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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我们来谈一谈星辰和虫潮……


    时与说:“好了,嘘,收声。”


    她拍拍江鹤吟的背,江鹤吟喉咙里又挤出几声短促的呜咽。他今天前所未有的听话,时与不想听他哭,他就扶着时与的肩膀咬自己嘴巴,身体一颤一颤,只有几滴眼泪没忍住又继续掉下来,但很快就憋住不再流了。


    他趴在时与身上,时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他的脊背和头发,问道:“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江鹤吟摇头,他抽抽鼻子,非常非常小心地去嗅时与的味道,鼻尖轻碰到她的皮肤。


    他问:“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时与闭起眼睛,压着他的脑袋揉了揉,“天天气你的事,我早被气死了。”


    江鹤吟说:“对不起……”


    时与:“嗯。”


    时与问:“反省了吗?”


    她问起话有点像个叫人害怕的老师,江鹤吟只觉得又有点想哭,但时与已经慢悠悠把他从身上推开看着他,他不敢,只好不停地眨眼睛憋气,顺从地点头。


    “反省出什么了?”


    什么也没反省出来,江鹤吟哪里来得及反省。他看着时与的眼睛,缓缓低下头不出声,信息素悄无声息漾出一阵阵的委屈,像一棵小藤蔓轻轻攀住时与。


    又搞这一套。


    时与揉揉眉心,江鹤吟的沙发很深,于是她又向后挪了挪,把江鹤吟压到自己膝盖上,翘起腿,一手捋着他的胳膊,将他两只手腕也按在后腰。


    时与在alpha里面都是强壮有力的类型,江鹤吟显然反抗不了,他腰塌下来,屁股被顶住上翘,这姿势有点太羞耻,他几乎整个人都僵住,脸上“腾”地烧红,扭过头颤声叫她,声音细若蚊蚋。


    “时……时与……?”


    时与说:“没反省也没关系,我们从头开始说,我看你刚睡醒,应该也不想继续休息。”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巴掌着肉的声音。


    江鹤吟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叫,时与建议道:“反思一下还做过什么坏事,从你在第八星装成bata开始。”


    江鹤吟:“我……我没……呃啊!”


    好疼,他绷起身体想往旁边躲,但是时与压他的手好像一双铁钳,他一点都动不了,顶多抬起头脚,真像砧板上的鱼。


    时与不过揍他两下,甚至没用多少力气,便见他很徒劳地仰头伸腿兀自挣扎一番又放弃,刚憋回去的眼泪吧嗒吧嗒重新往下滴。


    她说:“啊呀,你是说没有?”


    狗都不信。


    “我……我……呃唔!”


    她压着江鹤吟的腰,江鹤吟太瘦了,薄的像片纸,挣扎的力气都不如时夏的小猫大,呜呜咽咽嘴里不知道胡说了什么,看着都觉得可怜。


    她很有分寸,江鹤吟又一向哭得夸张,现在看着可怜,但实际身上只是有些变色,没肿也没有瘀痕,于是时与开始威胁:“不许再哭。”


    江鹤吟:“呜呜……”


    时与给他擦擦眼泪,没用,擦不完。手威胁性放到江鹤吟身后,江鹤吟就立刻咬起嘴巴噤了声,他把脸埋在沙发上,像故事里遇险的鸵鸟一样埋起头不动,希望敌人赶紧走。


    时与总觉得他在装,但江鹤吟没有,他哪里挨过打,又疼又羞耻又害怕,脑子里烧得快要冒烟。


    他先前只觉得时与的手好看,手指又长又漂亮,哪里想到打人的时候这只手有这么大这么硬,上一记责打的疼痛还没完全消化,下一记就又要盖过来,根本没机会思考别的事。


    他埋着头,感觉到时与手指弹琴似的按压过他身后的皮肤,他浑身汗毛直竖。


    时与说:“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不说,以后再被发现的话……”


    江鹤吟:“不是……不是……”


    他说:“你别生气……呜呜……时与……你别生气……”


    时与见他面色潮红,哭得又有些打嗝,像是有些喘不过来气,终于还是又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她把江鹤吟抱起来,让他整个人□□跪住,上身趴在自己肩上,说道:“我不生气。”


    江鹤吟还有点抖,又缓了几分钟,身体不安地挪了挪又顿住。


    他咽了口唾沫:“我去查过你的资料,详细的,给母亲看过……我只知道她和你们的指挥官通话了,但后续好像没有别的,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影响。”


    时与大概也猜得出,不然当时苏道之情绪也不会那么不好,她说:“没关系。”


    江鹤吟说:“我……我去看了你的弟弟,是另一位,游乐园里见到的那个……”


    时与:“哦。”


    他压在时与身上,能感受到她肌肉的动作,时与姿势稍变,江鹤吟怕她又要打,立刻站队:“都是他们有错!”


    时与被他笑到,她圈住江鹤吟的腰,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不要自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江鹤吟:“……唔嗯!”


    时与问:“都说什么了?”


    江鹤吟扒着她的肩膀不动,觉得有点不妙:“也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些你们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时与惊奇,“他都告诉你了?”


    “他在发情期,你又打他……”江鹤吟偷偷摸摸看她,见她确实不那么生气,如实招道,“很脆弱,又想你……哄一下就全说了……”


    时与心说你真行,心思全都花在自己身上实在屈才,简直都想夸他一句,她问:“他们过得怎么样?”


    “呃……更差了……?”江鹤吟小心注意自己的语气。


    他看着时与,想起当时和那位弟弟说过的话。时与的精神体太不好,在下城就像个小灾星,如果她再厉害些——像现在这样,那邻居们可能会避之不及,但可惜她当时只是个屁大的小孩,居民们对她的存在表示愤怒。


    她的爸爸带着孩子长久寡居,一个倒霉的、生出小灾星的omega又能怎么办?想继续在那边过下去无非是要亲自动手驱邪摆明态度,江鹤吟是omega,自然能共情一个omega的处境,但真因此受伤的毕竟是时与,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头皮发麻,忽然有点后悔真坦白这件事。


    他把头又埋起来,声音闷闷的一股脑往外挤:“你的爸爸后来又嫁给别的alpha,条件稍好了些,有别的孩子生下来,但是有的死了……”


    时与安静听着,对此不做置评,脑袋像旁边偏,也没像江鹤吟想得那样有什么不好的反应——狂性大发什么的,只是默默顿了一会儿,忽然道:“第八星就是这样。”


    她把江鹤吟从肩上拿下来,江鹤吟很乖,伸出手搂住她的脖子讨好她。


    “是该和你说的,”时与挠挠头,竟像是也有些苦恼,她抱着江鹤吟口气像讲故事,而且是从开天辟地开始讲。


    她说:“第八星……它的资源其实不算贫瘠,你也知道,能成为联邦的一颗大星,人口、矿产、气候、星群中的位置等等,实际上与你们相比都不遑多让。”


    “最大的问题是频繁的虫潮,我们的资源足够自给自足,但一边抵御外患一边跟上你们高速的发展显然做不到,有些科技能被引进过来,有些不行,民众生活一般很糟糕。”


    “虫潮……其实我能理解我家当时的做法,你不用这样……第八星确实非常忌讳这个,并不仅仅是因为它会影响到我们的发展,虫潮抵御不好的话虫族确确实实会侵入到地表杀人损物,因为这个死亡和受伤的人非常多,不怪幸存的人会对这个敏感。”


    江鹤吟默默听着,头靠在时与身上听他说这些事。


    时与难得与人认真说这些,话说出口被他这么盯着,反而觉得不自在,伸出一只手糊住他的脸。


    江鹤吟挣扎:“你干嘛!”


