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我在。”简怀意紧握着梁洵手,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鲜血,从肩膀扩散到胸口,他不敢碰梁洵,声音愈发颤抖: “梁洵,我…在。”
梁洵咳嗽两声,胸口血流得更快,止都止不住。脸色发白,虚弱地靠在简怀意怀里,仿佛命不久矣。
“我…咳没事,别怕,一一。”
说话间伤口被动作牵扯,一股血喷溅而出。
简怀意蹭了满手的血,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说话的语气已经染上哭腔,他让梁洵“别说了”。
胸口中一枪怎么可能没事?
恐惧,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感到全身发凉,仿佛堕入了冰窖之中又好像被无尽潮水吞噬,莫大的恐慌化成溺毙窒息感将他淹没。
“梁洵…别说了。”
梁洵听话地闭嘴,抿起唇惨白,他半垂着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下一秒手背一凉,他指尖微凝,还没意识到是什么,豆大的眼泪紧锣密鼓地砸了下来。
大脑宕机不到一秒,他立刻从简怀意怀里直起身,胳膊横在人后腰,反抱住人安慰道: “我真的没事,简怀意。”
简怀意吸了吸鼻子,浓密的睫毛湿成几簇。
都这个时候梁洵还在安慰他……胸口里装着心脏,这块中了一枪四舍五入相当于心脏被打了一枪,怎么可能没事……梁洵不会死吧……
不要。
不要收走梁洵性命。
简怀意哽咽,一边扒梁洵胸口的衣服一边掉眼泪,衣服扒开露出…手上的动作恍然停顿。
简怀意:?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伤口,梁洵胸腔处皮肤一片完好,肌肉一如既往得结实,心跳咚咚咚地跳动像在跟他互动。
梁洵:……
梁洵轻咳,抓着简怀意手往上移到肩膀。
“伤口在…这。”
简怀意:……
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的简老大:……
他举起梁洵一只胳膊架在肩头,强行把人从简怀意怀里“夺”过来了。
“走,回国。”
梁洵回头看站在原地简怀意,不自在地启唇: “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看着梁洵还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样子,简老大只觉得他傻的离谱,不禁加快了步伐,念在他刚刚救了自己提醒他一句: “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祝你早日出院,兄弟。”
梁洵:?
当他被推进手术室,取出肩膀上的枪子,让护士包扎好伤口,第不知道多少次往门口看去,却依旧没有发现青年的身影,他才终于明白了那天简老大对他说的话-
这天,秦助按往常一样拎着营养餐来看望梁洵,病房里依旧只有他孤苦伶仃的梁总一个人。
梁洵倒是反应如常,一顿能吃两碗饭,三个玉米馒头,眼底也没有黑眼圈。
胃口正确,睡眠正确,嘴角的弧度正确。
嘶。
一个不妙念头涌上心头,秦助几乎脱口而出: “老板,您跟简公子离…分手了?!”
这不对劲吧,按理说英雄救美是一个让感情升温绝顶时机,怎么他们老板负伤归来还反被甩了?!
秦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何不对,感情这种事谁先动心谁处于弱势,莫非有人趁虚而入,顶替了老板功劳?
念头一生,便如同大火燎原,越想越觉得可信。
秦助眼神极其复杂,欲言又止,事到如今只能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宽慰道: “假的……”
梁洵浑然不觉,径直打断了他: “通知各部门,后天的总结会议提前到明天。”
秦助嘴唇动了动,强行把肉麻的话压了回去。
“是。”
也是,老板之所以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的伤疤么。
他要尊重老板良苦用心,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内心极其复杂,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干净如新镜片,叹了声气,把眼镜戴了回去。
太可怜了,救人身中一枪功劳被冒名顶替,救美不成自己还被暗恋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心上人甩了,内心苦闷憋在心里转而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唉。
以后他再也不跟老板卖惨了。论惨谁能惨过他们老板?-
“这几个月不要大幅度用这只胳膊,纱布三天来换一次,阴雨天可能会有点痛,都是正常的。平常注意休息,少熬夜。”
“嗯。”
等护士给他包扎好,梁洵穿上外套,准备出院。
有人敲门,以为是病人,宋驰淡声道: “进。”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
夏淮礼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气质儒雅随和,黑发搭在额角,底下那双桃花眼还像以前那样温柔。
宋驰目光停滞在男人身上,眼神微微错愕。
思绪蓦地从回忆里抽离,他站起身,唇瓣不自然地抿起: “学长。”
夏淮礼弯了弯眉,语气带着淡笑: “好久不见,宋学弟。”
宋驰突然沉默,余光捕捉到他身后人,脱口而出: “回忆先生?”
简怀意:……
懒得再纠正他称呼,他点了下头回应: “宋医生。”
旁边的男人实在引人注目,特别是他还一直盯着宋驰,但因为眼神没什么攻击性,加上他儒雅温润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宋驰对此浑然不觉,出声询问两人: “你们是来接梁先生?”
话一出,简怀意和夏淮礼没什么反应,梁洵倒是眸光闪了闪,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简怀意侧脸,似乎在等他回答。
“淮礼哥来办入职,我顺路送他过来。”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淡道。
话音刚落,那道灼热的视线骤然熄灭,如同丧失希望渡船女,无望地守候着从不回家的丈夫。
简怀意:……
“你要来协治工作?”宋驰神色突变,连学长都忘叫。
“嗯。”夏淮礼点头,评价一句: “我很看好协治。”
“为什么?”宋驰皱了皱眉,一点儿不信夏淮礼说辞。
再看好也远远比不上他在国外工作的那家医院。
这几年医学界谁不知道夏淮礼名字,他带领的青年团队刚攻克一个神经方面疑难杂症,提出的新疗法轰动了整个医学界。
协治这座小庙哪里能放得夏淮礼这尊大佛?
“你是科研方面,协治没有任何经费和设备能够支持你搞科研。”
夏淮礼倒是很乐观,秀气的眉头微微挑起: “谁说我是来搞科研?”
听他这样一说,宋驰逐渐恢复平静。
也是,选不选择协治都是夏淮礼自己的事,他不清楚也没立场干涉。
紧接着继续嘱咐简怀意和梁洵: “梁先生伤口不能沾水,顾忌到可能会撕裂,这两周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一定注意力度。”宋驰语气淡淡, “虽然我不介意梁洵多住几次院,给我们医院增加一些经费,但从患者本身利益考虑,建议听医嘱。”
这两个人总不让人省心,之前因为车祸脑子几次出问题,现在又受了几十年难遇一次枪伤。
简怀意:……
虽然知道宋驰是站在医生角度正儿八经地提醒他们,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是耳朵突然开始发烫。
“谢宋医生提醒。”梁洵打破了空气安静,推着简怀意肩膀往外走,对宋驰说: “我们会注意。”
耳朵更烫了。
直到医院外空旷地带,简怀意才感到症状有些缓解。
春天的风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洵观察着简怀意脸色,半晌启唇问: “回去么?”
“不回去。”
干脆利落的一句直接斩断梁洵幻想,他顿了顿,又问道: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跟言听一起。”
梁洵:……
他放下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简怀意是跟赵言听一起。
“行,少喝点酒,路上注意安全。”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一句叮嘱,但从梁洵嘴里说出来就不正常,特别是对象还是赵言听。
简怀意凝着梁洵,脑海萌生出一个念头,表情顷刻间变得恍然。
梁洵之前误认为他跟赵言听有一腿,虽然他早就解释过是误会,但此后但凡是跟赵言听出去约会,梁洵都会明里暗里盘问许久他们去什么地方玩什么。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简怀意一般都会为了省事回答他。
但这次梁洵一句都没问……
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指尖凝住,浅色瞳孔聚焦: “你…记起来了。”虽是询问却是确定的语气。
“什么?”梁洵黑眸闪动一瞬间慌张,下意识脱口而出。
短暂的失神,简怀意消化完了梁洵恢复记忆这个事实。
心一点一点变沉,仿佛被蒙上一层阴翳。
梁洵恢复记忆。
他们要怎么办?
不,不是他们,是他和梁洵-
梁洵肩膀受伤,简怀意没让他开车,指腹按着方向盘上纹路凸起,皮肤上留下很深的两道印子。
车里又变得安静,仿佛回到了梁洵失忆前的样子,都不是健谈性子,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一件小事都能谈论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氛。
相处了十几年好兄弟,有一天突然失忆把你认成男朋友,你在明知他恐同情况下非但不想办法拒绝还纵容其“责任感”发酵,纵容他亲你抱你跟你同床共枕还差点擦枪走火。
现在他恢复记忆,那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绝交要么先大度地表示理解再渐渐疏远,但兄弟是做不成了,最多成为一对儿不尴不尬朋友。
简怀意唇瓣抿成道缝,脸蛋冷得可怕。
他宁愿绝交,也不跟梁洵变成后者。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或许是还没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许久,梁洵率先打破安静,漆眸深邃让人看不真切: “不回云水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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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老婆要跟自己绝交凉鞋: [裂开]
052
“先把你送回去。”简怀意说。
梁洵:……
深蓝色宾利停在沧澜园门口,梁洵下车,隔着窗户跟简怀意道别。
简怀意点了下头,晚安的话停在嘴边又被咽回去。
谁会跟兄弟说晚安,肉不肉麻?
“走。”
“嗯。”梁洵说, “晚安。”
简怀意:……
“安。”-
赵言听和江越听说梁洵恢复记忆,特地在云间包了一整晚为梁洵庆贺。
“梁总,我是谁?”赵言听凑到梁洵面前,一脸严肃地打量,梁洵掀起眼皮,他霎时往后一激灵。!
“言听。”
“哈。”赵言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江越为整他故意骗他说梁洵恢复记忆呢。
哈哈哈自己吓自己。
他又想起过去这些天被梁洵当做反派一样针锋相对,打压威胁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劲,一口闷掉酒,决心跟梁洵好好诉诉苦: “梁啊,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久。”
梁洵沉默片刻,也想起失忆时对赵言听做的事情, “……抱歉。”
赵言听忍不住把胳膊搭在梁洵肩上,语气深沉: “罢了,往事已矣,都过去了。兄弟,我听说你前几天肩膀受了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行,不严重。”
赵言听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眼睛不断往门口瞟。
怀意跟江越这小子怎么还没来!!
再不来他就要跟梁洵大眼瞪小眼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祷告,包厢的门从外面拉开,简怀意跟江越一起进来。
“你来了!怀意。”赵言听一个弹射起步,绕过茶几到两人面前,感动之时忍不住问道: “怎么来得那么晚?”
江越把外套扔到沙发上,闻言开口: “刚路上碰到一哥们,非说认识我们要请我们喝酒,那眼睛都黏怀意身上了,喝酒,呵,我看他是狼子野心,别有图谋。”
“所以你们是跟他喝酒了才来晚了?”
江越一副看二傻子眼神,皮笑肉不笑: “昂。”
赵言听:!
他一脸破碎,仿佛被背叛, “你们…你们竟然为了别人把我跟梁儿独自留在这里…你们…你们…”
简怀意打断施法,说道: “没跟他喝酒。”
赵言听顿时舒了口气,看着简怀意突然心里一软,上前抱了抱人,情难自抑: “还是我们怀意好,不像某个逼,表面装得像个人实际内心阴暗,跟个海绵一样一百零八个心眼子。”
江越:……
梁洵:……
但他还是在意那个问题,直愣愣地注视着简怀意, “那怀意,你们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无人能同感在他跟梁洵独处这快半个小时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虽然梁洵已经恢复记忆,但失忆时威胁他甚至恐吓他都是真的,导致他现在看梁洵还有些发怵。
江越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将赵言听从简怀意身上扒拉下来甩到沙发,一边揉手腕一边说: “被那傻缺纠缠了一会儿,清楚了么,听儿?”
赵言听眨眨眼,一脸天真地仰起头: “怎么纠缠的啊?”
江越笑下, “以前没发现你还有当十万个为什么潜质,一个问题一千,问不问?”
“发你一万,细说。”
江越:……
拿人手短,有钱不赚是傻缺,江越干脆地领了转账, “还能怎么纠缠,见怀意不搭理他就想来硬,然后被保安带走了呗。”
“来硬?!”赵言听一惊,紧张地看着简怀意, “宝,那傻缺有没有伤到你?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他一趟,越,保安有没有说把他扔哪去了?我现在让我哥们过去,他专业打手,弄他一顿保管那傻缺以后见了怀意就绕道走。”
“不用。”简怀意面无表情。
江越哼笑: “那傻缺现在就已经绕道走。”
赵言听:?
“傻缺正想动手动脚就被怀意一脚踹晕,然后让保安拖了出去。”
赵言听:!
“一,一脚?”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桃花眼瞪大,发自内心吐露: “宝贝,你好辣。”
“我可以追你吗?”
“不可以。”梁洵扔过去一瓶农夫山泉,冷峻的面容肃杀,他看着简怀意启唇道: “结束我送你。”
简怀意抿了口酒,没说话。
“我围巾前几天落在你那了,一会儿正好去拿。”
“围巾?”赵言听又被吸引注意,微眯起眼: “梁,你的围巾为什么会在怀意家?”
梁洵欲盖弥彰地闷了口酒,沉默不语。
简怀意:……
“你们…不会…”赵言听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简怀意及时出声解释: “前天梁洵给我送文件,不小心把围巾落了。”
赵言听再次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送文件?什么文件还要梁总亲自送,送文件这种事情不是一般都派小助理送么?”
简怀意:……
视线穿过五光十色灯光,他轻飘飘地瞥了梁洵一眼,梁洵云淡风轻地靠在沙发背,骨节分明手指捏着高脚杯,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不,应该说是他编的谎言。
围巾?呵。
梁洵向来不系围巾,哪来的围巾。
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声道: “他闲的。”
“原来是太闲了啊。”他们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我就说我们梁总这种大公司总裁怎么可能自己送文件哈哈,是不是啊,梁儿。”
梁洵:……-
四人好久没那么齐地聚在一起,自从梁洵失忆后,赵言听约简怀意次数相比于之前锐减,跟江越两个人喝酒也没啥意思,搞得他每天只能宅家纨绔公子人设差点不保。
赵言听心里苦啊,有苦说不出只能通过喝酒来缓解心里苦闷,趁机把酒量练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不是四人中酒量最浅那个了!
“怀意,我们……”刚想找简怀意喝,就被江越按回了沙发,他愤然道: “你干什么?”
