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是天才就不安分
周瑜醒来时很饿, 离城池已经很远。
旁边的华佗悄悄路过。
华佗和张仲景在袁绍处切磋一番后,张仲景虽不喜华佗,但也很不舍分别。可他挂念家人,在刘盈再次启程时, 还是返程回家。
回家前, 张仲景也如华佗一样, 将自己精心整理的医书交给刘盈, 希望刘盈能替他教授给更多的人。
对刘盈给予的“已故隐士孙思邈的医书”, 张仲景非常郑重地以家门发誓, 一定会用心钻研, 竭力造福病人。
已故隐士……没出生怎么不算一种已故?
刘盈总是能吸引怪人。本性离经叛道的华佗, 和刘盈相处极为融洽。
眼见乱世降临,自己四处乱走可能遭遇危险, 华佗在刘盈的劝说下,选择暂时留在刘盈身边。
若刘盈真能在益州站稳脚跟, 他便把家人接来, 让家人换个地方隐居。
至于研究医术所需要的活着的、死了的病人,华佗相信刘盈会鼎力帮忙。
既然给刘盈当客卿了, 那么绑人这点小事, 华佗也只能照做。
他背着手摇摇头,总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但思及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华佗便也无所谓掌舵的人是贼头子了。
孙策为周瑜解绑。周瑜麻木地填饱肚子。
孙策讨好地笑道:“公瑾,别生气了, 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肚子里有了些东西, 周瑜僵住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
他郁闷地瞥了孙策一眼:“你可照实对我说。若你请我与你同行,我会同意。”
刘盈猛地一拍旁边人的大腿:“我就这样说,他非不信你!”
法正回了刘盈的大腿一巴掌:“你拍你自己的腿, 拍我的腿干什么!”
刘盈理直气壮道:“谁让你离我这么近,活该。”
法正忙把诸葛亮拉过来,插他和刘盈中间。
叼着一只烤麻雀的诸葛亮:“???”
他如兔子一样蹦起来,逃到庞统身边。
老实人张翼怕族兄尴尬,便主动来到刘盈身边。
法正把张翼挤走,继续与刘盈挨着。
张翼:“……”
庞统又把被法正故意欺负的张翼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心很累。
庞统曾经对外表现出的二十多岁的年龄是假的。他真实的年龄和张翼差不多。
但他怎么发觉,自己可能真的是伙伴中最为成熟的?
法正和刘盈真是坏得冒泡,每日不欺负个人就不舒服。
庞统将视线投向孙策。
很敏锐的孙策迎上庞统的视线,对庞统回以一个阳光灿烂且很好看的微笑。
颜值垫底的庞统默默收回了视线。
和刘盈同流合污的人又多了一位,希望那位周瑜是个成熟的人。
刘盈毫不客气地甩锅,若是别人做这种事,孙策就笑一笑把锅接住。
本来也是自己的决定,该自己承担责任。
但甩锅的人是孙策一见如故的刘盈,那孙策就不干了,立刻反过来把锅狠狠罩在刘盈头上。
你的错,是你的错。你的主谋,你才是主谋。两人幼稚地吵架,吵得周瑜刚苏醒的脑子嗡嗡嗡响,又要木过去。
周瑜忍无可忍,先扣住孙策的后脑勺,狠狠给了挚友脑袋一下,又对刘盈勾了勾手指,要和刘盈比试比试。
刚头部遭遇友情重击的孙策忙抱住周瑜的手臂:“你别和他比,他不懂得留手!我来我来,我替你和他比!”
周瑜深吸一口气:“在你眼里,我很弱?”
孙策耿直道:“不如我。”
周瑜想夺马拂袖离开。
刘盈大喊:“跳他背上!”
孙策一个纵扑,挂在了周瑜背上,差点把周瑜压地上。
周瑜怒道:“下来!”
孙策嘻嘻笑道:“公瑾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我应该更信任你,直接请你与我同行。”
刘盈想去凑热闹,被法正捂着嘴拖走。
法正压低声音道:“周瑜……周公瑾原本未生气,都是你火上浇油才令他生气。”
刘盈扯开法正的手:“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火上浇油。怎么能让孙策这么容易就过关?”
法正拉走刘盈的时候,庞统也带着另外两个小伙伴离开。
诸葛亮把烤麻雀的骨头都嚼碎吞了进去,舔了舔嘴角道:“张盈,你当着孙策的面亲亲热热叫他孙郎、伯符,背着他的面就直呼他孙策。这可不是友人的行为。”
刘盈纳谏如流:“哦,我以后会注意。”
庞统从诸葛亮和刘盈的对话中察觉了点什么,疑惑地看向刘盈。
张翼也已经成长了,听明白了诸葛亮话里的含义。
仗着自己是刘盈族弟,张翼直接问道:“兄长似乎并非完全认可孙策?”
刘盈毫不掩饰道:“孙坚和孙策这父子二人是吴地豪强,颇具吴地野蛮之风,做事底线很低,屠城灭族之事不会少干。不过此世大部分人都如此,所以我不认可,也不会对他们有偏见。何况孙郎的脸好看。”
张翼:“……兄长,最后一句话可以不用说。”
庞统阴阳怪气道:“看来你的友人中,只有我的脸不受你认可。”
刘盈点头赞同:“你是不是很自傲?自傲得都快膨胀了?你的才华和人品居然高到能填补你长相的劣势。”
庞统嘴角微抽:“你夸人的话,真是让人不想听。”
法正嫌弃地看了庞统一眼,飞速把视线移开。
看你笑成这样,就是嘴硬。
师承阿父的端水神功,今日刘盈也轻松打消了小伙伴们的嫉妒修罗场。
再见到孙策时,刘盈更加热情。背着孙策时,刘盈也再没叫错过称呼,与看见孙策的脸时一样热情。
其实刘盈直呼孙策的名字不是对孙策有意见,只是性格使然。
他骨子里还是那位大汉太子,对谁都爱直呼姓名。
每当刚进副本的时候,刘盈都得调整一下心态,重新融入一次角色。
周瑜确实好哄。
虽然被绑走很生气,但孙策说自己离不开他,周瑜就不生气了。
他若有气,也只会对刘盈发,认为是刘盈带坏了他的好兄弟。
刘盈早就习惯周瑜的迁怒,保证会再接再厉,更上一层高楼。
周瑜本只需要刘盈一个道歉,就能大度地原谅刘盈的乱来,并结交刘盈这个好友。
看见刘盈可恶的嘴脸,周瑜就硬着脖子不肯与刘盈和解。
孙策也不劝。他看得出来,周瑜已经认可刘盈为友人,才会发脾气。
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公瑾有时候脸皮挺薄,会恼羞成怒。
孙策和周瑜与刘盈同行后,刘盈行事就更为大胆。
虽然周瑜在和孙策同行时是孙策的谋士,但论骑马打仗,周瑜的本事也算佼佼者。刘盈便把周瑜当战将用了。
孙策试图让好友到后方躲着。刘盈三言两语,就激得周瑜主动披挂上阵。
孙策气得去踢刘盈的屁股:“公瑾受伤了怎么办!”
刘盈踢回来:“那正好,一定要伤到脸上,这样就没人与我比美了。”
孙策指着自己的脸:“你再说一次?”
刘盈嘲笑孙策:“你这么重视容貌,会不会脸上划个口子,就把自己气死?”
孙策没气死,他气乐了:“我打仗时脸上没少划伤吧?”
周瑜把老说着没有营养的话的两人赶走。
闭嘴,一边去,别吵我与其他人开会!
怎么去长安,怎么回汉中,他们需要谋划路线。
刘盈和孙策都是甩手掌柜。
与西汉不同,整个东汉时期,关中都遭遇了很严重的打压。
没有朝廷的支持,关中很容易遭遇匈奴和西域袭击。关中士族就是在此时缓慢转变成了关中豪族,与凉州、巴蜀豪族、胡人大族等合流,脱去了楚楚衣冠,露出了肌肉鼓鼓的膀子。
法正在袁绍处拜访的半隐退的公卿,除了少数真的心系大汉,见大汉走入末路而心灰意冷的大汉忠臣之外,大多是关中士人。
能跟在袁绍身边的关中士人,在本地都是建了坞堡自给自足的豪强。法正获得了他们的认可和介绍信,刘盈回长安的路线,就可以以这些人的坞堡为“补给处”。
虽然会稍稍绕一些路,但有补给和支援的益处更大。
作为交换,刘盈会帮坞堡清理附近匪患,并借此机会招揽壮士。
公卿从长安回到中原,讨董联军也全部回到自己的地盘。别说关中,连赵地大部分区域都处于无人管理的地带。袁绍、曹操、袁术所盘踞的中原地区,几乎就是从洛阳那里竖着画一条线。
从东往西,依次是黄巾军残余的地盘、黄巾军中分裂出的黑山军的地盘,然后,便是西凉军军阀盘踞之地。
董卓虽死,西凉军阀实力尚存。
原本历史中郭汜、李傕等人占据长安,并在之后几年因内战将西凉军的实力几乎消耗一空,关中也更加萧条。
因刘盈诈死,他们没有挟持小皇帝,也没有因为是否放小皇帝东归而产生矛盾,倒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不过西凉军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郭汜、李傕等人皆是匪徒而非枭雄,西凉军涌动的暗潮定会爆发。
年轻人总是很有野心,很想做一番大事。何况一群天才青少年。
法正拿到了关中豪族的推荐信,想要平安走到长安和汉中并不难。
即使在西凉军的地盘上,如果只是路过,他们也会行个方便,不会特意得罪人,消耗自己的力量。
几个西凉军的兵头子自己也知道内乱一触即发,没人会想主动削弱自己。
可法正等人商议着商议着,就不肯只在关中路过。
既然袁绍、曹操、袁术都无暇西顾,关中这么大片地,他们是不是能图谋?
曹操的主力也不过两万人。他们有一千余名精壮兵卒,再招揽些壮士,凑个两千余人很是容易。占据几个从汉中到关中的关键据点,应该不难吧?
周瑜立刻觉察到了法正的勃勃野心:“从汉中到关中?米贼和刘焉的儿子可没有这等魄力。你们除非拿下益州和汉中,否则耗费这些精力也无用。”
他狐疑道:“你们别说是想拿下益州和汉中。”
法正大大咧咧地摆手:“益州和汉中这点小事,张盈自己一人就能做好。我们要考虑的是之后的事。”
周瑜倒吸一口气。
他被迫加入这个小群体后,常常倒吸一口气。
诸葛亮严肃道:“公瑾,我们离开父辈庇佑,不就是想做下比父辈更厉害的功业?你要退缩?”
周瑜翻了个白眼:“我总算明白伯符是怎么被你们骗入伙。”
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就是被“张盈”这群人画大饼骗了。
周瑜撸起袖子:“谁要退缩?把你们的谋划说一遍。”
真不好意思,周瑜现在也是年轻人,他也挺不安分。
父辈太稳健,他就更不安分。
否则原本历史中他就不会带着周家全部政治资源,去支持才十七岁的孙策。
第202章 万金难买我乐意
小伙伴们在开会的时候, 刘盈并没有闲着。
他拉着无所事事的孙策,每驻扎一地,就去当地村镇晃悠,在田间地头寻人聊天。
兵荒马乱, 还有人活着的村镇, 不是依靠豪强的坞堡, 就是自己组织了乡勇。
他们无力阻拦刘盈驻扎在附近, 对刘盈十分警惕。
孙策本以为会看刘盈碰壁的笑话, 刘盈却比他想象中的脸皮还厚。
无论对方地位再低, 穿得再破烂, 身上的气味再难闻, 刘盈都能贴上去嬉笑,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脸。
刘盈带着刀, 即使对方很不想和刘盈说话,态度也不敢太强硬。
此时乡勇的领头人总会来寻刘盈, 却一个错眼, 刘盈又去随机找一个“老乡”拉家常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盈如此热情,“老乡”们的警惕总是不知不觉便缓和。态度变化速度之快, 让孙策瞠目结舌。
“放轻松点, 我驻扎几日就会回益州,现在不抢你们, 之后也不会抢你们。”
“赶紧讨好我,小心我生气, 现在就抢你们。”
老人看着威胁自己的刘盈, 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沉沉叹了口气。
他看似对刘盈无可奈何,但孙策却发现, 老人的神色很柔和,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对晚辈的宠溺。
太奇怪了。
一个埋头田野的老农,怎么会对领兵的小将军宠溺?
平日里骄傲得如同连胜不败大公鸡的刘盈,此时却像是没有自尊似的。他无论见到多落魄的人,都能满口阿叔阿伯阿公阿媪,哄得别人笑容满面。
没几日,在刘盈身旁监督的乡勇也憋不住话,常和刘盈聊天了。
刘盈记忆力十分出众,最初还要肢体比划,后来一口流利的当地口音,混入当地人中毫无违和感。
孙策抱着双臂,艰难地听刘盈用奇怪的口音,问些没有意义的话。
“阿伯,这水渠能灌溉多少地啊。”
“唉,原本全村的地都能浇,现在就这么点了啰。”
“不能疏通疏通?”
“不敢耕太多田啊,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也对。阿伯,你知道石磨吗?”
“知道,以前村里有富人用过。”
“不做一个?”
“哈哈哈,麦壳砸碎了,少多少粮食啊。”
“碎了也能吃,好下咽些。用水车带动,费不了多少事。我军中有石匠木匠,帮你们做!”
“啊?”
“还有碓床,比舂米强。”
“小将军,这……”
“交给我!又不收你东西。我闲得发慌。”
刘盈说罢,就去军中找来石匠木匠,给他们画了图,让他们把东西雕出来。
只是一个小东西,有铁器在,花费不了几日。
那些小东西省不了多少事,刘盈仍旧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他还弄出可以用木头、石头做的农具,比如隋朝和明朝的犁和锄头、收割工具,并把图纸赠送给村庄宿老。
“这、这怎么使得?”
“拿着吧,虽然不知道能活多少日,活着的时候,还是尽量能轻松点,就轻松一点。”
老伯沉默良久,哽咽道:“你要回益州,离这里如此远,做这些干什么?”
孙策也想问。
刘盈笑眯眯道:“我乐意,我开心!”
老伯被刘盈噎得说不出话。
他本应该感激,但又有些憋闷,竟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自己对刘盈的感谢之情。
待他回过神,刘盈已经换了个话题,问他们渔樵狩猎之事。
乱世很矛盾。
道路旁都是饿死人的尸骨,尸骨上卧着的野狐野兔却很肥美;
村庄附近的小山坡寸草不生,都被砍了拔了当柴火,再远一点的山坡上的密林中,老虎悄悄探头;
小河道中别说鱼虾,连水草都捞不到几根,大江大湖中鱼多得能冒出水面,河滩上河蚌密集,《三国志》记载,袁术的大军曾靠捡河蚌充当军粮……
人少了,“野味”便多了。只是活着的人不敢离开聚集地,无“福”享用。
他们不敢去茂密山林中求食,山林中的野兽却能趁着人烟稀少下山食人。
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乱军掠夺,乡勇大部分伤亡,都是阻止野兽下山。
什么老虎、野猪、熊瞎子,权贵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都是乱世中乡人的活阎王。
若村庄的柴火不够了,乡勇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密林中砍柴火。
其实盛世也差不多。
盛世人口多,村庄城镇附近的柴火更难寻。樵夫走个几日,入深山砍柴,再返回村庄城镇贩卖,常能养活一家人。若稍好一些的木炭,有时候价比黄金。
下水打鱼,入山砍柴,赚得比寻常种地多,若是熟练的猎手,还能免徭役,就是危险了些。
刘盈和他们交流狩猎经验,询问他们附近山林情况。
他又向村人传授了一些好用的狩猎和打鱼工具,比如宋时才出现的刺网。
若在黄河丰水期,刺网应该能捞到不少大鱼。
刘盈告别一个村庄,在马车上写写画画,记录下村庄的位置,和他们在乱世中保命的经验。
尤其是见缝插针耕种收获的经验。
这些都是萧何要求刘盈带回去的资料。
乱世中耕种的经验若用在盛世,就算遇到荒年也可以熬过去了吧。
还能活下去的村民个个凶悍狡诈,和淳朴没有半点关系。
刘盈白送东西,原本该是被当冤大头欺负。但他带着精兵,路上遇到的劫匪虽在遭遇战后永远不能再说话,也能帮他宣扬战绩。
一个强大的人做好事,村人就不会得寸进尺。
他们会表现出自己的感激,会替刘盈扬名,甚至会从牙缝里挤出粮食,来感谢刘盈对他们的帮助。
还有些家中已无老小的乡勇,在全村人的支持下,拿着村人凑出来的武器马匹,跟随刘盈离开。
刘盈说要趁机征兵,但没有一次主动征过兵卒。有人跟随,他就收下;若这一处没有人跟随他,他就笑眯眯地挥手离开,神色没有半点遗憾不满。
有些乡勇,在刘盈离开好几日后,追上了刘盈。刘盈也不担忧对方是否是奸细,统统编入队伍。
孙策提出异议,刘盈笑着答道:“我相信你我带兵的实力。就这些流匪,即使摸清了我们的情况又如何?摸清了我们的情况,他们反倒是不敢来了。”
孙策和刘盈打赌。他不信流匪有这个头脑。
打赌的结果当然是刘盈获胜。
沿路的黄巾军残余和黑山军只零星试探了刘盈几次,就算遇到刘盈,也会派人来打声招呼,主动绕路离开。
刘盈的脾气很好,除非匪徒主动袭击他,或者碰巧遇到匪徒袭击城镇,否则他不会主动出手。
黄巾军势力已经很微弱,不敢与刘盈硬碰。黑山军的头领居然主动拜访刘盈,询问刘盈可否学习刘盈传播的耕种渔猎经验。
刘盈的小伙伴们惊诧地发现,黑山军名义上是匪徒,实际上已经与许多城镇“狼狈为奸”,仿佛割据军阀。
他们不仅干着乡勇的活,甚至劝课农桑,包揽诉讼。虽然他们会劫掠路人,但大部分军粮都来自自己的屯田。
这一点,倒像是张角还活着的时候,黄巾军最初的模样。
刘盈进入黑山军的地盘后,几乎没撞见黑山军主力,便是沿路村人通知黑山军避开的缘故。
“好啊,你们想学什么?”刘盈十分慷慨地分享了自己教授给沿路村庄的一切,“你们好好干啊,能不劫掠就别劫掠。干得好了,等袁绍和曹操他们打完,或许就来招揽你们,避免一场大战了。”
黑山军头领问道:“将军为何不招揽我们?”
刘盈答道:“我倒是想,但你们大多是当地人吧?乡土难离,你们想护一方乡亲安稳。我能招揽你们其中几人,但招揽不了整个黑山军。”
黑山军头领又问道:“将军可以留在这里。”
正低头擦拭武器,不想和匪徒说话的孙策猛地抬头。
刘盈叹了口气,道:“抱歉,以我目前的力量,留在这里也待不住。我先回益州,待种个几年田,再来收拾河山。”
黑山军头领向刘盈拱手抱拳,不再多言。
他带走了刘盈给的图纸,留下了不少粮草。
他还向刘盈承诺,刘盈还在赵地时,黑山军不会攻打赵地豪族的坞堡,以免刘盈为难。
黑山军头领走后,孙策瞪大眼睛:“为难?我们为难什么?”
刘盈道:“他认为我会为难。”
孙策默默地看了刘盈一眼。
刘盈嫌弃地瞥了孙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别扭扭捏捏,像被我始乱终弃的小媳妇。别坏我名声,你的脸再好看,我也对我妻子一心一意,看不上你。”
孙策差点被刘盈的戏言给恶心吐了。
他气得要用长矛戳刘盈一个窟窿。刘盈轻松避开。
孙策骂道:“你这张嘴,怎么能活到现在?”
刘盈歪头:“因为我很强?”
孙策:“……”打死这只张盈算了,他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闹了一番后,孙策自在不少。
他开玩笑道:“真的?你妻子那么好,回益州介绍给兄弟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何等的奇女子,能收得了你的心。”
刘盈道:“介绍不了。早死了,死透了。我儿子都死了。”全都死了好几百年了。
孙策表情僵住。
他本应该说“节哀”,但刘盈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节哀”二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孙策郁闷道:“你开玩笑吧?”
刘盈见孙策果然郁闷,乐呵呵道:“没骗你。具体什么原因,以后可能告诉你,也可能永远无法告诉你。如果你跪下叫我一声大王,我立刻和盘托出。”
孙策只当刘盈又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他懒得理睬刘盈的玩笑,刘盈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他便把最近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
孙策道:“张盈,你做这些事有何用?是积攒声望吗?这些声望抵得过你送出去的好处?”
同行这么久,孙策若看不出刘盈想与袁绍等人比一比的志向,就是眼瞎了。
如刘盈告知匪贼头目所言,刘盈不可能留在河北关中,也留不住。
他在此地有了名声又如何?何况这些名声并非是在士族中,士族不会因为刘盈对庶人好,就来投奔刘盈。
相反,士族可能会认为刘盈自甘下贱,更为轻视刘盈。
刘盈若想在河北关中士族中宣扬名声,该积极帮坞堡剿匪,而不是勾连匪徒。
若只从善心出发,刘盈送出了这么多好处,当地村人积攒了更多物资,对当地人而言,也并非是好处。
村子有了更多的粮食剩余,反而会遭遇更多的劫掠。
村人不会过得更好,只会养肥将来占领这些地方的人。这岂不是给刘盈出关增加难度?
孙策相信友人的能力,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刘盈的行为,实在令他费解。
刘盈笑着反问:“村中无余粮,他们就能活下去了吗?”
孙策皱眉:“这不是一件事……”
刘盈摇头打断:“就是一件事,就是活不活得下去的事。余粮多少,都不能让他们避免被劫掠杀戮。你知道曹操为何屠徐州?”
孙策道:“杀父之仇?”