    时与:“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江鹤吟又挣扎了一会儿,把她的手扒下来,见她与往日无异,轻轻咬了下她的手,幽幽道:“你们真怪,能碰到真的虫潮,还分不清虫和虫族啊……”


    “名字差不多就要忌讳啰。”时与笑。她把江鹤吟抱紧了一点,凑到他脖颈间闻他的味道,脑袋拱在他的脖颈间,看上去倒像是她在撒娇。


    时与继续说:“你知道我有两个ID,旧的落在下城,新的和时夏一起。”


    “被赶出来的时候还小,勉勉强强活下来就到处流浪,脑子也不太好,有天捡到个走失的小孩子,觉得哎呀天赐良弟,就带着照顾了,后来被他家里找到,我也就顺便被收养,有了第二个户籍。”


    “后来有一场大虫潮失控,收养我的家庭所在的地区首当其冲……很少有人倒霉到短时间能当两次孤儿吧?反正已经倒霉的要死,也不管是做炮灰还是做什么了,干什么都一样,军部钱还多些,就直接进了军部。”


    江鹤吟问:“然后你在军部先用的以前的ID吗?”


    “你是不是把我查干净了?”时与捏着他的脸往外拽,“当时其实还有点疙瘩,觉得时夏特无辜,不能瘟到他,我应该瘟一瘟以前那一家人,就用的旧ID活动,没想到后来要申请同一间宿舍的话旧ID和时夏没血缘,没办法才换过来,所以才两张卡都有效。”


    “说这么多,反正就是……”她一时也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组织语言,“第八星就是这么不好,但我在第二星待了一会儿,又实在适应不来这边,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


    江鹤吟说:“我也没有要你……”


    “你以前说要住到第八星去,但那是你不了解情况,我认为不能作数,所以才把这些危险告诉你,你重新选也没关系。”


    时与说:“你依然可以住在第二星,怎么样?第二星往返也不过二十几天而已,我的假期很多,我们依旧可以经常见面。”


    江鹤吟:“我还以为你要说跟我分手。”


    时与说:“从来没这么想过。”


    江鹤吟说:“可是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二十天已经太长了,不能叫经常见面。”


    江鹤吟说:“我第一次去就遇见虫潮了啊,甚至还是在星外,我不害怕,我很愿意到第八星去。”


    江鹤吟说:“真的,好不好?”


    第52章 第 52 章 我是omega,听不懂……


    时与并没有在江鹤吟这里待太久——当然也有可能她先前已经在窗前等过,只不过江鹤吟不知道而已。


    总之两人没有花多长的时间温存和打闹,至于更过分一点的事——诸如说夜探宫闱秽乱指挥官大宅,在指挥官儿子的房间里做点色情动作戏之类的就更没有。


    江鹤吟觉得时与有时候有点纯情有点保守,半夜三更闯进来竟真的只为与他聊聊现在过去和未来,这真好,但好过之后又觉得叫人遗憾。


    他窝在时与怀里,垂下眼睛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绮思,当真在挨了收拾之后又一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般不这么干,因为一切首先得以他的意愿为准,但现在再想想确实是越想越心虚。


    时与对于这些可能有点严重的问题只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不过轻轻教训一顿就放过他,这一点小苦头顺便带走了江鹤吟那颗从醒过来就不安定的心脏,他显然已经清醒了很多,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无措和恍惚。


    庄园里永远是刚好宜人的温度,时与又拍拍他,江鹤吟仰起脸,轻声说对不起,时与已经给了他原谅,旧事翻篇,他们还有更重要的未来要看。


    时与显然拿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也觉得差不多,她轻吻他的额头,把他放下来重新回到窗前。


    睡衣很单薄,江鹤吟亦步亦趋地跟着,又想向时与撒娇,委屈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偷走我?”


    时与很难想象他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梦话,外骨骼漆黑的甲片已经爬上她的身体,她微弯腰,面甲打开,鼻尖轻轻蹭了蹭江鹤吟的脸。


    像是动物之间通过气味确定同伴是否处在正常的状态,时与给出处方:“少睡点吧,开始胡说八道了。”


    江鹤吟脸向后挤,脚步却向前,等时与重新站直时他便搂住身前机甲漆黑硌人的腰,踮起脚在她嘴角亲了一下。


    温暖的体温几乎要穿过中间障碍,柔软的触感不用接触也能在大脑里模拟出来,江鹤吟说:“好吧,我不睡了,但是祝你晚安。”


    面甲没有闭合,时与说:“晚安。”


    她咬了下江鹤吟的耳垂,估计没收力,尖牙犬齿咬在上面好像个打孔器。


    江鹤吟得了饶恕,这时候又敢娇气了,他叫一声,听到时与在他耳边留下一点轻盈的笑。


    她很快湮没在一片夜色里。


    江鹤吟也关上灯,但没有去动刚刚拉开的窗帘,就一直撑着头向外面看——其实根本不知道时与去了哪儿,只是对着这个大致的方向发呆。


    最近与时与见面的频率其实还算很高,从长途跋涉的星海之间回来,他们相见最多也不过是隔着一天……或者两天?即使这样他都会觉得不安,那么低劣的圈套都能骗到他,要让他留在这里等她一等等将近一个月,这怎么可能,他肯定要变成个不可理喻的笨蛋。


    现在的时间是……?


    他把下巴搭在胳膊上,荧光在眼睛里一闪。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不过母亲应该要休息了,姐姐可能还有一些事情想处理,不知道不确定,他深深吸气,编辑起一封长长的信件,写明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郑重其事道歉。


    脑内回想最近的事,他又翻找出别的联系人,郑重递上自己约见的函件。


    ——


    道歉的信息发出像羽毛落进森林没有声息,他依旧被关着,一直到又在房间里吃完了两顿饭,江鸢那边也依然没有动静。


    他把门内的锁打开,将两扇厚重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隙,外面很快“啪”地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有点滑稽,像是停车场门口的升降杆。


    可惜这个不能付款后打开,江鹤吟问:“你们要在这里多久?”


    守卫说:“小姐说您不能出去。”


    江鹤吟顿住,提气:“那让人进来给我梳妆,还有打扫一下房间,我不想自己做,这个可以吗?”


    守卫:“请允许我请示。”


    江鹤吟关上门并无异议。


    他习惯这些流程,从他小时候记事起,家里就有很多一些这样一板一眼、满身煞气的人,开始是母亲的下属或者卫兵之类,后来就都是姐姐安排来的,差不多就是这样,他犯了错,然后有人来照管,他不会挨打,仅仅是限制一下自由,因为做到这种程度omega就已经会选择乖乖听话。


    不过派这些人来看管一个柔弱omega是不是有些太屈才?江鹤吟舔舔嘴唇坐到化妆间里,默数到二百五十四,果然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有佣人打开门走进来。


    佣人们与他同样,大都是精致纤细的omega,他们行动间几乎没有声响,面上也都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别说是与这种身边人交朋友,这些家伙几乎都没什么活人气,其实如果真要说起来,江鹤吟觉得他们更像是房间里可以移动的家具。


    柔嫩的手抚摸过他的头发,他坐在那儿耐心地任人给他梳洗打扮,像个漂亮乖巧的娃娃,身后的人动作很快,将小小的光点地图递到他手里。


    江鹤吟不声不响将它藏在袖口。


    房间里没有多乱,只是有些东西活动后没有复位,佣人们麻利收拾好了屋子和江鹤吟本人,然后恭敬地退出去。


    江鹤吟端坐在房间里,看着那个地图检查情况,又打开光脑下滑,重新查看先前的消息。


    兰利是大法官家的孩子,但就像是江鹤吟不适合从军,兰利也显然是很难子承母业,如今看来这家伙根本不会明辨是非,重看一遍他的威胁还是觉得很荒谬。


    他还想跟时与走呢,时与身上的麻烦够多了,本来已经把这件事全都交给姐姐,但仔细一想的话姐姐未必就会和omega一般见识,兰利威胁的那点、想来只会影响到时与名誉的小小起诉估计不会去管。