江越实在没眼看,两眼一闭勾唇笑: “就你这一杯下肚抱人叫爸爸度量,还想跟怀意喝?”
“什么抱人叫爸爸,你说清楚,小爷抱的是桌腿!”
“有区别吗?不都是一杯的量。”
“好好好,江越,看来小爷今天不给你喝倒,你是不会服气了。”赵言听大刀阔斧地在江越对面坐下,恶狠狠地跟人碰了下杯: “来,喝!”
“喝就喝。”
这边拼酒拼得热火朝天,那边却非常安静地品酒,两个人哑巴似地时不时端起高脚杯抿口。
简怀意知道自己的量,控制着没多喝。
醉倒后发生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特别是今天还有梁洵在场。
咚的一声,杯底磕到茶几,他把酒杯放下,灯光下秾丽面庞忽明忽暗,睫毛垂着,豆沙色唇微抿,两颊透着正常的粉。
服务员端进来一杯新调制酒,放到简怀意面前,晶蓝色液体冒着冷气,像是蓝色冰,最上方放了块红色的球,被热气托举幻视绵延的火焰。
赵言听暂停拼酒,问服务员: “我没点这种酒,是不是送错?”
“没送错,先生。这是我们老板亲自调的酒,名叫“邂逅”,送给这位简少爷。”服务员态度恭敬,对着简怀意说: “老板还让我带句话,简少爷身手不凡,如果有机会想与简少爷当面切磋。”
说完,服务员便端着空盘子离开了。
“啧啧啧。”江越调侃道, “当面切磋,我看是当面撩妹吧。”
“我们怀意,几个月来一回,回回收割几个男人芳心,今晚又有许多人睡不着喽。”
简怀意:……
直到他们聚会结束,一共有五个男人请简怀意喝酒,他们没法进来搭讪,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引起简怀意注意。虽然不大可能但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能有幸给简怀意留下个印象,那这杯酒就物尽其值,如果再有幸简怀意能看到他们在杯底留下联系方式,加上联系方式跟简怀意邂逅一段,可谓三生有幸。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酒压根没到简怀意手里,半中间就被人劫走销毁了。
梁洵好长时间没喝过那么多酒,还是几种不一样酒混在一起,不过还好,在国外练出酒量没怎么退步,即使喝了那么多也只觉得脑袋有点晕,其余没什么异常反应。
江越看着面前隔着半米远坐的两人,扒拉开往他这边倒的赵言听,挑眉笑了笑: “今晚那么多人请我们怀意喝酒,我们怀意就没一个看上的?”
“没看到人,难说。”简怀意淡声。
话音刚落,梁洵黑着脸,闷掉最后一杯送来的橙色鸡尾酒。
江越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看到人还不简单?怀意你去外面转一圈,人不就自己送上门了?”
简怀意掀眼,半晌薄唇轻启: “有理。”
江越哼哼。
“我去趟卫生间。”简怀意起身。
与江越所说无异,他刚出包厢的门,还没两分钟便有几个男人端起酒蠢蠢欲动地从吧台往这边走。
简怀意身上穿件休闲小礼服,后腰是镂空设计,腰窝深陷,流畅的弧度蔓延到臀。
“是迷路了吗?”男人上前,关切问道, “我对这里很熟,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卫生间。”
“正好,我也要去解决一下。”男人对简怀意勾了勾唇,虚拢着简怀意肩,带他去卫生间。
男人身高不算高,模样还行,就是眼睛有些混浊,身上浸着很重的酒味,走路的步伐虚浮,一看就是长时间流连酒场花花公子。
走到卫生间门口,男人视线暧昧地往下, “一起?”
简怀意微不可查地蹙眉,让男人先进去。男人只当简怀意是害羞,但也没说什么先走进卫生间。
等男人进去,简怀意轻叹一声,手插着兜径直转身离去。
走到半路突然被人拉进包厢里。里面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随着一声咔嚓上锁声,他被男人按在门板,嘴唇传来清晰痛感。
“你故意的?”梁洵粗喘,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他吮着咬着嗅着,一点气息就足以让理智与忍耐溃败,黑瞳垂着一寸一寸侵略青年: “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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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黑化版。钮祜禄。凉鞋[狗头]
053
一个潮湿,细腻,窒息的吻。
结束时,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喘息。
简怀意手揽着梁洵后脖颈,额发贴在眉尾,后背沁出密密匝匝汗珠,风灌进衣服里,留下一串凉意。
冷。
身体瑟缩,往后贴上门板又被梁洵一胳膊捞了回去。
“松…”话没说完,简怀意胸腔快速起伏,细白脖子高高扬起,他撑着梁洵胸肌,嗓音发颤别开脸: “别——”
梁洵听不到似的,只顾埋头。空气甜的发腻,像窝在一束小雏菊里,全部感官被这种清甜香裹住,他像个瘾君子,明明这香气已经很浓烈,经过汗液挥发更甚,但还觉得不够。
想要更多。
……
“不是去卫生间吗,怎么还没回来?”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赵言听的声音。
简怀意恍然睁开眼,迷蒙的脑袋顿时清醒,他拽着梁洵的头发强行将人从地上拉起,然后拉了拉大敞衣领,打开门出去。
本以为赵言听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没曾想一打开门直接迎面撞上正扶着柱子干呕赵言听。
四目相对,赵言听一激动哇啦吐了出来。
简怀意:!
要不是梁洵及时拉着他后退,赵言听一定会吐他一身。
“我靠。”上完卫生间出来的江越跑过来看到一地的呕吐物,连忙后撤离远点,他感到震惊, “三瓶就吐成这样?”
赵言听虚弱地抱着柱子,见状招了招手: “还不快过来扶小…小爷。”
江越捏着鼻子退避三舍: “你踏马吐完吗?吐完再起来啊。”
“废什么话?”赵言听声音哑,不耐烦地说: “没吐完让你扶我。”
江越半信半疑地往前挪几步,赵言听瞅准时机死死拉住他的胳膊,然后精准地吐了他一身。
江越:……
果然。
(微笑)
他就知道。
算了,他这衣服不到一万块。
江越深呼吸,一只胳膊架着赵言听,抬头看到早已退避三舍简怀意和梁洵。
“……”
“那个,我先带这货回去了。”
“你们怎么回去?”简怀意问。
“司机来接。”江越对梁洵扬了扬下巴, “阿洵,怀意交给你了啊。”
梁洵下颌绷直, “嗯。”
“那我就先走,你们聊。”
说完,江越麻溜地架着赵言听离开了云间。
“我送…”梁洵启唇。
“不用。”简怀意打断, “我哥来接我。”
简老大今天加班晚了点,一问简怀意正在云间跟赵言听他们喝酒,刚好顺路接他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吧, “路上慢点。”简怀意说,然后便穿过人行道上车。
身影不疾不徐,从月亮下划过,然后躲进了壳子里。
“这是喝了多少?”简老大皱着眉,一脸关切地问: “脸跟涂了腮红一样。”
简怀意:……
面不改色地胡说: “三杯。”
“才…咳三杯啊,那确实不少,哥喝三杯早就倒地上。”简老大拿湿纸巾给简怀意擦脸,哄孩子般柔声道: “头晕不晕?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简怀意:……
“还行。”
干脆将错就错,靠在座位背,阖眼闭目养神。
“过会儿。”
“小秦,让刘叔煮一碗醒酒茶,等怀意回来喝。”
“是,简总。”
简老大知道他没睡着,故作随意地一问: “怎么没跟梁洵一块儿?”
他坐车里等简怀意时可是清晰地看到他是跟梁洵一起出来的,但却没一起走,甚至告别时他隔着马路都能感到两人之间的疏离和隐隐的尴尬,就像离婚多年的夫妻,多一眼都不想看对方。
不会…分手了吧。
嘶。
还真有可能。
不过梁洵不久前才救过他,他弟没几天就把人甩了,总觉得有些不厚道,简老大暗忖。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更何况是他弟前男友。
得想办法还回去-
自从那天被简老大接回家,简怀意一连一个月都住在简宅,每天坐简老大的车去公司,偶尔去花店看看。遇到花店忙,就跟简老大说一声先去忙花店生意。
最近又接了个布置红毯的单子,那边给他们两周时间,不算很充裕。所幸之前简怀意有给红毯现场设计过花卉方案可以供参考,但稿件不在他目前手底下这个电脑里。
稿件存在云水壹居书房的笔记本电脑里。
一个月没回云水壹居,简怀意把车开进院里,这里一切如旧,连他那天从花房搬出来晒太阳的盆栽还放在阳台边。
电脑放在书房,他上楼找到书房,桌子上除了他笔记本电脑还放着一个大箱子。
不是他。
秉承着绝不侵犯他人隐私的简怀意拿起自己电脑就准备离开,却在经过时余光不小心往旁边瞥了下,脚步骤然停顿。
红木箱子里装满了东西,最上方是一张三寸照片,极其夺目。
青年身穿蓝白校服,掌心慵懒地托着腮,羽睫半垂,拢着底下浅色瞳仁,蔓延出视线落在窗外挺拔的梧桐树。
仔细看,梧桐树上有一个巨大鸟窝,两只小雀张着嘴叽叽喳喳,似乎在等待外出觅食的母亲。
并不记得这一幕,但相片中的青年的确是他。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但应该是在高二之后。
高二之前他跟梁洵没什么交集,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一句话没说过。
鬼使神差的,简怀意放下笔记本,伸手拿起照片,发现底下竟还压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只有一个背影。
相比于高中时稚嫩,多了几分成年人深沉,照片里他穿着浅灰色风衣,头发略长,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雾。
指尖微凝,是梁洵出国那天。照片亮度不高,那天下很大的雨。
快要毕业时,梁洵突然告诉他要出国,消息很突然,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扔进一个石子,以至于他下意识觉得梁洵在与他说笑。
过了会儿, “理由。”简怀意眸光淡淡,仿佛在探寻线索。
他想知道理由。
脑海涌入许多想法,是不是谁又欺负了梁洵?还是梁洵看他或者简珞家经常出国旅游也想出国体验一番异国风情?
无论是哪一种都好办,欺负梁洵人他直接揪出来百倍还回去就是。梁洵想出国旅游大不了寒假他不学赛车了,借简老大的私人飞机带梁洵来个三十天七国游,他去过的国家务必让梁洵玩一遍。
然而梁洵回答推翻了他所有猜测。
略显青涩的面容依稀能窥见锋芒,梁洵注视着他,漆眸闪烁: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简怀意勾了勾唇,笑容没什么温度。
好一个没有理由。
昨天他们刚畅想过以后,还不到二十个小时就变了卦。像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明明说好一起走,你却在半途中无缘无故地变了道。
他们聊到深夜,他告诉梁洵自己以后不想继承简氏,只想开个花店“养老”,但他爹估计不会同意,所以他要偷偷地开,但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也不用太慌,他大哥会帮他找补。
梁洵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要是开花店,他就在他开的花店旁边开一家咖啡馆,正好逢年过节情侣买完花去他咖啡厅里约会。
两全其美。
简怀意知道梁洵是在有意附和他,梁洵非池中之鱼,怎会甘于当一个咖啡厅老板。
他想过梁洵会创业,未来会有自己的公司,也想过梁洵会进入简氏工作,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梁洵要去国外。
去国外工作,定居,最后结婚生子,彻底跟国内的人断了联系。
简怀意蜷着指尖,梁洵开了一罐柠檬水递给他,本以为会被一把甩开,没曾想简怀意接过闷了一大口。
几滴柠檬水残留嘴角,他深深地注视着梁洵,眼尾泛红: “梁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梁洵喉结滚动,嗓子干涩到发疼,每一个字说出都需要很用力: “国内待烦了,想换个环境。”他以为这样说话会听起来很艰难,但事实却是与他平常冷淡语调无异。
“是国内待烦了,”简怀意短促笑了声,喉头发干: “还是觉得国内的人烦了?”
梁洵沉默。
虽然没说话,但态度说明了一切。
此后简怀意一连几天没理过梁洵,甚至在梁洵出国前一天他都还在外面没回简宅。
梁洵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进登机口。
天空下起大雨,这雨来得毫无征兆,明明昨天还是个大晴天,就连天气预报也显示今天是晴天。外面雾蒙蒙的,像是被罩一块纱布,空气潮湿浓稠,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梁洵。”
梁洵快速转身,视线先触到赵言听和江越,最后定在他们身后的简怀意。
简怀意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风衣,尖细的鼻梁挂着度数不高的银边眼镜,他有些夜盲在光线暗的环境下会看不清楚东西。
“梁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国这种大事要不是听怀意说,我们都不知道。”
“抱歉,我忘。”这话不是借口,是梁洵真真切切地忘记了。
“好吧,念在你即将离开份上,”赵言听哼了声, “下不为例。”
梁洵低声: “嗯。”
江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不管怎么样,兄弟,尊重你的选择。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困难跟我们说,都在呢。”
梁洵点了下头。
最后一个是简怀意,梁洵视线平直,攥着行李箱杆手无意识缩紧。
“几点的飞机?”
“十点半。”
那就是半个小时后,简怀意从兜里拿出一个莫乌斯比环递给梁洵。
语调没有情绪,甚至连眼神都是淡淡的: “到了那边希望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早日过上想要的生活。”话是真心祝愿,也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但真心占据了大部分。
几年的兄弟,他当然希望梁洵得偿所愿,一切都好。
金属圆环长出棱角扎进血肉里,梁洵凝着简怀意,唇色微微发白,突然说: “拍张照吧。”
赵言听没听清,凑过来问: “什么?”
梁洵收回视线,将他送给简怀意莫乌斯比环放回兜里,对三人说: “拍张照吧,留个纪念。”
“好啊,拍张。”
……
记忆回神,简怀意颇为复杂地将照片放回去,内心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梁洵当初真的在国外不回来了,那他们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剪不断理还乱关系。
剪不断,理还乱。
正如这些天,他很清楚梁洵对他热情不过是“失忆”时余温,等到所有热情褪去,跳出“责任感”束缚,他依旧发觉自己不喜欢男人。
————————
凉鞋:一句恐同害了自己半辈子(指指点点)
054
简老大冥思苦想许多天要如何“补偿”梁洵,终于在某日灵机一动想到了法子。正好严家和褚闻的事有了结果,他亲自打电话通知梁洵,让他有时间来趟简氏,顺便商议商议合作的进展。
本以为至少要过个一两天梁洵才能腾出来空,没曾想下午助理小方敲响总裁办公室,说梁洵梁总来了。
简老大:?