刘盈笑出了声:“陶谦杀他的父亲,是一屠徐州后了。曹操屠徐州,一是自己缺粮,二是削弱陶谦。你擅长领兵,该懂得曹操的目的。”
他笑完后,看向东边:“群雄征战,还未有余力屯田攒粮。这粮哪里来?要么向豪强‘借’,要么向庶民‘要’。豪强有钱粮有人才,群雄需要豪强的支持,自不敢对豪强太过分。他们只能向庶民要,区别只是多寡。”
“曹操啊,真的是枭雄,在有利于自己的事上特别放得开,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袁绍缺粮时率先去捡河蚌,曹操毫不犹豫地挥刀向吃不饱穿不暖的弱者。为何屠城?因为要从贫贱者口中抠出粮食,就只能把他们全杀了。”
逼豪强拿出粮食,只需要勒索,不会伤及豪强的命,甚至不会伤及豪强的根基;向庶民讨粮,就必须得把人都杀得差不多了,才能从他们见底的瓦缸里,把那点谷糠残余给搜刮走。
项籍也爱屠城,但项籍屠城和曹操是不一样的。
项籍屠城只为泄愤,他屠城从不看利益,只看心情,常爱屠自己已经打下的城池,每一次屠城都是在削弱自己。
曹操屠城很少因为情绪,屠哪座城、屠到何种程度,他都经过了冷酷又精密的利益计算,确保能得到的好处。
所以曹操才是枭雄,能差一步就走上九五之位。
也因此,项籍身边的人若能安抚项籍的情绪,还能劝阻项籍不要屠城。曹操身边再亲密的心腹,都不可能劝阻曹操屠城。荀彧就曾劝阻失败。因为曹操在屠城前,就已经把能思考的利益得失都思考过了。
在乱世中,虽不是人人都如曹操那样冷酷利己,但在挣扎一番,发现实在是找不到粮草时,大部分人都会行同样之事。
刘盈道:“你应该明白的,领兵时缺粮草,不会因为对方贫穷就不劫掠。反而贫穷者难以还手,筹集军粮更安全。就像是野猪肉更多,但狩猎者更常去猎兔子一样。”
孙策想了想,确实是如此:“那你不也是做无用的事吗?他们都死光了,你也没有名声。”
刘盈摊开双手:“我有说过,我做这些事要有什么益处吗?”
孙策狐疑:“啊?”“张盈”这厮是不是又在消遣我?
刘盈问道:“你向乞讨的丢半张啃过的饼子,想过要什么回报吗?”
孙策总觉得自己又要被刘盈古怪的思维绕进去了:“那不一样……”
刘盈道:“一样。对我而言,我失去了什么?一些图纸而已,我还换到了粮草和自愿跟随的兵卒。丢给饥饿的人半张饼,对得到饼子的人而言极为珍贵,对我而言不值一提。我就是纯为了开心。”
刘盈抱着手臂,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情绪价值也是价值,寻开心,懂吗?”
懂……懂个头啊!孙策快被刘盈说晕了。
每当自己头晕时,孙策就要召唤自己的外置大脑了。
“公瑾,张盈是不是没说实话?”孙策对忙碌了一整天的周瑜抱怨道。
周瑜听了孙策的抱怨,困意都没了。
他一直以为刘盈是在讨名声。虽然这些人可能活不了几个,但总不会全都死光。刘盈若出关,总会有人心向刘盈。一枚闲棋,既然举手之劳,为何不下?
刘盈自己的解释,让周瑜惊讶极了。
什么叫无所谓,我乐意,为了情绪价值?这是一个想要逐鹿天下的人该说的话吗?
可周瑜仔细思索后,却认为刘盈应该没有撒谎。
他没必要撒谎。
“他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周瑜道,“只要不触犯他的利益,便万金难买他乐意。”
孙策仰成大字躺下,霸占了周瑜的床榻:“我还以为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怎么越学越糊涂?不过你肯定不糊涂,到时你教我。”
周瑜很想逞强,但“张盈”此人,他真的看不透。
周瑜道:“你还是自己学吧。我帮不了你。”
孙策怪叫一声:“别抛弃我。”
周瑜无奈:“谁抛弃你?我也看不透他。”
孙策从床榻上翻坐起身,双手放在盘着的腿的膝盖上:“张盈还说,我跪着叫他一声大王,他就把秘密都告诉我。他是开玩笑吗?”
周瑜道:“这可能也是实话。”
孙策问道:“你说他可能占据益州和汉中,再完成出关中的壮举,就像汉高祖曾经那样吗?”
周瑜摇头:“我也不知道。”
孙策无语道:“你不知道,还那么积极?”
周瑜轻笑:“正因为不知道,才想试试。你看张盈身边这点人,哪像个能逐鹿中原的?他既然有雄心,就陪他玩一玩。我俩有退路。”
孙策道:“他总说不成功,就投向他人。我总觉得他这句绝对是撒谎。”
周瑜仍旧摇头:“不知道。”
孙策埋怨:“自从与张盈同行,你说不知道的次数太多了。”
周瑜大笑。这不是很好吗?
孙策向周瑜抱怨时,刘盈的小伙伴们也在找刘盈说小话。
法正“挑拨离间”道:“我看那孙伯符,没有半点想跟随你的意思,而是想学你的经验,回去自立呢。”
诸葛亮半点没有史书中的道德君子模样,跟着“挑拨离间”:“法正说得对!小心教会了他,他成为你心腹大患!”
张翼犹豫道:“不会吧?孙伯符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庞统道:“这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关系?张盈迟早会和所有想自立的人都打一场。”
刘盈安抚小伙伴们:“没关系,无所谓,他随便学,将来若能把江东经营得好一些,我们把江东打下来,还能少花些心思抚民。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他越学越糊涂,就高山仰止,不敢与我为敌了呢?”
看见刘盈一如既往的自信心膨胀,小伙伴们都说不出话来。
刘盈这么嚣张,将来要是阴沟里翻船怎么办?
刘盈道:“我能不能让他产生高山仰止的心情,全看你们。若能安抚住益州和汉中,迅速平定关中,完成他和周瑜眼中不可能的壮举,他们与我们一同经历了奇迹,可能就舍不得离开了。”
刘盈语重心长,就像是阿父对待他的好儿子们般慈祥道:“乃公的伟业,就全靠你们了!”
“乃公你个头啊!”
小伙伴们再次一拥而上,要打死这只“张盈”。
以前刘盈还只是自称他们的兄长。
当知道刘盈其实年岁和诸葛亮差不多时,他们就已经感受到了“屈辱”。
谁知道刘盈自爆身份后,变本加厉,开始自称他们的老父亲了。
这能忍?
打死他!
孙策和周瑜正在聊天,突然听到外面喧闹声。
两人对视一眼,披着衣服出门。
果不其然,又是刘盈在前面跑,法正、庞统、诸葛亮在后面追骂。
张翼落在最后面,大喊“别打了”“族兄你道歉啊”。
孙策身体比脑子快,迅速冲向了刘盈:“张盈又做什么了?看我的!张盈,站住!”
周瑜把衣袍系好,双手兜在袖子里,冷眼看这群大龄儿童耍宝。
看看,你看看,这群人哪有半点像个能逐鹿天下的?
还收拾河山呢,你先收拾收拾自己吧!
刘盈跑到周瑜身边,先对周瑜做了个鬼脸,然后在与周瑜擦肩而过的时候大声道:“公瑾啊,伯符说他曾和你一起强抢民女,是真的吗?”
周瑜脸色剧变。
法正、诸葛亮:“哇!”
庞统和张翼震惊得脚步都停了。
周瑜骂道:“胡说什么!”
他也去追逐污蔑他的刘盈。
嗯,确实是污蔑,因为孙策和周瑜几年后才会纳桥氏姐妹。而且强抢民女是民间传说,实际情况是他们破皖城后,纳袁术部将的女眷入后院。
二桥不是二乔,没有后世诗词小说中的凄美爱情。大桥被孙策所纳后,只四个月孙策便被刺杀身亡。而孙策有一子三女,可见之前早有妻妾。
留遗言尊夫人什么的,都是《三国演义》中写的。因城破被俘,还只当了孙策四个月妾室,大桥的身份应该是极低的。
高了也没用。孙策唯一的儿子一直被孙权冷落,孙儿被孙权的孙儿孙皓诛杀。孙策的妻妾大抵都不好过。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盈编排他人,难道需要真相吗?
他现在就提笔,给孙策和周瑜写一百篇强抢民女的凄美爱情故事!
周瑜:“张盈,你有病吧?!”
孙策:“嘿,还挺有趣的……啊,公瑾说得对!张盈受死!”
今天难得轮到刘盈鼻青脸肿。
啧,忘记自己的身体不是原装的,翻车了。
第203章 这混球就爱看脸
刘盈在现实中醒来时, 差点被一大堆书压死。
副本里有背包,现实中可没有这么好用的东西。
萧谨也被埋在书堆里,艰难地从书堆里把哇哇大哭的小刘恒刨出来。
她顾不上关心刘盈,抱着孩子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喊御医。
刘盈自己苦哈哈地趴在床榻上收拾书堆。
小刘恒只是被吓哭, 身体连块乌青都没有, 但萧谨还是决定和刘盈分床睡。
刘盈抱怨:“你可以让恒儿单独睡。”
萧谨拒绝:“和恒儿没关系, 我不想被书压!”
萧壮壮就这么冷酷无情地抛弃了她的盈老大。
谁愿意一大早被一堆书压醒啊?刘盈在梦境里学习时, 请自己单独睡!
刘盈坚持要萧谨有难同当, 萧谨坚持让刘盈自己吃苦。
小两口难得起了口角, 差点发展成幼年时那样的打架斗殴。
因刘盈和萧谨的体格差异过大, 斗殴是没可能,两人各抱着一只大公鸡替代他们上场, 以斗鸡定胜负。
小刘恒今日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哒哒哒跑去向大母告状。
可惜他半路被大父劫了。
刘邦抓住孙儿, 兴致勃勃来给小两口当评委。
待吕雉知道时, 刘盈和萧谨已经分出胜负,萧谨大获全胜。刘盈只能独自一人每天早上被书堆压醒。
刘盈把胆敢失败的大公鸡烤了, 送了一只鸡腿给阿母。
吕雉深呼吸。
算了算了, 刘季的儿子打小就这样,别气, 气不完。
至少我的儿子还是很孝顺,记得给阿母送鸡腿。
“壮壮, 梦境里的朋友问我你长什么样, 来,坐好,我给你画张肖像图。”
“啊?你画啊?算了吧。”
“你是瞧不起我的画技吗!”
“是啊。你想让你的小弟们嘲笑你妻子的画像?”
刘盈妥协, 随机抓了一个擅长画画的儒生给萧谨画肖像图,自己领着一堆小弟,抱着书本去寻萧何。
他先把老丈人吩咐的资料交了。
萧何翻开笔记本,对着仿佛是用雕版印刷出来的刘盈的字迹道:“你的字怎么如此潦草?”
造纸术改良成功,刘盈心心念念许久的印刷术终于可以使用。
萧何这个学黄老的,最先印刷的便是新修的《汉律》。
刘盈道:“抄书抄多了,当然潦草。”
萧何抬头:“抄书抄多了,不该是字更好看?”
刘盈趴在桌子上道:“谁会在被迫抄书的时候,还注意字迹?你看我抄了这么多书,好累啊。”
萧何知道刘盈辛苦了,只是习惯性地说教几句。
说教后,萧何便夸赞安抚刘盈。
整理了这么多资料,盈儿确实很努力,该好好夸奖。
刘盈给刘邦造谣,说自己这么累了,阿父还欺负他,让他去干活。
萧何不知道刘盈造谣真假,就当是真的。他让刘盈留在相国府休息,自己会挡住刘邦。
盈儿如此辛苦,就算造陛下的谣言,陛下应该也会谅解。
刘盈休息了几日,直到作业小组研究透了他带回来的资料。
萧何等人首先关注的是“大河”,即后世的黄河。
黄河在汉初还算清澈,水患虽有,但下游远远没到地上悬河的程度。
虽然刘盈从明朝带回来的消息,淮河的出海口被黄河所夺,黄河已经成为地上悬河,萧何等人没想到,西汉黄河就会大决堤。
因不能透露太多后世的情报,系统把一些关键字眼打了马赛克。
但没用,因为刘盈也可以透露后世情报。
黄河那次大决堤,就在汉武帝时期。
因汉武帝时期的人迷信“天人感应”,汉武帝的舅父田蚡等朝中重臣都说这是“天意”,老天让黄河决堤,不能派人力去修补。汉武帝接受了这个说法,放任黄河决口二十余年。
直到他到泰山封禅,亲眼看到了黄河决口带来的灾难,才醒悟。
当花费比刚决口时不知道多了多少倍的人力物力,终于堵住黄河缺口后,汉武帝做《瓠子歌》,深刻反省自己放任黄河决堤的行为。
这之后,大汉开始大规模建造水利工程,整治黄河水道,修建水渠和堤坝。
只是这时的大汉朝廷已经走入“儒术”治国。
这“儒术”,不是孔孟荀的任意一家儒家学说。它重视玄之又玄的“天意”“谶纬”超过实践。
汉武帝时尚且能任用能吏,之后治理黄河几乎是从“五行学说”“礼仪规范”“风水龙气”等奇奇怪怪的方面入手,不仅没有系统性、科学性地了解治理黄河的原理,甚至加重黄河水患。
比如当时被捧为“儒家圣人”的王莽,就要为了复周礼,试图让黄河改回周朝故道。
幸亏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推翻。
直到刘秀的儿子汉明帝任用了著名水利专家王景治河,黄河治理才进入正轨。
在东汉一朝,黄河水患基本平息,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但在西汉初年的人看来,头就很疼了。
汉初天团虽都是些青史留名的贤才,但也不是全知全能。
涵养黄河水土,疏通黄河河道一事,这一帮汉初草莽还真没放在心上。
他们或许知道些道理,但还未见过,便忽视了。直到刘盈把黄河流域这四百年经济变迁的资料送到他们手中,他们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如此一来,西汉的经济政策就要进行些许改变。至少,不能在建城的时候只盯着渭河和黄河上游的森林砍,就算砍了也得及时补种。
鼓励在黄河沿岸开垦的政策也要缓一缓,刘邦决定等刘盈一继位,就把刘盈一脚踹出长安城,让刘盈去巡视黄河沿岸。
刘邦非常开心。
这事本会落在他或者吕雉头上。幸亏明年刘盈就继位了,该刘盈和萧谨在马车上颠簸了。
关于黄河的事,一时半会儿吵不出结果。
开垦是必须要开垦的。如何利用后人的智慧,在保证农耕的同时尽可能地减少对黄河的危害,他们得等搜集了更多资料,才能谨慎地做出决策。
要系统性地治理黄河,黄河沿岸就不宜设置过多诸侯国。
齐王刘肥对刘盈十分忠诚,不会阻拦治河。赵国既然现在无诸侯王,不如撤掉。
刘盈的本事能控制中原,压制朝堂,以后诸侯王不需要在中原附近成为长安的屏障。
之后皇帝分封同宗诸侯王,尽可能地分封到南边未开化之地,让诸侯王自己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垦。
周朝的土地就是这样扩大的。
刘盈对自己即将吃苦很不满,对要把弟弟们丢去南边吃苦很高兴。
回去就吓唬弟弟。
汉朝关中经济政策调整只起了个标题,列大纲都不知道要花多久。汉初重臣的当务之急,还是帮刘盈迅速完成神仙的作业。
刘盈此次开局不错,有望一口气通关。现实中的政策慢慢调整,反正也要等刘盈登基后才实施,还是小祖宗的作业最重要。
当刘盈养足精神,准备再次进入梦境副本时,朝中多位大儒得病。
连没心没肺的张苍都病了。
御医诊断,全是抑郁成疾。
刘盈唏嘘。后人打着儒家的名义,喊着什么“国家有道德,黄河自然清”,说黄河决堤是天意不肯治水,祸害沿岸百姓几十年。看,快把儒家先贤气死了吧?
荀子一直强调天灾是自然规律,别说那些虚的,有道德的君王就赶紧救灾;就算被后人嫌弃“迂远而阔于事情”的孟子,他拿夏禹治水来宣扬自己“凡事有客观规律,顺天者昌”的观点,也是让后人“遵循客观规律,顺天者昌”的治水,而不是摆烂不治水。
儒家先贤并非只有这两位。无论哪支儒家(划掉)贱儒(划掉)先贤传人,都没听说过自家先贤提倡只要君王贤明就没有天灾,所以天灾来了不准救灾这种灭绝人性的言论。
后世的贱儒,老夫杀你!!
“希望老师们人没事。”刘盈摇摇头,十分同情。
回到副本,刘盈挨个把小伙伴们踹起来。
“睡什么睡?批改后的作业本给你们拿回来了,看完后还有新的作业,赶紧学!”
“一个个都这么懒,怎么帮乃公争夺天下?”
“起床啦!我都起床了,都不准睡!”
“哦,对了,这是我妻儿的画像,要看吗?”
小伙伴们正想群殴刘盈,听刘盈炫耀妻子,瞌睡醒了。
“要看要看!”法正推开其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好兄弟,挤到刘盈身边,“哇,和你很般配!”
刘盈得意得鼻孔都快朝天了:“对吧对吧?我和壮壮天生一对,比阿父阿母般配多了!”
诸葛亮捂住刘盈的嘴:“不准多说,我们要自己猜你的身份!”
刘盈想给诸葛亮一个背摔。可惜刚回到这个身体,不太适应,被诸葛亮躲了过去。
“你们猜了这么久,还没猜出来?”刘盈好奇,这群人能给自己安排个什么身份。
诸葛亮躲在庞统身后道:“快了快了,别催。”
他见刘盈没准备追打他,便放松了警惕,也凑上去看刘盈妻子的画像。
诸葛亮刚脱离庞统的保护范围,就被刘盈钳制住了手臂。
刘盈狞笑。
诸葛亮:“我只捂了你的嘴你就要揍我,你是不是太小气了!”
刘盈放开手:“我就吓唬你。”
“哼。”诸葛亮摸了摸被吓得嘣嘣直跳的心脏,去抢法正手中的画像。
庞统和张翼也克服了不好意思,好奇地欣赏刘盈妻子的画像。
刘盈滔滔不绝炫耀萧谨,从萧谨小时候和他打架,居然能与他不分胜负开始夸起,一直夸到今日两人斗鸡,自己大获全胜,吃掉了萧谨那只战败的大公鸡。
四人最小的也到了该相看妻子的年龄,都很羡慕刘盈有一位两小无猜的挚爱。
可恶,赶紧让“张盈”闭嘴,不准他再炫耀!
“你们在干什么?”孙策打着哈欠走来。
刘盈道:“我给他们看我妻子的画像。”
介绍完后,他继续炫耀萧谨。
孙策:“……你说的那位死透了的妻子?”
这个“死透了”的描述,可把他吓坏了。
刘盈点头:“对啊。”
周瑜跟在孙策身后走来,神情一言难尽:“你究竟是爱你的妻子,还是不爱你的妻子?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痛失所爱吗?”
刘盈想了想,道:“我猜大概率不是我先痛失所爱,是她先痛失所爱。”
自己的性格和阿父差不多,绝对不会为了养生而放弃享受生活。
孙策和周瑜再次没听懂刘盈的话。
怎么?生死两相隔,所以死者的挚爱还活着,也能叫死者痛失所爱?
法正等四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你一言我一语岔开话题,让孙策和周瑜误以为刘盈又在逗他们玩。
刘盈常逗弄别人,孙策和周瑜没生疑。
即使刘盈说的是真正的心里话,那也可能是逗弄别人。因为刘盈这个人就与正常人大不同。
回到副本后,刘盈虽继续在沿路村镇推广好用的农用工具,但因都是重复的“游戏事件”,系统都给省略了。
刘盈每日需要做的,就是在系统给的配图的文字事件中选择不同的对话,以得到不同的结果。
连他监督小伙伴们写作业,也变成了文字事件。
刘盈仰躺在马车座椅上,双脚交叠,双手也在脑后交叠。
每当他快混淆现实的时候,系统总能让他出戏。
看见图画中小伙伴们活灵活现的模样,刘盈眼中出现些许怀念神色。
他想起在之前几次失败的副本中,所结识的那些朋友们。
那些朋友的“人物绘图”也同样活灵活现。
孙策遇刺伤重不治的绘图,周瑜呕血卧床病逝的绘图,都活灵活现。
孙策将未来托付给孙权,没有提自己的后人,相信孙权会好好对待侄儿。
他也没有提周瑜,因为周瑜的本事和地位足以让孙权继续重用。
孙策提到了刘盈。
他叮嘱孙权,刘盈没有威胁,若不想用,就让刘盈当个富贵终老的闲人。
周瑜病逝前急着为孙吴未来做了很多规划。
他把自己的献策一条一条亲手记录下来,不愿让手下的人代劳。
给刘盈的书信,就夹在这呕心沥血中的献策中,悄悄到了刘盈手中。
周瑜说孙权的性格变了,猜忌心日重,恐怕不会让刘盈善终。趁着现在孙权还用得上刘盈,让刘盈赶紧找借口躲入山中。
孙策和周瑜病逝时,刘盈都没有在他们身边。
毕竟刘盈只是个傀儡皇帝。
但他们的“临终绘图”中都有刘盈。
刘盈想,如果这次副本自己再失败,小伙伴们的“临终绘图”,或者自己的“结局绘图”是什么模样?
还是不要失败得好。
这副本刷腻了,该换一个了。
人闲了就会胡思乱想。
在刘盈胡思乱想时,他们的队伍在地图上蜿蜒前进,马上将要离开赵地,进入西凉军的势力范围,即十分萧条的关中之地。
这时终于触发了新的需要刘盈自己出面的事件。
刘盈看见拦车的人,眼睛一亮。
这人他虽眼生,但长得真帅,一看就是应该历史留名的人物!
刘盈的个头已经蹿很快了,周瑜、孙策、法正等人的身高更是出类拔萃,都是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
来者比周瑜、孙策、法正等人还略高大,四肢修长,宽肩窄腰,浓眉大眼,器宇轩昂,竟不像当世的武将,而像后世的武打型男明星。
刘盈脸上习惯性的倨傲神色立刻如春日的冰雪般笑容,化作了一汪亲切热忱的涓涓春水,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度。
庞统默默看了孙策一眼,孙策对庞统回了个得意的眼神。
孙策对周瑜挤眉弄眼,周瑜撇开视线。
法正和诸葛亮相视叹气,又看向张翼。
张翼忙悄悄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习惯。
虽然世人都欣赏容貌俊美的人,但张盈,你变脸变得太快了,矜持些啊!
来者也发现了刘盈表情变化之迅速。
他没想到是自己容貌的功劳,只当刘盈亲切,心中忐忑略消散了些。
来者抱拳:“某乃常山赵云,字子龙。听闻张使君有仁心,关中路途险峻,某请护送张使君回汉中。”
刘盈的小伙伴们露出遗憾的神色。只是护送,不是投奔?
刘盈的眼神则更亮了。
哇哦,他就说嘛,容貌这么出众的人,肯定不是小人物。
赵子龙啊!
赵云的兄长去世后,赵云便从公孙瓒处辞去官职回乡,护卫家乡七年多,才在与路过家乡的刘备抵足长眠后,跟随刘备离开。
赵云的家乡正好就在黑山军的地盘上,此时距离赵云回乡不到两年。
刘盈曾绕道常山真定,想见一见年轻的赵云。
赵云在后世被塑造成白面小生,还有个可爱的称呼“云妹”。
他实际上长得“身高八尺,姿颜雄伟”。古时的“伟”不是形容人长得很壮,而是“特别出众”的意思。“姿颜”则是描述英俊或美丽的人才会使用的特定词汇。
根据这个描述,赵云是偏向英武、健壮的硬汉帅哥长相。
刘盈自认也是个“姿颜雄伟”的型男。能不能拉拢赵云为他打工不重要,他就是想看看赵云和自己谁更英俊神武。
之前当傀儡皇帝的时候,他都无缘得见年轻的赵云,很是遗憾。
可惜刘盈去真定的时候,赵云入山猎虎,恰好路过。
没想到自己快离开赵地,进入关中时,赵云竟追了上来。
刘盈热情地接待了赵云,把看腻了的孙策踢出亲卫的行列,美滋滋地让赵云替上。
孙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新结识的友人道:“张盈这狗脾气,你们居然还能和他成为朋友?”