    可恶,话是这样,但他不想让母亲听到这种消息。


    兰利那边估计讲不通,他只好越过他很没品地去找了家长——感谢江家这了不起的家世,很多人都愿意花点时间听他说说话,哪怕他只是个没用的omega。


    他又看了一遍大法官的回复,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下午。手中地图上光点闪烁,庄园里的守卫按照规定的路线有条不紊的巡逻,爸爸好像是在花园坐着,不知道是画画还是与人交谈,总之一直没动过。


    没必要走门走窗和人硬来,他有自己的老鼠洞可以钻,壁画后是一个逃生通道,和家里那间小黑屋一样建造的十分多余,可能是先前还混乱的年间用的,原本一直有厚重的密码锁和防盗门堵着,可惜被他这种小老鼠磨了好几年,复制了几把钥匙成了窝。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条奇形怪状的项链,吊坠是两个银色的齿轮。


    ——


    耳垂上的吊坠反射出细碎的银光,江鹤吟不太喜欢这种看起来有点麻烦的首饰,可惜omega要表现的正式只能这样。


    这里的人不少,他端庄地行走,时与咬过的地方还有牙印吗?江鹤吟走神,歪头扶一扶耳朵。


    估计是没有,因为刚才佣人们给他打扮时表现的一切正常。


    他的气场弱弱的,仿佛十分温驯,对面前的女人行礼,对方看着也和气,没有刁难他的意思。


    江鹤吟说:“首先想向您道歉,因为我的事让兰利遇到危险。”


    大法官摇头:“错不在你,这件事倒确实是有些alpha做得过分了些。”


    这话说的含糊,不知道alpha指的是哪一位。


    兰利是家里受宠的小孩,带了伤回来又哭又闹,当然会引起长辈的怜惜。


    大法官其实隐约能猜到他想来谈这个事,心中略有不满,但想来只有江鹤吟愿意为这事出面,估计江家也不那么重视,就只是omega之间无聊的小把戏。


    她说:“您不必担忧,有些事我们长辈自然会处理。”


    “是呀,是呀,”江鹤吟有些难过地撑起脸,“我也没想到……塞西尔将军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转过头看面前的女人,漂亮的眼睛里很快莹出水光,泫然欲泣:“这可真是难以启齿,乔伊斯阁下,我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兰利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您,我想他向来性子倔强,他和我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


    大法官皱眉,江鹤吟却好像话很多,他嘟嘟囔囔仍在继续。


    “正巧我这里找到当时的一些片段,我想我应该和兰利一起将塞西尔起诉,这或许能作为证据,您觉得呢?”他柔弱叹气,然后向面前这女人请教似的发问。


    他在大法官的地界,身边没有一个保镖跟随,耳朵上的吊坠微晃,面前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小小屏幕。未等女人再说什么,那屏幕上已经活动起两个人影,只看到其中一个几乎没有反抗之力,而另一个伸出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动作凶狠,画面微弱的声音通过空气传过去。


    江鹤吟说:“我很笨,看不懂很多法律,但这都要怪在塞西尔身上,对吧,乔伊斯女士?”


    江鹤吟说:“您看看,我把这段记录给姐姐看的时候她也这么说,大家都对塞西尔阁下很生气。”


    第53章 第 53 章 哎呀各位啊,我有一事相……


    兰利显然并没有将这些具体的、完整的经过告诉他的母亲。


    “说来我还不太清楚他那是带我们去了什么地方……”


    江鹤吟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omega那样一边放映一边絮絮叨叨,“这还是塞西尔将军主动要录的,开始还以为是为了我们……哎呀,那个录像的设备还是在姐姐手里,我只来得及留下这一点。”


    “真是感谢您愿意花时间听我解释,有些事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很荒谬,”这视频确实不完整,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塞西尔毫无诚意的劝架,江鹤吟面上带了愁容,“您如果不信也没关系,可以去问我的姐姐,也可以问我的母亲,完整的视频在她们手里。”


    话说完,这段截断的视频也就停止,他已收起手,垂着眼睛不去看乔伊斯,而实际上这位大法官表情也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里冒出一点打量他的意思。


    倒是很久没轮到她被人敲敲打打。


    她表现的若无其事,对江鹤吟露出一个和善又安慰的笑,看不见这视频是究竟什么内容似的,好似里头真是塞西尔在作恶。她语气中有一丝怜惜,好言好语道:“是啊,当然如您所愿。”


    江鹤吟对她露出个笑容来:“那太好了,我相信您一定会公正对待。”


    他话语中还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意味,这时候又像个听话可爱的omega了,他身体向前倾,脖子上的吊坠打在桌面上发出轻声脆响,全然信赖她似的又为她倒茶。


    大法官默不作声地接下,叹气道:“这事兰利也有错,我将他关起来了……这几天只顾着在家里吵闹,真是的,你愿意去帮我劝劝他吗?”


    她说:“毕竟我记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啊。”


    “乔伊斯阁下,太不巧了。”


    江鹤吟才不想去看兰利,要说也是对方理亏,他去上门算什么呢。


    他说:“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可能有误会,接下来我还要再去探望一下塞西尔阁下,改日会再去上门拜见的,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


    时与坐在苏兰亭身边。


    她第一次以这样端正的心态来听这样一个看上去与她毫无关系的会议,会议上每个人的发言从原本应该被忽略的嗡嗡嗡嗡背景音转换成完整的句子,穿过她的耳朵被听进脑子里去。


    诸位与会者各司其职,他们说起财政、医疗、基建等等各种与他们自己家族相关的领域,第八星也相对的回复以合适的条件,情投意合、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叫人嗅出其乐融融的味道。


    江鸢和苏兰亭一样,只是听,她们不需要参与过程中的争论,只需要等到最后决策拍板,不过江鸢今天状态有点一般,眼神偶尔向时与身上游移,脑中考虑的不像是会议的内容,更像是出神想别的事。


    时与对这个很敏感,她眼神一向这边偏,时与就立刻看过去,黑洞洞的眼睛与她对上视线,来来回回,到最后反倒是江鸢先抿紧了唇,露出个厌恶的表情来。


    时与好想笑,很显然江鸢不如她的弟弟可爱,但也挺有趣,反正是很好玩。


    她想笑就笑了,盈盈的笑意传递给江鸢的眼睛,顺便还对她眨眨眼,成功把对方恶心的一颤。


    会议还在继续,合作的内容还没讲完,有人便忽然有意无意提出最终负责人的事情来,参会的显然都能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人提起,之后的人便也配合着,话题逐渐向着这位未知的负责人的方向偏转。


    这事上次宴会上已经有人暗自提起过,只不过几个家族当时就没争出个所以然,江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仅仅是站在漩涡旁边看。


    时与好想打个呵欠,但又想听,秘书都在在场这俩大人物身后,她没得用,只好偷偷恨这边没人给自己记个会议纪要,人哪能用这么长时间做这种从废话里提取关键词的事,简直是苦痛折磨。


    江鸢也没在听,见时与撑住头开始看这张长桌的木质纹理,倒像是很老实,但心中又不自觉想起她先前那番凶悍表现。


    江鹤吟已经为她澄清了两次,然而这没用,她还是不太喜欢这人,alpha才知道alpha有多危险,她怎么想都不能放心,柔弱的弟弟怎么能孤身和这样阴晴不定的家伙在一起。


    母亲那边倒真是撒手掌柜,竟对这事不做置评,她甚至为此和母亲都吵了架,想起来就窝火的很。


    江鸢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怀疑自己最近是被江鹤吟占去了太多心力,脑子都有点不好使,想这想那,简直有病。


    她抬起眼皮,时与好像心情很好,又微笑,飞了个wink给她。


    江鸢:……


    身边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二星的人还在争最后负责人的归属,一张张嘴叭叭个不停,倒也不吵不乱,就是听着心烦。


    她按着太阳穴,忽然听到时与开了口。


    时与说话不咸不淡,似乎就是突然想到什么就说了似的,有点像是对他们显然那一套丝滑表演的评判。


    她说:“诸位已经各有负责的领域,再管更多的事我真担心后续会推脱说‘心有余力不足’。”


    有人道:“怎么会,这样的事请您放心,当然不会发生。”


    “是啊,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不必因此忧心。”


    时与听着仿佛耳旁风,身体向后倚,双掌交叉起来,她说:“请别误会,我看众人并没有争出个所以然,其实也不用争论太多,这事情多简单,当然还是指挥官家里的人负责更让人安心,不是吗?”


