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说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外面去。”沈主任单手把着方向盘，放松地说，“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 听说不太好。小林你去过没有？”
林傲不冷不热地瞟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哦，差点忘记你失忆了，那肯定是没去过。”沈主任扭身，伸手拍了拍后面的透明隔板，“你呢？你肯定去过吧。”
“我……”季如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吧。去过别的地方，这个方向没有出去过。”
同洲市对外一共有四个方向的出入口, 南北出入口通向相邻的两座城市, 东西方向通向神国之外。
从不同的出入口出去，外面的情况完全不同, 季如歌的队伍一向负责往东去做任务, 对那边熟悉很多。
她们这次去的是西出口。
季如歌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过。”
“能不能好好开车。”林傲抓着头顶上的安全扶手问, “姓沈的你已经一分钟没有看路了。”
“呵呵，不要这么紧张, 我开了辅助驾驶。”沈主任戳了一下车上的屏幕。
屏幕上用红字非常刺眼的标着“双手扶方向盘, 双眼正视前方”。
沈主任像没看到一样，说完又扭过身半靠在扶手箱上观察季如歌身上的寄生之种, 方向盘上一根手指都没有, 眼睛也正对着后方。
林傲沉默两秒，怕死地抓紧安全扶手。
越野车没有减速地辗过路面上的障碍物，车身颠簸了一下，林傲没坐稳, 撞到了门。
“呀。”沈主任重新扶住方向盘。
林傲默不作声地摸了下车门，发现上面被她的手肘撞出了一个小坑。
“……”差点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堪比变形金刚了。
别说区区车祸，炸弹都不一定能把她炸死。
林傲放平了心态。
没多久，林傲看到了同洲市的出入服务站，越野车的速度自动降了下来，跟在陈原的车后面一起等待通过检查。
负责检查的是教会、异能管理局，以及治安管理局的人。
陈原出示了杜崇明给她的任务文件，还有五个异能者的编号，再加一个沈主任的普通人身份证号码。
检查人员据提供的信息一一核对人脸。
“普通人？”车外的检查人员对着沈主任皱了皱眉，“普通人去外面干什么？找死啊。”
她仔细看了眼陈原给的任务文件，上面显示了五个执行任务的异能者名字，但没有沈主任。
“不能通过。”检查人员铁面无私。
“你是异管局的人？”沈主任问，“什么时候来的，负责给你做检测的叫什么，上一次做检测是什么时候，距离现在多久了，你的检测结果还稳定吗，改天来我这里重新电一电，别客气，我给你插队。”
她说着，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工牌套到了脖子上。
异能检测中心，检测主任，沈无秋。
检测主任，江湖人称电击大师。沈主任，更是大师里的大师。
沈主任多问一句，检查人员的脸色就白一分，见到工牌以后苍白的脸色更是开始隐隐发青，脑海里浮现出诸多不美好的回忆。
“对不起，冒犯了，您请。”检查人员不再阻止沈主任找死，心想你死了更好，她连忙对着服务站喊道，“这两辆车，通过！”
“走咯。”沈主任重新发动车子，从服务站中间的通道穿出去。
一过服务站，林傲明显感觉到车身颠簸了起来。
她从车窗往外看，路面坑坑洼洼，看起来已经数年未养护了。
“好颠啊。”沈主任不停地调整着手里的方向盘。服务区外的道路信息没有录入系统，这里没办法开自辅助驾驶，她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这对经常待在办公室里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安全起见她松了松脚，把速度降到了五十码。
“这一段路还算不错了。”季如歌在后面说。
车子又开了一段路，果然像季如歌说的那样，路况变得更加糟糕。
路面不仅有坑洼，还有大型的障碍物和断裂的地方，必须绕一段路才能继续往下开。如果没有陈原在前面打头阵，光靠她们这一车没来过的人，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开才能顺利绕过去。
再往后，从服务站同行而出的车沿途逐渐分离，各自驶向别的方向，路上最后只剩下了她们一前一后两辆车。
下午三点，天色暗了下来。
天空上飘着灰黄色的云，遮住了昏黄的太阳，一点点日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地面被日光分割成了一片一片的光区和暗区。
远处，已经能见到一些旧日的遗迹。
那些建筑伏倒在地面，高楼的玻璃幕墙早已不见踪迹，风灌过空洞的缝隙，隔着很远发出刺耳的风声。
“是不是觉得那里没人在住。”季如歌突然说，“其实是有人的，只不过住的人不是很多。”
前排的两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详细讲讲。”沈主任感兴趣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外面有人住。”
“这里我没来过，但东边和西边的情况应该差不多。”季如歌说，“这些建筑倒塌了很多年，能保存到现在的结构大部分都还算坚固，会有人对那里进行改造加工，作为自己的居所。”
“为什么要住在那种地方？住在同洲市，或者是别的地方不好吗？”沈主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季如歌欲言又止，片刻后说：“因为有些异能者不想被电击。”
同时，她们也不想坐牢，更不想加入异管局。
比起这些，她们更愿意住在荒郊野外倒塌的废楼里，好歹没人会逼她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也没有被异管局牺牲掉的风险。
“你们异管局不管管？”沈主任诧异地问，“你们不是发现一个抓一个吗？”
“同洲市里抓到一个算一个，但有些人会在被发现之前跑到这里来。”季如歌说，“在外面，和在里面的生存法则是不一样的，我们行事必须做出一定的妥协。”
“外面的异能者人数过万，但我们每次出来执行任务的小队人数最多不超过十人。”季如歌眯起眼睛，“这种人数差异，谁抓谁啊。”
林傲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
这一片有上万个野生异能者不受异管局的管辖，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
“可以派军队来剿灭嘛。”沈主任淡淡地说。
“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季如歌摇摇头，“有编号的异能者跑不了，没编号的，按照上面的意思先不管。毕竟这里到处……”
“滴滴。”沈主任的智脑响了两声，打断了季如歌的话。
“污染来了。”陈原的语音发过来。
窗外的景色突然暗了下来，周围陷入一片浓稠无比的黑，没有一丝光亮。
“怪吓人的。”沈主任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下，她试着打开越野车的远光灯。
车灯亮了，但车灯射出的光线不到三十厘米就突兀的被截断了。
车灯的光线在她们眼里一点点缩短，仿佛看不见的黑暗在逐渐逼近。
“把车灯和屏幕都关了。”季如歌及时提醒，她拍着透明的隔板说，“先把我放出来，有危险。”
关季如歌的隔离间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她可以从前面那个小一点的口子爬出来。
“哦。”沈主任打开了前面的门，关掉车灯和屏幕。
车内的光线非常暗淡，车外的光线一丝也不剩了。
林傲看着季如歌爬出来，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重。
不是这里的危险让她奇怪，是她们这个队伍配置很奇怪。
沈主任是个可以忽略战斗力的普通人，季如歌的异能没有攻击性。
林傲，卤蛋女人姜渊，蜡烛女人霍珠都是临时被抓来的，她们既没有应对危险的能力，也没有好好干活的想法，说不定大家都在思索着杀了沈主任后跑路。
剩下的只有陈原，她是队长，有经验，对异管局也很忠心。
但她一个人要保护剩下五个人，她有这么强吗？林傲刚才看到过陈原的编号，她只是一个B级异能者。
反倒是蜡烛女人霍珠，A级。
蜡烛能有什么用？林傲心想，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嘭嘭。”车子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两下，整个车子都往前翘了起来，但黑暗里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林傲听到了无数交叠的呢喃和嘶吼。
“啥玩意儿啊。”沈主任下意识地掏出了电击棒，对着前面的空气勇敢地挥了挥。
蓝白色的电弧在黑暗里闪了两下光，林傲趁机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压在车前盖上的东西。
好像巨型动物的两个前肢，表面长着松针一样的黑毛，露出的切面像刀一样锋锐，车前盖上已经有了两道划痕。
它划破钛合金材质的车前盖就像划一张纸一样毫不费力。
林傲抠了抠空气，在心里暗自和它比较身体强度。
“安静，看一下有没有信号。”季如歌爬到沈主任和林傲中间的位置，一手缴了沈主任的电击棒，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防止她再说话。
季如歌没忘记旁边的林傲，她扭过头用极淡的气声安抚道：“别怕。”
林傲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并顺手通过季如歌寄生了沈主任。
“嘭。”又一声巨响，前档玻璃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好像有东西踩到了玻璃上。
沈主任抖了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车里激烈的回荡。
季如歌金色的竖瞳开始亮出灿烂的金光，她吃力地念出了一长串林傲听不懂的语言，额头上爆出蛇一样的青筋。
两道金光从她眼里射出，照亮了林傲眼前的区域。
金光从下往上照亮，林傲看到车前站着小山一样高的东西。
它长着八只复眼，圆滚滚的腹部长满奇诡的花纹，腹部往下延伸出八条弯折的，长满黑毛的腿。
两条腿踩着前车的车顶，两条腿踩着她们的车前盖，剩下四条踩在路上，踩出了四个深深的坑槽。
这是一只变异的巨型蜘蛛。
林傲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如歌也看到了眼前的东西，她眼里闪过一丝惊疑，颤抖着闭上眼睛。林傲敏锐地察觉到季如歌浑身的力量都开始朝着她的双眼凝聚。【金瞳】是没有攻击力的，但她可以催发到极致，试着用威压吓走被污染的变异蜘蛛。
这个方法成功率很低，代价不菲，但这是季如歌能够做到的极限。
正当季如歌死死咬着牙，准备重新睁开双眼的一刹那。
温暖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烛光笼罩的地方，邪恶的、扭曲的、变异的东西全都消失不见。变异的巨型蜘蛛不见了，交叠的呢喃也不见了。
地面上只剩四个深深的坑槽证明刚才有东西真的来过。
前面的车子上，副驾驶的门打开，长得像蜡烛一样的霍珠从上面走下来。
她举着自己的左手，手掌正在燃烧，皮肤正在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往下滴。
第22章
“这是什么异能？”沈主任吞了几颗速效救心丸以后缓缓开口, “这么厉害，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连你也没听说过？对检测中心也是保密的么。”季如歌吃了一惊，“这种保密级别的A级异能, 难怪不同凡响。”
从烛光出现，到变异蜘蛛的消失，中间根本没有任何间断的时间，变异蜘蛛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就被直接秒杀了。
秒杀。
季如歌吞了吞唾沫，如果遇到这只变异蜘蛛，她以前带的队伍起码要鏖战半个小时才能击退它，至于击杀更是困难重重，需要付出一定惨痛的代价。
这种变异生物会污染异能者, 让她们精神崩溃, 或是污染指数上升。
“她的异能代价似乎很严重。”林傲盯着霍珠刚刚熄灭的左手说。
霍珠的左手手指融化，只剩下半截大拇指和手掌。她只烧了不到三分钟, 这样的燃烧速度放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堪称恐怖。
而且林傲注意到，随着燃烧时间的拉长, 霍珠燃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熄灭左手火焰的样子也很不轻松。
这不是一个能够长时间、大范围使用的异能, 使用这个异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去看看。”沈主任抓起纸笔就下车。
霍珠垂着刚刚熄灭的左手, 站在路边冷却自己的温度。沈主任拿着智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着她手掌的细节。