法正安慰孙策:“别担心,张盈很长情,他很快就会来讨好你。”
孙策不久后收到不署名的兵书一卷,刘盈让他赶紧阅读写感想。
刘盈道:“我让赵云替你,不是看腻了你的脸,是看不惯你整日无所事事,比我还闲。你一个将领,该和周瑜他们一同开会,跟在我身边摸鱼干什么?鱼有那么好摸?”
孙策虽没听过“摸鱼”这词,也能从刘盈话中理解“摸鱼”一词的含义。
他不敢置信地对周瑜道:“我屈尊给他当亲卫,他居然还嫌弃我无所事事?我不是担忧他的安全吗!”
周瑜忍笑道:“他知道你担忧他的安全,所以有了新的亲卫后,就不让你无所事事了。”
他也认为孙策实在是太闲了,看着不爽。
孙策气得哼了两声,翻开兵书:“法正等人常手握书卷笃学不辍,我好奇地去看了几眼,他们的书卷上有很多批改之语,字迹全是张盈一人,但语气却大不相同。”
周瑜道:“张盈有很多秘密,我很好奇。”
孙策笑了笑,道:“我们只是他的友人,并非他的心腹下属,他掩饰秘密也漫不经心。他给你书卷了吗?”
周瑜摇头:“没有单独给我,但让我可向法正等人借阅。”
孙策得意扬扬:“我先有了。”
周瑜看着孙策得意的神色,心中叹气。
伯符可能自己都没察觉,他越发在意“张盈”的态度了。
周瑜想起自己借阅的书卷,想着刘盈的神秘,也不由心痒。
秘密就在眼前半遮半掩,想不去探究,实在是太难了。
赵云回到家乡后,听闻乡亲对刘盈的夸赞,虽对刘盈印象很好,也没想过去跟随刘盈。
直到黑山军的首领来寻他。
“赵郎人如其名,乃人中之龙,何必困于浅滩?张使君乃心系苍生之人,正缺赵郎这样的英才相助。若赵郎担忧乡人,某愿以大贤良师之名起誓,绝不进犯赵郎家乡。若赵郎家乡有难,某定会暗中相助。”
赵云不解:“你既然心向他,为何自己不去?”
黑山军首领遗憾道:“若某只是军中一位普通将领,便跟随他了。黑山军多是当地人,不愿意背井离乡。某若单独投奔张使君,黑山军恐怕会变成寻常匪徒。某在这里等张使君回来。”
赵云惊讶:“你对他很有信心?”
黑山军首领摇头:“某不是对张使君有信心,而是希望张使君回来。赵地之中,唯有子龙有匡扶社稷的本事。若子龙不信任某,可先护送张使君一途,观察张使君是何人。”
赵云脑海里闪过公孙瓒、刘备等他结识过的英雄人物。他虽不认为年轻的张盈能与此等英雄相比,但想到张盈对乡亲的恩情,又担忧长安兵乱会伤到恩人,便提枪暂别家乡,前来寻张盈。
没想到张盈竟然是如此洒脱的人,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竟然让他成为亲卫。
赵云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想,黑山军首领所言确实无错,张盈虽年轻,也是当世英雄,任人不疑,心胸十分豁达。
没几日,赵云就发现,张盈确实豁达,但是不是豁达得过分了?
赵云为难道:“使君,我并非使君的下属,为使君领兵是不是不太好?”
刘盈伸长手拍着赵云的肩膀道:“有什么不好?非常好!我相信你。另一位领兵的人也不是我的下属。对吧,策儿?”
孙策用枪杆子去捅刘盈:“你嘴上干净点!”
刘盈刚和他结识的时候亲亲切切叫他伯符,现在居然叫他“策儿”,还敢自称他阿父了!
面对这么嚣张的朋友,孙策与刘盈打架的次数与日俱增。
让孙策更生气的是,刘盈的成长也太快了,他们的胜率快到五五分了。
难道以后自己在刘盈耍贱的时候,竟不能按着刘盈揍了?
赵云更加震惊。
什么?孙将军居然不是张使君的下属?可张使君几乎把军权全部交给孙将军了啊!
孙策安抚吓坏的赵云:“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要习惯,不辜负他的信任便好。”
赵云头皮发麻地接下领军的事,与张翼一同成为孙策的副将。
周瑜终于能从领兵中解放出来,和法正、庞统、诸葛亮一同在后方偷懒。
进入关中后,刘盈不再乱逛,以免引起西凉军的猜忌,空闲时间又多了不少。
他便抽出一卷兵书,教导赵云兵法军略。
赵云天赋很好,虽学识稍差,但很有远见,有抚民之能。
会抚民的将军,定能独当一面。赵云缺少的部分,自己有的是书本为赵云补全。
刘盈心里嘀咕,还是阿父和曹伯父的兵书更适合赵云和张翼。可惜这两人都是懒蛋,曹伯父的兵书还是没几页纸,阿父的兵书更是就写了个名字。
阿父甚至想让自己替他总结兵书,人怎么能懒成这样!
还好有章邯,蒙恬也从北疆回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典礼,不然他还真的只能绞尽脑汁自己总结兵法经验。
他也很懒好吗?抄书不费脑,总结兵法太费脑,费脑比费体力更难受!
“这都是传家之学,我可以学?”赵云再次震惊。
刘盈大方道:“这些都是传国之学,不是一家一户之学。我不仅会教给你,也会教给天下人。等回益州,我就建官学,天下人皆可学!”
孙策道:“你不怕天下人学了你的本事,成为你的劲敌?”
刘盈自傲道:“儒家经典就那么多字,记忆力稍好的人通读几遍便能背诵,但能成为大儒的能有几人?学我者,也不可能超过我。若能超过我,那是我自己没本事,认输便是。啊,我忘记了,要帮老师推广他们的儒经注释。”
刘盈一拍脑袋,又放下了手:“算了,还是等回益州再说,免得一群儒生恼羞成怒,提剑砍我。”
孙策还想说什么,被周瑜挤开:“新的儒经注释?”
刘盈点头:“你想看?等等,我回去翻翻。”
因现在用不上,刘盈就没把儒经拿出来。
啧啧,老师们骂人真狠。
刘盈把老师们逼他抄写的儒经注释和骂人文章拿出来,赵云见书本都是刘盈的字迹,还在那继续惊讶,小伙伴们已经争相阅读。
诸葛亮抱怨:“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刘盈道:“现在用不上,之前懒得抄。这次回去和老师说了说董仲舒和放任黄河决堤的事,老师气病了,才逼我抄写……喂,你自己问的,怎么又来捂我的嘴!”
诸葛亮跳到刘盈身上挂着,不准刘盈再说话:“闭嘴,闭嘴,闭嘴!你是想把底子都透露光吗!”
“透露了也没什么,我相信伯符、公瑾和子龙。”刘盈接住诸葛亮,把将来会长得很高,但现在不如他的小诸葛亮放地上。
自家这位诸葛武侯,是不是活泼过头了?简直像个初中生……呃,好像诸葛亮现在确实是初中生,还是初二生。
传说中的“沙雕中二男生”。
诸葛亮双脚落地后,又活泼地扑向其他友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眉眼间全是快乐。
刘盈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的兄长们。
他的亲卫队刚成立的时候,气氛便是如此快乐。一转眼,兄长们都到了叔伯当初的年龄。
时间过得真快啊。
“你的表情怎么突然变老气了?像个老伯。”被挤出去的孙策终于回到了刘盈身边。
刘盈回过神:“老个屁,乃公还不到而立。”
孙策骂道:“乃公个屁!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的口癖?你一开口,形象就从贤士变成草莽了!你不是还未到弱冠吗?离而立还早呢。”
刘盈瞥了孙策一眼:“我说的是精神年龄。你在这干什么?赶紧过去一同学习啊。”
孙策露出头疼的神色。
刘盈推着孙策的背,把孙策强硬地拍进了儒学讨论小组。
“你也别愣着,多学些有好处。我相信你听得懂。”刘盈又去推赵云。
赵云很不好意思,但有机会瞻仰大儒的经书注释,他还是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加入进去。
“张盈你在一旁晃悠什么?过来!”
刘盈磨蹭:“我都抄了一遍了,不想再看见它。”
“过来!”
小伙伴们冲上来架住了刘盈。
刘盈垂头丧气,感觉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赵云看着刘盈一脸不耐,却又竭力忍耐的神情,不由眼神柔和。
……
刘盈径直朝着长安奔去,路上提前给占据长安的西凉军阀打了声招呼,问他们能不能见一面,交换一下各自藏书。
西凉军阀面面相觑。
藏书,我们有什么藏书?
“还是有的。”西凉军阀中的凉州豪强和关中豪强,嘴角抽搐。
虽然领兵的兵头子如匪徒一般无知,但西凉军中还有许多文士策士,他们虽说没有家传经书,普通书籍可不少。
李傕嘀咕:“他还想用书籍来讨好我们?不能吃穿的东西,有什么用?怎么不拿金银来?真是不懂事的小辈。”
郭汜虽与李傕有隙,但也十分赞同李傕的话。
若不是刘盈有一支强兵,他们不想削弱自己的力量,让其他同僚捡了便宜,刘盈军中粮草比书籍诱人多了。
西凉军阀头子中,唯有一人提出异议。
张济曾为董卓校尉,在董卓死后,因作战勇猛收拢了较多部曲,成为西凉军阀头领之一。
因他势力最为弱小,所以居于李傕郭汜之下,名义上受李傕统领。
张济想劝说李傕,被身旁的贾诩轻轻拉了一下衣袖,闭上了嘴。
一阵无聊且无意义的争论后,西凉军阀头子各自回家。
张济邀请贾诩与自己同乘,贾诩欣然接受。
张济问道:“文和,邀请张盈来长安有利无弊,为何阻止我?”
贾诩语重心长道:“我怎会不知张盈分享的藏书有多重要?你我知道,可李傕、郭汜不知道。若你劝他们,他们误将藏书价值等同金银价值,前去掠夺张盈,这会令天下士人厌恶。哀帝已崩,我等与中原士族已无太大矛盾。”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董公去世后,我等中已无可服众的长者,算不上一条心。不能给袁绍等人讨伐我等的借口。”
张济神色黯然:“绣儿说李傕、郭汜不可同谋,此地不可久留,或许确是如此。我放心不下跟随我的将士,若文和有机会,就和绣儿一同离开长安吧。”
贾诩没回答,他转移话题道:“请将军劝说李傕和郭汜,不要为难张盈,忽略他便是。我想去拜访张盈,借阅张盈的藏书。将军可否将张绣暂时借给我为护卫?”
张济为凉州豪族,凉州豪族大多无字,贾诩直呼张绣之名并非轻视,但说什么“护卫”可就是真的不礼貌了。
他说出这话,可见他与张济之间的交情。
张济闻言确实不生气,笑着答应:“谢文和提携绣儿。唉,绣儿若能静心读书就好了。”
张济无子,将侄儿张绣当作亲生儿子对待。虽张绣比他还勇武,可他还是希望张绣多读书,不要像他一样,只能在战场上讨生活。
贾诩劝慰道:“这天底下,哪还有能静心读书的地方?”
张济脑海里一瞬间浮现出“益州”二字,但思及益州也已乱,便只余一声叹息。
贾诩借母丧辞官后,虽再次被李傕等人请回来,但只领了一个大夫闲职,做着幕僚的工作,行动很自由。
他带着张绣去寻刘盈,反复叮嘱张绣一定要多忍耐,不要被世家子弟的高傲气到。
张绣无奈道:“文和,我知道世家子弟有多高傲,不会生气。”
他开玩笑道:“他姓张,我也姓张,说不定还能攀一攀交情。”
贾诩把张绣骂了一顿。世家子弟最厌恶边塞豪强攀亲戚,不可胡说!
张绣忙说自己是开玩笑,道歉了许久,才让贾诩停下训斥。
“啊?你就是张绣?我姓张,你也姓张,说不定我们一千年前是一家人呢!”刘盈亲热地握住了张绣的双手。
张绣五官深邃,鼻梁高耸,带着几分西域特色。虽史书中没有记载他的长相,以刘盈广纳百川的审美,立刻对张绣表示了欣赏。
张翼的表情和吞了苍蝇似的。
其余包括吴地豪强孙策在内的刘盈的友人们,都对刘盈对先祖的不尊重叹为观止。
张绣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他将求救的眼神投向贾诩。
文和,救、救救!张盈居然真的和我攀亲戚,我不敢回答!
贾诩扯断了自己一根胡子,脸皮疼得直抖。
贾诩自诩算无遗策,虽因出身不高困于一群草莽中,但若论才智,定能与天下策士论道。
他以为自己根据搜集的讯息,已经对张盈颇为了解,心中定下了从凉州这方逃离的策略,只待见到张盈。
直到贾诩见到了张盈。
张盈对他很有礼貌,转头就紧紧抓住了张绣的手,眼睛发光,连祖宗都侮辱了。
贾诩难道看不出张盈是看中了张绣的脸吗?
他眼睛不瞎!
张盈怎么是这种人?张盈怎么能是这种人?
等等,脸……
贾诩仔细端详刘盈的脸,突然眼眸急速抖动,身体往后踉跄两步。
“陛下?!你还活着?!”
“啊?”刘盈这才将视线投向长得一般的贾诩。
第204章 贾诩刘盈的孽缘
贾诩仔细端详刘盈的脸, 神色越来越惊恐,好像看见恶鬼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贾诩这声惊呼不大不小,刚好让刘盈身边的人听到,身后的护卫听不到。
孙策和周瑜以为自己听错了。
法正还算能保持镇定, 诸葛亮、张翼和虽然脸沧桑但年纪不大的庞统都不自觉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张翼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剑柄上。
他们这样的神色, 让贾诩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如果换个人, 恐怕已经认不出刘盈就是汉哀帝。但贾诩对刘盈太熟悉了。
董卓立刘盈为傀儡皇帝时, 虽对刘盈严密监视, 但没有做得太过火, 把才九岁的小皇帝养成废物。皇帝该有的待遇, 董卓都不吝啬。
连习武和读书, 董卓也准许公卿前来教导刘盈。他偶尔闲着时,还会关心一下刘盈的功课。
原本历史中的汉献帝刘协虽武功不行, 书是读了许多的,很明事理, 十分聪慧, 否则不能活到寿终正寝。
即使刘盈装傻子,把给他上课的公卿气得呕血, 董卓也没有趁此机会干脆禁止刘盈读书。
公卿不乐意来教导刘盈, 董卓便让自己麾下文士来教导刘盈。
刘盈时常发现,副本中的人和活人没区别。
活人和纸片人的差异之一, 就是活人极具矛盾性。董卓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却又不愿意小皇帝变成无知无觉的傀儡。公卿不乐意再教导刘盈时, 他还痛骂朝中公卿对大汉的忠诚果然是装出来的。
董卓麾下文士很少。贾诩是唯一曾被举孝廉, 受到大汉朝廷认可的士人。贾诩情绪又十分稳定,即使刘盈躺在榻上不理睬他,他也会把自己要教导的功课念完。最后教导刘盈的工作, 便固定在贾诩身上了。
对贾诩而言,为刘盈授课是个好差事。
既然没有考核,贾诩就把给刘盈授课的时间,当做自己读书的时间。
董卓虽是个武人,将皇帝和公卿劫持到长安时,也搬空了洛阳的书库。
贾诩借着为刘盈授课,假公济私读了不少宫廷珍藏的孤本。
他可不管刘盈是否听得懂,反正念出声音,就当是在授课了。
直到有一日,刘盈出声让他念慢些。
贾诩才发现,刘盈或许能听懂他的话。
从此,他暗示刘盈可以向他提授课的要求。
刘盈没有理睬他,只是伸手问他要他看过的孤本。
贾诩念一遍,刘盈看一遍。
贾诩试图教刘盈写字,刘盈却不留下任何字迹。
他越发感到这个傀儡小皇帝的不简单。
贾诩却隐藏了此事,还常对董卓说刘盈确实可能是个傻的,让董卓进一步放宽了对刘盈的监视,甚至后来干脆懒得监视了。
反正刘盈不过总角,跑不出皇宫。
连朝堂公卿都放弃了这个谄媚又愚笨的皇帝,刘盈能做什么?
反倒是董卓对刘盈更加好了,还时常带他出门狩猎玩耍。
贾诩对刘盈印象深刻,刘盈对贾诩却印象不深。
这不是因为贾诩长得一般。
见得次数多了,刘盈本该对这位授课先生有印象。但刘盈在宫里摆烂的重复日常,几乎都是由绘卷和文字展开。
没有特殊剧情,没有奖励,刘盈当然都是直接点“跳过”。
他更喜欢躺在榻上,看系统为他播放天下大事的动态绘卷,就和看动画似的。
刘盈和贾诩次数不多的“真正见面”,是在贾诩刚为他授课,和贾诩暗示他可以选择授课方向的特殊事件发生时。
至于贾诩以为的刘盈在悄悄听他授课,这也是系统的假象。
系统会提示刘盈是否听课。刘盈偶尔听,偶尔没听,大部分时间没听。
贾诩所读孤本,大部分是先秦时就有的儒学经书,刘盈早就看过了。
少部分刘盈没听过的书籍,刘盈在失败的几次副本也看过了,只是不感兴趣,便没有背诵。
直到这次副本,刘盈化名张盈扬名,不得不和当世贤才论学,才去翻看董仲舒等“后世高士”的著作。
刘盈虽爱学,但爱的是感兴趣的学问。高谈阔论道德修养的学问,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若问他“后世杂学”,刘盈早在前几次副本失败时便津津有味地读过了,可惜论学的时候,贤士们不论这个。
比起“后世著作”,刘盈和士人交换藏书时,士人家中藏书上的注释,更让刘盈爱不释手。
注释本就像是看后世网络小说的段评,有许多有趣的小故事,这些他在当傀儡皇帝时可看不到。
不过贾诩名气在那,刘盈本不应该忽视他。
前几次副本,刘盈就试图拉拢贾诩。
贾诩这人滑不溜秋,虽不会“告发”刘盈,也绝不会帮助刘盈。吃过几次亏后,刘盈便放弃了贾诩这条剧情线。
刘盈自我安慰,至少比走吕布的剧情线好。吕布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每次都要背刺他。他死在吕布手中的次数是最多的。
往好一点想,贾诩至少没要他的命。
“啊,虽然我有逐鹿天下之志,但你一见面就称呼我为陛下,怪不好意思的。”刘盈松开张绣的手,趁着贾诩惊诧,紧紧握住了贾诩的手。
贾诩身体一震,想把手抽回来,没成功。
刘盈笑盈盈道:“你就是贾诩贾文和吧?我听闻过你的才名,没想到能得如此大才投奔!”
投奔?贾诩迷茫。
投奔?!张绣傻眼。
投奔???小伙伴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刘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
刘盈十分感动地握着贾诩的手晃了晃,然后回头瞪了小伙伴们一眼:“学学,赶紧学学!看看贾先生多知礼!你们身为我的下属,居然现在还直呼我的名字!”
诸葛亮脑子转得最快,最先回过神。
他神色古怪道:“原来他叫你陛下,是称呼你为主君,要帮你逐鹿天下的意思啊。”
刘盈感动道:“贾先生太高看我了!不过我确实有这么高远的志向。贾先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抱负,简直是我的知己啊!”
张翼把手从剑柄上放下:“啊?是这样吗?”
法正和庞统交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张翼怎么又变傻了?“张盈”说什么你都信吗?!
还有啊,“张盈”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贾诩说的是“陛下你还活着”,这句话要怎么能引申出投奔你的意思?
你认为其他人会相信你的诡辩吗!
张绣恍然大悟:“是这样吗?我就说文和为何会亲自拜见张使君,原来文和准备投奔张使君,好离开长安城?”
贾诩深吸一口气,默默地瞥了张绣一眼。
张绣挠了挠头,笑道:“你让我同行,就是听见我想要离开长安这片是非之地,帮我找个好去处吧?汉中离长安很近,若叔父需要我,我也能及时赶到。”
贾诩再次深吸一口气。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谋划,但他现在不怎么想了。
长安没什么值得留念,他早就在寻求退路。
若自己前往东方,袁绍、曹操等人肯定看不上自己,不会给自己太好的待遇。拉上张绣就不一样了。
张绣有兵,本身又是优秀的将才。他跟随张绣打出些名声,再投向其他势力,才能获得重视。
原本历史中贾诩便是这样做的。
他跟随张绣,劝说张绣向曹操投降,本来已经可以过上富贵生活,谁知道机关算尽,没算到曹操好色这一点。
曹操睡了张绣的婶婶,即张济的遗孀,在得知张绣心生不满后,竟想要除掉张绣。
无奈,贾诩便让张绣先下手为强,大败曹操,曹昂、典韦等为护卫曹操而死。
直到袁绍和曹操即将决战时,贾诩才又找到机会,劝张绣再次投向曹操。
此刻曹操急需扩充势力,张绣又在归附刘表这几年让曹操吃了大亏,在曹操眼中的价值极高。
果然,张绣归附曹操后,曹操不仅没有因为曹昂、典韦之死冷落张绣,还对张绣恩宠甚厚,并与张绣结为儿女亲家。
后来张绣死后,儿子张泉卷入魏讽那不知道是真事还是冤案的谋反案,连坐身死,贾诩也没有被牵连。贾诩及其子嗣在曹魏到司马晋的八王之乱前一直身居高位。
至于八王之乱后,贾诩再擅长“谋身”,也算不到那么远。
刘盈声名鹊起,在中原士人处名声极好。
正好刘盈路过长安,贾诩便将高升的跳板选为刘盈。
张绣虽好,但比起小小年纪已经得到刘焉、刘表、曹操、袁绍四人看重的刘盈,还是差远了。
他先辅佐刘盈做出一番事业,等中原诸侯分出个胜负,他再劝刘盈归顺胜利者,未来富贵就更稳了。
贾诩与张济、张绣的友谊还算真挚。他为自己谋身时,也没忘记带着张绣一起。
将来张济若逃不出长安的乱局,至少张绣能活着。
贾诩算得很好。
若他没认出刘盈,这个计策必定成功。
可他认出了刘盈。
“贾先生,来来来,我们促膝长谈!”刘盈把贾诩拖走,回头道,“都不准偷听!你们帮我好好接待张绣!”