    没等别人再说话,她转过头,一双眼睛看着江鸢:“不知道您那边有什么想法。”


    偌大会议室内变得有些安静,江鸢问:“什么意思?”


    像是商量好似的,时与没说话,苏兰亭那边倒是开了尊口。


    “我们想要更好的合作,您知道,第三星已经确定是谢米尔主持,第二星江家出人才是正理。”


    她语调轻松,甚至称得上笑意吟吟:“自然,江小将军是分不开身的,但我听说您还有一位弟弟,我想这职位正是个合适的磨炼机会,年轻人就要多试一试。”


    江鸢没说话,另外却已经有人开了口:“苏将军或许没注意,那是位柔弱的omega啦!放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显然是不合适的。”


    “是啊是啊。”


    室内响起一阵赔笑和劝导的嗡嗡声,江鸢不看时与了,她盯着苏兰亭,苏兰亭也回望她,偏了偏头,似是问她有什么迟疑。


    这显然是件该应下的好事,要说起来江家算是从军从政的一拨人,手下并没有那么多的实体产业,去第八星不说捞到什么好处,光说约束这群各怀鬼胎的家族,拓展一下权力的根须,牢固一下声望也都很值得一提。


    江鸢说:“我的弟弟是一名omega。”


    苏兰亭:“我们第八星不讲究这个,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未来派来的工程师omega也要占到半数,甚至驻扎的负责人可能也是o。”


    苏兰亭说:“我们得清楚到底是与谁合作,事实上,我们更看重另一点——您的弟弟也姓江,这更重要点,不是吗?”


    洁白干净的房间之外是明媚的阳光,微风吹过,枝头树叶摇曳,闲适的云把这几乎凝固的时间变成一副风景画,可惜漂亮的风景画描绘不出室内alpha暴躁的心情。


    江鹤吟声音理直气壮,似乎对他的问题不太能理解,他说:“我能进来当然是因为我姓江呀,您这问题真是奇怪,我也算是军部的高权限成员。”


    他还是那身漂亮的装扮,见了乔伊斯后也真的来塞西尔的病房探望,甚至带了些小礼品,此时已经放在塞西尔床头。


    他与塞西尔隔了二十步远,进来便老实坐进病房里的会客区,塞西尔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大概,可惜脸上的伤却不是在医疗舱随便躺躺就行的——毕竟他也不想让自己的脸恢复成一些随机的样子,只能保守治疗,估计还要再进行很长一段时间。


    他脸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像个只死了半截的木乃伊,牙齿还没重新建构,嘴巴里还是义齿,被江鹤吟扫了一眼便已经觉得恼怒直冲颅顶,简直想尖叫,如果不是忌惮江鹤吟身后可能跟着的护卫,他早就要扔点什么把这可恶的omega赶出去。


    江鹤吟看着他这幅难看的样子,又想起第八星那个同样缺牙的拜森,忽然有点可惜科技在alpha的牙齿上下的功夫,觉得时间和精力用在研究这东西上面实在浪费。


    他语气温婉:“塞西尔少将,您别生气,我是来看望您。”


    “都是时与做事太冲动了,我知道你当初也是好心为我出头的,闹成现在这样真是对不起。”


    omega都怕事,他像是有些真心,塞西尔眯起眼睛却依然不语,然而很快他就知道omega是来示威。


    江鹤吟说:“您考虑的真的很周全,那小监视器我送到姐姐那儿了,姐姐看完说那beta应该没什么问题,是我太敏感了,这真是太连累您了。”


    ……那个监视器!


    “大法官也这么说……”江鹤吟眼疾手快按了身边的按钮,一个拘束环忽然冒出来,扯住塞西尔输液的手,塞西尔被扯得一个踉跄,只觉得气得肺都要炸开,一连串咒骂从喉咙里发出。


    江鹤吟说:“您别这么激动呀,我是有事想求您。”


    第54章 第 54 章 翅膀微硬,开始攻击人类……


    “你之前给我吃了点不太好的东西,但是这种药好像在市场上并不流通。”


    江鹤吟看他手腕上那个皮制的束缚带,见他只是手背上爆出了青筋,在那暗自挣了几下都没挣开,觉得有点好笑。


    塞西尔一副吃了憋很快就要发火的样子,但一番动作后手却仍然被牢牢的固定住,身上的输液针插在皮肉里,位移很小,甚至都不用他重新找人来帮他处理。


    还挺好用,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这小玩意,有点损,但他也想要一个,肯定很刺激。


    江鹤吟就这么看着他,在原地动也不动地坐着,塞西尔也只是激动了一瞬,很快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他身上已经没了惯常表现出来的那种风度翩翩,alpha森冷的目光注视着江鹤吟,按理来说江鹤吟应该觉得不安,但是他也明白这位alpha估计和他一样,此刻都是虚张声势的成分多一些,身上抑制贴等等又把他保护的密不透风,叫他得以在这里继续趾高气扬的打劫。


    他说:“我自己也正在读医学的专业,可能学艺还不精,便拜托了家里人,不过他们也没有查到这算是哪种药品,只知道成分很自然,对身体也无害,甚至能很快代谢出去。”


    他说:“我听说您手下有一个研究所,与生物遗传和制药等等都有关。”


    塞西尔:“那又怎么样?”


    江鹤吟:“转给我吧。”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阴阳怪气的控诉,塞西尔也不介意和omega打打嘴仗,但江鹤吟这话一出口,塞西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江鹤吟这四个字说得好轻快,稳当当在原处坐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提了什么离谱的条件。


    塞西尔几乎气笑了,也就是脸被包得严实,不然不知面色该有多阴沉。


    “转给你?”他口气不太高兴地弓下身体,空气中侵略性的信息素自周身散开,若有似无,吐出的三个字语调阴阳怪气。


    江鹤吟与他离得远,向后挪挪身体,神态姿势却仍是理直气壮,他眨眼,提示道:“我与大法官还在考虑起诉您。”


    “但是想来您也不会做这么坏的事,其中肯定是还有误会的,您真的不愿意和我聊一聊吗?我记得您家里还有一位哥哥一位妹妹,都是alpha吧,您拒绝和我交谈的话我也可能再去找他们。”


    他话说得客气,表情也真诚,只有眼睛里冒着闪耀的、敲诈勒索的光辉。


    塞西尔面颊上的肌肉都绷起来,剩下的牙齿都想咬碎,他知道现在出于保护两位omega隐私的原因这事还没抖出去,自家兄妹原本就虎视眈眈,自然不能让家里人拿到他这样的把柄。


    江鹤吟说:“我只是觉得这个方向对我很有用……我有一些闲钱,养一个研究所还是绰绰有余,肯定不会让您的心血枯萎凋零,当然如果您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继续投资扶植啦,这要看您。”


    塞西尔微垂着头,眸光阴冷,江鹤吟却似无所觉,仍旧是那样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甚至还对他笑:“您真小气,给我一点补偿换自己的前程和平安不是很划算吗?”