“唔……肌肤的纹理，血肉、神经、骨头的构造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沈主任两眼放光地说, “异能对人体的改造总是带给我很大的惊喜,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没法研究出它的原理，啧，蜡烛一样的人诶。”
“烧的时候你会痛吗？”沈主任问。
霍珠淡淡地点了下头。
“嗯。”沈主任记录了这项数据，“我看到你的手好像在逐渐地恢复, 这个速度……起码要养上一周才能完全恢复吧。”
“不过也不影响，左手完全烧掉也没事，反正不是关键部位，烧不死人的。”沈主任津津有味地说，她很快意识到了关键，“我看到你的头顶和脖子也有燃烧的痕迹，是燃烧不同的部位会有不同的异能效果么，你试过几个位置。”
霍珠点了下头，用右手指着自己的嗓子，又摇了摇头。
“你不能说话？”沈主任失望地挑了一下眉，“还是嗓子被烧掉了还没恢复。”
霍珠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她。
“但愿是还没有恢复吧。”沈主任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不能说话怪可惜的，沟通多费劲啊。”
“先不要聊了，霍珠你温度降下来了的话我们就继续赶路吧，这里不安全。”陈原从前面那辆车的车窗里探出半个身体说，“沈主任，这里不是你的实验室，把你那颗研究的心收一收。”
沈主任依依不舍地在霍珠身上摸了一把，一步三回头地爬回了车上。
车子继续发动。
“唉，她是谁的实验品，怎么没有分到我手上。”沈主任一边开车一边遗憾地拍着大腿。
已经自觉爬回隔离间的季如歌幽幽地说：“您的实验品还不够多吗。”
刹那间林傲心生不好，她一言不发地在副驾驶座上装空气。
“嘶——”沈主任兴奋地拍了两下喇叭，“小季啊小季，你这一下子给了我很大的灵感啊！”
她语速极快极兴奋地说：“小林是恢复型异能，小珠的异能缺陷是身体恢复速度慢，那么我把两个人的异能结合一下，是不是能制作出一个完美的蜡烛？她可以一边烧一边恢复，永远地燃烧下去，燃烧自己的每一个部位。”
有备无患，预感到沈主任要说什么的林傲提前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
“如果我们把这样完美的蜡烛劈成两半，她又恢复成两个，两个变四个……以后到处都是蜡烛，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分配到一根自己的蜡烛，那污染问题不是解决了？！”
“这是非常好的想法啊，具体该怎么操作呢。”沈主任扭头用看猪肉的眼神看着林傲。
“如果把你的身体切下来和小珠的身体拼接到一起会怎么样？”沈主任问。
林傲认真地思考，诚实地回答：“你会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沈主任说，“为了全人类找到光明，我愿意。”
“您和异管局的人真是一模一样。”林傲笑起来。
嘴里全是崇高、理想、光明，事实上傲慢、轻蔑，不择手段。以未来的美好为理由，轻描淡写地造孽。
沈主任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会儿，口头上把霍珠和林傲嚯嚯了一通后，也没有放过后排存在感很低的季如歌。
“话说，烛光似乎能无差别地净化一定范围内的污染。”沈主任的灵感源源不绝，“小季你身上的寄生之种没有受到烛光的影响吗？刚才你什么感觉？”
从理论上来说，寄生之种和变异的蜘蛛应该是一样的。一个是被污染的植物，一个是被污染的动物。
“没有影响。”季如歌说，“暖暖的，很安心。”
“难道寄生之种不是污染？”沈主任皱眉，“还是说我想错了，烛光对污染的植物没有效果……也有可能是距离问题。小季，下次你主动往前凑一凑。”
季如歌：“？”
她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往后主动缩了缩，恳切地拒绝：“我不敢。”
谁知道烛光会不会把她一起净化了，她发癫了才会主动往上凑。下次一定要注意躲远一点才行。
“呵呵。”沈主任踩着油门笑了两声。
很快，季如歌就领悟到了这声“呵呵”的真正含义。
路面一旁盘踞着漆黑的荆棘，它锋利的尖刺犹如交错的犬牙，新生的荆条正朝着马路中央涌动。林傲按着太阳穴，耳边重新听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呢喃与嘶吼。
沈主任额头充血，脚抵着油门没有松开。
越野车在三秒内加速至一百码，朝着变异的荆棘丛冲了过去。
以这种速度碾上荆棘新生的尖刺，即使是防爆胎也无济于事，轮胎会立刻炸开，越野车将失控地在地面翻滚，一头撞进荆棘丛的老巢，她们会连人带车被荆棘尖刺顶穿。
然后变成一串风干的腊肉。
“我劁你疯了停车啊啊啊啊啊啊——”季如歌咆哮到肝颤。
"好机会不能错过啊。"沈主任疯狂地踩油门，眼疾手快地打开了车内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地录下了季如歌的反应。
比荆棘来得更快的是后面的烛光。
是的，后面，她们刚刚已经一个加速超过了陈原那辆车。
荆棘仿佛幻觉一样从她们眼前消失，越野车顺利地从没有障碍物的路面冲了过去。
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主任猛然加速以后又急刹车，原地掉头，把车停到了陈原车旁。
车还没有完全停稳，沈主任扭头期待无比地观察着季如歌的反应。
活的。
寄生之种也活的。
“啧。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沈主任疑道，“奇怪，难道寄生之种不属于污染……哦，对，它是异能者释放出的异能，和这种野生被污染的植物不一样。”
“啧，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异能啊，非常特别的异能。”
没想到？居然？林傲注意到了沈主任的用词。
按照异管局之前提供的报告，她们已经确定了异能者A寄生了主教、季如歌、林傲，她们认为寄生之种是一种异能。
但现在沈主任却不这么认为，她更倾向于寄生之种是被污染的植物……那是不是代表异管局出的调查报告只是对外的一种敷衍说辞。
实际上，异管局没有停止对她们的怀疑。
林傲、季如歌、沈主任，都是异管局怀疑的对象。
甚至倒霉的姜渊也是？
姜渊，姜氏金铺，抢劫了金铺后被寄生的主教，以及被寄生之种干掉的堕落者，这和姜渊都有密切的联系。
或许这一次外出，不仅是为了将和寄生之种有关的人转移出教会的视线，更是为了深入地调查寄生之种。
林傲暗自提高警惕，但没有非常紧张。
“没有被烛光照死，快被你吓死了。”季如歌崩溃地抓着头发吼道，“你们俩都不怕是吗？”
“我是搞研究的啊。”沈主任理所当然。
“我是恢复型异能。”林傲假装同情。
季如歌：“……”
“换个驾驶员，叫陈原来，叫陈原来开。”季如歌拍着隔板抗议。
无效的抗议。林傲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想。一辆车上坐什么人，这都是异管局安排好的。
陈原默默地降下车窗，等着霍珠降温，同时不轻不重地用话敲打了一下沈主任。
“如果接下来您还不改改的话，就要请您掉头回去了沈主任。外面的世界和里面不一样，有点什么意外您作为一个普通人绝对第一个死，拜托您收敛一点吧。”
沈主任摊了下手。
降完温的霍珠回到车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陈原先不要开车。
她拿纸笔在纸上写道：为什么污染物这么多？姜渊的异能是什么？
“很敏锐嘛。”陈原嘟囔。
姜渊在后面瑟瑟发抖，身上卤蛋的香味越发浓郁。
“她的异能不重要，但是她的异能代价却很致命。”陈原干笑了两声，“她能够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吸引到一些贪婪的存在。”
比如抢劫了她家金铺的主教，比如半夜游荡的卤蛋大盗，再比如堕落者和变异生物。
第23章
这样很危险, 我的手只有一根。霍珠在纸上写。
短时间内连烧了两次，霍珠的左手已经烧到了手腕的位置，她需要花整整两周的时间才能把左手长回来。
以她们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 要么霍珠燃烧殆尽，要么她们被不断冒出来的变异生物搞死。
而且烧手很痛。
霍珠眼珠子滑了一下，瞥了眼后排低着头的姜渊，在纸上飞快地写道：把她丢掉。
她把纸上的字偷偷展示给陈原看。
只要一直吸引变异生物的姜渊离队，剩下的五个人就能安全，她也不用继续烧，继续痛了。
陈原“嘶”了一声，往后仰头, 只觉得这次任务充满挑战。
“不至于不至于, 我们还没有危险到这种程度，马上就要到了。”她指指前面倒塌的灰色建筑, “还剩二十几公里, 给个机会吧。”
特意把姜渊带出来不是为了把她扔掉的。
霍珠慢吞吞地把写了字的纸撕碎吃掉。
陈原从车窗伸手出去打了个出发的手势，随后发动车子开足马力, 两辆越野车在年久失修的马路上飞驰，逐渐靠近残败的建筑。
城外城, 是她们这次任务的目的地。
倒塌的建筑物顶端被经年累月的雨水腐蚀得斑斑锈锈, 人类的活动区域只存在于底端的一小部分，生活在底下的人如同蜗牛驮着自己死去的壳, 她们疲惫又隐蔽的生存。
车子离得近了, 林傲才看到下面的生机与奥秘。
墙面覆盖着一层加固用的金属架，灰色的水泥墙面和灰色的金属架结合，给人一种冷淡的锋利感，裸露在外的钢筋却与繁茂的植被交错, 墙面和角落爬满了郁郁葱葱的藤蔓。
冰冷和绿色，有一种机械开花的怪异美感。
沈主任减慢速度从架子下面穿过去，她们这辆车的体积很大，只能勉强挤着缝擦边。
“有点意思。”沈主任说，“同洲市的人都被骗了。”
这座城外城的状态超乎她的预料。
“被骗了？”林傲语气古怪地问。
“我们以为外面的人都住在破烂帐篷里。”沈主任讽刺地笑了一下，“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的那种，反正要多惨有多惨，通通是野人。现在一看过得还不错嘛，我居然看到了自来水管和电线杆。”
“你能想象吗，这种破地方居然能通水电。”
“和同洲市根本没办法比。”林傲看着轮胎滚过肮脏的地面。
“同洲市不会突然从角落里冒出变异生物，异能者都被管控了，生活的普通人居多，她们正常的上学、上班、娱乐、消费。”林傲撑着下巴实事求是地说。
同洲市还有在公园里听着歌练拳的老太太，免费对学生开放的图书馆，自动垃圾分类的机械手臂。
如果没有异能者和教会，在里面生活甚至比林傲原来那个世界还要好一些，因为同洲市的科技水平更高。
“里面肯定比外面好。”沈主任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外面过得太好了。”
一直生活在神国里的人对外面的人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当她们发现外面人过的比她们想像中稍微好那么一点时，这种怜悯就变成了一种类似被欺骗的不满。
“这里属于过得比较好的区域了。”季如歌解释道，“可能是离同洲市近，再远一点的地方路全烂了，车子都没办法开过去，很多地方不通水电的。即使是这里，水电应该也是限量限时供应的。”
沈主任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是吗，那谁知道呢。反正我听说的地方和这里可完全不一样。”
“您听说的那是黑暗区吧。”季如歌忍不住反驳，“那种地方危险重重，只有雇佣兵和异管局的队员才会进去，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黑暗区？林傲耳朵动了一下。
杜崇明之前派出去的小队就是去了黑暗七区寻找符箓。
所以神国之外的区域，即使变异生物和污染无处不在，也能分为较为安全的城外城，和更加危险的黑暗区。
城外城居住着一部分人，黑暗区里没有人居住，异管局对那里鞭长莫及。
如果她想要脱离异管局的控制，可以往黑暗区跑，在那里避一段时间后改头换面，再到城外城里生活。
当然这是比较理想的情况，林傲记得季如歌说过，被编号的异能者跑不了。
她得再了解了解，不能莽撞。
“你们这次到底是来做什么任务的。”沈主任开车跟在陈原后边，七拐八绕狭窄无比的通道让她很暴躁。
“嘭。”越野车直接撞断了一根撑出来的金属架。
季如歌恍惚了一瞬，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但仔细想想又没有印象。
“如果保密程度高，按理来说不会一次性带三个菜鸟出来做任务吧。”沈主任说。
季如歌回神，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也觉得有点奇怪，“也许到了就知道了。”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林傲在心里说。
……
陈原的车子在前面停下了，她把越野车顺着倾斜的墙面开上去，二层的墙壁坍塌后碎石砖瓦堆出了一小块平坦的区域，她拉了手刹，把那里当成了一个临时的停车场。
“真考验车技。”沈主任脸抖了抖，硬着头皮往上开。
这种环境里开车，优秀的技术倒不是首要的，她需要克服的是自己的心理障碍。
总觉得这个楼下一秒就要塌了。
林傲从歪斜的车上爬下来。
“终于到了，非常顺利，安全。”陈原咧嘴笑了一下，肉眼可见的放松。
她指指下面，“这里是异管局的临时安全点，我们在这里调整一下状态，季如歌先委屈在车里过一夜，明天我会给你们分配任务。”
明天？林傲皱了皱眉。
下车前她刚看过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这个时间不算晚，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才说？
提前一个晚上安排，执行任务的准备不是更加充分吗。
异管局故弄玄虚到底在做什么名堂？林傲心里升起不安的预感，她借着身后的车灯观察周围的环境。
