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大王叫我去出嫁 > 1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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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濯雪还当大老虎是头一次被贴身伺候,心下不好意思。


    她哎呀一声,好似凡间集市那叫卖的,乐呵呵道:“小女精通十八般伺候的技法,保准大王舒服。”


    其实她哪里懂,也就嘴皮子说得溜。


    这凌空山留都留了,床也躺了,若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得多亏,还白白被吓唬一番。


    “不愿自己走,我便送你出去。”胧明淡声。


    濯雪慢吞吞坐起身,暗叹可惜。


    她原还想软磨硬泡一阵,反正在秋风岭时,兰蕙都是这么被她泡软乎的。


    可惜胧明的心比石头还硬,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泡软的。


    罢了罢了。


    银发妖主一双眼本就猩红阴沉,即便是笑时,也像天边血月。


    如今血月随她虚眯,而化作利镰,那隐埋其中的戾色,同沉沉夜幕一齐降临。


    狐狸发懵地望着那双眼,白日梦闯入神思,由不得她推却。


    梦中,白虎踽踽独行,有它在时,边上莫说猫狗,连虫蝇都不见。


    可白虎要么伏身小憩,要么岿然不动地凝视远处,未见驱逐过哪只活物,不像是非要杀生见血的。


    它游走在琼楼之间,那流畅庞大的身形,和壮丽巍峨的城墙一般嵬丽。


    白虎悠慢回头,双目恰似碧玺,那般闲适,目光宁静……


    怎又无端端做起这没头没尾的白日梦了,梦中白虎与眼前虎妖大不相同,总不能因为二者都是虎,便猝不及防地入了梦。


    碧目和赤瞳,差得可太多了。


    濯雪晃晃头,回神的一刻,险些被远处一双赤瞳摄住神魂。


    也只一瞬,她骨寒毛竖,被强劲的威压逼得喘不过气。


    她被迫伏低,在周身筋骨差些支撑不住时,蓦地化出原形。


    虎,素来领地意识极强,她不请自来,分明是送命来的。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白狐,倏然从半敞的窗间蹿了出去,溜得比飞烟还快。


    外边恰好有个巡山小妖行经,被忽然跃出窗的绒白团子吓到后仰,脱口而出:“哪来的大白耗子,大王,小的助你来了!”


    狐狸扭头龇他,毛绒狐尾不安地晃上两下。


    “哦,原来是新来的狐狸!”巡山小妖意识到此狐的身份非同一般,这可是妖主身边跟着的,躬身又道:“多有冒犯,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逃命去,狐狸心道。


    只听见身后嘎吱一声响,原先半敞的窗忽然闭拢,分明是胧明关上的。


    狐尾当即垂落,狐狸哪还有心思应声,嗖一下便夹起尾巴跑远了。


    夜色正浓,恰是打道回府的好时候,这是胧明叫她走的,她可并非擅自离开。


    尽人事,听天命,她努力过了,心知要遂兰蕙的意有多难,此时知难而退,一点也不丢人。


    静凄凄的凌空山上,偶尔传出几声隐隐约约的醉语,狐狸偷鸡摸狗般,踮着脚往山下踱,一个脚滑,直接滑到三尺外。


    凡人总说狐狸狡猾,狐狸自个儿并不觉得,脚滑倒是真的。


    不过山路再滑,也只能步行。


    濯雪妖力浅,若靠腾云驾雾,怕是还没下到半山,就要熄火了,到时若是突发意外,她哪里应付得了。


    奇怪的是,她还没走上几步,身上竟就热了起来,衣襟一下便汗涔涔的。


    不对呀,濯雪轻嘶一声,她分明不是走到身子发热的,是后颈在发烫,烫得生疼,就像有盏油灯在后边熏烧。


    所疼之处,和白日时一样,她那时光顾着逃命,也没能好好探究,后来不再发疼,她便也忘了这件事。


    如今反手一摸,没摸着剐蹭的伤口,也不知疼痛是打哪儿来的。


    濯雪捂着后颈往山下走,见到有些小妖横七竖八地睡在山间,有的倒挂在树梢上,也有的蜷在石缝间,睡出了百八十种花样。


    她轻手轻脚,不敢惊扰这些小妖,连疼到吸气,也不敢吸得太大声。


    一路下行,经她观察,这凌空山上的妖,要比秋风岭的妖更像妖。


    也不知是不是兰蕙太循规蹈矩,秋风岭的妖一个个安分守己,连睡姿都乖巧过人。


    想秋风岭了,出来一日,如隔三秋。


    来客几乎都睡下了,醒着四处走动的,想必除了她,便只有那些巡山卫。


    那潜入的猪妖还未被逮着,小妖们又怎可安寝。


    濯雪绕开巡山小妖,总感觉后颈越来越烫,烫得她忍不住龇牙咧嘴,好像不光皮肉,就连骨头都要被烤焦。


    偏她覆手时,又摸不出半点伤痕。


    照理说,这么烫,合该皮焦肉干才对,后颈却光滑如初,被那染了夜间霜气的手一碰,舒服得直想叹气。


    濯雪忽然停步,想到胧明说她后颈发光一事,她竟觉得有几分真,也许她后颈真的会发光?