    他说:“一个每年都要吃钱的研究所,换江家以及大法官将这件事干干脆脆忘记,干嘛这么犹豫呀?”


    “对不对,答应的话帮我瞧瞧,我什么时候去参观一下比较合适。”他想了想,“唔,今天不好,两三天以后怎么样?我猜那个时候我会有空。”


    ——


    时与跟在苏兰亭身边从会议室中走出。周围不断有目光扫过来,她懒得抬头,老神在在揣着手,莫名有了一种上班的无趣感和淡淡死意。


    无聊的气氛笼罩周身,她正考虑要不要偷偷来一盘小游戏,脑机中江鹤吟的消息便适时弹出来,他发来几张相当可爱的表情,小鸟甩头一闪一闪。


    江鹤吟问她:[你有没有空呀,要不要出来玩?]


    时与这才终于抬起头睁眼,越过苏兰亭,看到第二星那位不苟言笑的江鸢——与往常没什么变化,脚步不疾不徐。


    时与:[又是偷跑出来的?]


    江鹤吟:[可能算是?不过刚才我的个人信息有变动,他们应该知道我跑了。]


    时与:[你在哪儿?]


    江鹤吟:(地址信息.gpx)


    时与看着那个位置,导入到地图里看了一眼。她不熟悉第二星各处的地理情况,不过退出去半分钟不回信,江鹤吟那边就轰炸似的又发来一些无意义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麻烦的坏家伙,时与又没说不陪他,她对江鹤吟说:[你得等我一会儿。]


    江鹤吟:(小鸟跳舞.gif)


    江鹤吟:[耶!我知道有有趣的地方!我好久之前就想和别人一起去!]


    江鹤吟:(抖擞羽毛鸟亲亲.gif)


    总觉得江鹤吟又比先前更活泼了几分,好像回到他刚到第八星那几天,话里话外是缠着时与陪他玩的意思,对什么东西都有一股兴奋劲儿。


    时与的心情也跟着莫名轻快,该商量的事早就商量好,她自然是没有任何加班的道理,打了声招呼便脱离队伍往他的方向去。


    没人对此有异议,她坐上车,江鹤吟那边很快就滴滴哒哒发过来一句又一句破碎的小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从家里不让他出来说到小时候吃过很好吃的斋饭但忘了具体的位置。


    时与撑着头一边回复他的问题,一边也半阖着眼睛休息,江鹤吟问:[你到哪里啦?]


    时与:[半路。]


    江鹤吟:[我看到周围有甜品,你吃不吃?]


    时与:[不吃。]


    江鹤吟:[你要几份呀?]


    时与:[一份。]


    真冤枉,她也不算乱回,怎么成了敷衍,江鹤吟竟然反过头骂她。时与笑起来,一向好用的鼻子有点失灵,从空气中嗅到不存在的橙花香味。


    要安排个从没想过的人进入自己的未来果然要打乱很多原有的安排,江鹤吟像个毛手毛脚跳到桌子上的猫,或有意或无意地伸爪扫尾,把桌上摆放整齐的各种想法和打算推到桌下去。


    收拾起来很麻烦,但他样子很可爱,又好像满脸委屈已经知道错误,时与只好放过他,让他到别处玩,又把桌子上碎掉的东西重新换新。


    所幸换掉的新东西依然整洁漂亮。


    外面的风景在变化,逐渐不再是那些流光溢彩的、了不得的高楼大厦,建筑逐渐低矮,露出头顶湛蓝的天幕,显现出一点古老的韵味来。


    下车后外面的人群仍是第二星式的熙熙攘攘,时与踏在木石相接的地面上向四周看,道旁有潺潺的流水声。这好像算个宗教场所,有些店铺在卖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东西,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江鹤吟自己出来。


    果然身后很快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时与假装听不到,甚至微微低下头、闭上眼睛。


    江鹤吟可不管她有没有发现,只记得在第八星的时候时与就这么吓唬他,他像个捕食的老虎,从身后猛地扑到时与背后,在她耳边“啊”地叫一声。


    他叫“啊!”,时与也跟着叫“啊!”,非常配合地被他吓了一跳。


    江鹤吟挂在她脖子上,见她先是憋着抿了抿嘴,最后好像没忍住,还是哈哈笑起来。


    江鹤吟:“好烦啊,你笑什么。”


    时与说:“好傻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记得自己笑点有这么低,江鹤吟“切”一声,还趴在她身后,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用下巴戳她,很痒。时与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审美很老年,比如现在,她按住江鹤吟的头来回搓,擦手似的,被江鹤吟又锤了几拳。


    她说:“你怎么这么瘦啊,你也太瘦了,应该多吃饭,下巴戳的我好疼。”


    江鹤吟:“你混蛋!!我头发乱了啊!!头发!!”


    时与松手,江鹤吟从她身后绕出来,坐到她身边又对她呲牙,时与投降,老实帮他顺刚刚被她揉出来的一团鸡窝。


    他身上还是很香,打扮得复杂又整齐,高高的领子叠起一层又一层的装饰,像个小铠甲,也像礼物外面麻烦的包装盒——包得这么严实明明应该闻不到多少味道才对。时与觉得这都是标记的错,AO在一起就会这样,自己只能不自觉的越来越喜欢他,竟然都发展成……呃,这叫什么?幻嗅症?


    她凑近江鹤吟的耳朵,鼻尖蹭到一缕银丝一样冰凉的银发,微微张口,没等她咬下去,江鹤吟就不知从哪变出个饼干嗖一下塞到她嘴里,一套流畅的小动作叫时与茫然愣了半秒。


    她叼着饼干重新坐直,脑袋短路了似的嚼嚼嚼,没说话,但手上动作也没停,还在不停地帮他理顺刚刚被她揉乱的长发。


    饼干咽下去,她张口,江鹤吟又立刻往她嘴里塞过来一块。


    时与:“……”


    时与:“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个垃圾桶。”


    她咽的快,江鹤吟见状还要再给她塞,然而这次手刚伸过来就被时与抓住了手腕。她略有点无语,侧过脸先在他掌侧咬了一下,听到江鹤吟叫痛才松口,留下个浅浅的的牙印,然后才叼走他指尖那块做得像花朵一样精致美丽的小点心。


    江鹤吟看看自己的手:“你这是不是想骂我……”


    垃圾桶只吃垃圾来着。


    时与笑死了。


    江鹤吟的头发非常顺滑,方才只被她弄乱了一点,再梳回去很容易。


    时夏以前也留过长发,家政机器还特地选了辅助洗浴的款式,然而后来发现即使有各种辅助手法,想更好看更精致的去上班也至少得每天早起五分钟梳头,恨了好久才最终选择剪成短发的样子。


    后勤上工作的时间很长,他保持短发很久,连各种证件的照片都几乎被短发覆盖掉,长发消失无踪,唯有时与身上还带着点当初被训练过的痕迹——她摘了江鹤吟身上的头饰,给他盘了个简单又漂亮的发型。


    alpha竟然还会做这个。


    江鹤吟“喔”了一声,来回照一照,觉得很不错,原谅时与三秒。


    ——


    很多东西能流传很久活到很长,比如习俗、文化、制度,再有就是宗教。


    不知道是否虔诚,但第二星的民众在这里来来往往,时与和江鹤吟顺着人流往里走,见到里面古朴的、相对低矮的建筑,青瓦石墙,角落是彩色的玻璃拼接出的复杂图案。


    也不知道原型到底是来自于哪里,宗教们一代代融合又改良,知道这些原型教义的人越来越少,中间甚至有过断代,唯有两点功能得以稳定的继承和发展——这里依然是人类心灵和心愿的寄托之地,树枝和围栏上挂着游人香客许下的心愿,实体版本,当然多花点钱的话也可以和别人一起在附近屏幕上滚动播放三十天,祈福的心愿池允许转账,转越多心越纯。


    时与走在江鹤吟的身边,跟着他求签许愿外加到处拜拜。


    江鹤吟也并不虔诚,只是进来花了点小钱,写的实体心愿单,雕像前许愿用的是意念,最后都没要闪耀电子版。


    时与更不虔诚,甚至没许愿。


    离开堂前的地界还有一座后山,后山有些太追求原始,泥土路,边缘是木栅栏,两人踏进去慢悠悠地转。泥土会脏到衣服和鞋子,因此这里就没了那种游人如织的景象,越往前人越少,江鹤吟忽然问她:“你觉得会很顺利吗?”