如果发生冲突，提前观察过的环境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陈原掀开了角落里的一块井盖，露出下面直上直下的活动爬梯。
“下去休息一晚吧。”她率先往下爬。
林傲顺着爬梯往下，下面是一个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地方。
地面居然铺着实木地板，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舒适的软皮沙发，沙发前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球。
陈原出示了异管局的文件。
“欢迎，我叫占光明。”临时安全点的异能者检查完文件后，站在茶几旁对她们露出微笑，“一路辛苦了。”
这是个一米七的女人，有一头金色的自然卷短发，身上穿着长袍和斗篷，乍一看和教会的装扮有些相似。不过仔细看会发现衣服的细节处有些不一样，长袍上绣着十二星座的图案。
“还好，还算顺利。”陈原说着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现在还有热水供应吗？我想我们该洗个澡，吃点东西睡觉。”
“热水还有半个小时。”占光明说，“时间很充裕，你们每个人能洗四分钟。”
陈原一听就开始脱衣服。
“为什么是四分钟。”沈主任傻傻地问。
“因为热水洗完了要等一会儿。”占光明笑了一下，有点惊讶地去问陈原，“这位好像不是异能者。”
陈原和占光明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对，这位是沈主任，她只是个普通人。”
“那我会给她安排一个最安全的房间。”占光明认真地点头。
“一人一个房间吗？”林傲意外道。
“是的。”占光明从袖子里掏出一大串钥匙，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把，“你们先洗漱，等会儿我会把吃的送到你们房间。”
林傲分到的房间很狭窄，门打开里面就是一张床，没有落脚的地方，更没有窗户。
她关了门，坐在床上思考。
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所有的队员不是应该睡在一起，方便警戒和交流吗？为什么要特意在这么有限的空间里把每一个人都隔开。
这里到处都不对劲，今晚一定有事要发生。
“笃笃。”门被敲了，林傲朝外推开门。
占光明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碗白粥，“我给你送吃的。”
明天要做任务，今晚就喝点白粥？
“谢谢。”林傲拿了一碗，粥还是热的。
她随手放在……林傲动作一顿，环顾了一圈，暂时把粥放在床上。
“小心不要打翻了，早点喝。”占光明笑了一下，贴心地说，“等一下轮到你洗澡了。”
林傲点了下头。
占光明端着托盘走了。
林傲关上门，神色莫名地端起床上的粥闻了一下，没有闻出特别的味道。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准备喝。
林傲用【变形】把肚子往里凹出一个碗的形状，她把粥往里一倒，趁着洗澡的时候，把这碗粥冲进下水道。
她随意地冲了冲水就从卫生间里出来。
“你没有用沐浴露吗？”站在门口等的占光明问。
林傲：“……”这你也管，这种地方居然有沐浴露，东西肯定也有问题，傻子才用。
“不用，是犯法吗？”林傲奇怪又坦然地反问。
“当然不是。”占光明迟疑了一下，递出手里的牙刷和牙膏。
“这个我刚刚忘了给你。”她说。
林傲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牙刷是新的，但牙膏是旧的。
呵。
“我不爱刷牙。”林傲随口拒绝。
占光明：“……”
“你这个卫生习惯，很差啊。”排队进卫生间洗澡的沈主任路过嫌弃地吐槽了一句。
林傲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差就差吧，她知道自己干净就行。
不对，活着就行。
林傲躺在床上想，今晚她不打算睡了。
封闭的房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林傲能听到外面的人一个接一个洗漱完毕，然后安静了下来。
热水供应是到晚上八点结束。
也就是说，现在满打满算，也才晚上八点。
林傲贴在门缝上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
她的听力比常人更加敏锐，外面细碎的动静声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她听到了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她们已经睡着了。
还有一个人，正在顺着活动爬梯往上爬。
那个人的动作听起来很熟练，应该是占光明。
她爬上去，然后从上面抽走了活动扶梯，从外面盖上了井盖。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会儿，林傲动了一下。
不对，还有一个人呢？
“咚咚。”外面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剩下的那个人，正在一扇一扇地敲门。
第24章
“喝点粥吧。”占光明打开了越野车的后备箱。
她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白粥递到季如歌面前。
季如歌恍惚了十来秒, 才从占光明手里接过粥，碗有点烫，她手抖了一下。
“小心一点。”占光明说。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季如歌犹豫着问, “我……好像来过这里……”
她朝外打量，看到了外面奇特的建筑造型，那块倾斜的墙面，还有碎石铺出来的小平台。
似乎有点熟悉，但又没有那么熟悉。
城外城这样的场景很常见，她应该没有来过这边才对，可能只是错觉，她太累了。
“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占光明的声音忽远忽近, “喝了粥早点休息吧, 一觉睡醒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的很有道理啊，季如歌略显迟钝地低头, 举起碗凑到嘴边。
圆圆的碗里盛着白粥, 煮开的米粒沉在碗底，上面白色的米汤亮晶晶的。
亮晶晶的……粥？
手里的碗变得又冰又沉, 季如歌浑浑噩噩的暗金色竖瞳陡然一缩，她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哪是什么白粥, 那分明是一颗透明晶莹的水晶球。
“啊。”
季如歌头皮发麻, 刚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
“你怎么了？”占光明坐在季如歌身边, 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把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你好像看错了什么东西。”占光明轻轻笑了一声，季如歌顿时呆滞在原地。
“让我来帮你吧。”她说着，把手搭在了水晶球上面。
季如歌刚刚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精神恢复平和，随着水晶球周围散发出的柔和波动，她的嘴角逐渐扬起了一丝笑容，像是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普通人，正常地上班、下班，攒钱买房子，想要从妈妈身边搬出去住。
偶尔有一些争吵，但无伤大雅。
“过去的那些回忆很美好，是不是。”占光明温柔地引导着，“美好的过去总是短暂的，让我们把它放进记忆的深处好好珍藏，不要给任何人看……包括你自己。”
季如歌的视线模糊起来，各种各样的记忆在她脑海中翻腾，她的表情从放松变得痛苦。
“遗忘吧……遗忘吧……”占光明在她耳边喃喃道，“美好的、痛苦的、遗憾的，把那些记忆都遗忘吧，让你的灵魂变得纯净而光辉，为了更加理想的未来，我们将奉献出所有的忠诚。”
一声声精神诱导在她脑海里回荡，曾经打下的精神烙印重新加固。
“不。”季如歌合拢的眼皮剧烈地抖动起来，似乎要强行睁开眼睛。
占光明皱了皱眉，手里的水晶球正要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
“去死。”季如歌豁然睁眼，她一把打翻了水晶球，扑到占光明身上两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往死里收拢，“我想起来，我通通想起来了！都是你！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这些该死的异能者。”
面对季如歌突如其来的暴动，占光明不慌不忙地屈起胳膊往上狠狠一个肘击。
季如歌吃痛，双手下意识地松开，占光明乘机往旁边一撑胳膊起身，手指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
潮水般的回忆涌上她的脑海，季如歌再次恍惚，陷入光怪陆离的过去。
……
“如果世界上没有异能者就好了。”年轻的季如歌站在窗边，望着夜晚的街道叹道，“真想出去看看夜晚的星空。”
“你在家里看也是一样的。”季妈妈从客厅瞟了一眼说，“但你最好把窗帘拉上，免得被怪物盯上了。”
“好吧。”季如歌耸耸肩，识趣地把厚重的窗帘拉好。
她们把异能者称为怪物，它们夺走了属于人类的夜晚和安宁，还夺走了她们的朋友、亲人。
季如歌非常、非常、非常厌恶异能者。
“屋里怎么这么黑啊。”季如歌在墙壁上摸索电灯的开关。
季妈妈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一样抬头，“灯不是一直开着……”
她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白色的天花板上趴着一只怪物。
它有一张人类的脸庞，身上还穿着异管局的制服，伸出来得四肢软趴趴黑漆漆的，扭曲地黏在灯上。
一个刚变成堕落者的异能者。
“跑！”季妈妈发出短促的尖叫，她毫不犹豫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却在扭头的一瞬间，视线猝然凝固。
只见她无比熟悉，每天相见的女儿，在黑暗里露出了一双暗金色的竖瞳。
“你……怪物，怪物！”季妈妈厉声尖叫，猛地退了两步，用陌生防备的眼神盯着她。
“妈妈，快跑啊。”季如歌全然不知，紧张地朝着妈妈跑过去。
一道黑影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
所有的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季如歌僵硬的腿只来得及迈出两步，就看到地面上蜿蜒出红色的血迹。
怪物，杀了她的妈妈，又把血红的眼珠转向了她。
这一切像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
“啊——”
“砰——”
尖叫声和枪声同时在屋里响起。
异管局的人很快赶到了，她们处理了逃窜变异的同事，对逝者默哀，然后，又把枪口抵上了季如歌的额头。
“刚刚觉醒的异能么。”一个异能者说，“好像不是堕落者。”
季如歌浑浑噩噩地抬头，露出非人的瞳孔。
“带回去做个检测吧。”她们说。
“不……要……”季如歌浑身颤抖，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她从只言片语里猜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摸索着自己的眼睛，两只手用力想要把它抠出来。
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异能者，一个怪物呢？季如歌茫然又崩溃地想，就是怪物杀了她的妈妈啊，她怎么会变成怪物，她一直都是一个正常人，一定是搞错了。
她不要成为一个怪物。
“精神污染。”她们习以为常地安排着一切，制止了季如歌自虐的行为，“带回去测一下san值，看有没有办法救一下。”
……
“异能强度不错，效果也很实用，就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对异管局很排斥，有强烈的自毁倾向。”做完检测的沈主任惋惜地摇着头，“这样的人是没办法替你们做事的，关起来吧。”
“唔。”站在检测室里的人想了想，“我们再尝试一下，她的异能很稀有。”
“难不成还有办法让她选择性失忆吗。”沈主任随口说道。
……
曾经见过的脸孔和眼前的脸孔逐渐重叠，季如歌耳边再次听到了那些呓语。
“我们是守卫人类的异能者。”
“为了黎明的曙光和希望，我们奉献一切。”
“遗忘那些该遗忘的，铭记此刻该铭记的。”
“我们应当忠诚、奉献、无私、无畏，遵从规则，服从指令，停止思考。”
季如歌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陷入了一片空白，她跟着耳边的声音低语道：
“我们应当忠诚、奉献、无私、无畏……”
“很好。”占光明拿出了异管局的文件，在上面打了个一个勾。
任务内容一：
重新封印并检查季如歌的记忆，加固她的忠诚烙印。（已完成）
任务内容二：
封印并检查林傲的记忆与秘密，确认她体内另一个灵魂的存在，打上忠诚烙印。
任务内容三：
封印并检查霍珠的记忆……
……
如有意外，立刻通过沈无秋主任的远程通讯器发送报告。
“忙死我了。”占光明看着任务文件伸了个懒腰，从车里捡起刚才被打翻的水晶球。
“下一个是，林傲。”
……
林狂从床上慢悠悠地爬起来。