“去吧去吧。”法正甩袖子赶人。
诸葛亮亲亲热热拉住张绣的手,用眼神寻找赵云:“子龙,别跟过去。过来与新的同僚切磋一下。”
庞统按住了周瑜的肩膀。
终于在犯傻后反应过来的张翼,对着可能猜出点什么的孙策讨好笑。
孙策无语:“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还会生他的气?”
孙策拍了周瑜一下:“你也别板着脸。他不是提醒过我们吗?不是故意瞒着我俩。”
周瑜无奈。他板着脸,不是因为没得到张盈的信任而生气,而是担忧张盈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危险!
第205章 摇身一变成帝师
“好啦, 鬼叫什么,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一关上门,刘盈就不装了。他盘着腿坐在榻上,嫌弃地打量贾诩。
贾诩惊疑未定, 强装镇定道:“陛下……张使君, 你不掩饰?”
刘盈坦然道:“掩饰什么?反正你到外面大喊, 别人也不会信。如果你竭尽全力证明此事, 或许有人会信, 但你大概是无法安享晚年啰。虽然天下诸侯不在意大汉的小皇帝, 但若害死小皇帝的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文士, 他们会很积极地为我报仇。”
刘盈嘿嘿笑了两声, 笑得贾诩脸色铁青。
贾诩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语, 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危险。
当他喊出“陛下”二字时,刘盈若不怕暴露身份, 主动权就到了刘盈手中。
如刘盈所说, 天下人谁会相信?
若不是他对刘盈面部细节知之甚深,对辨认人的容貌天赋异禀, 也不会一眼认出刘盈。
除了容貌, 贾诩更确信眼前之人就是曾经那位装傻的小皇帝的,是刘盈散发出的独具一格的气质。
无论是装傻, 还是在自己面前暴露他是在装傻,刘盈浑身那股气定神闲的散漫劲,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仿佛不是身在囚笼, 而是把囚笼外所有人都视作囚徒,唯他逍遥自在。
贾诩看见“张盈”那双含笑的眼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皇帝问他要书的神态。
形不似, 但神太相似。
贾诩道:“张使君,你是想再兴大汉?”他绞尽脑汁思考,自己要如何跑路。
刘盈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晃:“不,我要请这烂怂大汉赶紧入土。”
贾诩:“……”
贾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刘盈放下手指,义正辞严,慷慨激昂:“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请大汉赴死!”
贾诩再次:“……”
他竟然生出了开玩笑之心:“张使君,你如今投靠的是米贼,不是黄巾贼。”
刘盈恢复嬉皮笑脸:“差不多,都差不多。站着干什么,自己找地方坐。你我多好的关系啊,不用客气。”
虽然贾诩不认为自己和刘盈关系很好,但刘盈此话让他心情轻松不少。
他看得出来,刘盈对他没有恶意。相反,或许刘盈对他是有几分信任的。
仔细回忆,或许自己在小皇帝被困长安时,确实只与自己算得上“关系还行”。
贾诩便真的撩起衣摆,坐在了刘盈下手处的坐垫上:“使君是不会放我离开了,对吗?”
刘盈摇头:“你若真想离开,也无所谓。反正以你的谨慎,无论投靠谁,都不会把我的身份当作投名状。或许我对你未来的君主有威胁,但你能取得未来君主信任,让他放弃先平定中原,而以我为目标时,我已经在益州站稳脚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贾诩补充:“再者,他以何名义讨伐你?若想联合他人讨伐你,就必定对他人泄露你的身份。隔墙有耳,举兵弑帝之事虽不一定会对未来胜利者造成污点,但提议此事的只是寒门士人的我,未来肯定不好过。”
刘盈使劲点头:“所以你就别紧张了。没事没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贾诩哭笑不得:“使君,你最好还是谨慎些吧。那些听见我的话的人,都是你的心腹?”
刘盈道:“赵云现在不是,今后肯定是。孙策和周瑜不是,他们可能会回吴地自立,但无所谓,等他们打下吴地时,我绝对已经比他们强。而且只要孙坚死得晚一些,他们就不一定自立了。”
贾诩思索了刘盈的话之后,道:“孙策比孙坚强很多?”
刘盈道:“是。孙策比孙坚强;孙策与周瑜彼此信任,加在一起,确实有割据一地的能力。”
他笑了笑,道:“以他目前的本事,也只能割据一地。”
孙策的脾气可不好。他扫平吴地杀戮许多,吴地豪族大多对他恨之入骨。
孙权代孙策,对孙吴的建立,或许是神来之笔。
孙权擅长权术,又与吴地豪族没有仇恨——豪族大多大度,只要不是面对仇人本人,有利益便可以妥协。在孙权尽心尽力安抚下,吴地这块根据地才稳固。
“不过也说不准。”刘盈又道,“若他能一鼓作气扫平中原,那劣势也变成了优势。毫不留情地屠灭豪族,让新的勋贵填补他们的位置,这才是一个王朝健康的开端。”
刘盈的叔伯评价,孙策若一直在孙吴当权,孙吴可能暴毙,但拼出一线生机,就有建立新王朝的可能;孙权当权,孙吴将会平稳地过渡到诸侯国,若孙权不昏庸,子嗣不出错,还能持续存在不少时间,但绝无可能一统天下。
刘盈深深认可叔伯的评价。回家后,刘盈没有脑子,作业小组就是他的脑子。他们说什么,刘盈就信什么。
垂拱而治的圣君,便是如此啊。
贾诩听了刘盈对孙策的评价,嘴角不由带出极浅的笑意:“这便是张使君要让大汉入土的缘由吗?”
刘盈对贾诩竖起大拇指:“彩!”
贾诩哭笑不得。原来陛下真实性格如此顽皮?
刘盈身体前倾,贼兮兮道:“虽然我说你离开也没关系,但你留在我这肯定最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对寒门庶士和关中、凉州士人的歧视。我保证在我这里,一切唯贤是举!”
贾诩挑眉:“不是唯脸是举?”
就算在装傻的时候,刘盈看到长相俊美的人,都会眼睛发亮,多些灵动。
董卓因此更加喜爱刘盈。因为他也爱美人。
刘盈道:“我确实常以貌取人,所以长相俊美的人会放在身边,长相一般的人有什么本事就去什么位置,长相实在是不符合我要求的人,就只能去当封疆大吏了。嗯,庞统除外,他是我的友人,我可以忍耐。”
贾诩差点笑出声:“行,行,这也算唯才是举。使君,我还有个问题,仅凭我念的那些书,你不应该有如此本领。我猜测,在我为你授课之前,你已经很有本事了。”
刘盈歪头:“你想知道?”
贾诩颔首。
刘盈道:“真的?听了你就走不了了。”
贾诩哭笑不得:“即使你同意让我离开,你的心腹可不见得。”
“那行吧,嗨,那你是第一个真正知道我秘密的人。”刘盈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刘盈,你信吗?”
贾诩想了想,道:“我信。”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肯定要说我是阿父……”刘盈瞪大眼,“啊?你信了?”
贾诩看见刘盈惊讶的神色,眉眼间多了一抹柔色,竟显得面目不那么平凡了:“信。汉哀帝不该是你这模样,那为何不能有一位汉惠帝,是你这模样?”
贾诩确实立刻就信了。
若刘盈自称“刘邦”,贾诩可能还有思量一下,刘盈是否开玩笑。
但汉惠帝,真没什么好冒认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眼前之人是汉高祖刘邦。汉高祖或许会假借自己儿子的名字胡来。
但贾诩了解刘盈,刘盈偶尔表现出的灵动气质,表明他定是被家里人溺爱的儿郎。
他收集的“张盈”的信息,也表明“张盈”是个活泼开朗的年轻人。
汉高祖或许洒脱,或许不羁,但以他起兵时的年龄,已经扮不了年轻人。何况汉高祖绝对不是在衣食无忧父母溺爱下长大的富贵子弟。
小皇帝在衣食上还是蛮挑剔的,一天要吃好几顿的肉。
刘盈和贾诩相处时,没有和贾诩透露太多自己的秘密,贾诩没有一开始就锁定刘盈或许是汉家祖宗。
但刘盈自称“刘盈”了,贾诩便很好确认刘盈的身份了。
还是那句话,汉惠帝有什么好冒认的。
身为汉人,贾诩有些唏嘘:“读史书时,我时常想,若汉惠帝再年长些,在汉高祖无暇顾及他之前便已经长于汉高祖膝下,接受汉高祖悉心教导,长成如汉高祖那般的人物,大汉会如何。不过文帝、景帝、武帝都是明君,若换掉他们,我会更遗憾了。”
刘盈乐道:“那你不用担心了。我儿子就叫刘恒。”
“什么?!”贾诩比之前还惊讶。
刘盈笑道:“我没说他就是你所知道的汉文帝。只是我还没成婚时,阿父就给我的长子定下了‘刘恒’这个名字。弟弟们的名字中正好缺了‘刘如意’和‘刘恒’。冥冥之中或许真有什么定数吧。”
贾诩心神激荡,阖目静了一会儿心,才遗憾道:“可惜你英年早逝。”
刘盈骂道:“屁,谁英年早逝啊,我还没死呢。”
贾诩再次震惊,这次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盈坏笑道:“你就当我做了一个梦吧。梦里我在当刘协,醒来后我还是汉太子呢。明年我才接受阿父禅位。啧,阿父那孽子,我刚弱冠他就想禅位,还好我跑得快,带着壮壮跑去西域玩了。哦,壮壮是我妻子,萧伯父的女儿,我的青梅竹马。你要看我妻子的画像吗?”
刘盈对贾诩扔了一大堆让贾诩消化不良的信息,凭空拿出一张画轴,对贾诩炫耀自己的妻子。
贾诩把画轴接过来,把刘盈凑过来的大脑袋推过去:“你多少岁了?怎么还如顽童一般?”
刘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已过弱冠,二十多岁,未满而立。”
贾诩话语中不由带了一丝嫌弃:“快而立的人,怎么还如顽童一般?”
刘盈耸肩:“那没办法。父母尚在,我为何要成熟?”
贾诩沉默半晌,才无可奈何道:“高祖高后肯定对你很头疼。你刚刚甚至称呼高祖为‘孽子’??”
刘盈自得道:“我当着他的面都这么叫,他也这么叫我。阿母嘛,她终于已经习惯,不会被我和阿父气哭啦哈哈哈哈。”
贾诩很难把高后和“气哭”二字联系在一起。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刘盈从小就是这副模样,那高后或许会少许多磨难,可能心底真的能柔软到被不孝子气哭的程度。
一个正常人,见到儿子和丈夫互骂对方孽子,是一定会气哭的。
他展开画轴,仔细端详画中女子的模样。
贾诩夸赞道:“灵秀之气充盈,萧相国的女儿,就当是如此模样。”
刘盈摇头:“萧伯父说,他没有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女儿不是她和萧伯母生养的,是从河里捞回来的。”
贾诩:“……养女?”
刘盈继续摇头:“亲女儿。可能因为壮壮的性格和我比较相似的缘故吧。那没办法啊,壮壮就是这么优秀,和我一模一样。”
贾诩卷好画轴,不忍再看画中女子。
萧相国真是辛苦了。
他不再打探刘盈的私事,免得刘盈说出更多刺激他心脏的皇家秘闻:“既然你说现在的你只是入梦,那你梦醒时,难道能将梦中的事告知高祖?”
刘盈烦恼道:“对啊。阿父要求可多了。我这次回长安,就是他特意叮嘱我,让我去长陵帮他炫耀,他有一个好儿子。”
贾诩嘴角微抽。
嗯,高祖之风就是如此。所以汉高祖让儿子覆灭大汉也是正常的。
虽然面前之事太神异,但刘协变成张盈之事已经足够神异。贾诩之前只在书中见过神异之事,如今亲眼见到,倒也能接受。
刘盈说这只是他的一场梦,贾诩也能接受。
书中有写,一些贤人说自己是在梦中,大梦一场后回到现实。
如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有何不可?
刘盈比他们神异的地方,大概是能断断续续做许多次梦吧。
贾诩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你家中所藏半卷留侯兵书?”
刘盈捂着嘴笑:“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张伯父还蛮勤快的,或许你有生之年能看到全卷。”
贾诩眼眸发亮:“还有其他的?”
刘盈点头:“淮阴侯兵书看吗看吗,我的阿兄可没死!”
贾诩带着仿佛朝圣般的肃穆神情道:“我不适合学淮阴侯的兵书。淮阴侯的兵书该你来学。萧相国和曹相国的治国之道你也带来了?”
刘盈道:“萧伯父很忙,没写多少。你想问什么,我帮你带回去。曹伯父你就别想了,他在正事之外就是个酒蒙子,别说你有生之年,我看他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一定攒得出一本治军治国的心得。”
贾诩脸上肃穆的神情崩塌了:“你不……高祖不劝劝?”
刘盈讥笑:“阿父只会和曹伯父肩膀搭着肩膀,一起酗酒!”
贾诩重重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是啊,高祖之风就是如此。
贾诩十分遗憾。以曹相国与高祖相似的洒脱性格,恐怕真的难以留下多少心得。
曹相国恐怕连口述让别人记载都懒得做。
贾诩浑身难受:“使君,高祖纵容友人,你可要好好照顾他们的身体啊。”
刘盈难得露出痛苦神色:“在努力了,很努力了。”
贾诩失笑。
听刘盈所言,汉初贤才们大抵都还活着吧。汉高祖都要当太上皇了。
刘盈为了长辈的身体,肯定很努力了。
贾诩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适合在乱世中苟活。
但人非草木。他在长安与刘盈几乎日日相处,对待在家乡躲避的孩子,都没有如此用心过。
刘盈对他交付信任。他为刘盈保守秘密。
几年后重逢,他一眼认出了曾经的弟子,曾经的弟子也再次对他交付了所有信任。
罢了,既然逃不掉,那就洒脱一些吧。
身为汉人,听从汉高祖的命令,协助汉太子覆灭大汉,重建新王朝真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只想在乱世苟活,为家人寻得富贵的贾诩,只因“帝师”二字,竟生出些使命感了。
刘盈不意外贾诩会选择自己。
贾诩,又一条在赛博斗蛐蛐中评价“三国中的大汉忠臣”中的漏网之鱼。
为了自保,贾诩曾怂恿李傕等人攻打长安,让长安被战火焚毁,吏民死伤过万。
但同样是贾诩,多次在董卓、李傕、郭汜处周旋,保全汉献帝的性命,帮助汉献帝东归。
贾诩一生中,唯一一次没有选择更稳妥的道路,也是因为汉献帝。
李傕、郭汜等矛盾日益激烈时,张绣劝贾诩与他一同离开长安,贾诩却因汉献帝在长安,拒绝了张绣的好意——“吾受国恩,义不可背。卿自行,我不能也。”
直到汉献帝被曹操接走后,他才奉还印绶,辗转几处,去投奔张绣。
这乱世之中,许多人都如此矛盾。
贾诩献策长安之乱,但也极力在李傕、郭汜处周旋,常出些济民之策。在他未离开前,李傕、郭汜保持着表面的和平,关中大致还算安稳;
贾诩为自保可以不顾长安城中汉献帝的性命,也从不在意在曹操处的汉献帝,但他却冒着性命危险帮助汉献帝东归。
此次副本,贾诩为自保制造长安之乱前,刘盈便在董卓与吕布拼杀的混乱中逃走。
贾诩只是在西凉军阀中缝缝补补,还未曾扬名。
刘盈相信,自己承诺给贾诩富贵安稳,贾诩或许更想当萧何、曹参。
不过毒士也没什么不好,陈平非常非常好。
谁要是说陈平的坏话,刘盈就去掀谁家屋顶!
哦,周勃和灌婴除外。这两人陈平说很热闹,看着他们嫉妒的嘴脸很开心。
既然坦白了秘密,刘盈打开了话匣子,嘀咕起陈平和周勃、灌婴二三事。
贾诩皱着眉头,表示非常不想听。
“你还是赶紧出去,安一安你友人的心。”贾诩道,“他们虽才高,但年少,恐怕正在忧惧中。还有孙策和周瑜那里,你不解释吗?”
“嗷,行吧。我还想让他们多忧惧一下呢。贾诩你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刘盈放下腿,站起来。
贾诩叮嘱道:“虽然你可能不习惯,但还是别把高祖之气带出来。我便罢了,若其他士人有字,你不可太过无礼。此时与汉初不同……”
刘盈捂住耳朵,瘪嘴:“贾师傅,你好烦。”
“师傅”,乃是对老师的尊称,也是教导太子之官的称呼。
刘盈还是傀儡小皇帝时,就叫贾诩“贾师傅”。
听见熟悉的称呼,贾诩眼中难以抑制地涌出热意。
他为内在已过弱冠还如顽童般的小陛下理了理衣襟,板着脸道:“你若听了,我便不烦你。”
刘盈放下手,有气无力道:“好不容易逃离了长辈的碎碎念,怎么在梦里还有师傅念我,好烦啊。”
贾诩哭笑不得。
他轻轻拍了拍刘盈故意弓着的背:“背挺直。”
刘盈叹气:“好。”
贾诩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中的热意,声音柔和道:“这些年,辛苦了。”
刘盈笑道:“还好还好,我很厉害,不辛苦。”
贾诩大概明白,刘盈快到而立,还能如顽童般的原因。
恐怕不止高祖高后,就是萧相国、曹相国等长辈,也不忍对刘盈念叨太过吧。
刘盈这样的孩子,总是容易招人溺爱的。
重新打开房门,刘盈询问小伙伴们在干什么。
他带着贾诩前往临时驻地的校场,看张绣和赵云切磋。
张绣虽心眼不多,但年龄已经快到而立了,与赵云相仿。
两人切磋有来有往,看得孙策手痒,也上去打了一场。
孙策经验不足,不久落败。但张绣已经对孙策的身手十分惊讶。若孙策再多些磨砺,可能自己就会败于孙策之手了。
打过一场,大家就是好兄弟。
孙策勾着张绣的脖子道:“我算什么?张盈才是个畜生。每和他打过一场,他就比之前强一些。”
周瑜见孙策可能猜出“张盈”的真实身份,还口无遮拦继续骂“张盈”是畜生,又是敬佩孙策的洒脱(缺心眼),又是担忧孙策和“张盈”过分要好的友情。
“啧啧,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太好。”刘盈高声道,“谁是畜生?我这叫天才!天才懂吗?唉,我能理解,太优秀的人就会招人妒忌。你看看你妒忌的嘴脸,难看,太难看。”
“谁妒忌你啊!妒忌你这张嘴永远吐不出人话吗!”孙策松开张绣,就要去狠踹刘盈。
刘盈抬脚挡住孙策的狠踹。
两人使出无影腿,“噼啪”对战后,同时捂腿痛呼。
张翼已经在两人互踢的时候去拿膏药。
周瑜和法正一人按住一只大顽童,帮他们把乌青揉开。
一番折腾,周瑜心中也忧虑不起来了。
真实身份是谁有什么关系?“张盈”的性格难道还会变吗?!
“有客人在,你们俩能不能安分一点!”好脸面的周瑜怒道。
刘盈抠鼻,孙策学刘盈抠鼻。
“客人?哪里有客人?”
“对啊,不都是自己人?”
周瑜抽出剑,要砍掉刘盈和孙策抠鼻子的手。
诸葛亮冲上去抱住周瑜的手臂:“算了算了,别气别气,气不完的。”
刘盈和孙策放声大笑。
贾诩扶额。
唉,这里过分热闹了,看来今后有的是头疼。
第206章 不同意便要割席
有刘盈和孙策这样不正经的人带动, 气氛怎么也严肃不起来了。
刘盈向小伙伴们介绍贾诩为“贾师傅”时,小伙伴们也假装不知道“师傅”另一个含义,只当刘盈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正经谋士,顺着杆子往上爬, 拜其为老师了。
刘盈设宴宽待贾诩和张绣, 然后压低声音对贾诩道:“贾师傅今日就和张绣住吧。他快吓坏了。”
贾诩嘴角浮现笑意。
张绣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陛下还是看出来了。不愧是陛下。
刘盈拉住还想找张绣胡闹的小伙伴们:“你们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法正把孙策和周瑜推到前面:“我们没有, 他俩可能有。”
孙策抱着手臂道:“我问, 你就答吗?”
刘盈也抱着手臂道:“先跪下来叫阿公。”
孙策攥紧拳头, 要砸向刘盈那张可憎的嘴脸。
之前刘盈说的是认其为主, 现在变成叫阿公了?!
周瑜帮刘盈挡住孙策的拳头:“你小心伯符当真。”
刘盈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伯符会当真?”
他把瞪大的眼睛笑成弯月:“那也没关系, 我可以认下伯符这个儿子。”
周瑜不拦了。
刘盈长那张嘴,就是为了讨打。自己为何要阻拦?
他兜着手, 看着刘盈和孙策一边厮打,一边往刘盈居住的院落走。
周瑜和法正等人缓步跟在两个幼稚鬼身后。他们今日都要宿在刘盈院落了。
“张盈这样的人, 你们真的能真心跟随他?”周瑜满脸嫌弃。
法正笑道:“为何不能?不是很有趣吗?”
诸葛亮频频点头:“很有趣。”
庞统和张翼没说话。
他们二人其实认为“张盈”的性格还是改一改更好。但他们知道“张盈”更多的秘密, 就猜测“张盈”的性格恐怕是改不了了。
既然“张盈”不能改,他们就只能自己适应。
周瑜道:“匡扶大汉这么严肃的事, 你们追寻的是有趣?”
法正摇头:“他可不会匡扶大汉。”
周瑜瞥了法正一眼:“他怎会不匡扶大汉?”“张盈”就是大汉皇帝, 大汉皇帝怎会不匡扶大汉?
诸葛亮戳了戳周瑜的手臂:“你焦虑什么?再走几步路,让张盈自己给你说。”
周瑜深深叹了口气。
他就是焦虑啊, 越接近真相越焦虑。
“别焦虑,你越焦虑, 张盈就越会逗弄你。”诸葛亮继续戳戳,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恶趣味。”
周瑜阻止诸葛亮作乱的手:“好,好,不焦虑了。别戳。”
虽然诸葛亮年纪最小, 但周瑜莫名和机灵古怪的诸葛亮最合得来。两人相处仿佛兄弟,周瑜很是宠溺纵容诸葛亮。
孙策笑话周瑜,周瑜就是想要一个和他一样聪明的弟弟,才把诸葛亮当弟弟。
刘盈持反对意见。他说周瑜是想要一个诸葛亮那样聪明的儿子,把诸葛亮当儿子。
周瑜以追打刘盈但不追打孙策的方式,证明孙策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刘盈等人打打闹闹回住处时,贾诩已经和张绣关上了房门。
“张使君让我劝慰你。”贾诩开门见山道,“他看出你在装傻。”
张绣脸色瞬间煞白。
贾诩失笑:“他看出了却让我悄悄劝慰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张绣支支吾吾了半晌,道:“张使君真的是陛下?不应该啊,陛下的年纪……”
贾诩道:“他自幼就比别人长得高大,几年过去,你们认不出他很正常。是我的错,我不小心叫出了他的身份。”
张绣局促不安道:“会不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给他带来很大麻烦,他会不会杀了我等?”