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更加对不起人家,于是他又催了催人,然后披上西装外套坐电梯下去。
会客室不途径简怀意工位,他特地往那里绕了段,看到简怀意老老实实坐在工位上,方放心去跟梁洵见面。
对不起归对不起,但他弟意愿肯定是最大的,至于对不起地方就由他来补偿,由他来承担,不然他这大哥当得未免也太不称职。
“简总。”
“梁总。”
谈公事肯定是要公事公办,两人握手寒暄一句。
简老大清了清嗓子,伸手让梁洵在对面坐下,梁洵面上不显,心思早已飞到别处。
“海岛事情还要多谢你相救。”简老大双手虚拢,搭放在膝盖。
“不用,举手之劳。”轻飘飘四个字,却救回简老大的生命。
当时褚闻的枪对准了简老大的眉心,如果不是梁洵扑过来帮他躲过那致命一枪,他早已命丧黄泉。
褚闻被梁洵一枪爆头,尸体也随着那座海岛一同沉没到海里,恰如他的一生风风光光地来轰轰烈烈地去。而严执得知岛上有炸弹,抛弃了未婚妻混入保镖车里逃走,简老大一直在让人找他,他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怎能让严执好过。严执心里门清,一直躲在国外不敢回来。但日复一日总有找到的时候,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我简正添不是白占便宜的人,更何况你帮我挡了一枪,还把怀…咳我家老二救了出来,两项恩情,还肯定是要还,至于怎么还取决于你。”简老大屈指敲桌面,掷地有声道。
梁洵眼底划过一道异色, “还?”
他救简老大时并没有想太多,脑子里只蹦出一道信念“简正添绝不能死在这里”。
“真的不用。”他重复道。
简老大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同为商人他知道对方不可能会做赔钱买卖。
还好他已经提前准备好“赔礼”,站起身对梁洵说: “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然后推门离去。
梁洵坐在黑皮沙发,眉目微垂,指尖点着手机屏幕上空白头像。
咚咚咚,有人敲门。
梁洵头也不抬,声音冷冽: “进。”
“梁…梁总。”
梁洵快速拧了下眉,掀眼看向身前打扮鲜亮男孩,脑袋一瞬间恍然,顿时反应过来。放下交叠腿,开始思索上个项目他力排众议选择跟简氏合作到底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简正添让你过来的?”梁洵语气没什么温度。
男孩是经过精挑细选并且被特意打扮过的,无论是长相还是穿衣风格都跟简怀意有一两分相似。
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落在梁洵眼里,他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仅陌生还棘手。
因为实在无法理解简正添此举用意,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压抑着直接起身离去冲动,等他回来询问清楚。
但他显然低估了简老大的“良苦用心”,跟男孩大眼瞪小眼了快二十分钟,简老大依旧没有返回的迹象。
……
男孩想起简总嘱托,鼓足勇气上前,又被梁洵一个轻飘飘眼神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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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总只说让他跟一位先生好好相处,没说这位先生是个活脱脱制冷机,还是能冻死人的那种。
男孩踟蹰不前,正准备要不要照别人教他制造一个意外,假装被绊倒摔跤实则瞅准身位往男人身上倒借机产生肢体接触。
兜里手机震动,是简总发来的消息。
【简总:相处得怎么样?他有没有看上你?】
他不敢回目前进度为零,偷瞄几眼脸色严肃的梁洵,喉头无意识吞咽。
加…加油!
男孩心一横,闭着眼往梁洵腿边摔去。
“简老大。”
简怀意听助理说简老大一个人在会客室,正好他有事找他,推开门,映入眼帘就是倒在地上的漂亮小男孩,和退至茶几边梁洵。
视线流转,从男孩脸上的无措到梁洵阴沉的面色,还看不懂什么?
“抱歉。”简怀意退到门外,帮他们关上了门。
梁洵眉心一跳,什么都顾不上立刻跑出去追人。
下班时间,简怀意回工位拿好车钥匙,然后坐电梯去地下车库找车。
梁洵一路追到了车库,原本走在路两侧,看到简怀意车,眸色暗涌,往路中央走去。眼瞳透过车前玻璃闯进简怀意目光。
黑色幻影急刹在半路,距离梁洵身前一米位置,梁洵喘了口气,迈步上前,指骨敲了敲左窗玻璃。
玻璃降落,露出青年清晰面庞, “有事?”语气没有情绪。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梁洵眉峰微挺,解释道: “我是来跟简正添谈项目,中途他有事离开,让我在会客室等着,至于刚才那个人我要去问问简正添。”
“知道。”简怀意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梁洵面上染上一分慌乱,他注视着简怀意,说: “我没开车,能捎我一程吗?”
简怀意:……
“秦助呢?”
“放假了。”
远在公司的秦助打了个喷嚏,翻开下一页文件。
……
梁洵要回云水壹居,他这些天一直住在云水壹居,去视察的借口用过了,又不能去简氏门口堵人,他能想到的见面方法只有在云水壹居偶遇。
把梁洵送到楼下,简怀意准备开车离开。
“简怀意。”
简怀意透过窗户看向他,梁洵容色冷峻,忐忑时下巴会无意识地绷直,启唇道: “要不要上楼坐坐?”
“刚到一批酸奶,圣女果味,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尝尝。”
简怀意:……
云水壹居一切如旧,简怀意在客厅坐下,梁洵去冷藏箱拿酸奶。
番茄味酸奶着实少见,甚至在过去二十几年,简怀意压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味酸奶。
更让他意外是的,酸奶牌子还是他惯常喝的那个。
“他们家新出口味?”简怀意用吸管扎开,吸了一口,果然是浓浓的番茄味。
“嗯。”
简怀意安静地吸酸奶,味道有些奇怪,又酸又涩,但喝久竟也觉得有点好喝。
梁洵从鞋柜拿出小猪拖鞋放到简怀意脚边,问他: “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简怀意咬了下吸管,竟也没拒绝。
他想那么多天没见了,梁洵“热情”应该已经褪去,现在是站在朋友角度请他吃饭,没理由拒绝。
没想到结果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悲观,他们既没有绝交,也没有成为不尴不尬“离异夫妻”,倒像回到了原点,不,是梁洵回国后原点。
多日不见,梁洵的厨艺飞速上升,做一桌菜看起来像模像样。
味道也还可以。
餐桌上沉默无言,简怀意看了眼时间,等吃完饭就八点多了。
他跟梁洵做了什么,三个小时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
“楼上房间没动,要不要留下休息一晚再走?”
简怀意:……
去浴室洗漱好躺到床上,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豆沙色唇抿紧。
这算什么?
在朋友家过夜?
床单泛着熟悉的洗衣液香,简怀意团着被子翻了个身,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忘记关门了?
男人穿着紧身的衬衣,胸前扣子松了两颗,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
他带上门,简怀意神色怔松, “谢谢。”下一刻感到床垫往下一塌。
梁洵在床边坐了下来。
简怀意探头:?
帮他掖掖床脚。
“有什么事么?”
“嗯。”
梁洵垂目,掌心抚上青年脸颊,心里压抑多日酸软在此刻迸发。
不能说得太清楚,也不能一点都不说。
简怀意能陪他演完这一场戏已然是奢望,结局好与坏理应都能承受。
但事实却绝非如此,他不想放手,不想拥有坏的结局,也不想把简怀意…让给别人。
他与这个人从五岁开始,一起走过二十年,也喜欢了他二十年。
凭什么让给别人。
简怀意手抓着底下的床单,男人眼神里赤裸裸的欲让他恍惚,他扬手在梁洵眼前晃了晃,然后被一把捉住。
“一一,你要我么?”
黑暗里,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
简怀意哽住,掌心被人捉在手里亲了亲,凉意吻印在手腕,该装作听不懂,但他触及梁洵视线那刻,便知道再怎么装也无所遁形。
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个想退,一个知道退是最好的结果却死攥着不想松。
简怀意别过脸,轻声道: “你现在对我的情感多是来源于不习惯,戒断反应听说过么?你因为不习惯恢复记忆后我们之间关系的突然转变,进而误认为对我的情感是喜欢。”语气停顿,简怀意接着说: “等戒断反应消失,你就会恢复正常,那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要是不想做的话也不必强求,你的公司你的家都在国外,等国内稳定就…回去吧。”
是简怀意的心里话,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梁洵深深地看着简怀意,小臂青筋跳动,好像要冲破皮肤,血液在五脏六腑四处冲撞。
“正常?”梁洵发笑,漆眸沉得让人心惊, “简怀意,要是我说我从几岁开始就喜欢你,后面发生的事都是为了故意接近你,跟你成为兄弟也是为了不让别人靠近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更不正常?”
————————
小年快乐!
055
“不可能。”简怀意平视着梁洵,目光却早已无法平静,惊讶,慌乱最后化作逃避,他骗偏过脸,嘴里喃喃: “怎么可能呢?”
如果梁洵喜欢男人,怎么会说自己恐同?
如果梁洵喜欢他,又怎会跟他以朋友身份相称多年?
梁洵似乎猜透他内心所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简怀意,你那么聪明,如果我不咬死说自己恐同,你会猜不到我喜欢你么?”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失去。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才以最安全的朋友身份相称。
简怀意抿紧唇,被子里温热的掌心蜷成一团。
梁洵又出声: “你看到那张照片吗?”
没指名是哪张照片,但两人心知肚明。
简怀意顿了顿, “看到了。”
“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梁洵短促笑了声,黑发下瞳眸寒凉,他凑近完全将简怀意身影覆盖,呼出的气息灼烫,每一个字都砸到简怀意心上: “高二,有一节体育课你没去上,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
心脏惊跳,简怀意无意识地抓紧身下床单,密密麻麻的震颤从臂弯蔓延到整条小臂,一种被毒蛇盯住惊悚感。
除此之外还有被背叛难过,他脸蛋极冷,注视着梁洵,眉眼染上愠怒。
“梁洵。”
他生平最恨被人偷拍。
梁洵恍然回过神,垂眸道: “抱歉,就只有那一张。”长睫拢着黑瞳,很坦诚地承认: “我没控制住。”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只是去水房接水功夫,回来就撞见简怀意被高年级学长告白。
那一刻嫉妒,失落,还有深深的无力与无奈交织,所有阴暗想法都在脑海过了一遍。但回到教室看到坐在窗前发呆的简怀意后,通通化成了不可名状情绪。胸腔又酸又胀,他拿起手机对准少年,像阴沟里老鼠窥伺许久总算得来一点食粮。
日后他在国外失眠的整晚,也是靠着这张照片疏解心中思念。
他想他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哪怕最后与简怀意只是朋友,他也要做最成功的那个。
简怀意怒意削减,暂且相信梁洵说辞。
快十年兄弟,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但梁洵说从小就喜欢他,简怀意抿了抿唇,指尖微凝,心里有疑问: “你…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从来不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说了你就会喜欢我么?”梁洵反问。
答案显然是不会,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多年都只是朋友。但也并非绝对,梁洵这张脸与简怀意不遑多让,只不过一个是淡雅的美,一个是锋利的峻,他们中任何一人都有让人动心的条件。
简怀意:……
“至少…要试一下吧。”
不试一点机会都没,试了说不定呢?
但当初梁洵是真的连一点尝试的想法都没,他缩在了名为朋友保护壳里,总想着不试至少还是朋友,试了他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的对。”但今非昔比,他已经将所有想法和盘托出,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梁洵强按住暴走的脉搏,每一个字眼都咬重: “简怀意,我喜欢你,要跟我试试么?”
“所以你今晚要说事情就是这个?”简怀睫毛掀了掀,瞳仁闪烁。
“原本只是想把你留在这里。”梁洵眼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懊恼,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算了。”也不能怪梁洵,他们这样一直不清不楚得相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是能装傻强行给自己洗脑,但总有装不下去那天,更何况……他往床里挪了挪,脸颊涨红: “那个,你戳到我。”
梁洵低头看腰腹, “…抱歉。”随后掀起被子盖到腿上。
薄薄的被子表面出现一个诡异凸起,简怀意算是体会到何为“欲盖弥彰”。
别开脸实在没眼看。
他现在相信梁洵恐同是假话,哪有直男能对正跟他说话的男人in……?
匪夷所思。
无暇顾及简怀意这一系列大脑活动,梁洵体内血液冲撞,嗓音压抑再次问道: “一一,你要我么?”
简怀意身子也热了起来,对上梁洵灼灼的目光,他想他大概早就栽了,可能是在英国滑雪场,也可能是在静待日出悬崖边……
他没说话,纤瘦的胳膊攀在梁洵肩颈,闭眼吻了上去。
虽然已经吻过多次,但每次感觉都不一样,梁洵身形僵了僵,随即按住青年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真丝睡衣剥落,梁洵事先查好了资料,进入前每一项都做得极其耐心,对简怀意来说既酥爽又难捱。
太…太细致了。
连形状都能感受到。
简怀意眼圈泛红,脸埋进枕头里,刚荡一会儿又被拉起跨坐。
梁洵把人抱在怀里,大掌覆在青年小腹,他叼着耳垂,指尖往下一按,声音喑哑含糊不清: “陆漾到过这里么?”
简怀意脸上布满泪水,话都没听清,只能疯狂地摇头。
“一一,回答。有还是没有?”
“没…有。”简怀意说话断断续续,祈求道: “别…别问了。”
他跟陆漾压根没有到过这一步-
A市街道四通八达,赵言听跟江越在餐厅门口遇到,两人一起上楼。
“喂。”赵言听用手肘戳了戳江越,面色隐隐凝重, “你知不知道梁洵为什么突然约我们吃饭?”
“不知道。”江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回道。
赵言听沉思,一个令他惊恐的念头涌上心头, “不会吧…不会又是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跟怀意接触吧?!”
“把“们”去掉。”江越神态疏懒。
越想越心惊,赵言听恍然站定在楼梯中间,给后面正走着服务员吓得不轻,歉意淡笑: “不好意思啊。”然后让开位置让服务员过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赵言听跟在江越身后走进包厢。
本以为面对他们会是一个不苟言笑梁总,没想到竟然是简怀意。
赵言听霎时接触封印,扒开江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怀意!”在简怀意身旁的位置坐下,他先左瞧瞧右瞧瞧简怀意寒暄两句,再步入正题, “宝,你知不知道梁总他突然约我们是为了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
梁洵拎着与西装格格不入的上衣外套,垂眸扫了眼赵言听,赵言听早就被吓出阴影浑身一激灵,小鸡跟妈妈似的往简怀意身后靠了靠。
“阿洵。”江越对梁洵挑了挑眉,看他走到简怀意身旁,把外套披到人身上,然后顺势在另一边坐下。
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四人落座,服务员上菜。
赵言听还是不敢相信梁洵八百年主动约他们一次竟然只是简单地吃个饭。
眼神不自觉地游移乱瞟,不小心瞄到桌底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往上看,一只手是简怀意,另一只手是梁洵。
等等……
大脑宕机片刻,赵言听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两人。
“你…你们!”