她动了动鼻子，发现从门缝里飘进来一股烟味和卤蛋香。
林狂摸着自己咕嘟叫的肚子。
“一会儿的功夫给我跑到什么地方来了，这是哪儿啊。”她嘀嘀咕咕地摸了下门锁，用异能直接打开了房门。
【开锁】是她昨天晚上新拿到手的异能，不管是什么锁，只要用手轻轻一摸就能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打开房门出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林狂在空荡的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喝掉了茶几上冷透的两碗白粥。
没吃饱。
她朝着某个方向走了两步，“卤蛋。”
“算了算了。”林狂惆怅地停下。
她的记忆里，林傲不久前才严厉地批评过她想吃卤蛋的行为。
“我就看看，也不影响吧。”林狂沉吟片刻，悄无声息地一扇接一扇开门。
咬不动的蜡烛、香喷喷的卤蛋、被自己骗了的大傻蛋、该死的沈主任……嗯？林狂挑了挑眉，发现沈主任体内寄生的菟丝子。
寄生，就是要杀掉的意思吧。
林狂走进沈主任的房间。
她的房间要比其他人的都大一些，还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些文件和草稿。
林狂搓了点小火苗把它们都烧成灰。
“咔嚓。”她扭断了沈主任的脖子，通过手感，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竖着长天线的机器。
“什么东西。”搞不懂的东西林狂通通毁灭。
她一个用力，机器成了粉末。
解决完沈主任，林狂回到客厅，正好见到头顶疑似井盖一样的东西挪开。
她透过圆溜溜的洞，和外面那个陌生的金发女人四目相对。
“你……”占光明拿着梯子，内心危险的雷达疯狂预警，她一点一点往后挪着梯子，“你怎么醒了？”
“我为什么不能醒？”林狂直接从下面跳上来。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第25章
“我在擦我的水晶球。”占光明掏出了自己的水晶球。
星空下的水晶球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红橙黄绿各种瑰丽的色彩在内部交织，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林狂直愣愣地盯着，感觉那颗水晶球像黑洞一样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主动上前摸了一把。
冰冰凉凉的，很圆润，很好摸。
喜欢。
“我也想要水晶球。”林狂说着就要上手去抢。
“喜欢的东西不能靠抢。”占光明手指微微一动，水晶球顺着她的胳膊滚进她的袖子里。
想跑没那么简单，林狂凭着本能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咔嚓一声脆响，占光明被攥住的部位骨头碎了。
占光明脸色瞬变，诧异地抬头看向林狂。
根据异管局提供的信息，林傲是一位B级恢复型异能者, 具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她的精神状态稳定, 污染指数波动不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喜欢得寸进尺, 身上隐藏着不小的秘密。
异管局怀疑她和污染她的怪物达成了共生状态，但就算是这样, 她的力量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这样的先例。
异管局提供的信息有问题，不能用对待恢复型异能的态度面对她。
心念电转间, 占光明整理好了思路, 她用异能【蒙蔽】自己的感官，让自己暂时无法感觉到疼痛。
紧接着, 水晶球顺着她的胳膊主动滚进林狂手里。
“你喜欢就送给你。”占光明的声音很轻, 像是害怕激怒面前的人，她把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温柔又腼腆地说，“我们是好朋友, 互相赠送礼物是应该的。”
林狂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晶球。
朋友，礼物，互相赠送。
她迟疑地把玩着水晶球，思索自己有什么能够交换的礼物。
卤蛋？那个好像不算。
“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占光明说，“我们是最亲密的战友，你可以拿你的秘密来和我交换。”
秘密。林狂不由顺着她的引导想了下去。
“我……”林狂顿了顿，老实地说，“不想和你做朋友。”
朋友居然还要交换礼物，太不划算了。
占光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但我们都是守卫人类的异能者，是强大而光荣的战士。”她没有放弃，再接再厉地往下说，“我们守卫在黑暗里，与变异生物搏斗，对抗着变异。”
“我们是人类未来的曙光，没有我们的牺牲，人类将被黑暗吞噬。”
“只有我们行走在唯一的正确的道路中。”
林狂呆呆地抬头。
占光明又复述了几遍，最后她说：“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秘密。”
“是的，我们之间不应该存在秘密。”林狂跟着说。
“所以你的秘密是……”占光明问。
林狂脸上露出挣扎和痛苦的表情，她张了张口。
占光明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我不知道什么算是秘密。”林狂憋出了一句话。
林傲或许有很多秘密，但林狂没有。
“……”占光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颗水晶球，怀疑自己的异能出现了问题。
“干什么？你要抢？”林狂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视线，警惕地把水晶球塞到自己衣服里。
占光明发现“林傲”有点笨。
这种笨，不是因为异能【蒙蔽】而展现出的笨，而是一种属于她自身的笨拙。
她的思维方式，认知，似乎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和她睡前的状态也有很大差异。
难道说，眼前掌控这具身体的，就是林傲体内的怪物吗？
占光明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林狂眉头一皱，发现了自相矛盾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刚才的那些话。
什么守卫啊，希望啊，牺牲啊。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这么做？
“你们电击我，还想要我加入你们。”林狂一字一顿地说，“我又不是傻子。”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记仇啊。
“这是规则，也是秩序。”
一道声音从占光明身后传出。
季如歌打开了越野车的后备箱，从里面走出来，站到了占光明的身后。
她暗金色的竖瞳带着不可冒犯的威严，牢牢注视着林狂。
双重夹击，林狂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杂乱的声音，再次陷入了迷茫。
“只要是异能者，就要服从异能管理局的管理，这是规则。”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在林狂的耳边回荡。
“如果没有人愿意牺牲，世界将会陷入无休止的混乱，因此我们必须牺牲，这是规则。”
接二连三的声音敲在了林狂的心上，她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混沌着想要加入，又头痛欲裂地想把人都杀了。
“人人如此，你也不该例外。”她们说。
林狂没能忍住，往前迈了一步。
“你们说的对。”她说。
异管局是为了守护人类而生，这是光荣而伟大的组织，她不应该为了一点小小的事而怀恨在心，与其作对。
异管局只是差点杀了她，但没有真的杀了她，她要心怀感恩。
季如歌和占光明对视一眼，互相松了口气。
“把水晶球还给我。”占光明伸出了那条没有断掉的胳膊。
林狂依依不舍，但没有拒绝，慢吞吞地掀开衣服，把水晶球掏出来。
“我先去包扎手臂。”占光明脸色苍白地说。
接连【蒙蔽】两个B级异能者对她来说是很大的损耗，再加上手臂骨折，她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等恢复好了再慢慢盘问“林傲”身上的秘密。
“我来帮你。”季如歌拿起一旁的活动扶梯，帮她把扶梯放回原处，方便她爬下去。
就在一切都要告一段落时，陈原晃着身子从房间里出来，她走到客厅，有些仓皇地抬头对季如歌说：
“沈主任被人杀死了。”
“我干的。”站在旁边的林狂双手抱臂十分坦诚地说。
季如歌：“……”
占光明：“……”
陈原：“？！！”
季如歌和占光明的第一反应出奇一致，她们“唰”一下从林狂身边拉开距离。
“你干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原眉毛愤怒地挑起，她踩着扶梯爬上来，咬牙切齿地问，“你疯了？那可是沈主任。”
“对不起，因为她之前差点把我电死了。”林狂不太熟练地道歉，她看了一眼占光明。
“但我们是异管局的队友，我们必须牺牲。”
“这是规则！”林狂庄严地补充道。
“神经病啊。”陈原目瞪口呆，在这一刻无限接近真相。
林狂没有否认，认真地点了下头。
“占光明你给她洗脑是不是洗出问题了，她把沈主任给杀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篓子吗！那可是沈主任！他爹的，我真是服了。”陈原急的团团转，口不择言道，“现在立刻，所有人和我一起回去接受处理。”
她一个人可承受不了异管局和检测中心的怒火。
“你在放什么屁。”占光明也急了，“她就算杀了沈主任，也是洗脑之前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粥里你没下药吗！”陈原怒道，“她怎么提前醒了，她要是没醒，沈主任能死吗？”
“下了啊！你没看剩下两个人睡得跟猪一样！”占光明恨不得用水晶球去砸陈原的脑袋，“我干这么多年了我出过纰漏吗，粥、沐浴露、洗发水、牙膏、枕头，就连矿泉水里我也处理过了，客厅的蚊香也是特制的。”
“我告诉你，你想往我这里甩锅，做梦！”
一旁观战的林狂和季如歌脸上的表情顿时很精彩。
“你——”陈原伸手指着占光明，动作突然一滞。
“沈主任的死和占光明没有半点关系。”占光明笑了一下，一字一字说道，“你们来的路上她就已经被林傲杀了。”
陈原凝固了，三秒后。
“你说的对。”她恍惚地说着，“沈主任被林傲杀了，完了，全完了。”
“我可以解释。”林狂努力地说。
“解释？你要怎么解释？”陈原抓着头发，一步步逼近她，“你现在只能以死谢罪，一命还一命。”
“我可以寄生她，吃了她。”林狂全盘托出，“沈主任会的我都能学，我可以弥补我之前的错误。”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寄、寄生，你是什么意思……”陈原结巴了一下，用眼神偷觑季如歌。
季如歌也摇摇欲坠。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之前犯下的错，我可以弥补的。”林狂试图讲道理，“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我错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她说着，身体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蔓延出黄绿色的丝藤。
她们看她的眼神与怪物无异。
菟丝子张牙舞爪地扑向占光明，在她的尖叫声里缠住了她的身体。
“你的异能，借我一下。”林狂想借用异能来说服陈原，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不会杀了你的，只是借用一下。”
“你是要吃了她的异能吗？”陈原问。
下一刻，她的掌心凝聚出毁灭的波动，剧烈的火光在林狂和占光明中间爆炸开。
“嘭——”
菟丝子和占光明同时炸成了无数碎片，消失在林狂眼前。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陈原手里再次凝聚出毁灭的波动，“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林狂表情空白，一会儿看着眼前炸出来的坑，一会儿看向陈原手里的异能波动。
“你们不讲道理。”她心里紧绷的理智断掉了，“刚刚都在骗我。”
脑海里重新涌现出一些话。
理想、光明、服从……该死的怪物。
“滚！”
那些在她脑海中不断涌现的话语全部消失了。
如果相信了异管局，她会和占光明一个下场，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就被牺牲。
林狂伸手，捏住了陈原。
第26章
林狂收紧五指, 感觉到了明显的阻力。
陈原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不明显的柔光，她身上带着防御性的装备，林狂竟然没能一下子捏死她。
“呵。”林狂冷笑了一声, 掌心燃起高温的火焰，同时，陈原体内的血液温度开始不正常的降低。
柔光无法抵挡陈原遭受的所有攻击，内冷外热的双层夹击之下，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皮肤上燎起了一串水泡。