贾诩轻轻抚了抚张绣的背:“冷静下来。你应该看得出张使君一点都没有慌张。只有你很慌张,来,喝点水,深呼吸。”
屋里已经备好了一壶热水,就放在屋内的小炉上温着。
贾诩为张绣倒了一杯水。
张绣拿着杯子就喝,把嘴皮子烫到了,差点把水杯丢出去。
疼了一下,他倒是稍稍冷静了一些。
“是啊,陛下……张使君很冷静,似乎不在意身份被叫破。”张绣愁眉紧皱,“他真的不在意?”
贾诩道:“他在意什么?”
贾诩把他和刘盈关于刘盈身份暴露后可能会有的发展那一番对话,精简了一下,告知了张绣。
“你我就算暴露了他的身份又如何?或许张使君有麻烦,但我们会有更大的麻烦。”贾诩道,“我们与他没有仇恨,不会做此事。”
张绣仍旧很忧愁:“我们是董卓的部将,怎么会与他没有仇恨?”
贾诩笑道:“他唤我为师傅,让心腹与你交好,就证明他认为与你我没有仇恨。”
张绣双手抱着头叹气:“我只能归附他吗?”
贾诩摇头:“以他的性格,你不归附他也没关系。只是张小将军,你不认为张使君很神奇吗?”
“文和,你直呼我姓名即可,我又不是世家子弟,不在意这个。”张绣深呼吸,“神奇?是很神奇啊。他是怎么逃出的长安,又是怎么到达的汉中?我听闻张盈投奔米贼时,已经有部曲了。”
贾诩补充道:“不仅有部曲,还在关中有了令人侧目的战绩。”
刘盈袭击县城,掠夺粮草,虽没有行暴虐之事,也像个寻常黄巾贼和米贼那样的匪徒。
他的战绩在天下人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贾诩等人盘踞关中,还是略知一二的。
刘盈的消息自出现在贾诩等人面前,到刘盈进入汉中,可是从无败绩。
就算面对三四倍于他的其他匪徒联合围攻,刘盈都能从容获胜。
他的兵不像是刚拉拢的乱民,倒像是一直跟随他的部曲。
所以“张盈”自称留侯后人,落魄官宦子弟,不太出名的地方豪强,无人不信。
“张盈”有家养的部曲,家世肯定不错。
如果“张盈”是刘协,那就太令人震惊了。
小皇帝孤身逃出皇宫,别说没有护卫,可能连口粮都很少。
若是寻常人,可能已经在乱世中饿死了。小皇帝是怎么迅速拉起一支颇有战斗力的部曲?
更别提短短三年,“张盈”便以世家贤士闻名天下,得到刘焉、刘表、曹操、袁绍四位最强大的诸侯的认可。
“张盈”啊,真的太神奇了。
张绣压低声音道:“他莫非有汉家先贤庇佑?能三兴大汉?”
贾诩想起刘盈的话,失笑:“不,他说他想让大汉入土?”
张绣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贾诩坐在张绣身边,眉眼柔和,语气慈祥,就像是在提起自己喜爱的晚辈般:“张使君言,大汉腐朽,该破而后立。”
……
“总之,就是这样。”刘盈和小伙伴们在地上歪七扭八围成一团坐着,“不过别叫我刘协,我不认这个名字。我就是张盈。”
即使已经猜出,周瑜也暂时被震惊得不能言语。
孙策喃喃道:“天啦,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难道真的有汉家先贤庇佑?你要三兴大汉了?”
刘盈撇嘴:“兴个屁啊,我留侯后人,是要开创新的王朝。腐朽的大汉赶紧去死。”
孙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像是做噩梦的时候想把自己拍醒。
周瑜身体一歪,被诸葛亮撑住。
诸葛亮对周瑜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他在周瑜问“张盈”为何不匡扶大汉时岔开话题,就是等着看周瑜被吓到。
周瑜无奈地瞥了诸葛亮一眼,又看向法正、庞统和张翼。
这几人脸上也带着看好戏的神色。
行吧,他们大概早就知道“张盈”那高远的志向。
好,很好。
周瑜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要隐瞒你的身世一辈子?”
刘盈点头:“等当了皇帝,我还要把自己的谥号去掉。不过一早逝的傀儡皇帝,有何资格上谥号?汉家公卿那些小伎俩真是上不得台面。”
刘盈嫌弃地摆摆手:“区区汉末帝而已。”
法正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自己的谥号你自己想。哪怕将来你给自己上个恶谥,要如何与群臣解释也是你自己的问题。贾诩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你的师傅?”
刘盈将自己和贾诩的缘分提了提。
听闻贾诩已经察觉刘盈在装傻,却向董卓隐瞒了这一点,他们对贾诩的印象变好。
庞统道:“凭借他这点善意,倒也当得起你一声‘师傅’。”
孙策疑惑:“不对啊,张盈你学富五车,贾诩不过一西凉士人,能教得了你?而且你不是有很多藏书吗?你就带着几个宫人离开长安,藏书是哪来的?”
刘盈道:“我反驳一点,我是孤身离开长安,那几个宫人是见我武艺高强,擅自跟上我。至于我的才学嘛,那才是我真正的秘密。”
刘盈笑了笑:“汉哀帝这个身份,不算什么大秘密,只是没必要说。我一直和你说的,当你认我为主,我就告诉你的秘密,不是这个。”
孙策使劲深呼吸。
这都不算秘密?刘盈的秘密有多可怕啊。
他身体一倒,在地上滚了起来。
周瑜制止住孙策的打滚:“你干什么?”
孙策抱着脑袋:“不行啊,我忍不住好奇心了。要不我们认张盈为主吧!”
周瑜骂道:“你想认你自己认,拉着我干什么?”
孙策眼巴巴道:“我若知道了张盈的秘密,肯定会告诉你。我不能对不起张盈。”
所以你就要拉着我蹚这浑水吗!周瑜真想一脚把滚来滚去的孙策踢开。
“我一直没勉强你,是因为你将来可能会在江东自立。”有了贾诩,刘盈对未来的信心更足,便有底气招揽孙策和周瑜了,“不过就算你将来自立,也不过是被曹操等人打败,投降后给曹操当一个战战兢兢的公侯。那还不如跟着我呢,军功侯肯定比战败侯好。”
孙策不滚了。
他爬起来郁闷道:“你怎知我会输?”
刘盈问道:“以你的出身,江东世家会服你吗?”
孙策瘪嘴摇头。不是人人都和周公瑾一样,不以家世看人。
刘盈道:“你要如何慑服他们?”
半晌,孙策垂首道:“杀。”
“是啊,只能杀。本来这杀戮可以交给属下,你再给予豪族利益,豪族便不会把仇恨集中在你身上。”刘盈眼中带着一丝讥讽,“豪强的身子骨一点都不硬。可惜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你的麾下,只有你能打啊。难道你还能这事推到公瑾身上?”
孙策斩钉截铁道:“我自己做出的决定,绝不让他人承担责任。”
刘盈颔首:“就是如此。没有这点魄力,你怎么能在十七岁便聚拢一群人为你征战?”
孙策脑袋前倾:“啊?十七岁?我现在就已经超过十七岁了!”
刘盈笑道:“是啊,这次你父亲没死。”
孙策头疼无比:“什么叫这次?”
刘盈道:“我袒露一点秘密吧。我说现在是我一场梦,你们信吗?我在入梦前,就知道了若这世上没有我的你们的未来。”
孙策有气无力道:“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继续说。”
刘盈道:“可不能继续说了,你还没叫我阿公呢。”
孙策扑上去厮打刘盈:“你正经点!”
刘盈笑着挡住孙策,扭头对法正道:“你们还要继续猜?”
法正、庞统、诸葛亮、张翼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猜了,我们先说!”
刘盈点头,把孙策推开后,对周瑜道:“说真的,跟着我,比他自己单干好。孙吴的政权,以他为开端,但以他的死为奠基。”
周瑜收敛心神,将颤抖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我明白。若孙伯父早早战死,他恐怕要在江东站稳脚跟,恐怕要制造诸多杀戮。那时江东定会有许多人刺杀他。伯符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因为孙策在占领江东后,身边的人肯定也大多是江东的士人。
谁能保证,那些沾亲带故的士人不会受姻亲影响?
周瑜问道:“他本会如何……”周瑜说不出“死亡”二字,话停在半截。
孙策忙爬到周瑜身边,哥俩好地揽住周瑜的肩头,无声地安抚好友。
周瑜瞪了孙策一眼。
你早逝,你自己倒是不急!
孙策对周瑜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心里更生气,但周瑜内心的惶恐被抚平不少。
“伯符二十六岁时甩开扈从狩猎时,被几年前所杀一士人的三个门客伏击,射中面颊而死。”刘盈没说孙策所杀的士人是谁。
孙策和周瑜也没想问。
现在他们没有仇恨,将来或许也不一定有仇恨。他们不会为没有的仇恨报仇。
他们只需要知道,孙策死亡的原因有多荒唐,死亡时有多年轻。
孙策唏嘘道:“这也死得太儿戏了。行吧,看来我是必死了。”
狩猎是会清场的,且猎场极大,居然能被三个“门客”正好伏击到,自己身边的人肯定通风报信了。
周瑜的袖子里的双手攥紧:“此事定论便是伯符被几年前所杀的士人的门客伏击而亡?除了刺客,没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刘盈点头。
孙策再次唏嘘:“那我肯定必死了。”
很明显,刘盈所说的那个未来,自己死的时候恐怕已经锁定了仇人。
估计就是江东豪族和自己的敌人联合起来谋划出这场刺杀吧。他们摸清了自己的行踪,探明了自己的行动特点,才会恰好在自己甩开扈从的时候伏击自己。
“权儿聪敏,等我死后,江东那些被我所杀的豪族或许会稍微乱一乱,等权儿安抚他们后,就老老实实当我孙吴的臣子了。”孙策捏了捏自己没有蓄须的下巴,“难怪你说,我的死奠定了孙吴的基业。”
周瑜面无表情,语气急促道:“张盈,我和伯符认你为主。”
孙策愕然:“什么?这么急吗?我还没做好决定呢。”
周瑜骂道:“你还要做何决定?就算你再喜爱权儿,权儿将来当吴王,和你有什么关系?!和你的子嗣有什么关系?他要坐稳吴王的位置,恐怕还要防着你的子嗣!就算你的子嗣不死,也不会过得太好!”
孙策发现周瑜的怒气是真的,缩了缩脖子:“但那毕竟是我孙家……”
周瑜语气冰冷:“你要用你自己和你儿子去换你弟弟的富贵?”
孙策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诸葛亮凑上来道:“伯符啊,你弟弟当了吴王又如何?你弟弟难道还能当皇帝?”
孙策想了想,道:“应该不能。我若不死,和弟弟合力,或许有一线机会。”
也只是一线而已。江东的底子还是太薄弱了。
割据一方,成为一方诸侯呢?
孙策又想了想,如果没得选,只能自己打拼就罢了,现在有得选了,只是为了一个吴王之位,不值得自己牺牲。
若弟弟只能当个吴王,自己的儿子顶多是个公侯。
那还不如给“张盈”当公侯呢,军功侯的地位可高多了。
诸葛亮道:“若只是当个吴王,无力北伐中原,等中原统一后,吴王也传承不了多久。连南越王也只传承了五代,江东比南越好打多了。五代之后,你弟弟的子孙可能还能在投降后有个爵位,你自己的子嗣恐怕就只能是庶人了。”
周瑜冷笑:“他爱惜权儿更甚自己,爱惜权儿的子嗣也更甚自己的子嗣。说不定他就是认为给权儿子嗣一个爵位更重要,自己的子嗣当庶人无所谓呢。”
孙策讪讪道:“别骂了别骂了,我不会这么想。”
刘盈见周瑜气得和孙策的友谊都快有裂痕了,忙安抚二人,为二人修复友谊。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公瑾放心,伯符的子孙不会成为庶人。”刘盈护住躲闪的孙策,语气诚恳道,“他的孙辈被孙权的孙儿杀光了,孙吴还没倒,他就绝嗣了,所以子孙不会成为庶人。”
孙策:“……”
周瑜站起来。
法正、庞统和张翼拉着窝在周瑜身旁的诸葛亮,往角落里爬行。
周瑜拔出剑,剑尖指向坐席。
“伯符,如果你不与我一同认张盈为主,我们的友谊就如同着坐席一样,断了吧。”
周瑜的剑尖轻轻划开了坐席。
孙策连滚带爬从刘盈身后奔出来,握住周瑜的剑尖,手心流下了鲜血。
他哭泣道:“公瑾,我怎会是如此愚蠢的人!我立刻认张盈为主!张盈,你别拱火了,帮我劝阻公瑾!”
不要啊!不要和我绝交啊!我错了!我不该犹豫!
虽然弟弟很重要,但公瑾你也很重要,不要把我的心劈成两半啊!
孙策手心被划伤,刘盈半点不心疼,乐得不行。
法正跑到刘盈身边,捂住了刘盈的嘴,免得刘盈再拱火。
张翼忙去找药为孙策敷手。诸葛亮和庞统安抚周瑜和孙策。
他们都没有质疑刘盈的话。
以周瑜和孙策现在的名声地位,刘盈没必要撒谎拉拢他们。
别说他俩,就是孙策还活着的中年父亲孙坚,都没资格被刘盈编谎话拉拢。
孙坚只是袁术麾下郁郁不得志的将领之一。
再者,孙策和周瑜聪慧,刘盈对他们所说的“未来”,他们一推演,就发现如果未来真的走那条路,确实会有刘盈所言的结果。
孙策只能用屠杀来慑服江东豪族,那江东豪族就必定刺杀孙策。
孙权与江东豪族和解后成为江东之主,必定不能对孙策的子嗣太过优厚。
孙吴不能拥有中原,就必定被中原所灭。以江东薄弱的经济基础,这是大概率事件。
只有孙策在孙吴败亡前绝嗣一事,出乎两人的预料。
以他们对刘盈的了解,刘盈之前透露的话,足以让他们倾向刘盈。加这个尾巴,实属和利益无关,只是……
只是恶劣!
孙策明白过来,对刘盈龇牙咧嘴。
刘盈戳了戳孙策被绑成粽子的手,快乐道:“心情如何?”
孙策骂道:“我看你比我更容易被刺杀!”
刘盈讥笑道:“我怕死,才不会和你一样甩开扈从独自狩猎。野味一点都不好吃,我只爱吃家养的。”
打猎又不是为了吃肉!打猎就是因为打猎好玩!
孙策试图和刘盈辩论,被周瑜一个眼神压制住。
周瑜道:“你不是要说你的秘密吗?”
刘盈嘴贱:“不磕头吗?”
周瑜没好气道:“等你当了皇帝,有的是机会看我们磕头。快说。”
刘盈看向法正。
法正道:“我们先说吧……我们谁先说?”
庞统道:“都达成一致意见了,你帮我们说了就得了。”
张翼和诸葛亮点头。
法正对刘盈道:“我们猜你是刘盈,但不是汉惠帝刘盈,而是汉高祖精心培养的长子。”
刘盈真是太诧异了。
这个副本的人怎么一猜一个准,而隋唐副本的人老说自己是阿父?
刘盈问法正缘由。
法正等人猜测刘盈身份的推理,和贾诩差不多。
以“张盈”的性格,假名大抵就是真名。而“张盈”早就自曝身份为汉家先祖,那他的真实姓名便是刘盈。
法正等人原本猜测刘盈是汉高祖刘邦。
汉惠帝肯定不是他们认识的“张盈”这模样,“张盈”性格简直像是汉高祖刘邦从史书里走了出来。
但“张盈”性格活泼开朗,他们确信“张盈”定和自己是同龄人。
思来想去,或许最不可能的猜测,就是真实的猜测。
为何不能有一位汉太子刘盈,不是汉惠帝刘盈呢?
如果汉高祖有时间和精力亲手培养出一位继承人,那就该是如今“张盈”这模样。
“我们猜对了吗?”小伙伴们睁大眼睛,等待刘盈的答案。
刘盈心情复杂地点头。
连法正和老成的庞统,都与诸葛亮和张翼一同像个孩童般振臂欢呼胜利。
第207章 汉中恭迎新主人
小伙伴们在蹦蹦跳跳欢呼。刘盈单手撑着下巴, 异常郁闷。
伤疤没好也忘了痛的孙策又恢复和刘盈的亲密,凑到刘盈身边道:“你皱什么眉头?”
刘盈困惑:“有那么好猜吗?”
孙策道:“肯定不好猜,你看我就猜不到。”
周瑜白了孙策一眼。你那脑子在除了打仗之外的地方,哪会动弹?
“算了, 猜中就猜中吧。”刘盈懒得想了, 就当是隋朝人没有一双能辨别真假珍珠的慧眼。
他也不想想, 现在他是以少年人的身份和朋友平等相处。在隋唐时, 他的壳子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皇帝, 没有与别人平等相处的机会。
拥有“高祖之风”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还能是谁?只可能是高祖本人。
但刘盈是不会为别人找借口的。错就是错, 眼瞎就是眼瞎, 怎么能找借口呢?
“别叫了, 不是要听我的秘密吗?”刘盈开怀笑道。
被猜中身份,而不是把他认作阿父, 他还是很开心的。
不愧是他的朋友,眼神就是比老头子好!也比小屁孩好!
“来啦来啦!”小伙伴们亲亲密密挤过来。
刘盈将和贾诩说过的事, 又向小伙伴们说了一遍。
对刘盈的神异, 小伙伴们没什么惊讶。只是刘盈说这是他的一场梦,让小伙伴们的神色有些别扭。
诸葛亮心直口快道:“在你看来, 我们不是真实的?”
刘盈问道:“你认为你是真实的吗?”
诸葛亮飞快地答道:“废话!”
刘盈又问道:“你感觉我与你们相处, 有把你们当作虚假吗?”
诸葛亮愣了一下,然后曲起食指揉了揉鼻子, “嘿嘿”笑了两声。
刘盈没好气地学着诸葛亮的语气道:“废话!”
小伙伴们脸上和心上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周瑜和孙策也不由露出笑容。
刘盈如何来到这世间无所谓,他们的相处就是真实的。
“这么说, 淮阴侯的兵书是真的!”孙策激动道, “还是刚写的!”
刘盈点头:“阿兄很勤快。哦,对了,我强调一点, 有一件事你们猜错了。我根本没被阿父教导过,我是自学成才。我也不像阿父,是阿父学我!”
刘盈不等小伙伴们回答,就滔滔不绝炫耀自己的经历。
阿父算个屁。
阿父还在芒砀山吃草的时候,自己已经拿下丰邑。自己才是大汉真正的开国皇帝,阿父就是捡便宜的!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行吧,别管刘盈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他确实是小一号的汉高祖。
如果刘盈不高兴,他们说汉高祖是大一号的刘盈也成。反正汉高祖听不到。
“汉高祖听到了又如何?他又不能来这里。”大汉忠臣诸葛亮大逆不道道,“若他能来,你就不用如此辛苦了。我们仍旧叫你张盈?留侯同意了?”
刘盈道:“叫我张盈就行。称呼我为主公也不错,阿公也没问题。张伯父能有什么意见?阿父都同意了。”
小伙伴们十分同情留侯,并毫不犹豫地无视刘盈又想当他们阿父的行为。
孙策疑惑道:“你不是与萧相国更亲近吗,为何不假借萧相国的姓氏?”
刘盈无奈道:“萧伯父气性大,要是气生病了,我和阿父、阿母的工作量会加倍。”
小伙伴们又开始同情萧相国。
周瑜对汉初名人的私生活虽然很感兴趣,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公事:“有他们辅佐,你重走一遍汉高祖出关的路,应该会很容易吧?”
刘盈摇头:“不容易。”
他从气候和植被说起,描述汉初和汉末关中的不同。
如今关中能养活的人口,远远少于汉初。
而且蜀中、汉中和关中的豪强被秦朝收拾过一遍,刘邦起兵的时候,在当地没有遇到太大阻碍。此时就不同了,黄巾军把中原扫了一遍,但益州的豪强还很强硬。
“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难题。”刘盈道,“叔伯虽然只能在场外提供咨询,但我有你们。我相信青史留名的你们即使年少,也不会输给其他人。”
刘盈在小伙伴们露出愉快神情时,补充道:“虽然你们在青史中留下的都是挺悲剧的名声。”
小伙伴们脸上的愉悦消失了。愉悦转移到了刘盈的脸上。
小伙伴们郁闷地发现,无论刘盈是否袒露他的秘密,那欠揍的一面永远不会变化。
“什么都坦白了,就好好干活。”刘盈道,“将来再入伙的人,不一定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希望他们来投奔我的时候,我不再用所谓真实身份来招揽他们。”
法正信心十足道:“放心,下次再有人来投奔你,定是冲着‘张盈’而来。”
周瑜问道:“你会将你的身份告诉赵子龙吗?”
刘盈想了想,道:“把我是汉哀帝刘协的秘密告诉他,其余的就不用了。新旧朋友,还是要有差别,不然怎么显得你们弥足珍贵呢?”
赵云对汉初名人没有特别大的尊敬,就算刘盈告诉他,赵云也不会与汉初的名人交流。
而且刘盈没说谎,真正的秘密告诉如今的朋友就够了。
贾诩是第一个加入的“完全形态谋士”,还为刘盈授过课,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刘盈,才会被厚待。
至于张绣,刘盈不会特意将秘密透露给他。
这点小事就交给贾诩判断吧。
秘密知道的人多了,价值就少了。他要用秘密笼络人心,就要让“秘密”真的是秘密。
之后他若还想用秘密吓唬谁,就等到当上皇帝之后,或者自己、对方快去世的时候,狠狠吓唬他们一跳。
刘备这个好孙子可以例外。
“总之,就这样。”刘盈合掌,“是否知道我的秘密,我们如今要做的事还是那样。走,先去长陵帮我阿父炫耀!”
小伙伴们有的露出无语的神情,有的捧腹大笑。
确定刘盈的真实身份后,刘盈一些行为就更“荒唐”了。
隔壁还活着的汉高祖,向本世界的汉高祖隔空炫耀,真的太荒唐了。
“公瑾,伯符,你二人想向谁请教功课?”
“嗯……萧相国?”
“能不能向汉高祖请教功课!”