见被发现,梁洵大大方方地把手拿上来,面对两人,语调末尾有一丝微不可查雀跃, “嗯,我们在一起了。”
自此——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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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
首先感谢老婆们一路支持,感谢你们跟我一起见证简宝和凉鞋故事,是你们让这个故事结局圆满[彩虹屁]
其次,接下来会有多多番外放送,欢迎评论区点梗[狗头]
最后,憋屈了几十章凉鞋也是在最后装一下了哈哈哈
ps: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出自《菜根谭》
56. 番外(一)[番外]
“梁洵,我们断了吧。”
梁洵: “……”
“噗啊哈哈哈。”赵言听捂着肚子大笑,凑近看到简怀意手里的“惩罚卡”,催促梁洵: “该你了,梁总。”
梁洵启唇,对上简怀意清亮的眼睛,终究没法说出那句话。端起满满一大杯龙舌兰,一饮而尽。
玩游戏,输了进行真心话大冒险挑战。赢了整晚尚无败绩简怀意总算栽了一回。因为聚会是以“单身”或者“恢复单身”为主题,卡牌上内容都与“单身”相关。
简怀意抽中大冒险内容是对最近的人说一段分手语录。
“嚯。”赵言听拍掌, “梁总好酒量。”
简怀意扔掉卡牌,小指挠了挠梁洵掌心,然后被勾住反握在手里压在膝盖。
“下一局。”梁洵云淡风轻。
“来来来。”赵言听立即张罗。
江越瞧他殷勤的模样,忍不住调侃: “听儿啊,你这是何苦?就你一条单身狗,还非要办个什么单身party,让我们三个有家室的人来参加。”
赵言听哼了声,语调慢悠悠: “我,乐,意。”
江越抄着胳膊,闻言转头跟简怀意和梁洵相视一笑。
罢了,谁让他单身?
不知是不是前几局耗光了运气,第二局简怀意竟然又输了。
“怀意,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简怀意稍作思索,启唇: “真心话。”
“确定吗?”
“嗯。”
然后在一摞卡牌里抽了一张递给赵言听,赵言听拿起卡牌,大喇喇地念了出来: “怀意,请说出最近一次x经历是在什么时候?”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包厢,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变低,最后彻底消失。
……
简怀意犹豫片刻,嘴唇微抿还是如实回答: “上午。”
在场的人顿时静默,几秒钟后赵言听扔掉牌,捂着脑袋跑沙发角自闭去了。
“不玩了不玩了。”
江越笑声,调侃: “听儿,你说你这是何苦?”
赵言听继续抱头自闭。
但还没两分钟,又拾起卡牌,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再来一局。”
简怀意:……
梁洵:……
江越:……
见三人不动,赵言听疑惑眨眼,催促道: “怎么不动?快来呀。”
江越用手在空气划了一个字母,用以“称颂”赵言听这一系列迷惑操作。
这局轮到梁洵,他从红色的卡牌随便抽了一张。
“好!真心话!”赵言听兴致勃勃地念, “请问梁总,如果你暗恋多年的人有男朋友,你会怎么做?成全他还是……哼哼。”
话一出,三人纷纷掀眼望着梁洵。
赵言听八卦。
江越看戏。
简怀意五味杂陈。
“如果他们是互相喜欢,自然要成全祝福。”梁洵淡声道。
赵言听眼睛放光, “如果不是呢?”
莫非梁洵这样成熟稳重人也会做出争风吃醋,横刀夺爱事?
梁洵噙着嘴角笑了声,语气没有温度: “这是下一个问题。”
“切。”赵言听指指点点, “跟兄弟还斤斤计较。”
……
“江越。”
江越扭头看是梁洵喊他,跟梁洵碰了杯。
“嗯哼,怎么了,梁儿?”
梁洵语气淡淡,目光没有任何波澜, “你男朋友在简氏工作?”
“是吧。”江越思索片刻, “你在简氏见过他?”
“凑巧碰上。”梁洵说。
那天从简氏离开后梁洵让人调查了简老大安排的男孩,调查结果显示男孩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人际关系一栏只显示是江越男朋友。
点到为止,梁洵并没多说,但以江越敏锐程度,他只提醒一句,江越便能猜到所有。
“他也招惹你?”江越唇角勾出寒凉温度,语气几乎是确定。
梁洵默不作声。
江越歉意地闷完酒, “不好意思啊,兄弟,小孩没人教,回去我再好好教训他。”
“他跟你住在一起?”梁洵捕捉到重点。
“可不是。”江越眼底讳莫如深,轻飘飘一句不知是真是假: “不听话,是得关他几天。”
别人的事梁洵用不着掺和,视线游移,就见刚才还在唱歌赵言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简怀意身旁,头枕在他腿上,叫唤头晕。
赵言听对投来的视线浑然不觉,细细听简怀意清润嗓音,头疼恍惚间竟真得到缓解。
“下个月简老大订婚你去么?”简怀意问。
简家长子简正添与百花影后舒迎订婚的消息一经公布便登上了A市日报,轰动程度不亚于顶流生子,赵言听不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赵言听逃避似的扭头埋进简怀意怀里,闷闷道: “去,怎么不去?简大哥平时那么照顾我。”
简怀意轻叹,纤长羽睫垂落,安慰的话千言万语硬生生被压回肚里。
没有可能的事,还是不要给予任何形式希望。
长痛不如短痛。
舒缓背景音戛然停止,音响没了声音,但无人顾及。
“怀意,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赵言听声音瓮里瓮气,吸了吸鼻子,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倾诉口子, “以前我想过既然没法成为他的爱人,至少在他心里占据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但只要有你在我既占不了他最疼爱的弟弟名头,也占不了爱人名头。”
说着,赵言听翻过身,仰头看向简怀意,桃花眼朦胧: “简大哥如今订婚,心里更没有我的位置。怀意,我没哥了……”
简怀意不会安慰人,瓷白脸颊在头顶灯光的晕染下绷着,嘴唇紧抿,温热的掌心安抚在赵言听背后拍了拍。
“没事……”
赵言听眼神滞片刻,脑子一抽,突然打断简怀意的话: “怀意,我能喊你哥吗?”
简怀意:?
赵言听睁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简怀意,他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暖光,无形翅膀从脊背往外蔓延。
注意力被转移,他泪眼一眨不眨, “不,不能喊哥。”
简怀意:?
赵言听直起身,依旧看着简怀意,情难自抑地吐露: “宝,你是妈妈。”
简怀意:?
梁洵不知不觉间走到两人身前,捏着高脚杯,放到赵言听面前的茶几。
“谢谢。”赵言听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端起杯喝了一口,眉头深皱: “这什么?怎么那么难喝!”
梁洵面无表情, “解酒汤。”
赵言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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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再写两章日常就开启if线
if简宝失忆
if凉鞋没失忆
57. 番外(二)[番外]
大雨瓢泼,风呼呼地往屋里席卷,像是某种动物的嘶吼声,不断攻击耳膜。
他们原来约搬家公司今天搬家,临时的暴风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好大的雨。”简怀意脸色凝重,回头看向楼梯口的梁洵, “明天再搬吧。”
“行。”
确定关系后,梁洵购置了一块儿别墅群让简怀意选一栋作为他们的家。简怀意看了一圈,还是觉得他们原先住的别墅好,还有一点住习惯了懒得搬。
梁洵没有异议,但要在云水壹居住他得把原先房产里的东西搬过去,放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这是简怀意原话。
他之前来过几次梁洵家,印象最深刻就是摆满一整个花房已经枯萎不知品种盆栽,说实在的,有点可惜。
况且前一阵两人“分居”,梁洵不少东西都放在家里没拿回来。虽说他觉得重新购置新的也行,但简怀意觉得浪费,还是要搬。这个说辞在梁洵看来是借口,他表面不置可否,心里却门儿清:
念旧么。
今晚在梁洵家里住,还是那处远离市中心房产。阿姨定期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都备齐,甚至还贴心地在冰箱里放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鲜洋葱和一个西红柿,切些肉丝混在一起炒,这是梁洵拿手好菜,前一阵他给简怀意做过这道菜,味道还不错。
简怀意眼尖,趁梁洵拿食材空隙发现冰箱底下放着一瓶酸奶,拿出来看看保质期,确认是最近的日期,用吸管扎开,一边吸一边往梁洵那边走。
是青柠味。
好久没下过厨,他视线跟随梁洵手,看他洗菜,切菜,把菜下锅翻炒,放调料,最后用铲子盛到盘子里。
有些陌生,又隐隐熟悉。
梁洵一转头对上正吸奶简怀意,乌亮的眼睛盯着他,含着一丝不易察觉惊艳。
简怀意心里鼓动,上前探身半步,亲了亲梁洵唇瓣。
梁洵袖口捋到小臂,舌尖卷去嘴上的奶渍,评价道: “甜。”
简怀意收去视线,抱着酸奶瓶的手心发烫,扭头溜出了厨房。
再看下去要出事。
梁洵眼底划过几不可察笑意,一手端着刚炒出来的菜,一手拎着脱掉围裙,走到客厅,把菜放桌子上。
吃饭时,简怀意又想起花房近五十盆的花,问梁洵: “后院花房里放盆栽是什么时候买的?”
梁洵指尖往下一按,淡声道: “忘。”
“是月季吗?”简怀意从那枯萎花瓣形状判断道。
“不是。”梁洵停顿,语调末尾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是洋桔梗。”
简怀意愕然, “你喜欢洋桔梗?”
洋桔梗花期短,一般都是买来送人,很少会有人当盆栽放在家里。
送人?
情绪逐渐降温,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简怀意扇了扇羽睫,面色僵滞再解冻,最后变得没有温度。
明明他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一想到梁洵可能也追过别人,他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连最爱西红柿都觉得寡淡无味。
“不咸。”简怀意咽下一块切碎西红柿,评价道: “盐放少了。”
梁洵看着只剩小半盘的菜,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梁洵收拾好把餐盘扔进洗碗机,然后上楼哄人。
他不喜欢把事情过夜。
快情人节了,不吉利。
敲门,卧室里传来声音: “进。”
简怀意刚洗漱好,身上还冒着浴室热气,脸颊两边透红,眼下正靠在床头看书。
自从跟梁洵在一起后,他鲜有能在睡前看会儿书,一般没说两句话就滚床上去。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梁洵这个直男又憋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弯,一直宣称对男人身体“好奇”,热衷于把他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检查”个遍。
也不知道他再好奇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构造,不就比他大一点点,有什么好奇?
不懂。
两人相视几秒,简怀意放下悬疑小说,摘掉鼻梁挂着的金丝眼镜,主动搂上梁洵脖颈,将唇送了过去。
梁洵亲得很急,他偏过头想喘口气,又被捏着后脖颈强行转回来堵住。
“你不喜欢洋桔梗?”梁洵明知故问。
“爱过。”简怀意敷衍。
话音刚落,嘴唇一痛,被咬出一道小口,沁出的血珠被吮去,铁锈味流转在口腔里。
“抱歉。”梁洵声音低哑,睫毛掩住眼底情绪。
简怀意失笑,眼尾末端上挑,捧住梁洵下巴, “第一次亲么,那么客气?”
其实他想说的是咬人事你做还少,怎么今天变成敏感肌。
梁洵牵了牵唇角, “不是。”
话赶话,简怀意脱口而出: “那你第一次亲别人是什么时候?”
气氛霎时安静, “我就问问。”
“高中。”梁洵说。
高中?
一个让人万万没想到回答。
“没看出来,你还早恋过。”简怀意淡笑。
梁洵目光平直,饱含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如果不是简怀意此刻的心情不太稳定,他应能察觉到梁洵眼里深意。
高中时,梁洵跟谁走得近来着?好像都一直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几乎不怎么跟人交流,自然也没什么朋友。
要非说谁跟他关系近点,好像只有简珞家。
简怀意眉心蹙蹙,不可能吧,简珞家小时候那么招人嫌,还经常欺负梁洵,不可能是跟他吧。
但不是简珞家的话,还能是谁呢?
思绪陷入僵局,简怀意无意识地揉着梁洵虎口软肉,他掀起眼皮,对梁洵说: “你骗我。高中的时候你就只跟简珞家接触,难不成初吻是跟他?”
梁洵下颌瞬间绷直,一副吃了苍蝇表情,他抬手盖住简怀意的眼睛,无奈地轻叹: “一一,少看点悬疑小说。”
说完,把盖在简怀意膝盖的小说扔到了离床很远的沙发上。
简怀意:?
关悬疑小说什么事?悬疑小说又不会跟人谈恋爱,接吻。
脑海里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没拿走梁洵手,豆沙色唇张合, “你在转移话题,梁洵。”
“你真想知道吗?”梁洵眸色沉沉。
“不想。”简怀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然后又说: “但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不介意听。”
梁洵:……
沉默的这几秒钟似乎在权衡利弊,虎口又被当成某种捏捏掐揉,简怀意半仰起头,瞳仁映出人缩影。
“当初寄给你的每一封信,封条上都印了一个吻。”梁洵停顿,那是他隐秘的妄想。
记忆被牵回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午后,他坐在烂尾楼阳台,太阳从墙上的爬山虎穿过,落在每一个一笔一划黑色字迹。
是他给那人写的信。
一千零八十天,每周一封,一共一百五十四封,从未断过。
在那个智能手机发达的社会,鲜有人会通过写信这种过时方式交流,但事实却是他写的每一封都会在第二周周一早上准时收到回信。
他们的灵魂同频共振,默契地从不询问对方信息,仅仅作为笔友,仅仅是笔友。
后来对彼此心动并不算感情变了质,是两个相似灵魂碰撞后产生的共鸣。
共鸣持续的时间长短谁也无法预知,顺其自然好了,他们都那样想,没提出见面奔现,只是后来在每一封信末尾都加上了一句“晚安”。
不只是信,还有洋桔梗项链。寄给简怀意之前,他贴着唇感受良久,像是精神病患者,试图把自己的气味留一丝在上面,心里幻想等简怀意收到信,他的指尖一定会从封条拂过,如同抚过他的唇瓣。
这是他与简怀意唯一的触碰。
一百五十四封信,代表他们至少接触一百五十四次,还有那条洋桔梗项链……
“抱歉。”梁洵垂目,长睫落拓出阴霾,声音很低: “项链被我弄丢了。”
项链?