“监管区里那些异能者，都是你杀的。”陈原靠着自身的装备勉强支撑着，表情又惊又怒, “这是江茗文和火枚的异能！你还杀了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林狂很不委婉地拒绝了。
事实上, 她不仅获得了江茗文的【失温】和火枚的【燃烧】，还从两个不知名的异能者手里获得了【开锁】和【狂奔】。
这只是四个小小的C级异能。
最重要的是, 林狂杀了王嫱, 获得了一个A级的异能【撕裂】。
A级异能赋予她的，不仅是超乎想象的强悍体质, 而是一种绝对力量。
“我有一个异能，还从来没有好好用过, 我也不知道它有多强。”林狂没什么耐心地说, 指节发出一连串的暴响，双臂肌肉瞬间紧绷到极致, 无法抵抗的力量从她的掌中蔓延而出。
“你很荣幸, 是第一个。”
陈原皮肤表面的火焰与体内冰冷的血液同时恢复正常，她来不及惊喜，眼中的火光一晃，只听“撕啦”一声, 自己体表的无形屏障被撕裂开，她脸色微变。
紧接着第二层、第三层柔光接连亮起。
单独离开同洲市执行高危任务，陈原的准备不可能不充裕，防御性的装备、神学物品她装了好几个口袋。哪怕是杜崇明亲至，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伤害。
陈原有绝对的信心。
“砰砰砰——”陈原拔枪，近距离地快速射击，满匣子弹尽数倾泻。
枪声如惊雷，震耳欲聋。
陈原使用的是最普通的手枪，而不是杀伤力更强的大口径步枪。
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类的肌肉和骨骼能经受住这样连续的冲击力。子弹会旋转着撕裂林狂的肌肤、内脏，洞穿她的身体，给她留下血淋淋的大窟窿。
然而陈原失策了，林狂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她的腹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子弹从缺口里穿过，打在远处的墙壁上溅出火星。
她完美避开了所有伤害。
从主教身上获得的异能【变形】等级只有B级，却是林狂身上最实用的异能，没有之一。
教会身上果然都是好东西。林狂抽出千分之一秒钟感慨了一下。
“你！”陈原瞳孔骤缩，拔腿就想跑。
林狂长腿狠狠一踹，哐当一声把陈原踹翻在地，她欺身而上，手上动作不停，硬生生地凭借蛮力一层一层扒开陈原的防御。
“你简直像个老乌龟。”她骂道。
“撕啦。”
能够抵抗冲锋枪扫射的第十二层防御，在陈原震愕的目光中轻而易举地被撕成了碎片。
林狂花了一分钟，终于撕到了最后一层。
“季……”陈原朝着季如歌的方向看过去，做出最后的求助。
目之所及，季如歌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我和你拼了！”陈原嘶哑地喊道，她鼓起力量，视死如归地在掌心凝聚出毁灭的波动，再次使用自己的异能【爆炸】。
这种情况下的爆炸，她自己和林狂都会被炸成碎片。
但陈原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她要和林狂同归于尽！即使杀不了林狂，她也要杀了自己，绝不让异能落入林狂手中。
林狂皱起眉头，正要将陈原撕裂的双手却骤然一滞。
占光明死了，但她的精神干扰没有完全消失，在最关键的时刻阻挠了她的动作。
保护……队友……异能……还没寄生……林狂登时反应过来。
爆炸的光芒在林狂眼中膨胀，将她们一起吞噬。
林狂弯下腰护住了陈原脆弱的身体。
下一秒，炮火加身。
林狂毫发无伤，陈原奄奄一息。
“呼——”林狂松了口气，擦掉额头紧张的汗水。
菟丝子顺利地钻进了陈原体内，抽走她残余的生命力。
林狂在周围翻找了一下，没有找到占光明的碎片。
“可恶。”她捏紧了拳头，痛失宝贵异能。
“怪……物……”陈原气若游丝地望着她，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你才是怪物呢。”林狂皱着眉，手掌心钻出一株菟丝子，“这是植物，这你都不懂。”
陈原的话音戛然而止。
“还有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林狂打了个哈欠。
她闭上眼感受季如歌体内的菟丝子方向。
林狂奇怪地“嗯”了一声，走到越野车旁边，打开门和里面静静坐着的人对视。
“你没跑？”林狂困惑地歪头。
“有什么好跑的。”季如歌的眼神里流露出林狂无法读懂的神色，“跑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杀了我，拿走我的异能吧。”她淡淡地说。
林狂：“……”
“你们这里……”林狂苦恼地问，“是比较流行自杀吗？”
自杀的概率未免也太高了吧，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你挣扎一下。”林狂命令道。
“我已经挣扎很久了。”季如歌用她黯淡的金色竖瞳看着林狂，“我感到非常的疲惫，精神和身体都不属于我的那种疲惫。”
“你懂吗？”季如歌不抱希望地问。
林狂又打了个哈欠，她简短地说：“懂。”
她现在是有点累了。
“这个世界乱掉了。”季如歌喃喃道，“这里没有对与错，只有强与弱。”
“弱者成了怪物。”她透过车窗，看向星空，“强者却被称为……”
话音未落，季如歌在林狂眼前开始毫无征兆地融化。
林狂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困意立刻被吓跑了。
“等等，等等。”菟丝子立马开工。
几分钟后，林狂对着倒车镜自我欣赏了一会儿。
永久的金色竖瞳，可真帅啊。
没等她欣赏几分钟，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咦？”林狂低头。
支撑墙面的金属架在微微颤抖。
轰隆！
被连番轰炸的房子猝然坍塌，炸起漫天烟尘。
身后的楼因为连锁反应正在一栋接一栋的倒塌，林狂奔跑得飞快，
黑夜里她没有仔细辨明方向，只是凭借着本能和【狂奔】，一路朝着自己认为安全的方向跑去。
无数景色在她眼前掠过，风吹起她被轰炸得破烂的衣服。
“呜呼——”林狂被炸得黢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忍不住张开嘴欢呼，吃了一嘴烟尘后灰溜溜地闭上嘴。
她纵身跃入一栋烂尾楼，在地面上打了个几个滚。
好像安全了。
林狂的眼皮沉重地合上。
……
同洲市的异能监管区，气氛犹如凝固般的沉重。
“所有的牢犯都在这里么？”教会派来的红衣主教淡淡地望着下面的人。
下面每一个房间的门和窗都打开了，穿着麻黄色衣服的异能者们站在门口，茫然地等待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审判。
“都在这里。”杜崇明喉咙上下一滚，“除了部分出任务的异能者，不过这是符合规定的。”
异管局经常会根据不同的任务，挑选一部分合适的异能者执行任务。这不仅方便了异管局，对异能者也有好处，可以减缓她们部分的刑期。
红衣主教的食指在卷轴上缓慢地摩挲，“嗯。”
“一共派出去了一百一十二人，这个人数。”她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不算多，在教会的允许范围之内。”
杜崇明的神经悄无声息地紧绷了。
“林傲。”红衣主教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盯着卷轴上的名字。
这个名字位于卷轴的末端，是新编号的异能者。
“她这么快就能出去执行任务了吗？”红衣主教转过脸，用不容质疑地声音道，“调取她的信息过来，我要看。”
“好的。”杜崇明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她镇定地从旁边抽取林傲的资料，自然地说道，“她是个挺优秀的异能者，没有犯过罪，所以这次任务加上了她。”
“你对她有印象？”红衣主教问。
“一点点。”杜崇明说着，递出了手里的资料。
“失忆……B级异能者。”红衣主教扫了一眼，“查不到她原本的真实身份吗？”
杜崇明叹了口气，“以我们资源库目前的检索能力，暂时还没有查到。”
“从资料上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红衣主教说。
杜崇明谦和地垂下头，“在您的眼里，自然算不上特别。”
“林傲、霍珠、姜渊。”红衣主教一个一个念出了任务名单上的名字，“陈原、沈无秋、季如歌。”
她顿了一下，慢悠悠地勾起唇，“后面三个人，怎么都死了？”
“死了？”杜崇明从听到沈无秋的名字开始，后背就开始出冷汗。直到听到后半句，更是无法克制地抬头，露出震惊的表情，“三个人都死了？”
“嗯。”红衣主教放下了写满名字的规则卷轴，从虚空里拿出一支笔。
“沈无秋、陈原、季如歌，先后死亡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红衣主教凝视着杜崇明，手里的笔在林傲的名字旁边轻轻一碰，留下了一个猩红的点。
“你猜，你派出去的这支队伍遭遇了什么？”笔在剩下的三个名字上来回徘徊，“唔，凶手会不会在她们之中呢？”
杜崇明冷汗涔涔。
“你说林傲是个……挺优秀的异能者。”红衣主教说，“那么我给她们两天的时间，如果她们没有回来的话。”
红衣主教手里的笔在一个名字上轻轻一划，红色的墨水覆盖了上面的名字。
监管区内，一个异能者凭空消失。
“如果没有回来的话，那就只好都去死了。”红衣主教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27章
林傲睁开眼的时候, 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她身处一栋四面通风视野开阔的陌生烂尾楼，一眼就能直接看见外面能见度极低的灰色天空，还有周围高矮不一造型奇特的破楼房。
目之所及, 满目疮痍，见不到半个人影，更别提那些异管局的队友了。
林傲环顾四周，深深吸了口气。
“冷静、理智、克制、加油，我是专业的，相信自己！”
她敲了敲脑袋，试图从空空荡荡的大脑里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门外传来敲门声，鼻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烟味, 她屏住呼吸, 但还是失去了意识。
林傲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造型。
虽然毫发无伤，但半个面被炸得乌漆嘛黑, 如同一碗搅拌均匀的黑芝麻糊。衣服也似乎被火撩过, 像蜘蛛网一样顽强地挂在她身上。
林傲太阳穴跳了跳。
她就是顶着这幅样子招摇过市，跑到这里来的？
算了, 林狂丢的脸和她林傲有什么关系……大不了这张脸以后不用了。
理智回笼，林傲缓过神, 才发现自己多了两个异能。
异能【爆炸】和异能【金瞳】。
前者不知道来自哪个异能者, 后者明显属于季如歌。
“季如歌被我杀了？她死了？”林傲惊愕不已，心率瞬间飙到了一百八,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把眼睛移到手掌上看了一眼。
眼睛果然变成了无法恢复的金色竖瞳。
这太明显了，林傲把两只闭着的眼睛移到后脑勺，用头发盖住。
她又在脸上用【变形】弄了一双正常的眼睛出来。
【死了，都死了。】林狂被惊醒, 迷迷糊糊地说。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傲懵了。
林狂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才说。
【圆圆脸的女人杀了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
“啊？”林傲怀疑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圆圆脸的不是陈原吗？
陈原杀了占光明？没道理啊。
【然后她又想杀了我和季如歌。】林狂说。
【我把圆圆脸反杀了，季如歌突然化掉了，我就抓紧时间把她也杀了。】
林傲：“……”
这是多么刺激而又混乱的夜晚。
【金色头发的女人有精神类异能，可惜我下手晚了。】林狂丧气地说。
“够了，你的战绩已经够了。”林傲头疼地捏着自己的鼻根，“那个圆圆脸……陈原，她是变成堕落者了吗？”
林傲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不是。】
林傲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她严肃了语气，“你给我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
【哦。】
林狂听起来有点郁闷，但又理直气壮地把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季如歌说了一句弱者成了怪物，强……】
“停！”林傲立马打断了林狂，“剩下的半句话不用说了。”
再说下去，林傲就该去见季如歌了。
【然后楼塌了，我跑了，迷路了，困了睡了。】
林傲梳理了思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从林狂的讲述来看，她昨晚的处理方式有些鲁莽，但没有太大的问题。
她暴露了自己的寄生异能，但知道秘密的人都解决了，没有留下隐患。昨晚死了四个异管局的人，她们和教会不一样，不会直接暴露凶手的脸。
就算异管局调查这件事，林傲也可以把一切都推到占光明身上。
她是精神系的异能者，长期驻扎在外，是最完美的甩锅对象。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我们是回去，还是趁机离开。”两个选择各有利弊，林傲询问林狂的意见。