    时与:“已经挺顺利了。”


    “我其实有点担心……”江鹤吟慢悠悠挪到她身边,勾过她的胳膊,仿佛是穿外套一样把自己穿进她怀里,声音轻飘飘地消失在风中,“至少四颗主星的合作……其实很重要吧,我觉得我做不好……”


    时与:“呃,外派到第八星……按照我的经验来看,那个位置就算绑个狗也能顺利进行下去。”


    江鹤吟:“你是不是又骂我?”


    时与又开始笑,她弯着腰贴在江鹤吟身上,像块很难甩掉的牛皮糖或者背胶很黏的小广告,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她说:“不用担心。”


    后山四季都有盛开的花卉,风一吹就是飘洒纷扬的落花,有的掉在地上,有的落进一边流动的溪水里,绕着其中某某某许愿的消息打转。


    “但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个。”


    江鹤吟还是觉得很有压力,做这次合作的第二星方面的主负责人……当然啦,他还没成功,但其实也隐约觉得十拿九稳。


    ——家里人会支持他,因为这无论对家里还是对他本人来说都很好,甚至第八星都不会反对,只要他少贪点或者胳膊肘稍微往外拐一拐,他们那边也同样能从中拿到便宜。


    他这是自己提前觉得发愁,而且真情实感。


    他说:“我甚至……我第一次见到的盖章的东西就是发给你的会议文件,一下子就负责这么多,我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时与歪歪头,见他的表情已经难过的皱起来,想说理解他的想法,但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安慰的必要,她说:“江鹤吟。”


    “嗯?”


    alpha开始提条件:“亲我一下我就开导你。”


    江鹤吟看着她的脸,表情更皱,这次可没真听话的去亲她,他翅膀硬了,张嘴去咬她的鼻子。


    时与只好紧急撤退,她又感慨:“我的天,大王八。”


    时与揉揉鼻子,见江鹤吟撇着嘴磨磨蹭蹭凑过来,样子仿佛还有一点不满,但还是抬起头亲她的脸颊,发出很标准的“叭”一声响。


    时与挑眉,略享受地亲回去,她说:“你大可以放心,不用盯着这些小事发愁,你家里肯定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来……琐事确实是最麻烦的,但这种责任不会落在你身上,你最需要的是平衡好你们那边,嗯,也不用太……只要别太失衡。”


    江鹤吟说:“反正就是有点担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做的不好,第八星会有什么影响?”


    时与:“没什么影响啊,第八星已经烂爆了,你们这算是输入,做什么都要叫稳中向好。”


    江鹤吟:“耶?”


    时与:“哈哈哈哈哈哈。”


    她抓住江鹤吟的手,把两人的手都往江鹤吟的口袋里揣,江鹤吟被她搂着,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学来的样式,两个人像下课打闹的小混混贴在一起,看着格外的亲近。


    鼻子里骤然撞进alpha身上暖洋洋的味道,他抬头,紧接着又被时与啃了一下下巴,江鹤吟瞬间觉得脸红。


    ……幸亏附近没人。


    江鹤吟自己主动的时候可不会这么不好意思,时与说:“往差里想,负责人这里栓条狗每天盖爪印都没事,不过往好处说的话——我觉得你能做的很好。”


    “哎呀,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时与蹭蹭他的脸颊,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笑,她说,“我没许愿诶,这个愿望名额转让给你用好不好?”


    江鹤吟说:“可以,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说出来不灵。”


    时与:“怎么有这种讲究,我其实还准备帮你投影在大屏幕上。”


    那也太丢人了。


    江鹤吟想想那场景觉得不好意思,双颊鼓起来往外吹气,像儿童动画片里生气会把自己吹成气球的河豚,时与伸手戳一戳,从他身后走开。


    口袋里包裹双手的热意一下子抽出去,江鹤吟扭头去看她,见她真跑到路边的小溪流那里。


    水流中央是一整块异形的屏幕,屏幕伪装成最普通的河道,仿佛是深色的河沙和卵石,只是偶尔有深色的字体溜过去,间或也有红的,不注意看还会以为是普通的鱼或者锦鲤。


    时与当真花了点钱,江鹤吟走过来只见到一片红色的字体正往下漂,定睛一看写的是“江鹤吟愿望+1”。


    他倒吸一口凉气,去捶时与的肩:“好土!而且怎么不庄重!”


    时与说:“那怎么办嘛,我们第八星就是乡下啦。”


    时与说:“难道你想让我写‘祝江鹤吟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更土诶,像拜年。”


    江鹤吟又打她,拿头去撞她的背,吆吆喝喝地小声尖叫,然而打着打着也自己忍不住“嗤”了一声,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担忧当真略微消退。


    他又抱住时与,抽过时与的手让她也抱自己,闷了吧唧问:“你们第八星有这种地方吗?”


    时与:“有吧?我不知道啊。”


    江鹤吟:“到时候带我去还愿好不好?”


    江鹤吟说:“我觉得真的能万事如意诶。”


    第55章 第 55 章 呔!来玩!


    江鹤吟已经进入成年期很久,算是个大人了,但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踏进母亲的办公室。


    办公室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暗色的家具、超多的文件,看着有点像家里的书房,但实际又好像比家里的书房还要更小一点。母亲坐在桌前,身边站着一位江鹤吟见过不少次的熟人,有点像是秘书——或者应该叫副官?不确定,他一般叫对方小秦将军。


    小秦将军很和善,见他进来,先微笑同他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收了手里的东西,一声不吭向门外走,将室内的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二人。


    没了别人,房间里一片安静,江鹤吟目送她出去,这时候倒开始紧张了,他站在指挥官身前,想背过手聆听教诲,又觉得是不是那样做不太对,没等他想明白手脚应该怎么放,江图南就先开了口。


    她问:“你生病了,休息的怎么样?”


    江鹤吟:“啊……很好!”


    不知道她现在是想做指挥官多一点,还是说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时候想做母亲的心更多一点,总之江鹤吟就老老实实站着,问什么答什么,和小时候被母亲突如其来关心时如坐针毡的状态别无二致。


    江图南问:“我最近听到一个提案,我猜你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你想去第八星,考虑好了么,还是说只是为了那个alpha就什么都不顾了?”