“萧伯父有点忙,我尽量。阿父?阿父太懒,肯定懒得理你。我比阿父厉害,你不如拜我为师。”……
小伙伴们叽叽喳喳聊了许久。
他们在地上铺了很大的地铺,躺着聊到天色蒙蒙亮。
他们没有点亮油灯,看不出彼此的神色。
所以周瑜和孙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俩的神态有多开心。
与一群志同道合、志趣相投的同龄人一起办一件天大的大事,多有趣啊。
第二日,张绣一宿难眠,神色疲惫。
刘盈等人也几乎一宿没睡,神色却很兴奋。
贾诩端详孙策和周瑜的神情,心中明了,这二人大概已经是陛下心腹了。
贾诩对刘盈道:“我和张绣先回长安。我们在长陵等你。你不需要入长安城,直接绕道去长陵。带了金银珠宝吗?我拿些送给郭汜、李傕等人。”
刘盈让负责管账的诸葛亮将账簿直接交给贾诩,任由贾诩自由支取,不用向他汇报具体开支。等事情结束,再一并报给他。
贾诩的眉眼更柔和了。
刘盈惊讶地发现,原来贾诩的面容也不是特别平凡嘛。
挺好。他的师傅,脸不能太差劲。
“子龙,你有什么想问的?”刘盈问赵云。
赵云愁眉苦脸道:“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吗?”
刘盈笑道:“可以。若你想问就问。虽然我和朋友们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他们与我更加亲密。但他们都认可你,愿意和你一同分享秘密。”
赵云心中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刘盈告知他真相。
他很有自知之明,现在承受不住真相。
光是想想刘盈可能是汉哀帝,他就睡不着觉,不能再多想了。
他还是只把面前的小将军当作张盈看待吧。
“张绣,你放心,跟着我绝对有舒坦日子过。”刘盈又安抚张绣,“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有志才高的年轻人。与我们一同打拼,比跟着那群老翁有趣多了。”
刘盈一手叉腰,一只手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我的势力马上就能和袁绍等人抗衡。而我比他们年轻多了,熬都能熬死他们。优势在我!”
听了刘盈这话,张绣眉间愁苦竟不由淡了。
他看了一眼昨日与他切磋的人。
孙策对张绣挤眉弄眼。
志同道合的同龄朋友……张绣深呼吸,露出笑容:“好!等我,我马上带部曲来找你!”
刘盈伸出手:“来来来,我们碰拳。”
一群年轻人,有的很兴奋,有的满脸不耐烦,有的稍显尴尬……他们围成一个圈,把拳头碰在了一起。
逐鹿天下是一件很严肃、很艰辛的事。
这群年轻人的眼眸中,却全是轻松快意。
贾诩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身为唯一的中年人,他没有加入年轻人的仪式。
他只是面带慈祥地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轻轻点了一下头。
未来的日子,很值得期待。
……
一个小小插曲后,刘盈再次出发。
在贾诩的贿赂下,不仅刘盈在西汉陵墓区指指点点时没遇到阻拦。
汉长陵在西汉末年赤眉之乱时就遭遇过劫难,被刘秀修复过一次。
这次又遭劫难,孙坚离开长安前匆匆修整了一遍,现在又显得有些破败了。
小伙伴们都以为刘盈可能会感伤,谁知道刘盈笑着让最擅长丹青的周瑜画像,说要拿给阿父阿母看。
“我就说了,修那么大的墓,就是给人盗的。”刘盈扬扬得意道,“特别是阿兄,特别想在墓里放很多好东西。到了乱世,他的墓第一个被盗!”
周瑜无奈:“这么悲伤的事,你能不能别笑?太不孝悌了。”
经过刘盈的吹嘘,周瑜已经知晓刘盈世界的淮阴侯大概能一生安顺。
但这个淮阴侯,在当上淮阴侯前吃的“苦”也太多了。
刘盈撒着脚丫子狂奔,淮阴侯焦头烂额地在后面狂追,旁边还有个和孙伯符极其相似的齐王,不断发出“弟弟最厉害了”的杂音。
刘盈若惹是生非,可怜的淮阴侯还要跟着弟弟们连坐罚跪。
大致负责任的长兄都是如此可怜。
按照常理,淮阴侯已经赐“刘”姓。但就因为刘盈一句“韩比刘好听”,韩信居然就不改姓了。
虽然淮阴侯的儿子将一个继承淮阴侯的爵位,一个封王。但淮阴侯本人竟因为弟弟一句戏言便不当王了。
周瑜想起他们历史中那个为了当异姓王而闹出诸多事的淮阴侯韩信,对比刘盈他那“王什么,不在乎,陪弟弟玩更重要”的阿兄。
他真不知道哪个淮阴侯,才算有兵仙的模样了。
各有各的不靠谱啊。
“有什么关系?阿父自己都不在意。”刘盈道,“若他们在乎这个,早就气死了。我的墓不也被毁了吗?”
周瑜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行吧,刘盈连自己都嘲笑。
因刘盈说“阿父爱看,阿母默认”,连最沉稳的周瑜和庞统都被刘盈那离奇的脑回路绕了进去。
他们竟然在长陵点了篝火,围着篝火嗷嗷嗷跳舞。
赵云说自己不想知道刘盈更多秘密,但因小伙伴说不用避着赵云,所以刘盈没有特意告诉赵云自己另一重身份,但说话做事也没有避开赵云。
赵云抱着长枪,高大的身子缩在篝火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一脸痛苦。
周瑜不想跟着刘盈坟头蹦迪。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刘盈和孙策的钳制,躲到了赵云的身边。
“我真后悔认张盈为主。”周瑜咬牙切齿道。
赵云忍俊不禁。
重新启程时,贾诩和张绣与刘盈会合。
贾诩将刘盈另一层秘密告知了张绣。
张绣虽与刘盈还不算熟悉,但贾诩相信张绣的人品。
不过这不是贾诩告知张绣刘盈秘密的原因。
刘盈的心腹中,张翼为益州士人,法正为关中士人,周瑜、孙策是江东士人,庞统是荆州士人,诸葛亮勉强算半个荆州士人。
虽然刘盈不是故意如此招揽,但从刘盈心腹的地域划分可看出,刘盈的地盘应该是以崤山以西对抗崤山以东。
在这一张蓝图中,还差一个凉州。
凉州虽贫困,但盛产好马悍卒。
自己一离开,郭汜和李傕的矛盾肯定会迅速爆发。
等凉州军再次内乱,刘盈的心腹中文有自己,武有张绣,要收拢凉州残军,进而降服整个凉州,就容易许多。
同时,他与继续留在长安的张济里应外合,刘盈趁着中原大战吞并关中,也不是太困难。
张济还不知情。
但张绣入了刘盈麾下,在刘盈那里站稳了脚跟,长安再生乱,张济自会前来依附。贾诩只需要保持和张济的联系,并叮嘱张济凡事跑慢一些,保重自己便成。
贾诩在长安城埋好钉子后,才告知刘盈。
刘盈一听就懂,懒得再听,便让贾诩向还稚嫩的小伙伴们讲课。
“笨蛋朋友们,赶紧听贾师傅授课。”刘盈不知道从哪找到一张锣,在小伙伴们耳边“哐哐”敲,“张绣和子龙也不准逃……孙伯符!你怎么也想跑!”
刘盈震惊无比。身为江东奠基者,常胜小将军,孙策你居然想逃军略课?
孙坚没死的时候,孙策难道还是个纨绔?
把孙策抓回来交给周瑜看住,刘盈背着双手,猛摇脑袋:“师傅师傅,我们中就只有你一人是成熟的中年人,你要多费心了。”
贾诩哭笑不得。自己也不老啊。
法正、诸葛亮等人都很聪明,只是见识少了些。
贾诩教授的军略,他们结合刘盈从汉初带回来的书籍,一听就会。
法正思及自己拜访曹操和袁绍麾下关中士人的所见所闻,一拍脑袋:“对啊,我是扶风人,完全可以成为关中士人的头领!”
诸葛亮摩拳擦掌:“荆州士人由庞统来当就成,我是从中原逃难来的士人,我可以去聚集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别让子龙闲着,他能代表赵地!”
赵云茫然。自己一个乡勇,还能代表赵地了?
张绣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十分同情茫然的赵云。
张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成了凉州人的希望。
这个希望,文和应该自己当。
刘盈梦醒回家时,刘邦也如此和刘盈分析此事。
前汉末年,王莽得到了大部分朝中公卿的支持,被朝中公卿捧为圣人。
以崤山为界,刘秀身边多是山东豪族,王莽身边是关中豪族。
王莽战败,刘秀深恨关中豪族背叛大汉,对关中多有打压。
关中豪族劝说后汉从洛阳向长安迁都失败后,几乎游离于后汉权力边缘。
刘秀之子汉明帝是一位很优秀的皇帝,缓和了关中和山东的矛盾。可惜汉明帝死得早,而汉章帝太看重外戚,又重新排挤关中士人。
之后后汉皇帝寿命都不长,几乎是太后和外戚执政。而太后的家族,几乎都是山东豪族。
“邓太后很厉害,不输给你阿母。但她也只能依靠外戚,行为不能自由。”刘邦摇摇头,遗憾道,“她在平叛后若能再活十年,可能就不同了。”
邓太后执政时,后汉四面八方都遭遇叛乱,连海上都有海盗袭来。
所以邓太后平叛成功,才会被称为把后汉从灭亡边缘拖了回来。
但邓太后刚执政时,威望并不高,只能依靠外戚。她一些决策,必须顺从山东豪族的集体利益。
百年羌乱中,朝廷派去的军队节节败退,全靠凉州军人自己抵抗,维持战线不往中原推进。
但山东豪族不想付出更多的代价,再加上看不起羌人,竟然放弃了凉州。
凉州豪族浴血奋战,被朝堂背刺。
凉州被放弃后,下一步就是关中。
虽然战线在关中拉锯,但山东豪族让关中豪族放了许多血,抵抗也不强烈,关中许多城池破城。
关中豪族就是在这个时候,与凉州豪族联合在了一起,变得颇具边塞豪强气质。
后来邓太后终于压制了山东豪族,一步一步收复了故土,凉州和关中回到了朝廷的怀抱,但裂痕已经刻下。
更严重的是,因朝臣拖拖拉拉,朝廷的国库几乎消耗一空。
邓太后在结束叛乱后,获得了极大的声望。
以她的政治智慧,下一步定是休养生息,并弥补和凉州、关中的裂痕,打压山东豪族,平衡朝堂势力。
可惜邓太后刚起了个头,就逝世了。
之后宫廷争斗十分混乱,皇帝一个比一个年轻,纵有汉顺帝励精图治也无力回天。
黄巾之乱时,大汉朝廷完全拿不出来钱,只能放权给各地豪强组织乡勇。
兵权旁落的结果,不言而喻了。
刘邦十分遗憾。
邓太后是一位很好的统治者,可惜死太早,也没有争气的继承人。
刘盈安慰刘邦:“没关系,那边大汉皇帝和太后的儿子不争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邦瞪刘盈:“你还是别安慰人了,越安慰越气。”
刘盈问道:“阿父很生气?”
刘邦想了想,又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他气什么气?
刘邦改口:“你安慰得很好,多说点,去安慰安慰你阿母。”
刘盈开开心心去安慰阿母,吕雉还真被儿子安慰到了。
没错,又不是我的儿子不争气!
经过刘邦的分析,又有叔伯进行详细的分析,刘盈确定的计划和贾诩所谋划的差不多。
山东士人嚣张了一个朝代,该轮到崤山以西的士人排在前面了。
一个新朝代的建立,就是用一群新贵代替旧贵。刘盈要聚集凉州、益州、关中之人,与山东士人相抗衡。
他们分析了隋朝的政治格局,隋炀帝试图拉拢山东士人压制关中士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不过隋炀帝的手段别学,道理都对,道路全错。
刘盈把汉初长辈总结的策略带回副本,交给贾诩。
贾诩整理之后,细细教授给刘盈那群年轻的心腹们。
之后刘盈这边的消息,也会在贾诩处聚集,经过贾诩整理后再交给刘盈带回汉初。
有了贾诩当大总管,刘盈负担陡然一松。
他泪流满面地握着贾诩的手道:“师傅来了,我才有了当主公的模样。以前我哪是主公啊,我是他们阿公!”
虽然这次刘盈再次自称他们阿公,小伙伴们也不好意思说不是了。
咳,看到贾诩所做的事,他们才明白刘盈独自承担了多少。
不行啊,必须更加努力。不然刘盈那混球,就会更加嚣张了!
小伙伴们拍拍脸。
年轻人,睡什么觉,都给我肝起来!
连孙策都回到了被父亲派去寿春结交名士的时候,皱着眉头挑灯夜读,再不提偷懒之事。
刘盈嘲笑人的嘴脸实在是太可憎,孙策受不了那个气。
张绣和赵云面面相觑。
“我们也学?”
“多读书是好事。”
两人凑一起,磕磕绊绊的进步。
贾诩拈须微笑。
他越发理解为何刘盈的长辈溺爱纵容刘盈。
别管刘盈用什么方式,刘盈确实很能笼络人心,并带着下属进步。
这就是名主啊。
刘盈从关中回汉中时,队伍里还多了许多大汉朝廷的朝臣。
袁绍等人放弃长安东归,没有接走所有公卿。
一些地位偏低的公卿,或者公卿的家人,被迫留在了长安城。
贾诩高调地宣扬,刘盈为了拯救这些被困的公卿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些公卿虽地位不高,但他们能活着回到家乡,亲朋好友和宗族就能组成一个庞大的根系,进一步为刘盈扬名。
刘盈承诺他们,待回到益州后,就通过益州水路送他们归乡。
若有人想留在益州隐居,他也会帮忙安排。
刘盈没有招揽这群公卿。
他自己都不过依附米贼之下,哪有资格招揽公卿旧贵?
正因为刘盈没有这个资格,他花钱赎买落难公卿的事,就被认为是纯粹的善意。
不过在这些算计后面,确实也有一件事,是出于纯粹的善意。
贾诩将一位女子带在身边,禀报刘盈后,将其认为义女。
“唐姬……嫂子啊。”刘盈听到贾诩介绍女子的身份后,叹了口气。
贾诩带回的这位女子,就是汉少帝刘辩之妻,唐姬。
刘辩幼年时不得汉灵帝喜爱,身上没有爵位;即位第二年便被废为弘农王,很快被毒死。
他自己的登基典礼都很简陋,更不提为妻子封后。
刘盈进入这个副本后,就已经是傀儡小皇帝。他没见过刘辩和唐姬。
听到贾诩说,唐姬回颍川后不肯服从父兄安排,誓死不改嫁,便失去了家族的庇佑,又被李傕掠夺入长安。唐姬再次誓死不从,并严格保守身份的秘密,艰难地在长安生活着。
一介弱女子,只是“誓死”便可以不屈从李傕,还能继续在长安生活,可想长安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为她提供了庇佑。
贾诩就是其中一员吗?
“你先帮我养着嫂嫂,等我称帝,就封她为弘农王妃,再从宗族中给刘辩过继个子嗣,给刘辩的嗣子封侯。”刘盈道,“你现在就可将此事告诉她,让她开心一些。如果她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去寻个宗室子弟让她养着玩。”
贾诩笑道:“嗣子等你称帝后再寻,先去刘焉家中过继个女儿给唐姬,唐姬心里也不会那么苦了。”
刘盈点头:“我就不见她了,免得有坏心的人编排,坏了她的坚持。”
贾诩笑得更加欣慰。
他看得出刘盈对刘辩没有丝毫感情。刘盈却能对未见过面的嫂子体贴入微,果真是个极其善良的好孩子。
高祖高后溺爱刘盈,是应该的。
刘盈随意安排好唐姬的事后,讥笑道:“什么颍川大族,竟因女儿不改嫁便不庇佑了,真的颇具魏晋世家贵族的崇高风气啊。”
魏晋?
贾诩将这个词记在心中,没有立刻询问。
凡事都询问,就没有意思了。
他想自己亲眼看看,亲自推断,若没有刘盈降临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刘盈私下把唐姬的事告知了小伙伴们。
“即使贾师傅对外宣称自己的义女不愿意嫁人,待我的地位变高,窥伺贾师傅女儿的人肯定会变得很多,说不定会有人求到你们这里来。”刘盈道,“唐姬是否再嫁,我尊重唐姬自己的意愿。贾师傅很关心唐姬,唐姬若不想守寡,贾师傅会告诉我,到时你们再为她寻个良配,否则别去烦她。”
小伙伴们本来正为唐姬的忠贞感动,听刘盈居然要为唐姬寻个良配,都觉得自己的感动有点傻。
孙策好奇:“你真的不介意?”
周瑜没好气道:“他能介意什么?又不是他的妻子。”
刘盈摇头:“若我不能庇佑妻子,我也不会阻拦妻子另嫁。难道要眼睁睁地看到心爱之人受苦吗?”
周瑜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盈抱着手臂:“再说了,哪来那么多爱不爱的。你看,我阿父就很洒脱,我说等他死后给阿母找十个八个男宠,他都不介意。”
法正按着眉角道:“你不会是当着高后的面说的吧?”
刘盈点头。
法正问道:“高后没揍你?”
刘盈笑嘻嘻道:“她被我和阿父气哭了,从此再不为阿父后宫美姬嫉妒。”
小伙伴们再次为刘盈和汉高祖的离谱而震惊。
罢了罢了,汉高祖和小一号的汉高祖……不对,刘盈和大一号的刘盈就是这副混不吝的性格,再离谱的事到了他们那里,都极有可能发生。
只能说,辛苦高后了。
小伙伴们得了刘盈的嘱咐,便联合起来帮唐姬掩盖身份,以免唐姬将来做任何选择,都不会被弘农王刘辩束缚。
他们还找来许多书送给唐姬。
小伙伴们以己度人,如果心里烦闷,多读些有趣的书,心情就会变好。
刘盈之后也未见到唐姬,但许久之后,他收获了一张唐姬的剧情立绘图。
一位垂髫小女孩趴在年轻妇人的膝头,年轻妇人手捧着一卷书,正微笑着为小女孩讲故事。
后来立绘更新,小女孩变成了少女,依偎在中年妇人身侧。
趴在妇人膝头的,换成了一位垂髫小男孩。
妇人仍旧手捧着一卷书,笑容仍旧明媚,恰如未出阁时无忧无虑。
刘盈笑着合上了立绘图。
若是自己的选择,那么再嫁与否,都由自己开心便好。
“壮壮啊,如果我说我死后,随意你找男宠,你会如何?”
“我现在就狠狠扇你两耳光,让你滚去地上睡。”
“哇哦,好可怕。那你不准找了,为我守寡一辈子。”
“放心,我一定会每日都过得很开心,在你坟头嘲笑你痛失了多少有趣的事。”
“那我还是敷衍地养一养生吧,免得被你在我坟头跳舞气到。”
“你知道就好。”
小刘恒在父母中间翻了个身。
你们聊就聊呗,把我抓到中间干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听。
生活不易,未来的汉太子翻滚着叹气。
……
“终于回来啦。”刘盈率军进入汉中,叉着腰大喊,“还不来迎接你们的大王!”
刘盈的心腹们正露出困惑的神情,从山林中窜出一队夷人。
为首的壮硕夷人笑道:“怎么发现的?”
刘盈握拳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胸膛:“你还能瞒得住我?”
壮硕夷人哭笑不得:“我也没想瞒住你。”
刘盈瞥了那人一眼:“那你还问什么。汉中局势如何了?”
壮硕夷人道:“张鲁和张修如将军所言,两败俱伤。”
刘盈颔首,回头对下属介绍:“他是我的好兄弟,賨人首领杜濩。我还有几个巴人好兄弟,他们都很出色,你们可别把他们当蛮夷对待,我会生气。”
“怎会?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最不在意别人身份的诸葛亮立刻迎上来,笑容亲切。
刘盈的小伙伴们都对杜濩笑得很热情,连矜持的周瑜都不例外。
杜濩受宠若惊。
虽然招揽他的人很多,但都是以利益换利益。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士人平等对待。
不愧是张盈的下属。
杜濩便也不假装粗俗无礼的蛮夷,以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了,以士人之礼对待刘盈的新朋友们。
贾诩走到刘盈身边,压低声音道:“这是你在汉中的底牌?”
刘盈竟然已经让益州巴夷归心?!
刘盈摇头:“这不是我的底牌。随我入城,你就知道为何我不问你们夺取汉中之事。”
贾诩怀着期待,跟着刘盈穿越阳平关,进入汉中郡治所南郑县城。
刘盈进入城门时,轻轻抚摸了一下饱经沧桑的城门。
这城门再饱经沧桑,也没有四百年。
四百年前,他就在这里,站在牛背的高台上,叉着腰迎接阿父。
“进城啰,走,我把我两位义父介绍给你们!”
“咦?不是只有张鲁是你的义父吗?”
“张盈,别随口乱认义父。”
刘盈将部曲留在城外,丝毫不在意危险似的,带着新朋友们大摇大摆入城。
张鲁和张修暂时休战,一同迎接这位名声已经超过他们的晚辈。
他们心情很复杂。
本来他们以为会很快分出胜负,所以不需要借用刘盈的力量。但刘盈玩了一年归来,他们还没分出胜负,那就只能拉拢刘盈了。
奢华的宴席开始,侍从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
餐盘落地,刀架在了张鲁和张修的脖子上。
张鲁和张修身后的护卫居然一动不动。
刘盈笑着开了一坛好酒,对身侧友人道:“这酒虽不如我酿造的,也算可口了。来,多喝一点。”
张修面无血色。
张鲁尚且冷静:“盈儿,你这是何意?”
刘盈为自己斟满酒:“我给了你们一年的时间,你们竟都未分出胜负。再打下去,汉中都要打烂了。”
他喝了口酒,抹了一下嘴角:“没办法,我只能调停了。”
刘盈竖起两根手指:“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个,我仍旧是张盈,你们都是宗室,将来子孙即使没有功劳也能封侯。”
他屈起一根手指,还有一根手指竖起,笑意盈盈:“第二个,我改姓,你们便不是宗室了。嗯……改个什么好呢?”
张鲁还未说话,张修便瞪圆眼睛道:“改姓?姓氏还能改?你不是留侯后人吗!”
刘盈将举起的手握拳,放在桌案上:“我可以是留侯后人。”
张修声音颤抖:“留侯的兵书……”
刘盈对张修眨了眨眼睛:“真的。我可以是留侯族人收留的其他家族的后人,全看你们俩想不想当宗室了。”
张修看了张鲁一眼,突然想笑。
张鲁一直因刘盈是他义子而自得,所以即使两人势均力敌,张鲁仍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刘盈的刀都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自己已经输了。那么不让张鲁赢,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张修念头通达,随即朗声笑道:“我张家有如此好儿郎,我已经老朽,还执着什么?”
他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刀,用手轻轻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推开。
张修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刘盈面前跪下:“修愿奉郎君为主!为郎君家仆!”
刘盈将张修扶起,亲亲热热道:“伯父说什么呢?你是我的伯父。”
张修得意地回头瞥了张鲁一眼,大步走到了刘盈身后。
张鲁整个人都震惊得傻掉了。
他不明白刘盈为何一回来就能挟持住他和张修两人,更不明白张修为何会投降得如此快。
张修你没有自尊吗!