什么项链?
梁洵还送过项链给他?
像被触发关键词,简怀意挣脱梁洵的怀抱,嘴唇微微发抖: “…项链?”
梁洵从兜里掏出一条银色项链,掌心摊开,一条完整的银色洋桔梗项链铺开在简怀意面前。
洋桔梗形状挂饰中央镶嵌一颗小小的钻石,像是星星。
几乎是一眼,简怀意便认出它,一个荒诞想法隐隐约约涌现,如同巨浪袭卷心脏。
大脑被潮水清空,霎时变得空白,每说出一个字都十分艰难: “洋桔梗项链是…是你送我的吗,梁洵?”
梁洵拧起眉骨,意识到不对劲,他将项链攥紧在掌心,无声沉默含蓄告诉简怀意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陆漾身上找不到一分年少时“他”模样。
怪不得。
简怀意心里发酸,眼尾红了一片,几乎是哽咽地对梁洵说出那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我把你认成了别人。
“没关系。”梁洵轻声道,纵然心里再难以接受,也先安慰简怀意, “你迟早是我的男朋友。”
简怀意嗓子干涩,红着眼看梁洵: “项链为什么会弄丢?”
“我的错。”梁洵说, “抱歉,是我的错。”
把项链寄给简怀意后,又被简怀意还了回来,不过当时已经被他戴了一段时间。之所以寄回来是因为梁洵想在链子上缀一颗星星。
洋桔梗代表的是简怀意,这星星则是他。
简怀意是他一整个放纵的叛逆期。
嫉妒使他变得像是见不得天日阴沟老鼠,又像患得患失疑心病病患。
想告诉简怀意,他说晚安那个人是他,却又不到时候,他还没资格摘到月亮,只能死死压抑。每天撞见不同人跟简怀意表白,嫉妒,恶心,各种阴暗想法交织在一处,他在百般煎熬中往前迈了一步。
拿回项链后,他立刻赶去那家首饰店,把省吃俭用一个月省下来的钱一点不心疼地交了出去。
本不想打造那么好材质的星星,但要跟洋桔梗相配。
黯然失色便宜货怎么可能被青睐?
星星也要用跟洋桔梗一样材质。
打造出成品他还算满意,光彩夺目洋桔梗中心镶嵌一颗同样耀眼的星星。
但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条裹挟着少年暗恋项链,被简珞家翻出丢在地上,又被人偷走交给了巷子里小混混,几经周折最后到当时正跟人混社会陆漾手中。
自此,梁洵这场籍籍无名暗恋彻底暗无天日。
也许当时他没那么贪心,项链也不会丢,简怀意也不会认错人,他们也不会错过那么久。
“是我没用。”梁洵嗓音低哑, “没能保管好项链。”
回想起过去,一切应是他咎由自取,惩罚他当年太过贪心。
话音刚落,纤细的食指抵在嘴唇。
简怀意目光闪动,一字一句拉回深渊里梁洵: “梁洵,你可以贪心。”
“对我,你可以随意贪心。”
梁洵胸腔轰然震颤,鼓动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袭击耳膜发出空白的鸣声。天意让他不要贪心,简怀意却将天意驱赶,如同一团正在盛放的玫瑰闯了进来。
“简怀意。”梁洵轻阖起眼,情难自抑: “谢谢你爱我。”
……
灯光被熄灭,两人在黑暗里拥吻。
————————
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要巳巳如意,心想事成哟!![竖耳兔头]
58. 番外(三)[番外]
午夜,简怀意揉了揉惺忪睡眼,踩着不合脚拖鞋走出卧室。
走廊只亮了一盏灯照明,拖鞋鞋面有个毛绒球,随着走路动作前后摇摆,晃影从墙上划过,最后停在书房前。
书房灯火通明,透过门缝,他看到一身灰色高领毛衣梁洵,正坐在木桌前办公。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凌晨三点,别墅里却无一人在睡梦中。
暖橙色光线从男人头顶倾泻,从眉峰照到下颌线。男人漆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线饱满流畅。
简怀意发了片刻呆,刚要迈步上前,大腿内部的肌肉如同撕裂般酸疼。
眉心拧成一团,与此同时,脑海闪过刚才一幕幕香艳画面,不自在地扁了扁嘴。
明明从十八岁到现在已经在一起近六年,梁洵还像没开过荤毛头小子,一到做那种事就在他身上啃个不停,不厌其烦地重复时轻时重动作。
嘶。
简怀意绷绷足弓,等症状好些再轻轻地直起身,缓步走进书房。
察觉到动静,梁洵抬眼扫去,胸腔里好不容易平息的内心又开始躁动。
原本就是睡不着才来书房办公,这下怕是要整晚失眠了。
后知后觉的懊悔涌上心头,梁洵紧抿下唇: “我吵醒你?”
也是,论谁跟相处多年兄弟睡了都没法平静。
简怀意没回答,反手关上门,转而问梁洵: “你还要很久?”
梁洵低头看刚做完一半的计划表,事实上就是做完那部分回头也要推翻重做。一个小时只完成百分之五十还是质量非常差的一半,对于他来说可谓效率极低。
这一切都归咎于昨晚的意外,简怀意喝下了酒吧里掺了东西酒不清醒,他也将错就错,他们在床上滚一圈。
事后简怀意累极昏了过去,他抱着人去浴室清理,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练,清理了很久才把人抱回床上。
简怀意嘴唇很干,应是药效造成的脱水,他又去下楼烧水,把水吹凉再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等到把人安顿好,他又去浴室洗两人换掉脏衣服。
这一番做下来,梁洵已经全无睡意。
懊悔,心疼,还有一种诡异餍足交织成密不合缝网勒住心脏,他实在静不下来,便趁着这个时间去书房办公。
一个人独处让他能尽情思考。
“还差一点。”梁洵说,停顿片刻: “抱歉,我吵醒你。”
简怀意怔愣,梁洵疏离客套的模样,越发奇怪。
他上前跨坐在梁洵腿上,伸出胳膊搂着梁洵脖颈,浅色瞳仁像在发亮: “那你快。”说完,额头抵在他肩侧,眼皮困倦地耷拉在一起。
晚上折腾太久,本来就睡得晚还半中央起来找梁洵,身体几乎要透支。上下眼皮阖上没多久,梁洵便听到他平稳的鼻息声。?
梁洵不明所以地挺直腰杆,脚蹬着地把椅子往前挪挪,一手轻按住简怀意的腰窝,一手摸上鼠标,毫不犹豫地点保存,然后叉掉关机-
第二天醒来是在主卧大床,简怀意睁开眼,头顶抵着梁洵下颌线,即使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看到梁洵这张脸还是会心情变好。
过了大概五分钟,梁洵挺了挺眉骨,睫毛缓缓掀起,古井无波黑眸有几分迷蒙。
“早。”简怀意说。
梁洵小臂一僵,凌晨的记忆回笼,一时分不清昨晚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梦境吧。
太不真实了。
他慌忙挪开胳膊,与简怀意拉开距离,声线带着早起的倦懒, “抱歉,昨晚的事…。”
简怀意:?
“又不是第一次,害什么羞?”简怀意失笑打断,漂亮的眉眼弯起。
梁洵唇线绷直,眼珠一动不动,定定地注视简怀意。
一个荒诞念头涌上心头。
“早餐想吃什么?”梁洵问。
“西红柿炒蛋。”
“西红柿要多放吗?”
目光逐渐变得奇怪,简怀意说出心里的话: “你今天很不对劲。”
梁洵面色坦然: “抱歉,最近公司忙,脑子有点乱。”
公司忙?
回想起昨晚凌晨三点,梁洵还在书房工作,简怀意姑且相信他说辞。
大发慈悲地嘱咐一遍: “嗯,多放些西红柿。”
梁洵明白了,转身离开卧室。
厨房很久没开过火,所幸器具都刚焕新,打开就能用。定期打扫的阿姨在冰箱里放了一些新鲜食材。
从第二层取出一个大号西红柿,还有一个生鸡蛋。
梁洵开始照着食谱做饭。
在国外时他偶尔会下次厨,不过只会做几道菜,但很巧是的,西红柿炒蛋恰巧属于他会的那几道菜里。
之所以还要看食谱,是为了确保不会出错,他肯定做不出简怀意“记忆”里的样子,只能尽量避免偏差太大-
简怀意正趴床上驱赶起床气,手机铃声响了,他勾过来接通,耳边传来简老大的声音。
“弟弟,今天是星期三哦~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是周三哦。”
简怀意:……
他扬头往外看,窗帘把窗户挡的严严实实,但从门帘间缝隙透进来光可以判断出——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天气借口pass,简怀意又埋进枕头里,嗓子微哑: “知道。”
简老大:?
都是成年人,他怎能听不出他弟弟这明显不对的声音,登时威严: “简老二,你现在在哪呢?”
“家里啊。”
“放屁。你哥我刚让人去你家看过,一个人都没有。”简老大捏了捏鼻梁,语气尽量柔和: “怀意,跟哥说实话。”
简怀意眼神微沉, “我在梁洵家。”
简老大:?
简老大:!
他弟什么时候跟梁洵关系那么好了?
“你昨天跟梁洵一起睡?!”他一激动就语无伦次,其实想说的是‘你在梁洵家睡的’,刚要找补就被简怀意轻飘飘一个“嗯”打断,彻底沉默。
简怀意不耐烦地团了团被子, “不跟他睡跟谁睡?”
简老大什么时候变得一惊一乍?
他不跟他男朋友一起睡跟谁一起睡?
简老大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语调很轻似乎在强撑着试探: “一一,你老实跟哥说,你跟梁洵…是什么关系?”
简怀意:……
“哥,回头有时间去做个体检。”简怀意淡声道, “特别是关于脑部方面检查。”
简老大:……
眼下显然不是计较体不体检的时机,简老大囫囵: “知道,哥有时间会去做。”
“你跟梁洵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们早在一起了。”简怀意说的头头是道,完全没意识到另一头的简老大早就屏住呼吸,偌大的办公室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梁洵是我男朋友,同居不是很正常。”
挂断电话,简老大仿佛灵魂出窍般盖上手机,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假的,一定是假的。
要么就是他失忆了。
他连忙拨通了秘书电话: “小方,给我预订一个协治体检,快!”
……
梁洵听卧室里没了动静,才曲起指骨敲门。
“衣服脏了,不嫌弃的话先穿这个,都是刚买的没穿过。”
简怀意见状却微蹙起了眉,问梁洵: “我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
按理说他们早已同居,这里怎么会连他的衣服都没有?
况且昨晚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难不成每次第二天都穿梁洵衣服?
后者必然不太可能。
简怀意再次看梁洵手臂挂着的明显大一号衣服,一根神经穿过大脑末梢,他好像明白了其中深意。
眼神划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光,他接过梁洵衣服给自己穿上。
梁洵浑然未觉,还在回荡方才简怀意跟简正添打电话内容。
如果他没猜错,简怀意应该是记忆出现了问题,把他认成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但其实他不是,他只是简怀意朋友之一。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带简怀意去看医生,然后告诉他我并不是你的男朋友。
于是梁洵推掉下午的会议,随便编了个可信说辞带简怀意去医院做了脑部ct。
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又在医生建议下去做了抽血化验。
化验单上显示有致幻药物残留。
那杯酒里掺了能让人记忆错乱的药物。
所幸药性不大,因为是“助兴”药,等身体代谢出去就能恢复正常。
“代谢需要几天?”
“大概三天。”-
国内公司刚起步,这几天梁洵忙得昼夜不停,能抽出两个小时和简怀意看医生属实不易。
“我可能会回来晚点,太晚的话你先休息。”梁洵代入角色很快,开车先把简怀意送回去,再去公司继续看没看完文件。
闲来无事,简怀意去了趟百卉。刚到一批新鲜的花,姜小茴正在店里收拾。
有一盆很大的龟背竹,姜小茴正犯难该怎么把它搬进店里,简怀意及时出现帮她搭把手,两人一起搬到店里。
“谢谢老板!”姜小茴感激道。
简怀意点了下头, “没事。”
姜小茴傻笑, “嘿嘿。”
上哪找一个像他们老板这样,人长得好看赛天仙,性格也那么好那么善良人?
与姜小茴一起把花搬好配好,简怀意才离开百卉。
从商场大楼出去,突然被一个男人喊住: “简怀意!”
简怀意站定,手插着兜扫视着面前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一见这人就有些犯恶心。
“你是?”语气疏离。
陆漾抹了把鼻子的汗,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眶一酸,他后悔了,他后悔那天为了气简怀意故意当着他的面带方承意离开。
“老婆,我错了。”陆漾哑声,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哪里来的神经病?
简怀意脸蛋极冷,仿佛一桶凉水从陆漾头顶浇下, “你认错人了。”
陆漾一怔,上前要拉简怀意胳膊,简怀意后退避开,语气也不再客气: “滚。”
恰巧梁洵到时间来接简怀意,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霎时一紧。
他强按着鼓动指尖,走到简怀意身前,刚从公司出来,身上还穿着黑白工作服,他扫了陆漾一眼,对简怀意说: “走么?”
简怀意面色稍缓,点头: “嗯。”
陆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看着这个跟简怀意关系匪浅矜贵男人,质问道: “简怀意,他是谁?”
简怀意终于意识到不对,听语气这神经病似乎认识他。
但他怎么没有印象?
疑惑之时梁洵贴心地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解答: “他追过你。”
简怀意恍然,转头对上梁洵波澜不惊幽眸,如有实质的视线像是羽毛从他心底扫过,留下一串酸涩。
两个男人同时看着他。
简怀意从兜里拿出手牵住梁洵,眼睫微垂,举起交握手对陆漾说: “我男朋友。”
————————
凉鞋:爽了
59. 番外(三)[番外]
夕日欲颓,两道身影流淌在空无一人街道,无限拉长。
“你确定没记错?”简怀意手插着兜,只觉得方才那人有几分熟悉,但为何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搜遍脑海里每个角落都寻不到与他有关记忆。
他看着梁洵说: “我对他没一点印象。”
得到的回答果真与先前不太一样。
梁洵唇角牵出凉薄弧度,语气没有情绪: “他叫陆漾,一个赛车手,不仅追过你,还是你前男友。”
轻飘飘几句话仿若一道惊雷从天上劈下来,巨石砸进湖面,激起惊涛骇浪。
“前…男友?”简怀意怀疑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梁洵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嗯,前男友。”
简怀意眼睛瞪得浑圆,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过去片段,清晰,不清晰,都在给方才的话提供证据。
嘴巴一点一点抿紧,只剩下一道缝隙。
不会吧。
他出轨了?