【你在问我？】林狂无比震惊。
【这种事我也能有选择的权利吗。】
“……”林傲闭上眼，“是我昏头了。”
不急着做出选择，先了解一下城外城的情况也不迟。
此时一道身影从断裂的墙壁后一闪而过，林傲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道身影追过去，警惕地问：“谁在那里？”
灰色的身影呲溜一下钻进了一处坍塌的建筑底下，下面是个洞口。
林傲盯着那个破洞犹豫了半秒钟，钻了进去。
她现在是A级的力量型异能者，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林傲正在逐渐改变自己处理事情的风格，减少不必要的谨慎。
从洞口钻进去，里面是一处狭窄的通道，林傲边走边改变了自己的外貌。
当然，衣服暂时没有办法恢复。
林傲用手搓掉了脸上的灰。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牢固的铁门，上面有一个能从里面打开的小窗口。
林傲根据国际惯例，按照三长两短的间隔敲了门。
小窗口被人拉开，一双眼睛在后面审视了林傲几分钟。
“吱呀——”
沉重的铁门居然顺利地打开了，喧闹的声音混杂着各种味道从里面扑了出来。
林傲捏住鼻子，缓步朝里走。
这里似乎是城外城的一个酒吧兼交流据点，聚集了不少的异能者，她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桌子边，喝着劣质的啤酒，聊着新发生的事。
林傲不出意外地听到了昨晚发生的大爆炸事件。
内容和林狂说的差不多，她们只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后来看到整栋楼都塌了。
“没人跑出来吗？”有人眼神闪烁地问。
“今天早上有两个人开着一辆车从废墟里出来了。”另一个说，“她们昨天晚上一共开了两辆车过来，一辆被开走了，现在还剩了一辆车在废墟里。”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说话的那个人呵呵笑了一下，接着说：“剩下的那辆车已经被拆了，是同洲市那帮杂碎的车。”
霍珠和姜渊还活着，她们开车离开了。
林傲没有表露出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径直从这张桌子旁走了过去。
她坐到了酒吧的吧台边，冲着酒保点了下头，“一杯啤酒。”
林傲已经看过了菜单。
酒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揶揄地开口道：“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一套衣服。”
“……”林傲捏碎了面前的空杯子。
“五十块。”酒保说，“现金交易还是走账户？”
现金？账户？林傲在心里点了一下头。
城外城果然有一套成熟的规则与体系，在这里，林傲不用像在同洲市一样步步受限，担忧自己没有合法的身份和资金账户。
城外城的人和林傲是一样的。
“没钱。”林傲坦然地摇了摇头，当着酒保的面掏了一下仅存的唯一一个完好的裤兜，里面只有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
酒保若有所思地盯着林傲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低笑了起来。
“哦——原来是刚从城里跑出来的小可怜啊。”
林傲即没有急着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没有钱，但是可以和你交换一个消息。”林傲早有准备地说。
“可以。”酒保擦了擦手里的杯子。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林傲说。
酒保嘀咕了一声：“故作玄虚。”不过是一个价值五十块的消息。
“我不想你一分钟以后后悔。”林傲微笑。
“跟我来。”酒保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领着林傲走到了吧台一侧的厕所隔间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酒保蹲在马桶盖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林傲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她压低声音说，“‘乌托邦’被抓了。”
林傲在杜崇明提供的名单上见过一个代号为乌托邦的人，她觉醒异能后逃离了同洲市，后被异管局意外抓捕，关到了监狱里。
乌托邦的异能等级是A级，林傲猜测以她的实力，不会寂寂无名。用这个消息抵一个二手酒杯绰绰有余。
酒保僵了一下，很快掩饰了异常，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谁是‘乌托邦’？”
“你是想赖账吗？”林傲张开手掌，露出被她捏成粉末的酒杯碎片。
酒保咽了咽口水，“当然不是。”
“你还有更多的消息吗？”酒保紧张地扫了这位神秘又破烂的顾客一眼道，“我们可以付出报酬。”
“她现在还活着。”林傲说，“但不一定能活几天了。”
这是一句废话，但酒保明显焦虑了起来。
有意思，她好像歪打正着，找到乌托邦的组织了。林傲观察着酒保的微表情。
“你该付我报酬了。”林傲提醒道。
“您。”酒保蹲在马桶盖上犹豫了一会儿，“我能去请示一下老板么，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们想用更多的东西来和您做交易。”
“可以。”林傲打开了厕所隔间门，“我在这里等你。”
她已经用【金瞳】粗略地检查过了，这里最高只有B级异能者。
酒保急匆匆地走出厕所，林傲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洗手。
水龙头里流出了温水。林傲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里的老板，过得比异管局的占光明还要奢侈。
几分钟以后，一个魁梧的寸头女人走进了厕所。
林傲走进隔间，寸头女人跟着挤了进来，关上了门。
林傲被迫蹲到了马桶盖上。
“我想要知道，从监狱里安全逃出来的办法。”寸头女人开门见山地说，“如果你有办法，我可以在城外城给你提供一个非常隐蔽且坚固的住所，帮助你在这里立足。”
林傲眼神闪了闪，“你没有诚意。”
开什么玩笑，监狱外面就是异管局和检测中心的大本营，还有教会的人看守，傻子都知道逃狱的困难程度。
“再加五百万通用货币。”寸头女人咬了咬牙，“还有两张雷电符箓。”
林傲摇了摇头，“我没有逃狱的办法。”
寸头女人眼神黯了下去。
“但是我知道她的服刑时间只有三个月。”林傲别有深意地说。
她们完全可以等上三个月的时间，等“乌托邦”出狱执行任务，接应她离开。
寸头女人顿时皱起眉头，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了林傲一眼，“那有什么用？”
林傲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从监狱里安全逃出来，重点不是逃出来，而是安全！
离开了监狱，并不意味着安全。
刑满释放，成为异管局的人，同样不意味着安全。
异管局有她不知道的，制辖异能者的手段。这样的手段对进过监狱的人有效，对城外城这些自由的异能者无效。
林傲很快联想到了规则卷轴。
她必须要和剩下的两个队友一起回到同洲市，而且要合理，速度要快。
但林傲和她们已经失去了联系。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她心里飞快划过。
林傲皱起了眉心，突然从无数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里，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熟悉味道。
姜渊的异能缺陷！
能够吸引到贪婪存在的卤蛋香。
第28章
“喂。”寸头女人伸手在林傲眼前晃了晃, “你还有没有别的有用的信息了。”
她暴躁地砸了砸嘴，“教会、异管局，还有监狱和检测中心, 同洲市内的各种小道消息，只要是我们不知道的，都能交易。”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有一点自由的时间，林傲当然不会浪费机会。
她心里动了动，不动声色地问：“我怎么知道哪些消息你们知道，哪些你们不知道？”
这种交易全凭良心，这个世界上, 最不能信的就是别人的良心。
“我现在觉得你提供的消息有几分可信了。”寸头女人认真地看了眼林傲, 说，“刚从里面跑出来的吧, 对道上的规矩一问三不知。”
“像你这样的嫩头, 在如今的世道可真是稀缺啊……”
林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咳。”寸头女人感觉自己的气势莫名矮了一头，她搓了搓发毛的胳膊, 斟酌着解释道，“你担心我给的价钱不公道, 我也担心你的消息不真实, 但我们背后有夕阳红佣兵团做背书，你可以放心。”
“个人的信誉不值钱, 但佣兵团, 最值钱的就是信誉。”
林傲眉头微动。
原来在异管局和教会两大官方组织之外，还有佣兵团这种地下组织。
寸头女人说：“我们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就损失‘夕阳红’的信誉，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意思是大钱可能会赖账……林傲点了点头，“不过我没有别的信息能提供给你们。”
一次性说得太多, 林傲会不知不觉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既然决定回到同洲市，那么城外城的交易货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甚至会是一种负累，增加她被查到的风险。
“好吧。”寸头女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之前提供的消息，比我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要值钱。”寸头女人说，“剩下的你是想换成钱，还是换成消息。”
林傲：“……”刚才那两句话也能算消息？
寸头女人读懂了林傲脸上的表情，笑了一声，“嘿，你就说你学没学到吧。”
“剩下的换成消息。”林傲深吸一口气。
其实她在这里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她所付出的消息对她来说是没有价值和代价的。
这波完全是纯赚。
寸头女人打量着她的衣着，试探着问：“你不需要衣服？”
“不要你管。”林傲拒绝。
换了衣服再回异管局，就等于把暴露写在了脸上。
“好吧，虽然嫩了一点，但还是蛮谨慎的。”寸头女人停止了无谓的试探。
“和你讲一些佣兵团的常识补差价吧，你肯定用得到。”寸头女人说，“你只有加入佣兵团，才算拥有了城外城合规的身份，可以开通个人账户，拥有个人资产。”
“不加入不行？”林傲问。
“也可以。”寸头女人摇头，不赞同地说，“但一个人的力量就像一点火星子一样渺小，风一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灭了。只有聚在一起，才显得稍微有那么点生存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傲，“你放心，佣兵团和异管局可不一样，我们从不搞强迫那一套，你得主动申请才能加入。”
“我们讲的是义气，是自由，是人和人之间真诚的感情，是彼此之间的互相吸引。你懂吗？”寸头女人唏嘘地说，“就像我们花钱买‘乌托邦’的消息一样，我们是有真挚的情谊在里面的。”
她们的情谊价值一套安全屋，五百万通用币，还有两张雷击符箓。
确实很真挚。
“那你们会去营救‘乌托邦’吗？”林傲顺嘴问。
“只能说我们努力，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寸头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感觉很扎手。
“不要放弃，希望你们成功。”林傲鼓励了一句。
她这句话说得真心真意，如果“乌托邦”顺利逃脱了，意味着林傲也有逃脱的可能性。
“嗯。”寸头女人说，“你要是有新的情报可以随时来找我们，都买。”
“好的。”林傲大方地答应了。
“如果我想要加入佣兵团，我要怎么操作？加入你们‘夕阳红’需要什么条件？”
“加入佣兵团很简单，你在加密的网站上搜索她们的邮箱发送个人简历，她们满意了就会通过你的申请，一般本地的申请会方便一点，更容易通过。如果你申请加入外地的那些，就需要赶到她们的驻扎地，很有可能会死在路上。”这种简单的问题，寸头女人解答得很爽快，她还报出了网站的网址。
“至于加入‘夕阳红’么……我们现在已经不招人了。”
林傲神色一动，“人满了？”
佣兵团还有人数限制吗？不应该啊。
“没有。”寸头女人有些悲伤地说，“因为我们老大被抓了，‘夕阳红’这下真的要夕阳红了，可能过不了半年就要解散，或是并入其他组织里去了。”
夕阳红的老大不会就是乌托邦吧，那可真够巧合的……林傲腹诽道。
“最后一个小问题。”林傲揉了揉自己蹲麻的腿，“如果我在同洲市里登陆这个网址，是不是有风险？”
网络上的一切都会留下痕迹，这些雇佣兵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难道她们从不在同洲市里活动？
“呵，以那里的技术水平，想要破解我们的加密网址，不可能，绝不可能。”寸头女人冷笑一声，“免费送你一个知识点。”