刘盈走到张鲁面前,俯身道:“我知道你在惊讶什么。张鲁啊,你和张修在宴请宾客,肆意享乐的时候,我练兵抚民,每日行走兵营田间足足两年。拥有如此声望,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在离开汉中时,就是叮嘱下属,向张鲁和张修夺权之时。
在张鲁和张修打得势均力敌的时候,刘盈的下属就已经混入其中,配合消灭张鲁和张修的心腹。
张鲁的心腹谋士阎圃拱手:“幸不辱命。”
张鲁不敢置信地看向阎圃。
阎圃目不斜视,神态无半点愧疚动摇。
“来,去和贾文和坐一起。以后你们就要为同僚,一同忙碌了。”刘盈拉着阎圃的手走到贾诩身旁,“贾师傅,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你别再喊累了。”
贾诩握住阎圃的手:“我哪有阎毓秀辛苦?今后就承你多照顾了。”
阎圃忙谦虚道:“我才疏学浅,能帮郎君夺得汉中已是竭尽全力。今后我全听文和吩咐!”
“好啦好啦,你们别谦虚来谦虚去。”刘盈破坏气氛,对小伙伴们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毓秀。他是我在汉中的谋主。”
刘盈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走到张鲁身边:“别跪了,我马上去夺取益州,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让你弟弟跟着我去。你就算撑死了也就能盘踞在汉中一郡,跟着我,将来封你个州牧当当。”
被刘盈从益州救回来的张鲁的弟弟,不好意思地看了兄长一眼。
张鲁声音颤抖:“你、你究竟是谁?”
我怎么就不知不觉众叛亲离了?
刘盈捏了捏下巴,神秘兮兮道:“我啊?”
“我自天外而来,乃是覆灭大汉,建立新王朝之人。”
掷地有声。
鸦雀无声。
气氛沉凝,压得张鲁喘不过气。
天外之人?虽然我和张修共同创立了五斗米教,但我和张修都不相信真的有神仙降临世间啊!
别说张鲁喘不过气,刘盈这话,也让宴会中支持他的人屏住了呼吸。
刘盈垂手站在庭院中间,仿佛有神秘的光环笼罩在他的头顶。
连刘盈的小伙伴们,掌心都冒出了细汗。
刘盈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竟有些紧张。
“愣着干什么?我说得不好吗?快给我鼓掌!”刘盈抱怨,“没眼色。”
小伙伴们:=_=。
行吧,啪嗒啪嗒鼓掌。
整段垮掉。
不愧是你啊,汉高祖的太子!
第208章 事了继续开宴会
张鲁像是第一次见到刘盈。
刘盈在他面前, 总是温恭且谦逊的。
无论谁提起刘盈,都说他是家庭教养良好的世家子少年郎。
因刘盈即使再掩饰也难以遮掩的贵气,刘盈与张鲁麾下将领相处很客气,没有知心的朋友。
再加上刘盈年少, 没有亲人, 张鲁很放心将练兵和抚民的事交给刘盈。
刘盈这样的义子, 和养一个孤儿当死士有什么区别?
张鲁甚至认为, 亲生儿子都可能因为利益背叛他, 但刘盈不会。
刘盈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妻无子, 堪称天孤之人。除了自己这个义父给了他容身之处, 他还能去哪里?
张鲁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刘盈, 刘盈便把张鲁捆了丢到角落里。
刚“夺权”成功的刘盈应该有很多事要做,但刘盈大手一挥, 宴会继续!
落在地上的佳肴被收拾干净,更多的佳肴美酒被端了上来。
刘盈坐在了主座上, 他的夷人兄弟们也入了座。
张鲁在角落里数了数, 巴蜀有名有姓的夷人首领,竟然都赴宴了。
他们刚才难道就躲在外面?
以刘盈的世家子脾气, 是怎么和这些人勾搭在一起的?难道底蕴不足的刘盈, 还能给出更大的利益?
刘盈虽不爱喝酒,该喝开心的时候从来不会扫兴。
看歌舞有什么意思?真豪杰就要自己下舞池称霸舞林!
刘盈叩剑唱歌, 孙策拉着赵云在宴会上舞枪;
周瑜听了刘盈故意不在调上的歌声,狠狠推了刘盈一把, 让他闭嘴, 自己拿出琴来伴奏;
诸葛亮高喊加我一个,庞统用筷子敲击酒坛打节奏;
法正怂恿刘盈,不要屈服周瑜, 继续唱,我和你一起唱;
张绣努力缩小存在感,被贾诩赶下了舞池……
“来来来!一起!”孙策拉住张绣,双人比枪变成了三人乱舞。
赵云一直板着脸,眼神放空,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刘盈开了个好头,夷人首领心头一热。
比唱歌跳舞,那我必不会输!
一群壮汉就这么斗了起来,除了唱歌跳舞演奏,还有人用空酒坛子比投壶,有人拿出了筹码赌酒……很快,张鲁和张修的原下属也纷纷被拉下场。
张鲁瞠目结舌地看着热闹的宴会场。
刘盈就这么玩起来了?他就不怕乐极生悲吗?
刘盈就这么玩起来了,半点不怕乐极生悲。
项羽未死,阿父都能在彭城大摆宴席。自己都把张鲁抓起来了,吃个酒宴怎么了?
我的接风洗尘宴,怎么能中途而废?来,舞起来!
贾诩对新任同僚阎圃道:“毓秀,郎君如此活泼,以后恐怕你我有的是头疼。”
阎圃笑道:“能为这点小事头疼,是旁的人求也求不来的事。”
贾诩举杯赞同。
两人喝过一盏酒,就当已经是很熟悉的同僚,在其他人的鬼哭狼嚎中聊起了正事。
贾诩很好奇刘盈在汉中的布置。
以刘盈外来者的身份,怎么能聚集如此多的人心?阎圃是张鲁的心腹谋士,刘盈是如何拉拢的阎圃?
阎圃想着自己如何一步一步走入刘盈的“圈套”,半是唏嘘半是怀念道:“可能有的人,什么都不需要许诺,就能让你相信他能带着你实现之前不敢想的梦想吧。”
张鲁很有自知之明,从未有割据汉中之外的野心,连益州都不去图谋。
阎圃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只想帮张鲁坐稳汉中之主的位置,将来有雄主攻打汉中,就择优投奔。
刘盈的出现,却打破了他的自知之明。
阎圃看着那位少年郎,很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跟着这样的少年君主,或许他可以有更大的野心。
比如帮少年君主选择治理郡县的人才,而不是盘踞在一个郡县内。
他不知不觉相信,刘盈一定会拥有许多许多郡县。
“野心……”贾诩轻声自语。
就算一无所有,也能让别人相信他描绘的野心,也能让别人燃起跟随他就能走向更高处的野心,这就是天生的帝王吗?
贾诩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身穿粗劣的褐衣,头戴简朴的竹冠,腰胯老旧的长剑,踩过泥泞的荒野,走向深山,又从深山走向破败的尘世。
他原本是独自一人,走着走着,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再回首,一转身,竹冠变成了旒冠,褐衣变成了冕服,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对台阶下的人平举双手。
刘盈终于好好唱了一回歌,周瑜满意伴奏。
幻象如露珠上的倒影,随着刘盈如珠玉碎裂般的歌声破碎。
穿戴冠冕的人影消失,把一身华服穿出了褐衣效果的刘盈,在人群中央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众人高声和之。
贾诩也笑着轻声和之。
张鲁印象中的“张盈”形象完全破碎。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连刘盈为他解开绳索都没回过神。
“如果你不想归顺我,我送你离开汉中,你可以投奔他人。”刘盈勾着张鲁的肩膀笑道,“可除了我这里,还有谁能让你当宗室?义父啊,你可想好啊。”
张鲁咬牙切齿:“别叫我义父,我当不起你的义父!”
刘盈:“哈哈哈哈!”
以前阿父说,谁应自己一声“伯父叔父兄长”,就肯定会被自己刮一层皮。
这里竟然还有人敢应自己一声义父?不知道阿父的义兄弟死成了好几块吗?
哈哈哈哈哈!
在弟弟和母亲的劝说下,张鲁顺着梯子下台,和张修和好,向刘盈投降。
张修看见张鲁那憋屈的表情,就对刘盈表现得更恭顺。
给刘盈当狗腿子固然很伤自尊,但看见张鲁不高兴,这点自尊伤就伤呗。
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张修,现在特别洒脱。
张鲁看见张修幸灾乐祸的神情,就更憋屈了。
当刘盈迅速稳定了汉中,更改汉中官制,重新选拔官员,劝农桑,修水利,并免了汉中一年赋税,他就更加难过。
张鲁闷声道:“你免汉中一年赋税,用什么养兵?”
刘盈把一大堆文书推到张鲁面前:“屯田啊。汉中人口凋零,荒芜田地很多,正好屯田。关中马上要乱了,一定会有许多庶民逃来汉中。如何重编户籍,组织庶民开垦,事可多了。义父,别偷懒。”
张鲁咬牙切齿道:“别叫我义父!”
“哈哈哈哈,好,好。”刘盈笑道,“赶紧干活!”
张鲁翻开刘盈给的文书,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他现在不像个米贼,倒像是真正的郡守了。
真正的郡守就会操心这些烦琐到掉头发的事。
“张修在干什么?”张鲁问道。
刘盈道:“他在负责军屯。”
听闻张修也在当个普通官吏,张鲁心气顺了一些。
他又问道:“把这些事都推给我和张修,你难道要去夺益州?”
刘盈点头:“我去去就回来。别担心,我很厉害,很快益州就会变成我们张家的!”
谁和你是一个张家?谁会担心?我恨不得你死!
张鲁低头翻看文书,不愿意说话了。
刘盈不骚扰认真工作的人。他为张鲁把文书堆好,背着手大摇大摆离开。
张鲁抬头,看着刘盈的背影沉思。
半晌,他摇了摇头,继续和文书搏斗。
能凭空建立宗教的人,自是读过许多书,才思都十分出众。
当一个合格的地方官?大材小用。
我们张家……张鲁埋头干活,半点不偷懒。
他不得不承认,被刘盈那句“宗室”蛊惑了。
刀架在了脖子上,他已经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接下来选择什么?投奔别人变成不得势的小官,还是一跃成为开国皇帝的宗室重臣?
他虽然脾气很大,但脾气还没大到自找苦吃的地步。
我们张家……嘿。
张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根本不把这点文书放在眼中。
说不定将来自己还能当个诸侯王呢!
……
“交给我就成,你还要亲自去啊?”孙策被刘盈抢了主将的位置,满脸不开心。
刘盈瞥了孙策一眼:“你认路吗?”
孙策道:“有向导,哪需要我认路?攻打其他城池,难道还非得认识到别的城池的路?”
刘盈戏谑道:“你知道李广怎么死的吗?”
孙策脸色涨红:“我才不会那样!”
“不认路的人乖乖当副将。”刘盈嘲笑着孙策,没有披甲,直接上马,“来来来,我们星夜急行军,吓唬刚胜利的刘璋一跳!”
刘盈笑容一收,肃然道:“刘璋杀长兄自立,将次兄关在狱中,有悖人伦,天地不容。你我因义出兵,势要斩那畜生于刀下,救出刘诞,以报益州牧刘焉知遇之恩!”
刘盈身后五千将士在头上和肩膀上缠着白色粗麻布条,骑上骏马。
“唯!”
张绣和赵云第一次随刘盈打仗,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虽然他们留下了大部分兵卒,但将领都离开了,贾诩等人真的当得了守将吗?张鲁和张修真的不会造反吗?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们与刘盈轻骑简装,一路换马,昼夜奔驰,不到两日就来到成都城下。
这里要感谢张绣,他带的部曲不多,但张济把自己部曲的好马都给了张绣,然后假装自己战败,问李傕和郭汜他们报账。
凉州不缺悍卒,也不缺好马。张济花了些金银,就为部曲重新配备上了骏马。
刘焉死后,将益州牧之位交给长子刘范。
刘范对益州豪强来说是外来者,刘焉幼子刘璋身边早早簇拥了一批益州豪强,他们撺掇懦弱又多疑的刘璋与刘范反目。
刘范虽然入蜀不久,但刘焉原本的部将和心腹都支持他。
益州豪强以为自己能轻易战胜刘范,和刘焉肖似,胸有城府的刘范却早有准备,差点迅速获得胜利。
可惜他被刺杀了。
第209章 日上三竿定成都
在益州豪强的地盘上, 刘范还是太大意了。
他以为在成都城内就不用太过防备,身边没有配备足够多的护卫。
一位卖身葬父的娇柔美人,一伙貌似在强抢民女的强盗,一场混乱的闹剧, 刘范死在了从街道旁的房顶上射来的冷箭中。
每到乱世, 死在刺杀中的豪杰真是太多了, 刘范不过其中之一。
刘盈不在意谁输谁赢。
就算刘范能迅速取胜, 益州也会陷入混乱。有混乱, 他就能乘虚而入。
但刘范死于刺杀, 刘璋还迅速入城, 没有假惺惺为刘范哭一场, 而是把刘范的儿子都杀了,坐实了自己弑兄的传闻, 这是刘盈没想到的事。
刘璋虽懦弱多疑,但应该不愚蠢。
贾诩分析, 若刘盈对刘璋性格的判断没出错, 那此事便不是刘璋做的。
刘璋本人,恐怕已经被麾下架空。刘璋承担了弑兄的罪责, 是这些人控制刘璋的手段。
不过刘璋应该也不是傀儡, 所以他们才需要用这种方式给刘璋留下把柄,而不是直接取代刘璋。
“虽然刘璋杀了刘范, 但他毕竟是刘焉的儿子。刘焉的下属在无人可选的时候,还是会归于刘璋。”贾诩道, “希望你的判断不错, 刘璋不是能狠下心杀兄之人。刘诞不死,他便不能掌控刘焉部曲。”
因贾诩这一番分析,刘盈便铤而走险, 带走孙策、赵云和张绣,星夜突袭成都城。
只要益州军队军心未定,兵卒人数就不是胜负的关键。一员猛将,便能轻易奠定胜局。
他、孙策、赵云、张绣都有斩将的本事。刘盈把希望都赌在了他们四人的勇武上。
“只要能救出刘诞,益州就已入我囊中!”刘盈给下属鼓劲,“我斩的将一定比你们多!”
孙策骂道:“你一个主将去斩什么将?后面待着!子龙,看好张盈,别让他以身犯险!”
赵云沉默点头。
张绣在马背上擦了擦手心上的汗。
跟随刘盈后第一战就如此惊险刺激,真是兴奋。
五千将士孤身深入益州,浑然不惧。
看主将多轻松惬意啊,他们有什么好惧怕的?
刺杀兄长后未能抚平益州乱象的刘璋,有何可惧?
如贾诩所料,刘璋已经背负了刺杀长兄之名,没能狠心立刻杀掉次兄刘诞。
刘焉长子刘范乃是一员武将,不说是否勇猛,至少有带兵之能,所以益州豪强十分忌惮他。
但刘诞只是纯粹的文人,比刘璋还更不通武艺军事,对益州豪强和刘璋本人都没有威胁。
益州豪强没有刺杀刘诞的动力,刘璋也希望能劝说次兄支持自己,和平地收服父亲故将。刘诞便被囚禁在一处院落中,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刘范被刺杀后,部曲在刘诞的领导下抵挡了一阵子。但刘诞实在不通军事,部曲又因刘范之死人心涣散,很快成都城被攻破。
刘诞虽不会打仗,但人很聪明。
他立刻让部曲将领不要管他,先自行带领大部分兵卒逃走,剩余人立刻投降。
只要父亲的部曲没有完全归服刘璋,刘璋可能就不敢立刻杀了自己,以免部曲逃走,投向荆州、汉中等其他势力。
“汉中……张盈不知道回来没有。”刘诞还惦记着自己在成都结识的第一位友人,“不过二载,物是人非。”
今日,他又抚琴自怜。
妻子抱着儿女在一旁垂泪。
此时,外面嘈杂的喊叫声与兵戈碰撞声一同传入高墙。
刘诞停下抚琴,苦笑道:“是刘璋仍旧不放过他唯一的兄长,还是叛臣不顾刘璋之命前来杀我?”
妻儿相拥哭泣的声音越发凄凉。
刘诞翻开琴,从琴底拿出几把短刃,递给妻儿。
他神色平静道:“你们到后院躲着。若他们能放过你们最好,若不能,至少我等能选择死得有尊严一些。”
妻子接过短刃,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诞为妻子抚掉泪珠:“你大概是不用死的。若能活下去,就好好活下去,将来才有人为我收殓。”
妻子握着短刃哭着摇头。
刘诞让已经束发的长子将妻子带去后院躲藏。
他理了理衣襟,正了正发冠,独自站在庭院里,昂首看着晃动的院门。
一声巨响,院门被撞开。
刘诞挺直了背。
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笑道:“仲宏,你在耍什么帅?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只能看见你的鼻孔了!”
刘诞惊愕:“张盈!”
刘盈笑着朝刘诞走来:“我来救你了。”
他走到刘诞身边时,压低声音:“看在你我二人在成都时的友谊,和在长安城共苦过的份上。”
刘诞的嘴猛地张开,不敢置信地看着刘盈。
刘盈对刘诞笑了笑,扬了扬手臂上的麻布条:“我还以为刘焉告诉你此事了呢。你要一根吗?”
刘诞闭上嘴,深呼吸,伸手:“给我一根。”
刘盈道:“你若不想杀刘璋,我可以留着他的命。”
刘诞沉默良久,道:“长嫂还活着。如果长嫂原谅他,我也原谅他。”
刘盈猛拍了一下刘诞的肩膀:“你不像刘焉,过于纯良。你应该像你的母亲。走吧,去见一见你的弟弟。”
刘诞点头。
刘盈让身后的将领带了几十个人去保护刘诞的妻儿。他带着刘诞,奔向益州牧府邸。
孙策攻打益州牧府邸。赵云和张绣控制城门,以让刘盈失败也能顺利逃走。
刘盈到达益州牧府邸的时候,孙策已经把刘璋捆了起来。
孙策郁闷道:“益州难道无将?我几乎没遇到抵挡的人。”
刘盈道:“可能他们不肯为刘璋拼命,抛下刘璋逃跑了。”
敌人都攻打益州牧府邸了,天知道外面有多少兵马?
对敌人一无所知的益州官吏,自然选择先撤退,免得拼上自己的私人部曲。
而原本的刘焉的部曲即使投降了,对保护刘璋也不积极。孙策勇猛,自然如入无人之境。
倒是刘盈救刘诞时,遭遇了较为顽强的抵抗。
益州豪强逃走的时候,也派人来带走刘诞,好换个人控制。他们正好撞上刘盈。
“你们兄弟慢慢聊,我去安抚城中人。”刘盈顾不上休息,准备离开。
“等等。”刘诞拦住刘盈,带刘盈进入益州牧府邸的书房,将暗格里的兵符和益州牧官印交给刘盈。
他让刘盈把益州牧府邸残存的兵卒聚集起来,以刘焉长子的身份,将益州托付给刘盈,命令剩余的部曲效忠刘盈。
刘范死后,他便是刘焉长子。
“我无能,不能守住益州。张使君高义,你我若归于张使君,才能保全家人和地位。”刘诞道,“诸位都是英武忠义之人,应该效忠一位英雄,而不是效忠令益州内乱的宵小。”
刘诞对父兄的部将拱手作揖:“这是命令,也是我的请求。”
部将面面相觑。
“二郎君,这是何话?命令就是命令!”一位年轻将领道,“我听你的!”
“对、对,我是你家的部曲,当然听你的!”
“我虽不是益州牧的部曲,但也不想跟着小人过。听你的!张使君,我就投奔你了!”
“张使君,也请收留我一个!”……
“收留什么?你们还会是益州的将领。”刘盈一一扶起跪下的将领,“我这就带你们把逆贼全部驱逐。”
他看向刘诞。
刘诞想对刘盈笑一下,却笑不出来。
他微垂着脑袋,压低声音道:“我用一儿换了长兄之子。你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对吗?”
刘盈轻捶了一下刘诞的肩膀:“你说什么屁话?我可是连夜赶路来救你。若我只想夺益州,不如等刘璋杀了你,益州更混乱。”
虽然是胡扯,但就说他救没救刘诞吧!
刘诞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信你。”
刘盈对刘诞扬了扬手,带着自己的兵卒和益州降卒离开。
“别担心,张盈很讲义气。”孙策虽不认识刘诞,但刘诞的当机立断博得了他的好感,他愿意交这个朋友,“到张盈麾下,你更能施展抱负。”
刘诞听孙策提起刘盈那熟稔的语气,猜测孙策和刘盈可能私交很好。
他压低声音道:“你可知他真实身份?”
孙策笑道:“我知道的比你多。”
刘诞长舒一口气:“是啊,你是他心腹,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没想到大汉还能三兴。”
孙策坏笑:“谁说他要三兴大汉?张盈的目标是让大汉入土,当新王朝的皇帝。他现在姓张,是留侯子孙。”
刘诞目瞪口呆:“什么?!”
……
“哎呀,你身手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刘盈没想到跟随他的益州降将中还有一位猛士。
等战斗结束,就让孙策和他打一场,免得孙策在那抱怨攻打益州牧府邸没遇上硬茬子。
那年轻将领保全道:“末将姓甘名宁。”
刘盈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奔跑:“好名字。”
竟然是未来的孙吴猛将甘宁?那更要让他和孙策打上一场。
不知道孙吴的小霸王和孙吴第一斗将谁输谁赢,嘿!
这些益州降将在抵挡孙策时一触即溃,刘盈带领他们扫灭成都城内反抗军队时,他们却所向披靡。
甘宁不仅勇武,口才也极佳。
他一边砍杀一边高声喊着刘璋弑兄的罪名劝降,许多成都守军都放下了兵器。
刘盈入城时天刚亮,到日上竿头时,他已经完全控制了成都城。
刘盈果断提拔甘宁,让甘宁整合成都守军,劝降益州其他城池。
张绣领着几百骑兵回汉中。
汉中已经集结兵卒二万余人,张绣将率领汉中官吏和将士进入益州。
张绣回到汉中时,张鲁和张修才刚开始互骂,“张盈走了,你是不是要反叛”。
见到张绣回来报喜,二人面面相觑。这才几日啊?益州就是我们张家的了吗?
那还不赶紧收拾行李,去成都选个大豪宅!