    母亲果然是来对自己说这件事。


    “我想好了的。”


    江鹤吟一点都没反驳,甚至也没装作糊涂的样子让母亲再说明白点,就这么很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知情”和“想去”。


    他最终还是背过手,微微低头:“先前去那里可能并没有直面到所有危险和困难,但是也算是看到了第八星大致的样子,我有提前去了解第八星的情况,都说那儿很差劲,但我觉得我可以接受那里的环境,并且能做的不错。”


    江图南:“嗯。”


    “母亲,我其实没有想骗您,alpha……时与确实是我想去的一个原因没错,但我不觉得我做的很冲动,有她在我的工作进展会更顺利,生活也更安全……而且我不想只在第二星,我想出去多看看。”


    他话语不停,很费劲地从脑子里扒拉出各种好听的理由,说完都不敢看人。


    江图南对家里的孩子向来满家撒着散养,她看着江鹤吟,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个小儿子相处的时间很少,要说的话江鸢带他的时间反倒是更多一些,作为母亲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了解。


    她想起先前和他的一些简短的、浮于表面的交流,江鹤吟说话一直不疾不徐条理清晰,想做什么也很明显,意图从不藏着掖着。她的伴侣倒是偶尔说起来,说这个家伙是个让人操心的小傻子,但是她可从来不这么觉得,只隐隐觉得女儿和儿子都很像自己,也不介意给江鹤吟一点超出第二星omega范围的自由。


    她问:“你从塞西尔手里拿了个研究所,要这个做什么?”


    研究所当然是要给时与那倒霉的精神体变异做研究用的,生物遗传、制药……他从听到就觉得方向太合适了,他非得想办法亲到时与的嘴不可。


    然而这种大事江鹤吟显然还不能随便透露,他说:“就想让您知道我不是特别笨蛋。”


    江图南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闻言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原本想劝导一下说“这用处不大”,然而话到嘴边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句“好吧”。


    她说:“好吧,以后的会议会有人通知你,你可以参加。”


    江图南的语气平平,然而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江鹤吟知道这是成功的意思。他眨眨眼,甚至都觉得有些太轻易,他是提前做了些功课,但总觉得这和从前他想要什么东西又或者不想要什么东西一样的轻而易举。


    江鹤吟深吸气:“母亲,那我和时与……?”


    “我年轻的时候在第八星待了很久,仔细想想,你这种有些追求的omega在那边说不定真自在一点。”


    江图南说:“那个小家伙为你打算的不错,如果她出意外的话,你直接回第二星也还是个完美的、叫人说不出坏话的状态,我也觉得很好,所以同意。”


    这算是个半压在众人头顶的好职位,不会有人敢对自己的上司评头论足。


    时与当时的说法很新鲜也很符合常理,江鹤吟的家境已经好得不得了,但先前诸人只觉得他再找个合适的alpha就万事大吉,倒真没人为他考虑过这些对他本人而言更重要的事。


    江图南和时与的谈话比和江鹤吟的更早,就在江鹤吟从逃生通道翘家出逃的第二天,但这段不合规矩的私会显然不是她问话的重点,江图南见到她,问得依然是她自己关心的那几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为什么不来第二星,守在第八星你未来又有什么方向之类。


    时与并不怕她,甚至没怎么客气,她说:“将军碰见一把刀,是放到战场上杀敌更好,还是怕断了,留在家里吃灰更好?”


    江图南早就被先前与第二星众人不同的、真正的战斗生涯养出了一生军旅情,看着时与这个风风火火又嚣张的年轻人,并没觉得自己受了冒犯,反而觉得很喜欢她,于是话题得以继续。


    第八星想让江鹤吟来做第二星项目的总管很正常,江鸢当时也与她有过通讯。如今再说起别的考量,江图南没考虑多久便答应下来。


    江鹤吟问:“我去第八星的话,能带谁呢?”


    江图南说:“小秦已经收拾好相关的文件了,你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她。”


    江鹤吟愣了一下。


    他惊喜道:“真的!”


    江鹤吟脸上的高兴都压不下来,他不知道军部具体的分工和构成,但是清楚谁出现的频率高,在母亲身边出现频率高的家伙肯定厉害——简直不敢想母亲能给他这么重要的人,他觉得高兴,仿佛是被委以重任。


    “她是第六星出身,总跟着我在这里估计也有点难受。”江图南说,“她没有后顾的家族,本身实力也好,让她去第八星我很放心,你那边也能好过一些,不过别太任性。”


    江鹤吟说:“是!”


    他有点想跑出去了,想对时与说一下这个惊天大好事,但还是站着没动,江图南问:“还有别的事吗?”


    江鹤吟有点不好意思:“我还关禁闭……”


    江图南说:“出去吧。”


    江鹤吟:“好!”


    ——


    时与又收到江鹤吟滔滔不绝的消息轰炸。


    她拍拍脑袋,苏兰亭在她身边慢条斯理的用餐——也不知道她确实有用餐的习惯还是被时与带着发现了真饭的美妙,总之她最近吃得非常规律。


    她刚吃完,见时与忽然这样发了个小疯,拿出餐巾擦擦嘴巴,问道:“怎么了?”


    时与:“江指挥官那边同意了,还派了身边的副手跟着。”


    “这么快呀。”苏兰亭也惊奇,她还以为这件事得再磨一会儿,自己沉默了半晌,忽然说,“哎呀,真厉害。”


    “嗯?”


    苏兰亭:“你遇见真的掌上明珠了。”


    “……确实,”时与倒是从来没怀疑过这一点,毕竟江鹤吟身上那扑面而来的混账气息根本就难以掩饰,不被一家人围着宠很难养成这样的性格,她说,“被我赚到。”


    苏兰亭没接她的话,依旧在餐盘前坐得像尊佛,知道她要走,挥挥手让人滚蛋。


    时与说:“是!”


    她真高高兴兴离开了酒店的餐厅,临走甚至自己去还了餐盘,苏兰亭觉得好笑,不过没叫住她,她给自己的妹妹发消息:[你们队长好像快结婚了。]


    苏鸿那里梆梆梆砸过来三个问号。


    一直不积极回信的家伙这次的回复快极了,甚至还一反常态丢了个通话过来。


    苏兰亭没接,吹声口哨,也没看到这位妹妹又发了什么鬼话,先一步设置了免打扰。


    时与站在门前,倚在街边的路灯旁,这是个繁华的地段,周围人来来往往。她在等新领导莅临视察,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牌照很顺滑的车从远处过来,与江鹤吟移动的地理坐标明明白白对上。


    车停在她面前,车门滑开,有台阶顺着铺下来。


    江鹤吟坐在里面,拍拍身边的位置等她,时与没上车,先问:“还好?”


    江鹤吟说:“好哇,不过我觉得还有很多事我要学一下。”


    “不错,很有样子。”


    江鹤吟眼睛弯弯:“但是我好累呀,我又有新的地方带你去,我们现在先出去玩好不好?”


    第56章 第 56 章 看流星但流星不如人烧……


    时与有些莫名地跟着他七拐八绕,最终进了一个外形低调的研究所。


    有人殷切地引他们一路参观,这似是个相当权威的人,一路话语不停地介绍些设备或课题之类,像个老师,说一句还要再将眼睛侧过来观察他们的反应,时与听不懂,这辈子也最怕这个,每次她都心虚地点头,想跟着抽气,江鹤吟估计也没懂,此刻像个标准柔弱娇O攀着她的胳膊,介绍什么回应都是“哇塞嗯嗯嗯”。


    时与好想逃。


    时与不理解。


    难以想象江鹤吟为什么要选这么个地方“约会”,总不能是因为觉得这里好玩……他难不成是已经进入角色,已经开始考察手下这些边缘的冷衙门?真是可怕的敬业精神。


    时与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实在是有点痛苦,每次走进这种带点专业的大门就好想两眼一闭死了算了,更何况这次已经听人喋喋不休说了一个多小时。


    江鹤吟还是挽着她的手,很好脾气的与身旁那人说着什么,又说到以后拨款的事之类,见时与已经开始有魂飞魄散的前兆,他很直接道:“我知道了,不过我想先做我们约好的事。”


    那人扶扶眼镜,伸出手向后比了个引导的手势:“当然,当然,请进。”


    她似是终于肯向前直面主题,在二人之前多走了几步,这才终于让时与抓住机会。


    时与还是忍不住和江鹤吟耳语,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疑问:“这是准备干什么?”