“同洲市的科技水平就是纸老虎，你拿个手指头去戳，一戳一个窟窿眼。”
林傲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直接相信，但把这个知识点记在了心里，准备找机会去验证。
“多谢。”林傲礼尚往来，“我也可以免费送你一个消息。”
她报出了“乌托邦”的异能者编号。
“啊啊啊啊——”寸头女人大受打击，“老大，你好惨啊——”
林傲在一旁目瞪口呆，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知道被抓是一回事，知道了编号又是另一个打击，异能者编号对她们来说和死亡证明一样残酷。
被编号以后的“乌托邦”下一次和夕阳红的人见面，双方可能就是敌人了。
寸头女人在厕所隔间里独自脆弱了一会儿，消化完悲伤后打开门，恢复了成熟和稳重。
“外面有一台电脑，你可以用。”她淡淡地说，快一步走出了厕所。
林傲用鼻子嗅了嗅卤蛋香，确认姜渊没有走远，还有时间。她在角落里找到寸头女人说的电脑，比划着拳头赶走了玩蜘蛛纸牌的客人后，登陆了佣兵团的网址。
网站首页很简洁，需要注册后登陆才会显示更多的内容。
注册不需要提供什么关键信息，流程很简单，林傲随手注册了一个。
登陆以后，网址上出现了两个大选项。
选项一是浏览附近的佣兵团事迹，获得她们的邮箱。
选项二是注册新的佣兵团。
林傲的视线在选项二上停留了两秒钟，点开了选项一。
附近的佣兵团按照热度排序，名字下方展示了一些基本信息和内容，大部分内容是加密的，也有一些事迹是对外展示与公开的。
满屏都是某某组织宣布对某某事件负责的句式。
对外公开的内容越多，事件越大，意味着佣兵团的实力越强大，她们敢于公开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有底气面对异管局的报复和调查。
林傲摸摸下巴，浏览了一遍后，返回上级菜单，点开了选项二。
注册新的佣兵团。
这个注册就有一定的条件了。
一、佣兵团成立时的人数必须大于等于二人。
二、佣兵团的创立人必须有一定的知名度，也就是“信誉”，让人相信她有实力。
三、佣兵团需要有前辈的介绍信。
林傲把这三点记在心里，关掉了页面。
她重新搜索历史浏览记录，没有找到刚才的记录。
“呼——”林傲舒了一口气。
她从狭窄的通道重新走回地面，在复杂的地面极速穿梭，顺便调整了自己的五官。
林傲顶着一张谁也不认识的新脸，靠着【狂奔】远远地跟在了姜渊越野车的后方。
慢慢的，她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辆车去的方向，好像不是同洲市。
……
姜渊担惊受怕地打着手里的方向盘。
“咱们这样真的能跑掉吗？”她哆哆嗦嗦地问，“会不会太危险了。”
霍珠扭过头，张了张嘴，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不知道。”
“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说自己迷路了。”霍珠单纯地说。
“嗯嗯。”姜渊也单纯地点了点头，自我说服，“我们不是跑路，是迷路。”
喃喃了几遍以后，姜渊心里安稳多了。
“霍姐，你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渊抠着方向盘说，“房子怎么塌了，她们是死了还是跑了？如果是跑了，为什么啊。”
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觉得是林傲把她们都杀了。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至于，虽然林傲半夜抢过她的卤蛋，送过她乌黑的眼圈，但……林傲或许只是被卤蛋香吸引了，她本质并不坏，也不会动手杀人。
她本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问我，我问谁？”霍珠幽幽地问。
“唉。”姜渊叹了一口长气，对着路面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你话，好多。”霍珠被吵得两眼发直，“为什么？”
来的路上姜渊跟个哑巴一样，为什么现在话这么多，她是解开了什么封印吗。
“姐我紧张啊，你不紧张吗？”姜渊瞪着眼睛，“一觉睡醒就剩我们两个活人了，剩下四个都不见了，你不好奇吗！不害怕吗！不为逝去的人儿心碎吗！”
霍珠嘴角抽搐，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姜渊猛然住嘴。
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诶？路上躺着个小乞丐。”姜渊忍不住说。
“加速，绕过去。”霍珠闭着眼睛，举着打火机。
“哦。”
越野车从林傲身边飞驰而过。
第29章
林傲无语地看着从身边飞过去的越野车一个急刹车后慢吞吞地倒回自己旁边。
“好像真是林傲。”姜渊在车里探头探脑, “老天啊，她现在是人是鬼？”
林傲在心里倒数三秒，幽幽转醒。
“姜……渊？”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惑和劫后余生的惊喜。
“你没死啊。”姜渊震惊地说。
“我当然没死。”林傲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虚弱地说，“我是恢复型异能者我怎么会死，爆炸后我就埋在你们下面。早上听到动静还喊你们了，结果你们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什么！”姜渊瞳孔地震，“你喊我们了？有这回事？”
“是啊，我被埋在废墟下面爬不出来，两条腿都断了。”林傲说，“我一直在喊你们救我, 但你们俩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 开着车就离开了。”
“我只能等自己恢复了再爬出来。”
姜渊心虚地打开车门，把林傲从地上扶起来, 有点尴尬地说：“没听到, 是真的一点都没听到，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现在好点了没, 哈哈，我看你的腿已经好了, 恢复得真快啊。”
“腿好了。”林傲打开车门爬进车里, “心里的伤还没有好，你懂被埋在废墟里绝望的感觉吗？”
“……”百口莫辩的姜渊怀疑人生。
难道当时的爆炸让她暂时失聪了吗？她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啊。
“你怎么会在这条路上。”霍珠看着后视镜, 歪着头问。
“呀, 你能说话了，恭喜恭喜。”林傲说，“我正想问你们呢，你们怎么会在这条路上。”
这条路明显与同洲市背道而驰, 走在这条不归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大逆不道。
姜渊：“……”
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颤抖。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林傲笑眯眯地问。
姜渊冷汗直冒，正想随便编一个理由糊弄过去，霍珠已经淡淡地开口道：“迷路了。”
“好巧，我也迷路了，咱们迷到一块儿去了。”林傲说着，从后面爬到前面，伸长手臂摘下了贴在后视镜背面的行车记录仪。
行车记录仪上亮着的红光正在一下又一下规律地闪烁，记录着越野车的行进路线和车里的谈话。
姜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暴露了，全暴露了。
“这里是不是没有网。”林傲没有看记录，她直接把储存卡抠出来，若无其事地塞进兜里。
“没有。”霍珠说，“车上的导航也没有网。”
林傲点了点头，把行车记录仪随手丢出窗外，“怪不得大家都迷路了。”
记录仪“啪”一声摔得粉碎。
“你从废墟里爬出来也辛苦了。”霍珠眼珠子转了一下。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暗地里达成了一致。你不追究我消失的秘密，我不拆穿你跑路的行为。
从现在开始大家又是一条船上风雨同舟的人了。
没能成功对上脑电波的姜渊开着车，觉得每一秒钟都漫长无比。
“迷路了，我看我们找个人问问路吧。”林傲说，“安全屋塌了，知道任务内容的队友也失踪了，任务进行不下去了，咱们得尽快回同洲市去啊。”
姜渊脚下的油门一松，她下意识地去看霍珠。
怎么办？不跑了吗？她用眼神求救。
“别逗她了。”霍珠抿了抿唇。
“我是认真的。”林傲说。
霍珠困惑地皱着眉头。
林傲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卷轴。
霍珠眼里的困惑更深了。
“我们不能‘迷路’太久。”林傲说，“跑不掉的。”
其实站在林傲的角度，她并不想马上回去。
异管局调她们走是为了避开教会派来调查的人，不想被教会发现她们的秘密，林傲她们现在回去正好和教会直接撞上，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但林傲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她做出的决定，一定要符合她自身的认知和人设。
林傲本人不应该知道异管局调走她们的原因，也不应该知道教会的人来了。
她就是正常地被派出去执行一个保密的紧急任务，被迷晕以后接受了占光明的洗脑，满脑子只有对异管局的忠诚。
后来这个夜晚发生了未知的意外，死去的四个人爆发了冲突，她们互相残杀了。
林傲、霍珠、姜渊，她们三个什么也不知道，是幸存者。
什么都不知道幸存者就应该马不停蹄地往回跑。
往好处想想，她们现在回去，杜崇明很有可能会安排人在半路拦下她们，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林傲就不用面对教会了，只需要糊弄异管局。
可她们现在如果不回去，那么异管局很快就会发现她们的异心，用卷轴痛下杀手，那林傲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没得选。”林傲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霍珠深深地呼吸，从林傲的反应里读懂了些什么，“掉头吧。”
三个人里两个人都不准备跑路了，姜渊闷闷不乐地掉头。
林傲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左右。
距离昨晚的意外发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五个小时。
她们从同洲市到城外城，途中遭遇过两次变异生物的袭击，最后花近了十五个小时才安全抵达。
已经过去的十五个小时，再加上十五个小时的回程时间，这样一共是三十个小时。
现在回去，姜渊的异能缺陷会不停地吸引到变异生物，她们不熟悉路线，很有可能迷路或者绕远路……林傲看了眼霍珠的手臂，她还没有恢复。
“我们回去的路上，不能遭遇更多的意外了。”林傲说。
她心里有一种奇异的紧迫感，总觉得头顶悬挂着倒计时，必须越快赶回去越好。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姜渊嘀咕了一句。
林傲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指引。
她看向城外城一处不起眼的倒塌建筑下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异能触发，她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我们先去那里。”林傲指着方向。
“不是说时间很紧，不能出意外吗？”姜渊被林傲的反复无常给整懵了。
霍珠也皱眉。
林傲自己也感觉自己的行为有点离谱，但她没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说：“相信我，听我安排。”
“……”姜渊哽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淡去的乌青，还是老老实实地朝着林傲指的方向去了。
林傲下车，“你们俩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一个人从洞口跳了下去。
“我们能把她扔下跑吗？”姜渊小小声地问霍珠。
霍珠：“……”
“好吧，不行。”姜渊缩了缩，终于放弃了跑路的想法。
林傲跳进洞口，用手在门上轻轻一摸，用异能【开锁】直接打开了锁。
“谁？”屋里的女人警惕地抬头。
一个眨眼的功夫，林傲已经跑到了她身后，一拳打晕了她。
林傲欣喜地看着屋里摆放着的熟悉大家伙——
关过季如歌的隔离间。
“原来被人搬到这里来了。”林傲看着被拆成一块一块透明隔板的隔离间，瞳孔微微闪烁。
材质特殊的透明隔板上画着符文，和规则卷轴是同源的。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了。
一对暗金色的竖瞳从她的后脑勺移到了她的双眼之下。
林傲的眼眶微微发热，眼中的世界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而混沌。
“啪嗒。”两颗眼泪落下，她看到了铭文形状的奇异波动。
林傲集中注意力，试图解析铭文的含义，读取它所蕴含的知识。
但一道隐约的屏障将她隔离在知识的大门外。
“等级不够……”林傲喃喃道。
【金瞳】只是B级异能，无法读懂眼前的铭文。
“如果异能可以升级就好了。”林傲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她现在手上的异能很多，可以融合在一起升级就好了。