“那你呢?”他强壮镇定,反问道。
他要是出轨怎么还会和梁洵在一起?
不对。
这不对。
“我?”梁洵冷笑, “我不重要。”
简怀意顿时一咯噔,平日插兜动作难以维持,他团着指尖,焦躁地来回碾磨。
不重要?
他正心烦意乱,梁洵突然开口: “你不必太自责,是我的问题,才把你推到他的身边。”
“怎么是你问题了?”简怀意紧抿下唇,尝试回忆更多细节,却只能想起他与陆漾却是曾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但怎么在一起,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些细节通通都记不清了。
无暇顾及记不清原因,简怀意平视着梁洵,突然想到与梁洵在一起多年,这人惯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这不,连他“出轨”竟然都能怪到自己身上。
胸腔泛起酸涩,简怀意又改变了说辞: “那你倒是说说是你的哪些问题把我推给了别人。”
“我不够合格。”梁洵看着简怀意,薄唇轻启: “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也没…照顾好你。”
立场不同,但站在简怀意角度,这些都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远远不到感情变质程度。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
九点,简怀意去浴室洗漱,家里没有他睡衣,他披着浴袍就出来了。
浴袍是白色,露出的皮肤瓷白像在发亮,刚洗过澡两腮透着淡红,顺带着狭长的眼尾,勾出漂亮的绯色。
卧室里空无一人,简怀意放下吹风机,转身出了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最里侧房间前。
书房灯火通明,梁洵果不其然在这里。
那么忙?
走廊灯不亮,门缝渗出沉沉阴影。
梁洵在认真办公,完全没发现门外还立着一个人,直到简怀意主动敲门,方猛然回过神。
“进。”
简怀意走上前,没像那晚打扰梁洵,在靠近书架小沙发坐了下来。
……
直勾勾的视线如有实质,坚持没几分钟,梁洵便按压鼠标点保存,转头对上简怀意毫不遮掩的目光。
“是有什么事么?”
“没。”简怀意大大方方地托腮, “就来看看你。”
梁洵沉默,所幸他的工作也做差不多了,合上电脑刚起身就听简怀意问: “你去洗澡?”
“嗯。”
没什么营养的闲聊,梁洵关上灯,跟简怀意一起离开书房。
梁洵洗澡快,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从主卧经过,看里面还亮着灯,梁洵快速收回目光,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次卧走。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旁边传来简怀意幽幽的声音: “你要去次卧睡?”
寒凉瞳仁映着他伸到半空的手,梁洵收回身侧,顺势插回兜里。
“我去拿枕头。”梁洵说。
他推门进屋,从床头拿起一个枕头,就转身离去,出来时还顺手带上次卧门。
今天过完,距离简怀意恢复记忆还剩下一天。
简怀意坐在床尾,看梁洵拎着一个灰不溜秋枕头缓缓靠近,枕头放在床外侧,跟里面的白绒毛枕头并排。
睫毛掀了掀,他蹬开脚底凉拖上了床,浴袍带子划过床单,衣服松垮,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剥落。
清醒状态与不清醒状态同床共枕是两回事。
“关灯么?”梁洵问,手已经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不关。”
梁洵靠在床头,修长的两条腿半曲着。闻言愕然,但并没有劝说,兀自躺好准备入睡。
大学时他们曾经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宿舍,简怀意并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是这些年养成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简怀意:……
“梁洵。”
梁洵掀眼,就见简怀意面无表情地拉开浴袍带子,摘掉鼻梁挂着的等梁洵洗澡期间看书戴的金丝眼镜。
掌心蜷缩,灼烫温度熏染指腹,清凉的空气因这一句话骤然升温。
简怀意转头看他,言简意赅两个字: “做吗?”
梁洵不语,只是一味地呼吸加重。
与简怀意相处得那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他这样一面,漂亮,张扬,充满诱惑,像是一枝带刺香槟玫瑰,高贵艳丽。
重锤一声一声砸着心室,发出酸涩的闷响。欲望因见不得人肆意疯长,巨型藤蔓紧紧勒住脖子,艰难地喘息。
全是假的,全是偷来的。
他偷走了简怀意“男朋友”身份,卑劣地享受简怀意“一切特权”。
“做吗?男朋友。”简怀意重复道。
男朋友三个字让梁洵惊醒,或许他为之震颤的特权不过是以前简怀意与陆漾日常,赝品果真是赝品,只需一点施舍便能让它摇首乞怜。
梁洵解开腕扣,反手扣住简怀意掌心,吻了上去。
开始是浅尝辄止试探,仅仅在唇瓣打转,轻柔的舔舐如同羽毛刮扫。
简怀意半睁开眼,湿润的眼瞳蒙上水色,平添几分靡丽。
“深点,男朋友。”
含糊不清嗓音需要分辨几秒才听懂,四周升温,梁洵太阳穴青筋鼓动,宣告着理智告罄。
他毕业论文末尾有一句话至今印象深刻。
告别过去,注重当下,着眼未来。
“断了么?”
“什么?”
梁洵不轻不重地咬了下简怀意,眼眸黑沉,重复: “跟陆漾断了么?”
简怀意恍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从不脚踏两只船。”他搂紧梁洵脖子,语调带着点笑意。
“嗯。”梁洵睫毛垂落阴影,似是下定决心抱住简怀意,在他耳边自言自语道: “我要追你。”
已经蹉跎了那么多年,他存着那些念头占据朋友的身份那么多年,是时候做个断。
等你好了,我要追你。
“要答应我。”梁洵眸光颤动。
简怀意失笑,少有见梁洵如此没有安全感时刻,他摸了摸梁洵后脑勺的黑发,很配合地回道: “肯定给你开后门。”
“你说的。”
“我说的。”
简怀意体内血液躁动,耽搁了太多时间,耐心早已消磨殆尽。
他伸手指尖攀上男人凸起喉结,眼皮撩起,尾端如同挂着钩子,催促道: “在这之前,你得先取悦我。”
“商人无往不利。”简怀意淡笑, “这是你亲口说的,梁总。”
“记性很好。”
梁洵垂目,视线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侵略青年全身,浴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他指尖一挑,紧接着俯身用唇舌摸索。
……
“尽兴么?”
“够了…梁洵,我说够了…!”
“那就是没尽兴。”
“梁…xu…n!”-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简怀意还在昏睡,梁洵在去公司的路上被简老大半道劫走,强行拐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二楼空旷,仅有靠窗隔间坐了两个人。
简老大一脸深沉,端起卡布奇诺抿了一口, “我看梁总神清气爽,定然是最近有好事发生?”
梁洵: “还行。”
简老大被噎了下,一点一点给梁洵下套: “让我猜猜,是生意上事,还是生活上的事,比如突然多了一个男朋友?”
梁洵依旧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喝了口白开, “马马虎虎。”
简老大:……
“梁总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简老大冷嗤,不小心瞥见他脖颈上被咬出来的红痕,一瞬间怔松,紧接着猛然从座位上起身,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都是成年人,他怎能看不出这是吻痕?!
问题是谁亲出来的,如果是别人,那无所谓。如果是简怀意……
简老大脑袋轰地炸开,一种自家娇养二十几年水晶白菜被一头白眼狼叼走的心碎。
简怀意小时候身子弱,样貌又实在可爱,跟简珞家这个小黑蛋相比像个雪芙蓉,于是他就一直拿简怀意当女孩照顾,怕磕怕碰什么都给最好的。
得知简怀意性向后,他并没有多干涉,只是再三勒令让他看清那个人前一定不要跟他发生关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图是他的弟弟家室还是脸!
在此之前,简怀意一直都很听话。
“梁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怀意!”简老大理智全无,脑子里只有面前这个狗男人趁他弟失忆,占尽了他弟弟便宜。
梁洵无言,旁边飘来一句: “简老大?”
两人齐齐向楼梯口望去,不是简怀意是谁?
“你们怎么在这儿?”
简老大连忙熄火,整理下领结,对简怀意说: “哥跟梁洵谈工作呢,倒是你,怎么一大早来喝咖啡,说了多少次,咖啡不健康,你还在长身体,要少喝。”
二十多岁长什么身体?
絮絮叨叨的简怀意头疼,他在梁洵身旁坐下,堵住简老大的话: “知道。”
简老大望着对面的两人,怎么看怎么别扭,禁不住招手让简怀意坐过来。
“不想动。”简怀意说。
这话是真心话,昨晚闹到半夜,他现在大腿肌肉还疼。
简老大沉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对简怀意说: “怀意,其实你失…并不喜欢梁洵。”
简怀意快速掀了下眼皮,听简老大继续说, “你忘?你是有个男朋友,不过不是梁洵,是叫陆漾好像,你还跟哥说过。”
“简老大。”心脏骤然发紧,昨晚荒唐的场面历历在目,简怀意赶忙拉住梁洵手,给简老大看,眼皮很薄甚至能窥见血管,清润嗓音带着点沙哑: “你记错了,我不认识什么陆漾。”
“还有,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梁洵,我最喜欢梁洵。”本意是安抚梁洵,没曾想话音刚落,他感到手底下胳膊僵滞,好像被击中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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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老大:眼前一黑[裂开]
60. 番外(三)[番外]
服务员端来咖啡,放到简怀意面前。
“你好,您橙C拿铁。”
简老大迅速劫走,秉承着“早晨喝咖啡伤身体”理念,不给简怀意喝。
简怀意:……
“一一,听哥的话,你不喜欢梁洵。”简老大一边用手挡着咖啡,一边苦口婆心地给简怀意洗脑。
简怀意: ::::::
正想再说些什么劝,小方打来电话,说公司那边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他过目,简老大只能暂时放弃。
劝不动简怀意,就从梁洵这边下手。
“项目的事,回头联系。”他拍了拍梁洵肩,话语威胁之意明显。
“会的,哥。”梁洵大大方方地点头。
一番对峙下来倒显得简老大尖酸刻薄,但他懒得跟人计较,如果不是听到梁洵末尾那声“哥”,估计冷嗤一声就离开了。
“谁是你哥?!”简老大眉头紧锁。
演戏演神经了吧,套什么近乎?
不对,占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眼看气氛变僵,简怀意站出来催促,语气不咸不淡: “简老大,从站起到现在你已经浪费了整整三分钟。三分钟,你少赚了三百万。”
简老大闻言对梁洵冷嗤一声,伸手在简怀意后脑勺捋了下。
“小没良心,哥走啊。”
“再见,不送。”
送走简老大后,他们也差不多要离开。简怀意去百卉,梁洵把他送过去再调头去公司。
临时给秦助放了假,他亲自开车,简怀意坐在副驾驶。
后视镜照出青年的脸,简怀意拢了拢掌心,容色隐隐纠结。
正巧红灯,库里南停在半路,比其他车高出一截。
“简老大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不会。”
简怀意心里不舒服,不知是因为梁洵满不在意的态度,还是因为简老大“挑拨”他们的感情。
固然是简老大的错,但他哥都那样说,梁洵竟然还能维持这幅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是心态好,还是不在乎?
为什么不在乎?
不爱了还是腻了?
思绪飞速跳转,简怀意抿紧唇,脸蛋异常发冷。手放回兜里,像台人形制冷机,浑身不断散发寒意。
十八岁到现在,六七年的感情,是到腻的时候。
呵。
“到。”梁洵说。
简怀意撩起眼皮,两人视线在后视镜相聚。
眼神似笑非笑: “赶我?”
梁洵:?
“不是。”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否认。
虽然没理清简怀意态度转变的原因,但得先否认。
否认完再哄。
以他跟简怀意多年的交情,现在不是计较原因的时候,得想对策哄人。
更何况,他还准备追人,现在把人惹生气,很有可能先前答应他的都不做数。
孰轻孰重,梁洵分得清。
“抱歉。”梁洵想了一套公式道歉话术, “是我的错。”
简怀意:……
“错…”
“哪都错。”梁洵回答迅速。
简怀意:……
“你闭嘴吧。”他捂上梁洵嘴,强行打断施法。
虽然没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心里却好受了一些。
谅他也不敢腻。
简怀意暗想,紧接着被烫到般收回手。
简怀意:!
他瞪着梁洵,手掌攥成拳头,濡湿皮肤相接,脑海勾勒出舌尖舔过的触感,不可置信道:
“狗么?那么爱舔。”
梁洵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我是狗那你是什么,逗狗棒?”
回想起方才青年掌心抵在他的唇瓣,像是猫爪垫,又软又热。
简怀意: “……”
听过逗猫棒,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有逗狗棒。
士可杀,不可辱。
库里南停在路边,简怀意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跨坐在梁洵大腿。
纤长浓密的眼睫半垂,他堵住梁洵嘴,倾身在他耳侧吹了口气:
“知道逗狗棒的真正用处是什么吗?”
梁洵喉咙发紧,如实说: “知道一点。”
简怀意眸底寒凉, “一点是多少?”忍耐着灼烫,指尖渐渐缩紧。
梁洵不说话,额角青筋鼓起,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柔弱无骨的手心。
他扣住简怀意手腕,加重力道。
简怀意愕然,随后恢复淡定,深陷在梁洵深邃汹涌的漆眸: “你总是爱逞强说谎。”他对梁洵说, “其实比谁都斤斤计较。”另一只手抬起描摹着梁洵下颌, “比谁都爱嫉妒。”
“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哄谁呢?梁洵。”
那些阴暗一面无所遁形,梁洵揽紧简怀意后腰,库里南车内空间大,简怀意坐直头顶离天窗还有一段距离。
底盘稳,里面动静再大,从外面也只看到车身很小幅度地晃,离远看甚至看不真切。
最后,简怀意没去成百卉,梁洵也没上成班。
不过经这一遭发泄,简怀意不再纠结梁洵到底腻没腻问题。
他就是只狗。
哪有狗会吃腻肉?