    定就是因为后颈发光,她才烫得发痛的吧?


    可别是妖丹长错了地方,如今发起病来了。


    濯雪越发想回秋风岭了,许多凡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念家,妖也一样。


    山中有灯,灯光虽晦暗不明,却也照见了底下渺茫无边的迷阵。


    鬼见愁已全被清扫出去,便也不必害怕饿鬼来袭了,只是后颈烫意惊人,烫得她寸步难行。


    似乎火势越来越大,热度难以消减。


    她摸了自己的脑门,脑门不见烫,当真只有后颈烫。


    是了,风寒发热那是凡人的病症,她又岂能染上。


    濯雪急不可待,恨不得十步一里,立刻赶回到兰蕙身边,偏巧这凌空山大得没边,峰群连绵不绝,层峦叠嶂。


    就在她要闯进迷阵之时,一道妖风从山间穿过,撞得枝叶摇晃,使得那些映在她面庞上的树影,全都在张牙舞爪。


    来者不善!


    又是那非要将人斩草除根的架势,隐藏在其中的杀意好生凌厉,分明未遗余力。


    这可比胧明方才那一眼骇人多了,胧明再凶戾,也不过是吓她一吓,此时的妖气是真的想杀她!


    濯雪想不明白,猪妖和那些个饿鬼,莫非不是冲着凌空山来的?


    可她不过是一只寻寻常常的乡野狐狸,有何能耐让这些妖鬼大费周章取她性命?


    妖风如飓,硬生生将她撞出百尺外,她身形飘忽,竟也成了半山的一团云雾。


    幸而山中树枝横生,她赶忙抱住边上的一截粗枝,将自己凌空挂牢。


    逼近的妖力骤然凝形,变幻作千枚密匝匝的灰刃,刃尖齐刷刷指向她。


    狐狸还挂在半空,一时间躲避不开,索性只手揽住粗枝,长袖甩出一道气劲,力图动摇那千枚利刃。


    猪妖的妖力显然在她之上,她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堪堪刮乱了两枚利器,其余灰刃岿然不动。


    糟了。


    要是她此前勤加修行,此时也不知能不能有一战之力。


    就在那密不透风的刀刃就要将她扎成靶子之时,她心一横,松开怀中粗枝,耳畔风声刮躁。


    纤瘦人形好像落石般径直下跌,还真未被刀刃穿成筛子,只是长发被削断了几绺,原本齐整的发辫也就不成型了。


    足踝银铃发了疯般晃动,这原是兰蕙为了掌握她的去向才特地系上的,如今成了警铃,在这空旷山群间阵阵传开。


    只是银铃声和虫鸣相比,还是太过微弱,也不知能惊醒谁。


    濯雪猛地攀住一侧山壁,指甲如弯钩般,倏然长出近两寸长,刮得山石尖锐吟鸣。


    在指甲俱毁之时,堪堪稳住身形。


    她哪敢松气,细腰微一使劲,便荡进了半山的山洞中,赶忙将肩背抵紧山石,再紧捂口鼻,藏匿身形。


    指甲翻的翻,断的断,双手已是血肉模糊。


    往常她早就痛得哭喊出声了,如今哪敢,连大气都不敢喘。


    洞里漆黑,也不知通向何处,更不知,另一头会不会忽然出现不速之客。


    没想到巡山妖和花豹找了半日没找着的猪妖,竟让她撞上了。


    不对,分明是这猪妖上赶着逮她,不然哪能这么巧!


    洞穴外妖风呼唳而过,狐狸刚将手放低,旋远的妖风冷不防倒袭而来。


    黑沉沉的妖气恰似压顶浓云,咄咄逼人地灌入洞口,要将此处堵实。


    濯雪差些又被妖气掀翻,只见浓雾中,断了一指的手猛然伸出。


    果然是猪妖。


    就这须臾间,浓雾凝滞,就连那断了一指的手,也顿在半空不能动弹。


    “别动。”


    有声自她身后传出。


    濯雪心如擂鼓,周身筋骨绷紧,已是魂不附体,眸光涣散。


    她不敢回头。


    灭顶的威压将她尽数笼罩,那好比精雕细琢的五指,从她耳畔擦过。


    正如探囊取物,胧明轻易就折断了猪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