如果【金瞳】达到了A级，会带来质的改变。
林傲盯着眼前和规则卷轴同源的铭文。
规则卷轴是限制她自由最大的阻碍，机不可失。
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吗？林傲笑了一下。
她尝试着将B级异能【爆炸】融入【金瞳】。
两个异能融合了，林傲眼中的世界再次从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到清晰。
她能感觉到自己离知识更进一步，似乎能够看懂一些内容了，但还不够多。林傲心里涌出了把所有异能都往【金瞳】里融合的冲动。
“呼——”林傲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A级和B级之间的差距不是那么好跨越的，她手上的异能虽然多，但A级异能只有一个【撕裂】，这是不可能融进【金瞳】的。
B级异能还剩一个【变形】，林傲不能失去。
未知等级的【菟丝子】【命运的指引】更加不可能。
C级的异能融进去也不会有多少成效，而且都挺实用的。
“只能先到这一步了。”林傲思来想去，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被眼前的诱惑冲昏头脑。
“好歹有方向了，以后可以多拿点异能来升级【金瞳】，总有一天能看懂规则卷轴的符文。”林傲握了下拳头，把透明隔板从屋里搬出去。
“你，进去。”林傲把隔板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拼好。
虽然没有弄懂符文的，但可以用这个来隔离姜渊，避免她在路上吸引到那些贪婪的存在。
姜渊看看眼前的隔离间，又看看融化了手臂的霍珠。
“我进去没问题，但你会开车吗？”她灵魂拷问。
“我应该是会的吧，失忆了，不是很清楚。”林傲爬上了驾驶座。
第30章
“油不够了。”林傲看了眼仪表盘, 油箱只剩个底了。
“先找地方加油……”林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复杂地问，“你们两个有钱吗？”
副驾的霍珠毫不犹豫地摇了下头, 林傲扭头去看最后的希望。
“我家可能破产了。”姜渊呐呐地说，“我不知道我的账户有没有被冻结，可能还有点钱……？”
“破产？”林傲观察着周围，找能加油的地方，见状随口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如果林傲没猜错的话，姜氏金铺就是姜渊家里开的，那她家应该非常有钱才对, 怎么会突然破产……等等, 林傲想起来了。
有个又大又圆的黑锅还在她头上。
“因为我家最值钱的店遭遇了抢劫。”姜渊幽幽地说，“所有的黄金藏品都被人给抢走了, 你没看新闻吗？”
当事人林傲沉默了。
“当时抢劫犯都被治安局给控制住了, 结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犯的同伙，东西都丢了。”姜渊咬牙切齿, “通缉令上的那张脸，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当事人林傲持续沉默。
“悬赏金额才两百万, 太少了, 治安局对这个案子根本不够重视。”姜渊说，“为了店庆展览, 我们家准备了九位数的藏品, 有不少都是临时调过来展览的。一下子全被抢了，唉……”
她搓了搓脸，惆怅地说：“不仅如此，因为抢劫犯有异能, 所以异管局的人当天还来公司调查了一番，刚好发现我的异能，众目睽睽之下就给我拷走了，这对我家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我觉得，我家里应该已经破产了。”姜渊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现在还没有，离破产也不远了。”
“那确实挺惨的。”林傲在心里数了一下九位数是多少钱，发现是好几个亿。
她忍不住：“这么贵的东西，你们店里没做什么防护措施吗？”
根据林傲的回忆，姜氏金铺当天连保安都没配一个，这不符合常理。
“这些都是我妈在安排，我不太清楚。”姜渊摇了下头，“家里的产业我没有参与的，我在创业，有自己的事业。”
“我看过新闻和通缉令。”林傲说，“我记得被抢的都是一些……异能者才用得到的装备？”
蓝宝石权杖、白骨面具、翡翠拂尘，还有一整套的朱砂符箓等等。当时不觉得，现在仔细想想很有问题。
那些东西普通人用不上、买不起，为什么摆在步行街里卖？
“没有一种可能，你妈把这些东西放在那里，就是给人抢的。”林傲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你们家的店里平时也摆这些吗。”
姜渊愣了一下，“我妈脑子又没坏，为什么要放着给人抢？”
林傲从后视镜扫了眼姜渊，“唔，可能是为了你吧。”
抢劫金铺的主谋实际上是教会和治安局的人，治安局的背后则是异管局。
被抢劫是表象，上交保护费才是真相，一切都是因为姜渊觉醒异能了，她早晚会被异管局发现带走的，上道点主动交钱能获得特殊的待遇。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姜渊这一次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也是异管局对她的一种保护？教会的人要来了，她们能够吞噬别人的异能，如果她们看上了姜渊，很可能会杀了她。
林傲之前以为，异管局是怀疑姜渊和寄生之种有关系才把她转移出来的，但现在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寄生之种寄生主教的时候，姜渊应该已经被异管局带走了，她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姜家是主动配合主教抢劫的，不存在事后报复的可能。
后来寄生之种杀了堕落者的时候，姜渊虽然在场，但她没有进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嫌疑比屋里的林傲更低。
两次和寄生之种的交集，姜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现在沈主任、季如歌都死了，姜渊也基本排除了……林傲眼皮子跳了跳。
如果后面寄生之种再出现，她就会成为异管局头号怀疑对象。
以后做事情要更干净一点，不能留下半点痕迹。
林傲回忆了一遍林狂昨晚对四人组的处理，沈主任和占光明没有被寄生，她们没问题。
陈原留下的痕迹林狂顺手烧干净了，至于季如歌……渎神者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林傲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我们找个人问一下路吧。”霍珠看了眼林傲的脸色，建议道。
“嗯。”林傲整理了自己的表情，她把车停在路边，钻到洞里找人“打听”了一下加油的地方。
加油的地方不远，只是有点隐蔽。
林傲打听清楚后把车开了过去。
“加满吗？”拿着油枪的人问。
林傲看了眼可能会有钱的姜渊。
“你这里什么价？”姜渊抠抠巴巴地问。
虽然她家里挺有钱的，但自从出来创业以后，她过得节俭多了。
“92的十二块，95的十八块，柴油十块。”加油站的人说，“你们的车这么好，只能加95的。”
越野车的油箱很大，足足有一百六十升，加满的话需要将近三千块钱。
“95加满。”姜渊觉得自己应该拿得出这个钱，她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扫吧。”
加油站的人拿仪器扫了姜渊的虹膜，脸色一变。
“你这是同洲市的账户，要加收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她绕到前面看了眼越野车车牌，脸色更加难看，“异管局的人，再加百分之二十！”
东加西加的，四千多。
出门在外不得不低头，姜渊咬了咬牙，“行，扫吧。”
“滴，付款失败。”仪器发出提醒。
林傲和霍珠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姜渊，又不约而同地观察起加油站的规模和细节。
好像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油枪也是扫虹膜解锁的，有点麻烦。
“左眼刷一千八。”姜渊思索了一下，“剩下的刷右眼。”
工作人员：“……”
她在姜渊的左眼“滴”了一下，又在右眼“滴”了一下，顺利把钱扣完。
“为什么你有两个账户？”林傲摸了摸下巴。
“左眼是我的，右眼是我妈的副卡。”姜渊蔫头耷脑地说。
“你不是，创业？”霍珠缓缓问。
一千八能创什么业？
姜渊捂着脸，“要不是创业，我也不会这么穷。”
穷到一个富二代，加个油要刷两次账户。
“你创业搞的什么项目啊。”林傲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问。
姜渊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扭捏地说：“我的项目还挺多的。”
“镶钻的毛巾，彩色的棉条，太阳能充电的手电筒，电动汽车的充电宝，共享小马扎……”
林傲和霍珠齐刷刷听愣住了。
“天才。你妈妈一定很爱你。”林傲羡慕地说。
霍珠跟着点了点头。
姜渊郁郁寡欢，“我的创业还在起步阶段，现在都泡汤了。”
“不，这是及时止损。”林傲说。
姜渊顾左右而言他，“好好开车吧姐，不要浪费四千块的油。”
……
林傲凭着来时的记忆，朝着同洲市的方向靠近，从天亮开到了天黑。
她们的运气很好，返程的途中一直没有遇到变异生物。
“我觉得，好像有点奇怪。”林傲单手开车，观察着路况。
她们现在已经很接近同洲市的出入口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这条路上还是有车的。”林傲说，“但现在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
路上不仅没有回同洲市的车，也没有从里面出来的车，她们在路上孤零零的。
“是不是现在太晚了？”姜渊打了个哈欠。
“我们出发的时候也很早，那个时候还要排队呢。”林傲否定了姜渊的猜测。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
杜崇明没有安排人在路上提前接应她们转移。
要么是异管局不知道四人组死亡的意外，没有收到城外城据点坍塌的消息。
要么……教会插手了。
林傲完全松开了油门，越野车以龟速在路上缓行。
她在心里祈祷异管局的人能提前发现这辆昨晚派出的车，提前做出应对。
“有信号了。”霍珠在车载屏幕上划了一下。
她们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同洲市的区域，出入服务站近在咫尺。
霍珠翻了一下，“没看到异管局发了什么特别的公告。”
准确的说，从前天到今天，异管局没有发布任何公告。
“能给异管局发消息吗？就说任务出了意外，我们提前回来了。”林傲干脆把车停下了。
“发了。”霍珠说。
三个人八只眼睛盯着屏幕，等异管局的回复。
一分钟以后，车载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收到】
“收到是什么意思？”姜渊挠挠头。
“意思是，我们必须回去了。”林傲叹了口气，不再做无畏的挣扎，重新发动越野车。
异管局显然知道了城外城的意外，但杜崇明没有做出特殊的应对，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教会的人插手了，她们在盯着异管局的举动，在怀疑她们这支队伍。
道路的尽头，林傲看到了出入服务站。
服务站看似一切正常，但值守的人员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是异管局、教会、治安局三方的人一起值守的，现在只剩下了那些穿着长袍的人。
教会完全接管了服务站。
那晚主动送死的女人，地位比之前那位主教高出无数倍。
同洲市整座城市都戒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傲的内心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
那个女人是听从【命运的指引】才来送死的，她送死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让林傲陷入死局。
这件事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倒要看看，命运的指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傲直接加速，把车开到了服务站等待过关的检查。
“地上，是不是有血啊。”姜渊在后面瑟瑟发抖地问。
靠近服务站的地面不仅有大片未曾冲洗掉的血迹，还有很多漆黑的刹车印，很多车撞下来的零件碎片。
“下车。”林傲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
刺目的聚光灯从顶上打了过来，明明暗暗的目光注视着她。
“林傲。”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女人从服务站里面走了出来，杜崇明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一个，两个……”红衣主教饶有趣味地勾起唇，“八个异能。”
杜崇明瞳孔猝然扩大。
林傲镇定地站在原地，面无异色。
“你是我神的眷属。”红衣主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