这次是真的很抱歉,梁洵歉意地调高温度, “抱歉,没控制住。”
简怀意无言,眼睛闭着头靠在椅背,懒散地哼了声-
今晚是最后一夜。
明天一觉醒来,面对的可能就是恢复记忆的简怀意。
属于他的宣判即将到来,他却像个胆小鬼不敢去想宣判结果。
因为最坏最好都得接受。
最坏不过关系破裂,连朋友都做不成。
梁洵心脏一钝,吹完头发后几缕黑发搭在额角上方,黑沉沉的眸显出几分阴翳。
“梁洵,帮我拿一下阳台的睡衣。”
“好。”梁洵立刻收了神色,去阳台拿睡衣。
天天穿浴袍不是个办法,简怀意就把以前在简宅穿的几套睡衣拿到了这里。除此之外,一起拿来还有他小礼服,盆栽……各种日常东西。
酒红色真丝睡衣挂在衣架,白天洗干净挂上去的,早已经晾干。
梁洵取下衣服,轻薄的真丝搭在胳膊,他敲响浴室的门。淅淅沥沥水声停止,门打开一条缝,雾气弥散空气中伸出一只葱白纤细的胳膊。冒着热气手在半空摸索,不多时碰到他小臂,淡粉指骨微曲,勾走睡衣。
门再次关上,梁洵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指尖萦绕的热气消散,才恍然回神,手插在兜里,仿若无事转身离去。
简怀意洗好出来,对梁洵说: “你去洗吧。”
“嗯。”
虽然别墅里不只一间浴室,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只启用某一间,很默契。
照例十分钟,梁洵洗漱好从浴室出来。
抬眼间看到床上风景,呼吸猛然一滞,站定在原地。
青年靠在床头,只有上身穿了睡衣,衣摆堪堪盖住腿根,酒红色真丝铺开,底下皮肤奶白细腻。
睡裤被扔到沙发,一半拖在地面,一半搭着扶手,秾丽红与地板交相辉映,带着点狎昵意思。
简怀意合上书放回床头柜,一阵窸窣,金丝眼镜划过鼻梁,端正地躺在玻璃架。
他看着站在离床大概三米远梁洵,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简怀意:……
“我会吃人么?”
实话说,像。
梁洵抿了下唇,违心道: “不会。”
“那怎么不过来?”
梁洵:……
“今天不做了吧。”他松开袖口,说。
“你不行了?”简怀意睨了梁洵一眼。
内心冷笑:果然是腻了。
“当然不是。”梁洵无奈,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衣摆, “上午不是说那里疼?”
简怀意面色缓和,唇角微弯,清浅笑容露出几分魅惑。 “疼不疼,你摸摸不就知道了。”胳膊又细又白,柔柔地挂在梁洵脖颈,像摄人魂魄妖孽,缓慢吐息: “老公。”
梁洵脑袋轰地一下变空白,撑在身侧小臂青筋暴起,他扣紧简怀意,伪装的绅士脱下西装,将人抱起又扔回床垫,低低启唇: “是,老公。”
原本打算今晚坦白,但看样子又来不及了。
……
一室安宁。
地上散乱的衣服昨晚就梁洵收走扔洗衣机,内裤不能机洗,于是等简怀意睡熟梁洵又起身去浴室手洗。他不喜欢把脏衣服过夜,一般头天晚上都会洗好晾好,才去休息。
况且,谁第二天一觉醒来看到一地的脏衣服,都不会心情好。
天气入春,气温开始上升。
很热。
好像被关进一只巨大的火球里,从脸颊到四肢,乃至五脏六腑都是热的。想逃开,却又被紧紧束缚。
火球长出触手将他锁在里面,逃不掉,挣不开。
简怀意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瞳孔一片茫然。男人下颌闯入眼帘,他呆了片刻,瞬间仰起头。
梁,梁洵?!
从上到下环视,梦中的大火球幻化成梁洵身体,长出的触手变成梁洵胳膊模样。!
他跟梁洵睡了?
腰下酸疼的感觉印证上面的定论:他确实跟梁洵睡了。
简怀意沉默,强行保持冷静思考。
结果暂且不提,问题是他是怎么跟梁洵滚到一张床?
大脑深处好像缺失一块。
简怀意抿了抿唇,一道白光穿过神经,过去三天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铺开。
“梁洵是我男朋友。”
“我最喜欢梁洵。”
“老公。”
简怀意:……
简怀意:………………
他轻轻合上眼,从未觉得内心如此平静过。
又凉,又静。
片刻后,他又睁眼,抬眸扫了眼梁洵,见他还睡着,心里顿时产生了逃跑想法。
得跑。
得快点跑。
不然等梁洵醒来,就彻底完了。
……
纵观简怀意过去二十多年到现在经历最狼狈的事,逃跑被人抓个正着绝对能算一个。
所幸还没到铁证如山那刻,他刚产生这个想法不久,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梁洵看到了。
缓缓收回够裤子胳膊,简怀意淡定地启唇: “早。”
“早。”梁洵嗓音低哑,埋头在简怀意脖子深嗅,鼻尖蹭过昨晚叼着那块肉, “好香,像小雏菊。”
简怀意一动不动,任由那颗毛绒绒的头在怀里蹭来蹭去,黑色的毛发像某种大型犬。
梁洵浑然不觉,胸腔鼓起,肌肉纹理锋利端正。
事到如今,谁占谁便宜已经分不清。
他愤愤不平地在梁洵腹肌作乱。
闹了快半小时,两人才准备起床。
简怀意身上只穿了件灰色睡衣,跟梁洵睡裤正好凑成一套。
他盘腿坐在床头,看梁洵赤着上身在衣柜翻找,后背遍布几道鲜明抓痕。
罪魁祸首别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 “梁洵,跟你说个事。”
梁洵停下手里活儿,转身仔细倾听。
“我想起来了。”简怀意说。
一秒,两秒,三秒……空气安静得可怕。
简怀意以为面对的会是无止境尴尬,没想到梁洵只点下头,然后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最底下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英文logo印在盒身,梁洵打开,半跪在简怀意面前。
简怀意:?
梁洵紧抿下唇,说: “我要追你。”
简怀意:……
他不说话,梁洵眼神明显慌了一瞬, “我们说好的。”
简怀意:……
嘴唇翕动,他犹豫着还是问出心里疑惑: “你…不是恐同吗?”
梁洵后知后觉想起这回事,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感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彻底解决这件事,未来必定酿成大祸。
他五指并拢,作出发誓的姿势: “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gay。”
“我是gay。”梁洵眉眼认真。
简怀意:…………
“你先起来。”
梁洵很固执,继续问: “我可以追你么?”
“…可以。你先起来,梁洵。”
梁洵这才起身,但想起准备的戒指还没给简怀意戴上,又跪地取出戒指。
简怀意眼前一黑,终于忍不住说: “追人不是求婚。”
“我知道。”梁洵胸有成竹,一手托着简怀意手,另一只手拿着莫乌斯比环套了上去, “有个戒指,有个保障。”
简怀意无语, “我又不是你,说话不算话。”
一句话将他们拉回那个分别雨夜,简怀意送梁洵出国,负气把梁洵送他戒指又还了回去。
说好一起在国内打拼,你却偷偷做好安排出了国。
简怀意怎能不生气。
年少时最注重的便是“信义”二字,况且梁洵是他最好的兄弟。
梁洵垂眼, “抱歉,是我失约。”
当年他还不够成熟,选择了最坏的方法与简怀意分别,差点让他失去一生所爱。
简怀意心里也不好受,他凝着梁洵,薄唇轻启: “最没诚意的就是口头抱歉。”
梁洵攥紧拳头,当年的挫败再次浮上心头,要是当年他再成熟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连作出承诺的勇气都没有。
“看你表现吧。”简怀意又说。
梁洵仰起头,黑眸深邃,仿佛有星子涌动。
简怀意用力握了握梁洵手,明明最傲娇,却又忍不住心软向人暴露肚皮。
青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瞳仁仿佛盛满星河,又亮又漂亮。
他勾着梁洵领带,薄唇微启: “现在开始,追我。”
————————
番外三完啦,看到有小宝问还有没有番外,答案当然是有哈哈哈。最后还有一个番外,我会放在一章发出来,然后就彻底完结啦,感谢小宝们一路支持,比心~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61. 番外(四)[番外]
九月,开学季。
军训一共二十一天。
军训完就到了国庆,大多数大一新生都会选择在国庆回家。在家躺尸几天,回高中母校看班主任花一天,再跟老同学聚一聚,七天假期很快过去。
开学,简怀意有专车接送,管家老刘亲自开车送他去学校。
刚一出大门,车窗玻璃映出一个青年身影。简怀意瞥了眼,白色衬衫,黑长裤,纵然他再没关注过梁洵,也是凭借他那十几年如一日的穿搭认出来了他。
简单,廉价,寒酸,像没长大的小学生。
这是简怀意对梁洵穿衣评价。
让人以为简家虐待他。
不过仔细一想,梁洵在简家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赵女士一向奉承西式的放养式教育,别说梁洵,连他们兄弟三个都不怎么关照。唯一一次圣母心泛滥,把五岁梁洵带到简家,也仅仅是带到而已。
在简家这种豪门世家,亲情来源于血脉,养子永远是养子,地位,待遇,乃至话语权永远无法与简怀意三兄弟相提并论。
尊重个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简怀意为人处世奉行始终原则,也是少年时得来的经验教训。
简怀意收回视线,刘管家突然出声: “二少爷,刚才小胡发消息说家里有急事没法送那位梁少爷去学校。这孩子毛毛躁躁,有事也不提前通知告假,跟别的司机换班,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他。”
老刘在简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虽是简家却算作简家一份子,更何况他当年还跟简老爷子一起闯过江湖,是简老爷子亲信,其地位不言而喻。
透过车前镜,老刘观察着简怀意神色。
青年神色淡淡,食指抵着太阳穴,启唇: “刘叔安排就好。”
“委屈二少爷。”
老刘当即调转车头,停到简家大门前。
白色衬衫青年在低头看手机,脸色不太好。嘴唇很薄,往下抿成一道线。
车窗降下,露出老刘精明沉敛面庞: “梁少爷,原先接您司机告假,由我亲自送您去学校。”对梁洵说话的语气虽也称得上客气,却很冷硬像在完成指令的机器人,没有一丝温情。
梁洵抬眼注视着管家,半晌按灭手机, “劳烦。”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他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四座别克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特别是梁洵一进来,简怀意便感到有一阵热风随之卷来。车门一关,热气堵在不大的空间,四处飘散,无孔不入。
一路无言。
老刘先把简怀意送去学校,下车后简怀意拉着行李箱杆站在原地,头顶银色的牌匾熠熠生辉。
这便令无数华国学子都趋之若鹜的华国top2高等学府,也是后来简珞家差几分没考上由此被一家人念叨一辈子的大学。
另一道影子从身后慢慢移动,停在距离他一米外位置。
梁洵推着一个黑色皮箱,从他身旁经过,在简怀意稍惑的目光里,走进A大校园。
他这才知道梁洵也考上了A大。
突然想起前几天在楼梯口发生的事,简珞家不知从哪找到了他录取通知书,然后拿着他录取通知书跑梁洵面前炫耀,顺带嘲讽: “废物,连我二哥上学校都考不上,你也就这样了,梁洵。”
恰巧他路过完完全全目睹这一幕。梁洵怎么样他并不关心,重要的是简珞家又偷拿他东西。
简怀意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两暴栗,又让简老大没收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简珞家对此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对简怀意发作,只能通过狠狠嘲讽梁洵来缓解内心愤怒。
“成绩比不过别人,身世比不过别人,你还能成什么大器?”
梁洵掀了下眼皮,简珞家条件反射似闭上嘴。
面前比他高一头的少年青涩未褪,黑眸藏着锋芒,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瞳,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靠!
本少爷还能怕一个养子?!
简珞家深吸一口气,脸憋红地指着梁洵放狠话: “梁洵,给本少爷记住这一点,没有简家,你就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可怜虫!还有别以为我刚才拿你跟我二哥比,你就以为自己行了,如果说我二哥是人,你就是那阴沟里癞蛤蟆,连我二哥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没走远的简怀意:……
打开跟简老大的聊天框,再扣除简珞家下下个月的零花钱。
幼稚,中二,无厘头。
这是简珞家前十八年概括。
所幸在简老大恩威并施,以及简怀意只威不恩管束下,成年后简珞家终于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他不再像个熊孩子小混混,热衷于做一些现在想起来都非常傻缺事儿来吸引别人的目光,也不再对梁洵有那么大敌意,像以前那样针对他。
梁洵由此变成了简家可有可无的存在。
简怀意不住校,手里拿的行李箱是空的。至于为什么要带,还是简老大提醒他,专业课书又厚又多很不好搬,最好拿行李箱搬运。
简怀意信了。
但简老大没想到一点,简怀意并不需要自己搬,已经有人帮他拿好搬好了。
帮他搬书男生是摄影社社长,军训时给大一新生宣讲,简怀意似乎有些兴趣,加了他联系方式。
作为A大风云人物,简怀意联系方式自然是被特别关照那个,没入学时就被人加爆。又凭借一张堪比国民女神“清纯脸”,以及令人可望不可及的豪门身世,入学不到一个月便斩获一众少男少女。
男生就是其中之一。
A市总共就几大豪门,简怀意还是来自赫赫有名的简家,抛开他的家世,简怀意人长得也真是很漂亮。
高鼻梁,扁杏眼,末端狭长,薄嘴唇。睫毛翘,皮肤白,头发并非全直,微微卷曲,为冷冽的面庞添加几分柔和。
一张能用世间所有美好词汇形容的脸蛋。
男生脸红,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学弟,这书要帮你搬回宿舍吗?”
“不用。”简怀意放倒行李箱,指尖按下密码,在地面摊开, “放行李箱里。”
“好的。”
正如简老大所说,他学专业确实书又厚又多。简怀意立在一侧,看男生哼哧哼哧地往综合楼里跑了几趟,才把所有书搬完。
“辛苦。”简怀意说。
男生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 “不,不用谢,学弟。”
简怀意点了下头,转身推着行李箱往综合楼外走。
男生恍然回神,快跑上去跟上简怀意。
有些圆脸蛋由于紧张绷着,吞吐道: “学,学弟,上次你问我关于相机的问题,我们一般用佳能或者索尼,如果你的预算很足的话,哈苏,可以买哈苏,哈苏性能比……”
“好,我知道了。”简怀意一手放在兜里,一手攥着行李箱杆,阳光下五指曲成圈,手背很白,指骨透着淡淡的粉。他对男生疏离又不乏礼貌地道谢, “谢谢你帮我搬书。”
随即便从男生身边经过,也不管男生有没有说完话。
摄影社进行宣讲时, ppt有一个板块在介绍相机时提到目前相机的种类越来越多,设计也越来越智能,应用广泛,针孔摄像头便是“新生态”相机类别之一。
长坡种了一排桂花树,清甜花香沿着蜿蜒的林荫小道四处弥散。
呼吸好像不太顺畅,简怀意停在原地,唇瓣微微发抖,心脏跳得极快,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快要喘不过气。
骨碌碌——
行李箱顺着坡滚了下去,简怀意愣神,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什么时候松了手?
