组织的目标,尤其是沈修远,但沈修远行事谨慎,那些人说不定就会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他刚才真是气极了才没跟着追上来,此刻悔得不行,又碍于规矩不能喊温琅的名字,只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


    他这会儿已快到了洛城最繁华的地段,但此刻已然夜深,半个行人都没有,寂静得过分,连半盏灯都没有,仅能凭借月光看清前路。


    过度的寂静反而突出了几分诡异,无忧抬首望月,一算时间……不对,这时候应当还有一二店家还亮着灯才合理。


    无忧心猛地一沉,也顾不得那些个规矩,朔风悄然出鞘,随后屏息凝神去感知周遭的灵气流动。他感知的水平不如龙渊和沈修远,要集中更多注意力才行,静静等了一会儿,无忧才睁开眼睛,立刻提起朔风赶往一处窄小暗巷。


    有血腥味。


    那暗巷旁的店面老旧不堪,像个破败的茶楼,无忧无暇去看,那一点血腥味令他心焦不已,待他来到巷口,瞳孔立时缩紧。


    “小琅!”


    靠在墙壁上的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他的剑落在脚边,左手臂汩汩地流着血,右手则正在为手臂上的伤口敷药包扎,见来人是无忧才将强提着的气吐出来。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不答应你的话,还不如不见面的吗?”


    无忧匆匆忙忙跑到温琅身边,三两下帮人包扎好伤口,等打好结了才说:“什么不见面,我说气话你也信吗!我哪儿舍得不见你,你好不容易答应同我一块儿,我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


    温琅笑不出来,也答不上话,无忧看看他实在不佳的脸色,俯身捡起碎星插回温琅腰间剑鞘,又收好自己的朔风,将朔风也挂到腰间了才转身说:“上来,城里不能御剑,我背你回去。”


    “……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温琅小声道。


    无忧被他这话激得脸都红了半截:“这不是想离你近点和你说说话吗!还不是怕你脸皮薄才没直说……不乐意就算了!”


    温琅哑然失笑,伸出右手环到无忧身上,低下额头抵在无忧肩膀:“那你当心些,我左手使不上力了。”


    无忧听得心疼,默不作声地把人背起,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又轻了……百忘崖也不成天吃素啊?”温琅选择沉默。


    两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无忧才又开口:“以后不吵架了,好吗?”


    “……好。”温琅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心软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的无忧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但一想到他们这次吵架的缘由,还是强迫自己沉下心来。


    “那我想听你说的那句话……以后什么时候能说给我听一回吗?一回就好了。”


    温琅伏在无忧背上,平素性子温冷的人只一瞬便红了眼眶,他闭了好一会儿眼,才在将要踏进闻鹤楼前悄悄蹭了蹭无忧的衣服。


    无忧以为他是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而其中真正的意味,也许只有温琅自己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