    江鹤吟也小声:“我接了这个研究所,准备先在这里给你治病。”


    时与:“……”


    什么叫给她治病,一定要这么说吗。


    好怪的话,就好像他们两个人这是特地背着人找了离家远的机构来检查和治疗不孕不育似的,一下子就有了种莫名诡异的羞耻感。


    时与不敢多想,放空大脑闭嘴跟着走,最终被引到一间空旷的、有点像门诊又有点像实验室的地方,一路陪伴的导游摇身一变成了不孕不育治疗圣手,她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桌前。


    她笑意吟吟,话语里甚至有慈祥的光辉:“是这样,具体的情况我大致有了解,不知道方便做一个精神体扫描吗?”


    江鹤吟偏头瞧时与的表情,时与这时候一路刻意放空的表情才终于又露出点为难:“扫描……?完整的?”


    “当然是啦,”那人说着,笑眯眯指了指房顶,这房间几乎有三层的挑高,细看才能看清屋顶布设的并非普通的天花板,而是诸多复杂的仪器,她说,“我知道许多将军们精神体会比较特殊,这里应该绰……”


    “塞不下。”时与说,“团成一团都塞不下,分裂体可以吗?或者你们能分块扫描吗?”


    那人眨眨眼,似是搞不清状况:“嗯?”


    ——


    时与从来没有在日常生活中显露过完整的精神体,被要求这么做时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好像自己正在脱衣裸奔似的,倚着墙不敢看人。


    他们与那位不知道该叫医生还是博士还是研究员的家伙站在门外等里面的扫描,扫描最终还是分成一片一片,那人透过房门中央小小的窗户看着里头的东西,身上带着股怪异的凝重,露出来的一截胳膊上似乎起了鸡皮,江鹤吟倒是眼睛闪闪发亮,时不时合掌抵在侧脸,仿佛觉得那玩意很帅。


    不止精神体,接下来脑域、血液、甚至基因型都被完整地检查了一遍,时与不太抗拒这个,只是有点担心这些数据会外流,但后来想想自己的基因样本也不止被取过一次,这研究所又是江鹤吟名下,还是就这么随他们去。


    她就是……上不得台面,虽然知道这些检查算是标准流程,回车里还是依旧恨不得找个角落缩起来。


    她前脚几乎是迫不及待上车,在车上撑着下巴看窗外觉得略有点自闭,江鹤吟后脚跟上来,很没眼色地要往她身上去挤,一会儿趴在她肩上,一会儿又要躺她的腿。时与推着他的脸把他按走,别过身背对着他,却没想到江鹤吟在身后嘿嘿两声,于是很快就见一个合金的面罩从后绕过她的脸。


    “咔哒”一声。


    时与:“……”


    时与:“我手还在脸上呢,抽出手这玩意就掉下来,我既能咬你也能揍你。”


    江鹤吟:“你害羞了。”


    时与:“……”


    区区四字,时与当真恼羞成怒,她坐直了抽出手,方才刚好勉勉强强卡在脸上的止咬器立刻掉到脖子上挂着,江鹤吟也相当眼疾手快,立刻躺到她腿上抱住她的腰,脸半埋在她的肚子上看她。


    江鹤吟:“你看!你对我生气!凭什么!这没道理!”


    时与:“……”


    江鹤吟见她重新闭眼沉思不出声,好像是被他气晕了似的,又等了五秒才又慢悠悠从她身上爬上来,两手抱住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耳语,同时还不忘再去亲她的脸。嘴太忙,以至于口齿都有点不清晰,他说:“为什么会害羞,很帅啊,那人都要吓死了,嘻嘻。”


    时与半抬起眼皮瞄他一眼,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哼”声,没说话。


    车辆已经缓缓启动,司机在前面单独一个小室内,听不见也看不见后面的情况,这似乎又是来自江鹤吟的一个小特权。时与偏过头看外头逐渐后移的景色,看了会儿,终于一手抬起来捏着江鹤吟的脸玩,她道:“就是不习惯。”


    一只文鸟忽然扑出来,先落到她肩上,跳了几下又扑到她头顶,低头啄了几根,为她整理起头发。


    江鹤吟说:“我也不习惯,但是赔礼,你可以随便玩。”


    “……你说话可不可以负责任一点,”时与没去管鸟,又捏捏他的脸,“我拿在手里都怕把它弄伤,在头上我都要不敢动了,怎么随便玩。”


    江鹤吟:“那怎么办?”


    黏黏糊糊的omega像个可恶的坏布丁,他好像发现时与这样子很好玩,仿佛找到新的乐趣,也慢悠悠撑起身体,挪到时与腿上坐着,在她耳朵边吹气:“那怎么办啊——”


    时与以前喜欢逗他,现在角色转换,简直像业力回馈,偏偏江鹤吟基本上要摸清楚她的脾气,很会踩线,扭过身贼溜溜轻咬了一下她的颈侧,几乎要咬到腺体。


    如果现实中能用点表情符号就好了,时与扶着江鹤吟的腰,感觉额头上已经“梆梆梆”冒出三个井号,眉毛快要拧成一个疙瘩球,立刻就想咬回去并且揍他。


    她只是咧了咧嘴,江鹤吟就立刻又去抓时与的手,握着她的手腕从上往下移,帮她划过自己的腰背停在屁股上,同时非常讨好地与她蹭脸颊,又亲她嘴角。


    时与服了。


    时与认输投降,不敢生气,前面司机是看不到不用管,但还有孩子待在她头顶上絮窝,哪里敢在这时候想七想八,她双手一摊:“投降。”


    江鹤吟蹭蹭她的腿,眼睛眨眨,还是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话,他问:“真生气呀?”


    时与:“假的。”


    “就是嘛。”江鹤吟趴到她胸口上,上次在车里生气可不是这个样子。


    江鹤吟这人颇有点在哪里跌倒一定要在哪里爬起来的意思,他看着时与,嘴唇抿起来,露出个狡黠的蔫儿坏的笑,手往下伸,时与低下头眼睛睁大,那眼神仿佛觉得他难以理喻。


    江鹤吟舔舔嘴唇:“我补习过……一些小东西。”


    “试一下嘛,我被关在家里也好好学习了,夸夸我。”


    他俯下身去,时与想说你这是好好学了什么鬼东西,但是偏偏江鹤吟好像……还真……学得不错,于是伸出手,把一只手臂搭上自己的眼睛,不敢想别的,只敢唾弃alpha就是这样不是东西。


    时与想,以前觉得自己不是这种能被本能控制的人,怎么能不分场合。


    时与想,以前太装了。


    江鹤吟自顾自实践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于是把头轻枕在时与腿侧,抬起眼睛想看看自己表现如何,却只看到时与泛起红晕的下半张脸。


    ——


    他们下车在第二星最高的建筑之前。


    两人看上去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江鹤吟身上的衣服多了些褶皱,时与耳朵还稍有些红。


    建筑的最高层是一个能俯瞰方圆近千里的范围,说高耸入云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它处在大气层中间层的位置,肉眼向下其实并无多高的能见度,要通过光学辅助的设备向下观望。


    时与不太能理解第二星人对于这种没太有用的建筑的执着,江鹤吟说:“可以在这里看到流星燃烧起来。”


    时与说:“哦。”


    她有点不敢看江鹤吟了,看到他几乎就要想起这漂亮的家伙先伸出舌头又闭上嘴巴吞咽的样子,江鹤吟倒是没发现这一点——但更有可能是故意的,他挽过时与的胳膊,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时与说:“大概一周左右。”


    江鹤吟说:“那我要和你一起住啦。”


    时与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