他抿紧唇,指腹蹭了蹭手心发凉的汗液,往回走去追行李箱。
行李箱还在顺着坡往下滚,周围寂静,只有骨碌碌的声响。
放眼望去,坡上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还好,只有他一个人。
砰地一声,像是终于落了地。
简怀意脚步一顿,从快走变得不紧不慢,他慢悠悠地走下坡。
映入眼帘不是摔倒在地行李箱,而是一个穿着白T男生,往上看他一只胳膊抱着整整有半人高书本,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行李箱。
竟然没倒。
简怀意脑海里首先跳出这个想法,走上前对男生说: “谢谢。”男生没出声,随着简怀意靠近,两人的目光越过书本相接,终于看清彼此。
梁洵:……
简怀意:……
简怀意眼疾手快地从梁洵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他很怀疑再慢一秒梁洵会不会松手。
沿着坡追行李箱的蠢事一辈子只能做一次。
与简怀意一样,梁洵也不住校,简老爷子刚下的令。梁洵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搬进宿舍,又被告知必须回简宅住。
虽然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身上到底还贯一个“简家养子”身份,在家里如何简老爷子不问,但在外面他也算是“简家人”。
简家这种豪门,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如果梁洵住校,外人定会发现简家待他并不像“传言”所说胜似亲生,继而捏造一些真真假假的舆论,有损简家形象。
当年赵女士把梁洵接到简家,正逢简氏正在上升期,简老爷子趁势大肆宣传,在公众面前好好营销一番“慈善家”人设,一度把简氏带到公众面前,借此简氏股票上升了百分之一点。
气氛不尴不尬,不,其实还是有点尴尬。他们平日在简宅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毫不夸张地说今日的确是简怀意头一次正视梁洵。
原来他长这个样。
简怀意下巴微抬,直勾勾地盯着梁洵,浅褐色眼珠一动不动,是真的很认真地打量。
面前的男人目视一米八几的身高,比他高快半头,头发很密,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底下是薄削嘴唇。
不丑。
被这般看着时,纵然是梁洵也稍感不适。英挺的眉骨蹙了蹙,下颌绷得很直,错开身往与简怀意相反的方向走-
原以为只是凑巧上了同一所大学,但很快简怀意发现梁洵竟然还跟他一个专业,甚至是一个系同一个班。
知道的契机是公共课的教授布置了一个大作业,需要小组合作共同完。很不巧,他跟梁洵分到一组。
班内每两个人组成一个小组,采取群内抽签的方式。简怀意是最后几个抽的,抽完后看班里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分好了组,两两一对儿。
往下翻他看到自己分在了第十七组, partner是学号十三,梁洵。
简怀意: “……”
大学专业是按照高考分数填的,简怀意分数足以够得上A大开设的所有专业,他没一个感兴趣,于是让简老大帮他选了一个。
简老大在咨询许多专家,深思熟虑之后给他填了一个金融。
“金融,狗都不学!”
依稀记得多年前,简老大对着一家人亲口说出这一句。
狗都不学让他学。
简怀意去问简老大要说法,对此简老大给出的解释是当时年轻气盛,尚且不分世间善恶。
“金融多好,学好了能赚钱养活自己,学不好哥养你。怀意,先学学看,不喜欢哥再想办法。”
简怀意:…………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喜欢。而简老大给他想的办法就是让他混到毕业,上都上了,至少拿个毕业证。
简怀意无言以对,但简老大有一句话说对,上都上了。于是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学学看,还是不喜欢。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数学到现在已经学了近十二三年的数学,纵然他曾经喜欢过,也难以维持十几年如一日的热情。金融专业对数学要求挺高,意味着他大学四年要继续深耕数学。
想退学了。
再往深处想,想退休了。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简家也足以让他过一辈子优渥生活,这就是他底气。
换位思考,他投胎时已经努过力了,如今躺平不是理所应当?
这依旧是简老大的原话。
简老大说人从出生前就在“努力”,相比于努力程度,努力时机更重要。
有的人在起跑线努力,投到一户好人家。那么他接下来的一生就会一帆风顺,不需要过分努力也能过得幸福,比如简怀意。
有的人出生一团糟,那么他终其一生都会在弥补起跑线时“怠惰”中度过,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追上上面那种人身影,比如梁洵。
羊水是人生第一道分水岭。
很残酷也很现实。
“怀意。”男生越过走廊,跨坐在简怀意旁边板凳棱,眉毛挑了挑, “你跟谁一组?”
“梁洵。”简怀意说。
“梁洵?”江越眼睛闪烁,是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恍然大悟, “你家那个外姓人。”
“嗯。”
江越若有所思, “老李让每组出一份实地调研报告,不是个好糊弄的作业。怀意,你得跟梁洵好好沟通谁负责选题,谁负责查资料,谁负责实地走访,分工合作,一个人肯定做不完。除非你不要这门绩点。”
简怀意摆摆手,不用江越说他也肯定会跟梁洵沟通。
谁能一个人做完大作业?
况且,他现在还抱着休学的心态,连学都不想上了,还做作业?
甚至某一刻简怀意还想让梁洵一个人完成他们组的作业。
大不了他付给梁洵报酬。
他听说大学里有人接代课代写作业甚至连毕业论文都有代写,花点钱让梁洵替他写未尝不可。先前从简珞家那听到梁洵似乎很缺钱,只要他开的价够高,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秉承着先发制人原则,简怀意主动加了梁洵联系方式,看到验证消息页面那句“简怀意”,心情竟有点新奇。
那个摄影社社长设置的是加好友自动通过,还不需要填验证消息。
严格意义上,梁洵称得上他第一次正儿八经主动加的好友。
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验证消息依旧显示未通过。简怀意失了耐心,按灭手机放回兜里,背上书包离校。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梁洵依旧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这下简怀意彻底确定他是故意的,有谁会一整天不看手机?
不信邪地打开班群,最新一条辅导员让接龙,无数个加一中,他发现了梁洵。
就在他发去好友申请后的两分钟,梁洵在班群里参加了接龙。
简怀意:……
第一次主动就遭到无视的简二公子,当即掀开被子,在深夜异常寂静简宅,踩着一双小猪拖鞋,穿过楼梯和走廊,噔噔噔敲响了顶楼角落房间。
顶楼就住了梁洵一个人,简怀意第一次踏足此处,意外地发现走道竟然没灯。
打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白光下,他站在门口,像一根静默木头。
没几秒,房间里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梁洵打开门,身影出现在地上。
他刚洗完澡,全身冒着干净剃须水味,黑发湿透,正拿着白毛巾擦。
睫毛半垂,掩盖的眸子又黑又沉,他看着简怀意,对这个从未造访人突然到来竟无一丝惊讶: “有事么?”
简怀意回过神,开门见山道: “为什么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梁洵侧头思索,似乎才想起这回事,视线流转定格在简怀意脸上。
“知道。”他说。
简怀意:?
“知道是什么意思?”简怀意直白地问。
“字面意思。”
简怀意:……
他强忍着没有直接离开,态度不咸不淡,对梁洵说: “刘教授作业我们分在了一组,一个调研报告,不难但是要你我共同合作完成,你对分工有什么想法?”
“都行,你呢?”梁洵说, “你有什么想法?”
都行好啊。
简怀意暴露真实目的,昏暗的环境下,那双浅色眸子愈发明亮,随着说话细微闪烁。
“三百,你一个人做这个大作业,怎么样?”
梁洵没说话,简怀意明白了,掀起眼皮: “五百。”
“六百。”
……
“一千?”
梁洵还是不出声。
简怀意停止加价: “有点不识好歹吧。”
虽然他不缺钱,但也不代表他会为了一次小组作业成千上万地给梁洵。
他是懒,但不是冤大头。
知道是没商量了,简怀意也不强求,身影径直消失在走廊尽头。
后来几天,他们谁也没联系谁。
直到某一日江越突然问他小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简怀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回事。
江越看他的反应,心里预感不妙: “怀意,你不会还没做吧。”
简怀意:……
沉默即为不反驳,不反驳意为江越说对。
江越:……
简怀意面色微凝,如实道: “我忘。”
江越扶额, “梁洵呢?难不成他也忘。”
“不知道。”
江越:……
“快做吧你们, 2号交,从现在开始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简怀意不知道,他能确定的是他还没跟梁洵加上好友。
说曹操曹操到。
手机震动一声,简怀意咬着奶茶吸管,低头瞥到弹出消息,眼神登时变得难以形容。
是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言简意赅两个字:梁洵。
理智让简怀意没因为要赶ddl,从而立刻同意。
但江越的话惊醒了他。
距离ddl还剩不到一周,他们连调研主题都没确定。
简怀意只好暂时大人不计小人过,忍辱负重点同意键。
加上好友后,他以为梁洵至少会发来一句关于大作业事,事实却是梁洵又变成了哑巴。
聊天框空空如也,像是遵循指令行动的机器人,完成加好友指令后需要宕机一段时间才能输入下一个指令。
在两分焦急三分后悔以及五分小组作业谁急谁活多的理性情绪联合操纵下,简怀意九九归一,反倒变得心如止水。
梁洵都不急,他急什么?
正如他所料,到晚上终于还是梁洵先耐不住主动联系他。
他们原本约在简宅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很不巧是的今天咖啡店突然提前打烊,他们只好换一个地方碰面。
不能去太远,怕回来晚赶不上简宅门禁。太近又没有合适的地方。
最后干脆敲定在梁洵房间汇合。
安静,又不怕因为讨论太久赶不上门禁。
整整三个小时,他们一起查资料,确定主题,因为意见相左发生争执,争累了就聊几句闲话放松放松。
事实证明,交流果然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特别是当简怀意发现梁洵很多想法竟然与他出奇地相似,比如他们都觉得奥特曼里09赛罗最强,以及小组作业除了一点用没有还是有点好处……
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来得如此轻松,一连四五天每晚简怀意都跑去顶楼找梁洵做大作业。第六天是ddl,他们赶在头天晚上十一点多将作业整理成压缩包发给助教。
压缩包以两人学号命名,九号,十三号两个毫无关联数字挨在一起。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完全不熟到逐步靠近,从同一个屋檐下陌生人变成饭搭子,车搭子,爬山搭子,最后总结成三个字“好兄弟”。
与梁洵成为朋友后,简怀意发现梁洵竟然是个十足的卷王。
他们几乎每节课都坐在一起,简怀意看到旁边的人无论大课小课,专业课水课都会认真听一整节,甚至还在书上做了笔记。
这成功引起了简怀意危机感,于是他也开始认真听课学习专业课知识,绝不甘于梁洵之后。
大一学期末,梁洵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卷到院第一。简怀意在第八名,他“觉醒”得太晚,卷不过梁洵很正常。
但在大二上,简怀意就成功以零点三二五分差距,超过梁洵成为院第一-
大二下的某一天,简怀意发现自己饭搭子已经连续吃了一周营养套餐,每天固定的那两道菜,水煮白菜和番茄炒蛋。
看他快对这两道菜产生心理不适。
简怀意知道梁洵的花销很大一部分都要自己赚,简家只给他交学费,并不会给他零花钱,梁洵只能通过每天抽时间去打零工养活自己。
没钱了?
最近梁洵去兼职的次数好像是比以前少了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简怀意觉得梁洵这一周变得虚弱不少。
肯定是吃水煮白菜吃。
他也同样在每天看梁洵吃那两道菜过程中,快丧失了吃饭的食欲。
为了二人共同健康着想,简怀意故意控分,以零点一分之差把一等奖奖学金让给梁洵。
一等奖学金三万,且只有一位,比二等多了一万,对梁洵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有钱了应该就不会吃营养套餐吧,简怀意想。
梁洵好似理解了他良苦用心,在那之后很少会一连几天吃同一道菜。只会在某个日子,再次宠爱他“水煮白菜”,不过也只是偶尔一次。
有时简怀意会产生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多想,说不定梁洵就是喜欢吃水煮白菜。
于是在一次中午吃饭,他盯着饭搭子餐盘里那团绿油油被被煮得蔫了吧唧白菜,突然出声: “我能尝一口吗?”
梁洵一怔,不确定地用筷子指餐盘凹槽: “你是说白菜还是番茄炒蛋。”
“当然是水煮白菜,番茄炒蛋我还能没吃过?”简怀意愠怒。
梁洵: “……”
他挑了一根看起来最鲜亮菜,放到简怀意餐盘里。
“等等。”
筷子停在半空,梁洵看着简怀意惊疑的神色,指腹重重往下一按,旋即要收回胳膊。
“别污染了我的米饭。”简怀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眉尖蹙着,一副苦大仇深表情。
这像草一样的东西,真的好吃么?
但,不好吃梁洵会一直念念不忘?
两种思绪相互拉扯,简怀意眼一闭,就着梁洵手一口咬掉筷子底下夹的那根白菜。
不是苦的,也不能称得上好吃。
没味儿。
简怀意松开手,梁洵在半空停顿几秒,才缓缓收回筷子。
“怎么样?”梁洵指尖碾磨,深黑的眸凝视着简怀意,仔细看里面藏着隐隐的紧张: “好吃吗?”
简怀意: “没味儿,好像还有点苦。”
梁洵紧抿下唇,用筷子夹了一块番茄,伸到简怀意嘴巴边, “吃这个压一压。”
“唔。”
小番茄,甜的。
“明天去不去爬山?”简怀意鼓着腮帮子,一边嚼番茄一边问梁洵。
“可能没空。”
明天他要去做家教。
“那后天呢?”简怀意好脾气地问。
梁洵犹豫片刻, “好。”
“山上冷,你还没厚的登山服吧。我买了两套冲锋衣,一灰一蓝,你要哪个,我晚上拿给你。”
“灰。”
“OK,晚上见。”简怀意眨眨眼。
他端着餐盘,轻盈地从梁洵身边飞走了,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甜香,在梁洵鼻尖盘旋萦绕,像小雏菊。
年少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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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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