第210章 识破计谋也无用
拿下成都后, 刘盈如摧枯拉朽般,迅速扫平整个益州。
益州豪强都要用刺杀来赌翻盘了,可见之前益州豪强被刘范压制得多惨。
历史中的刺杀,大致上都是这样, 硬实力实在是难以抗衡, 才会暴露自己在敌人内部安插的所有力量, 孤注一掷。
如孙策被刺杀一样, 若成了, 此事就此揭过, 继任者为了维持内部稳定, 顶多找个替罪羊;若不成, 安插的人脉就会被连根拔起,再也没有胜利的希望。
益州豪强的军事实力本来就很弱, 这是史书上盖棺论定的。
刘焉的部曲是进入益州后才开始组建。
黄巾之乱,关中、关东流民涌入益州。刘焉拿出大笔钱财, 用这些流民组建部曲, 因这些流民来自益州之东,称东州兵。
流民的素质众所周知, 说好听点是蛮横, 说难听些就是一群匪徒。进入益州后,东州兵多有骚扰当地民众的不法事迹。
刘焉坐稳益州牧的位置后, 着手整顿内部,东州兵才开始收敛。
原本历史中, 刘璋继承了刘焉的位置, 既不能安抚益州本地豪族,又不能压制以东州兵为主的益州牧私人部曲,益州内乱不断, 刘备才有机会入主益州。
但就在益州内乱时,赵韪联合益州大族起兵叛乱,有钱有人才还有本地人的地利优势的益州豪强,还是被匪徒般的东州兵击溃。可见这群益州豪强有多废物。
甘宁本来会在刘璋继承益州牧后,被荆州诱使叛乱,被击败后逃入荆州,之后归顺孙吴。
现在他成为东州兵的主将,提前许多年意气飞扬。
刘盈却眉头紧锁。
占领成都后,平定益州一系列战斗,就不需要刘盈亲自出面。
系统贴心地给刘盈用动态画卷展示了益州的战况,刘盈只需要及时处理突发事件,就像是玩战略游戏一样。
甘宁和他所率领的东州兵,真的完完全全是一群匪徒。
刘盈三令五申不可扰民,但这帮匪徒完全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刘盈叹了口气。
他让法正带人加班加点整理萧何等人为他准备的法令,经过本地化润色删改,快马送往益州各个郡县宣读。
刘盈又让在益州当地颇有声望的王商去安抚益州豪族,只要他们及时投降,就能赦免他们。
“如果他们投降不及时,我就只能让流民分走他们的田地。”刘盈指着一旁的甘宁道,“你也看见了,他们有多不听话。我想让他们封刀,他们也不肯啊。”
甘宁:“……”
王商作揖,飞速离开成都,招降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益州豪族。
“你曾经为锦帆贼,后用心钻研诸子之言,投身仕途,当是不想做贼了。你的暴虐对着你的敌人去,别对着手无寸铁之人。”刘盈骂道,“先跟着庞统读书,若不醒悟,你就当一辈子的文官吧!”
甘宁垂着脑袋,本来想着立功后还被叫回来挨骂,要不要叛逃算了。
听见刘盈让庞统教他读书,还让他当文官,甘宁抬起头:“当、当文官?”
刘盈道:“好好努力,说不定你将来还能混个尚书令当当。”
甘宁:“……”郎君,你高看我了。这是我努力就能当的吗?
听到有人教自己读书,甘宁决定先多读点书,再琢磨跑不跑。
“你以为你的错误只在没控制住自己的匪性吗?”刘盈幽幽道,“我已经给你发出三次诏令,为何不遵从?”
三令五申,刘盈是真的发出了三次命令。
“甘宁啊,你还没把我当成主君,才不愿意听我的命令,对不对?”刘盈轻轻拍着甘宁的肩膀道,“没关系,是我这个主君还不够优秀。你读书的时候,正好观察我够不够资格让你听从命令。若你还认为我不够资格,不用你冒险逃走,我会放你离开。这点心胸,我还是有的。”
甘宁看着刘盈带着笑意的双眼,冷汗一点一点浸湿了后背。
“好好用你的双眼看看,由乱世进入治世需要什么。”刘盈让庞统把甘宁带走,给了甘宁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回想,你二十来岁时幡然悔悟,决定努力读书的初心。”
甘宁临走前问道:“郎君为何对我如此了解?”
刘盈似是回答,又答非所问:“因为我欣赏你?”
甘宁沉默离开后,孙策怂恿道:“他不听你的命令,杀了他便是。虽然甘宁是一员猛将,但我们不缺猛将!”
刘盈瞥了孙策一眼:“你在记恨他赢了你一招吧?”
孙策辩解道:“我只是一时疏忽。我认真的,没开玩笑,本来也不熟悉,他不拿你当主君,你还给他什么机会?没必要对他大度。”
刘盈摇摇头:“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听过吗?”
孙策嫌弃道:“他算什么马骨?”
“之后我们扩充军队,多是招揽流民。有勇武的流民,大多当过贼。我要驯服甘宁,并将三番五次给甘宁机会的事传扬出去,这就是千金买马骨。”刘盈解释道,“千金买马骨的目的,不仅是招揽流民,也是告诉那些匪贼,要入我麾下,就要披上人皮。”
孙策想了想,叹气道:“好麻烦啊。”
刘盈懒得理睬自己不开创基业,就时不时放弃动脑的小伙伴,让他滚去找周瑜。
周瑜会骂他,让他带上脑子。
有脑子不用,什么毛病啊?!
躲懒的孙策滚蛋前,说了一句动脑的话:“你怎么确定千金买得了他那副马骨?”
刘盈欣慰且慈祥地看着孙策:“你终于思考到关键点了。”
“滚!”孙策笑骂。
刘盈稍稍恢复正经,回答道:“因为他对普通兵卒很好,且别人以礼数对待他,他也会回以礼数,不是不受控制的人。”
有的人嗜杀是性格有问题,有的人嗜杀是眼高于顶不把“低等人”当同类,有的人嗜杀是经过精密的利益考量……对付不同的野兽,要准备不同的笼子。
在现代,二十多岁还是清澈愚蠢的年轻人;在此时,快到而立才读书已经算是大器晚成。
锦帆贼在没有任何人提点的前提下,自己醒悟,金盆洗手,刻苦读书,由贼入仕。刘盈相信这次付出的千金,不会亏本。
孙策笑话刘盈:“既然他不是不受控制,就是真的瞧不起你!”
刘盈大度道:“我原谅他的眼瞎,今后他会无数次为自己的眼瞎而自扇耳光,骂自己有眼无珠。”
再次笑话刘盈失败,孙策遗憾地摇摇头走了。
刘盈不怀好意地瞅着孙策头发茂密的后脑勺。
伯符很闲啊,该给他找点事做了。
刘盈出副本,逼来到长安后放飞自我,每日沉迷酒宴的曹参多写了几页在齐国当相国的心得。
曹相国的兵书还是没几页,这里有曹相国当相国的经验,孙伯符你给我好好背!
孙策咬牙切齿:“你催我读书的模样,就像是我的父亲。”
周瑜抬起手,缓缓按住了自己的双眼。
伯符你是不是太蠢了?故意给刘盈递话吗?
果不其然,刘盈开开心心让孙策不用客气,这声父亲他当得起。
逼孙策动脑子后,刘盈就拆了孙策和他的外置大脑周瑜这对搭档,让孙策和诸葛亮搭档,去招抚益州郡。
益州郡为汉武帝所设,辖区覆盖后世云南省,治所在滇池县,即后世昆明,因属益州管辖,所以起名为益州郡。
益州豪强打着支持刘璋的旗号叛乱时,益州郡的豪强雍闿也举兵响应。
益州大局已定,雍闿表面上请求归附,实际上有勾结夷人首领孟获自立之心。
南蛮的慈祥老父亲诸葛武侯现在还只是一只活泼少年郎,但再加上只要不惹他就很灿烂幽默的小太阳孙策,刘盈相信自己这方,比蛮横的雍闿对南蛮更有吸引力。
雍闿的族谱上说他是雍齿之后。刘盈不知道雍叔父的后人怎么跑到南越去了,但没关系,刘盈帮雍叔父认了这个后人。
“雍叔父!怎么收拾你那个不听话的后人,就全交给你了!祖宗一定比孙子强!”
“啊?!”
雍齿头疼无比。他只会打仗啊,哪会招抚什么蛮夷?
脑袋快裂开的雍齿,回家就把终于得空回长安参加刘盈登基典礼的雍钜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好好教育你的子孙!不准去南越和蛮人混居!”
因这个时空的雍齿一直是刘邦心腹,所以封邑在中原,不在什邡(四川德阳),和夷人隔得老远。
雍钜鹿被老父亲骂得眼神发直。
什么啊?父亲又在发什么疯?难道又被陛下欺负了?
雍钜鹿委屈。他从小就劝说父亲别去招惹陛下,但父亲就是不听。每次父亲在陛下那里受了气,就来找他撒气。
雍钜鹿去找曹窋诉苦。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这年头,孝子难为,我们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颗孝顺的心!
封建老父亲雍齿把郁闷转移到儿子身上后,抱了一大堆书回来潜心苦读,并挨家挨户拜访贤人。
他还厚着脸皮与以藩王身份来参加大汉新皇帝登基典礼的赵佗交友,向赵佗学习招抚夷人的经验。
赵佗对雍齿的殷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刘盈刚登基,就要对南越动兵?
“没啊,我只是在帮盈儿写功课。”雍齿老实巴交道。
赵佗不敢置信:“太子的功课,居然让臣子代写?陛下不生气?”
雍齿道:“陛下也要帮太子写功课。”
赵佗听不懂,赵佗大受震撼。
若不是他与刘盈接触过,知道刘盈有多么优秀,听雍齿这话,他一定会认为刘盈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废物。
哪有太子二十多岁了,功课还要别人代写?这个“别人”,居然还包括大汉的皇帝陛下?
赵佗很好奇,汉太子会把什么功课交给臣子来写。
雍齿在问过刘邦后,告诉了赵佗一半事实。
作业的内容是,假设大汉即将灭亡,刘盈决定亲自覆灭大汉,建立新王朝。此时刘盈来到蜀地,准备招抚滇地。滇地的豪强乃是雍齿的后人,有自立之心。于是刘盈远程召唤敌人的老祖宗雍齿,干掉这个阻拦刘盈灭亡大汉的不肖子孙。
赵佗再次表示听不懂,比之前更加大受震撼。
你们大汉太子的功课,都这么神奇吗?
等等,滇池不是我的地盘吗?怎么变成雍齿你子孙的地盘了?
雍齿答道:“南越国早灭亡好几百年了。”
赵佗:“……”这个假设很心塞。
他打起了精神,竭尽全力给雍齿当后援。
我的南越国都灭亡好几百年了,你雍齿的后人还想捡便宜?你配吗!
雍齿又去拜访驺无诸和驺越,将说给赵佗听的话,又告诉了驺无诸和驺越。
越人首领,肯定知道怎么对付夷人吧?
驺无诸让雍齿看地图:“……我们离云南远着呢!”
雍齿道:“盈儿迟早会打到越人那里去。听说那里的越人已经变成山越,进山里讨生活了。”
驺无诸和驺越满头雾水。
他们现在都没有进山里讨生活,正在努力修建城池,教化民众。几百年后越人还进山了?
你们给太子布置的功课,是在侮辱我们越人吗?
雍齿辩解:“大汉都要在盈儿手中灭亡了,他侮辱你们干什么?”
驺无诸和驺越更加满头雾水。
大汉才刚开国,你就要让大汉入土了?
好吧,如果是盈儿,假设这种情况也不意外。
驺无诸道:“他还需要我们教?他自己去就行了。”
驺越在大部分时候都和驺无诸唱反调,但此刻他很赞同。
盈儿还需要别人教他怎么和夷人做朋友?他还是总角时就会了。
雍齿坚称盈儿不会,驺无诸和驺越只能帮着瞎出谋划策。
假如刘盈要去打江东了,怎么收服山越,吓江东豪族一跳。
听说江东豪族中许多都是驺越的后人,因为驺越建立的东瓯国被驺无诸建立的闽越国灭了,国王请求内附,就全部内迁北上了。
驺越:“????”
驺无诸:“扑哧。”
驺越道:“我的后人是江东豪族,你的后人是山越,还是内附好。”
驺无诸:“???”
雍齿见两位越人诸侯要打起来了,脚底抹油溜了。
咳,他不是故意的。
雍齿一路溜到宫里,把这个乐子分享给刘邦。
刘邦和吕雉、刘盈、萧谨分享了这个乐子后,大度地让赵佗、驺无诸和驺越破格加入刘盈的作业辅导团队。
虽然这三人不是他的心腹重臣,刘盈新登基,虽然不太可能,但假如他们轻视年轻的刘盈,正好可以用神仙震慑他们。
如果不是怕别人冒充有神仙教导惹是生非,刘邦曾想过把刘盈在梦中有神仙教导的事诏令全国。
“君权神授”的名号不好听。看看后世子孙,治理个黄河都要扯什么老天不让。他还是让刘盈的梦境,成为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吧。
只要他低调处理此事,就算记载在史书中,后世子孙大概也只会以为刘盈的神仙梦中授课,和他是赤帝子一样,为胡诌的。
汉末刘盈的心腹们,看着署名为赵佗、驺无诸、驺越的作业本,露出许久没有露出过的“长见识了”的神情。
孙策笑道:“我看我还是别去益州郡了,直接去江东好了。”
哈哈哈哈驺无诸和驺越教你怎么驯服越人,笑死我了!
“周瑜一个人去就行了。”刘盈道,“江东和我们中间隔着一个荆州,虽然我想过走长江南岸,但我没钱造船啊。”
刘盈抖一抖衣袖,两袖空空。
汉高祖凑不出同色的马拉车,一艘战船至少值四十匹同色马。
秦国都能给白起凑一支船队烧了楚王的祖坟,刘盈用渔船都凑不出一支运兵的船队。
刘盈真想把萧伯父背进副本。
虽然萧何已经尽力教导刘盈,但刘盈还是不明白,老丈人是怎么随时随地都能给阿父所有军队喂粮的。
萧何:照着我写的做。
刘盈:看懂了做不到。
萧何也很无奈。他已经写得很详细了!
刘盈只能把萧何写得很详细的经验丢给诸葛亮。
亮亮啊,你在后世的名声是萧何、张良、韩信三合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诸葛亮说自己不可以。他怎么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厉害?刘盈你胡诌的吧?
与其听刘盈胡言乱语,他宁愿立刻背起包裹启程去益州郡。
“走啦走啦,再不走,刘盈就疯啦。”诸葛亮催促孙策。
东吴孙霸王和蜀汉诸葛丞相结伴离开。刘盈看着自己硬凑的搭档,笑得肚子疼。
没人问刘盈为何发笑,因为刘盈经常发癫。
孙策和诸葛亮离开后不久,周瑜就乘上了回江东的船。
虽然没有船队,几艘看上去较为气派的船,刘盈还是凑得出来。
“你可以问一问孙伯父来不来。”刘盈道,“刘祥的儿子刘巴应该过得很凄惨,你尽力把他拐来。孙伯父做的孽,也不知道扫扫尾,不厚道。”
刘盈批评孙坚,周瑜嘴上说别胡说,心里支持。
孙坚因抢夺军粮而杀害南阳太守张咨,江夏郡太守刘祥出兵支持孙坚。
张咨深受南阳士民爱戴。孙坚北上离开后,南阳士民自发为张咨报仇,攻打江夏郡,杀了刘祥。
江东、荆州士人深深厌恶刘祥,牵连了刘祥之子刘巴。刘巴被荆州牧刘表扣留。
虽然刘祥遭此厄运是因为支持孙坚,但孙坚默许让刘祥替自己背负了过错,没有帮助刘巴。
后来刘巴以自己的品行和才华打动了刘表,刘表放弃杀害刘巴,并试图征召刘巴为官。刘巴不从,仍旧隐居。
直到荆州战乱,刘巴北上投奔曹操。
刘巴没有完成曹操交给他的招降荆州的任务,曾在交趾郡躲避。
给孙吴当傀儡皇帝时,刘盈曾建议孙权迎接刘巴。
刘巴宁愿冒着危险进入益州,最后被刘备所得,也不肯去故旧孙吴处。
哪怕孙权承诺,如果刘巴不肯留在孙吴,他可以帮助刘巴回曹魏。
“就算是泥塑的性子,也不可能不生气。”刘盈自言自语,“先让周瑜安抚刘巴,再让孙策去道歉吧。”
为了得到一个搞经济的人才,刘盈就算把孙策揍哭,也要让孙策拉着刘巴的双手痛哭一场,得到刘巴的原谅。
只需要把老父亲拉出来背锅,多骂孙坚几句,刘巴一定会原谅孙策,愿意和孙策共事。
孙策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孙坚来不来无所谓,他已经不缺将领。能帮他搞钱的人多多益善。
刘盈看了一眼益州的府库,愁眉不展。
赏赐了将士后,府库就没钱了。
搞钱,搞钱。
益州封闭,别说远在中原的袁绍、曹操和袁术,就是刘表得知益州易主时,都已经失去了插手益州的机会。
不过思及刘盈的年龄,他们都以为益州真正的主人是张鲁或者张修。只是因为张鲁和张修是米贼,名声不好听,才会把子侄张盈推到前台。
张鲁和张修还在益州身居高位,就能证明他们的推测。
如果张盈夺了张鲁和张修的兵权,张鲁和张修不可能还活着,更不可能老老实实为张盈做事。
贾诩随手散播出假消息,继续帮刘盈张罗开办学院的事。
在西汉末年,就有儒生挖出了孔子的原稿,称挖出的经书为“古文经”,驳斥朝堂上的官方学问为汉儒自己注解的“今文经”,试图打破注经权的垄断。
东汉末年,学阀和豪族垄断仕途的情况已经较为严重,举孝廉的渠道被豪族垄断。许多大儒在民间讲学,再次试图打破官方学阀对注经权的垄断。
汉顺帝试图改革察举制,扩招太学,建立分科考试制度。要求以后被举孝廉者需要经过考试,由皇帝再甄选一次,才能够做官。
“阳嘉新制”就是科举制分科考试的雏形。
到了北宋时,王安石变法还从中吸取了经验,效仿“阳嘉新制”,将科举内容改为经义和策论,选择有真才实学踏实做事的人才。
可惜汉顺帝活得也不长,只执政了十九年,子嗣年幼且早夭。
之后东汉再无英明的皇帝,“阳嘉新制”几乎人死政消。
但有了汉顺帝的“阳嘉新制”,刘盈再效仿先人,就不会惹人非议。
刘表虽军事不行,文治的表面功夫做得还不错。
他在荆州大办学院,招揽士人。刘盈不过学刘表而已,天下士人要抵制,先抵制刘表。
益州基本平定后,刘盈自己分文不取,也不重建宅邸,先将将士的功劳兑现了。
他按照改革后的军功制,给东州兵分了田地,让这群贼军分散到各个郡县解甲归田。
贾诩大举宣扬此事,吹得好像刘盈把汉中军队也解散了似的,以证实新任益州牧刘盈没有野心。
在外面人听来,就是刘盈读书读傻了。
谁会在乱世中让军队解甲归田啊?这是你休养生息的时候吗?
刘表捋了捋胡须。
他知道外面人一直诽谤,说他不懂军事。
看看张盈,什么叫不懂军事?这才叫不懂军事!
刘表按下了荆州将士出兵的请求。
刘表也是一个没有多大野心的人,虽然他很馋益州,但很担心自己如果拥有了益州,袁绍、袁术、曹操等人会不会反过来攻打自己。
既然张盈是个傻孩子,他不如让张盈经营益州。
益州解散了大部分军队,就是一块随时可以取用的肥肉。等袁绍、袁术和曹操打起来,他再入益州,就能避免两面受敌的窘境。
刘表又捋了捋胡须。
谁说我不知兵?我可太知兵了!
因刘表不知兵,也厌恶说他不知兵的人,所以荆州知兵的人不多。
刘表做出这个决定,大部分人都觉得非常有道理,支持暂时无视张盈,甚至帮助张盈把益州养肥。
袁术也这么想。
他看不起张盈(他谁也看不起),听到张盈当益州牧,就嗤笑一声,不再关注。
袁绍得到消息最晚,离益州又最远,即使对张盈是否真的愚蠢心生狐疑,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
曹操这边聪明人多。
别说和刘盈有交情的荀彧和郭嘉等人,就是曹操自己,听到张盈是傀儡和张盈解散军队的传闻,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曹操召集群贤,愁眉不展道:“若这些传闻是张盈自己传出的,张盈恐怕城府极深。但张盈年少,真的有这样的可能吗?”
郭嘉打破了曹操的自欺欺人:“张盈年少,才更应该警惕。他刚到弱冠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定是我等劲敌。”
曹操问策:“那该如何是好?”
郭嘉虽然看穿了贾诩的计谋,但思索许久,也拿不出对策。
益州离他们太遥远,他们有心无力啊。
这时他们就像是在原本历史线中,眼睁睁地看着孙策孙权两兄弟接力平定江东一样。
江东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益州离他们可太远了。
哪怕后来曹操基本统一了中原,刘备入益州时,他也无可奈何。
现在曹操被袁绍、袁术上下夹击,纵使他心中明了张盈的威胁性,又能奈何?
曹操只能派出信使,与张盈交好。
郭嘉亲自为信使。
他要亲眼确定,张盈是否真的是傀儡。
曹操很担忧,张盈会不会扣留郭嘉。
郭嘉道:“若他扣留我,刘表等人便会知道,他所宣扬的是障眼法了。以张盈计略,他不仅不会扣留我,还会厚待我。”
其他谋士也赞同郭嘉的观点。曹操只能含泪将郭嘉送上马车。
……
贾诩道:“此计骗不到曹操。”
刘盈满不在乎道:“曹孟德小可怜被袁绍和袁术夹在中间蹂躏,他越清醒越痛苦。准备一下,迎接我的好朋友。不知道来者是荀彧还是郭嘉。虽然我希望是荀彧,可以骗荀彧帮我干一点活,再把荀彧送回去。但应该是郭嘉,唉。”
郭嘉只会来白吃白喝!
贾诩也认为事情会如刘盈所料。
曹操和他的谋士团确实厉害,可惜太弱。
即使贾诩断定中原战场的胜利者定是曹操,但袁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败的。
希望袁绍能多拖曹操几年,拖到陛下羽翼丰满。
郭嘉往益州赶去时,刘盈终于教会了工匠印刷术和改良造纸术。
他家的造纸术厉害吧,居然比东汉末年的造纸术还厉害几分。回去后,他要多赏造纸的工匠一笔钱。
因东汉的造纸术已经有了长足发展,吸收了刘盈带来的造纸术经验,益州又多竹木稻草,纸张制造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得到了长足进步。
刘盈设置了如少府那样的机构,专门管理蜀锦工坊、蜀纸工坊和印刷工坊。
张修和张鲁身为宗教创始人,是最适合根据日历编造“皇历”的人。
众所周知,宗教创始人都不迷信神,否则他们不会生造一个神。
张修和张鲁将什么“宜”“忌”与天干地支结合,用通俗易懂的顺口溜,编纂了一本就算念给农人听,农人都能听懂的皇历。
如果光是日历,庶人可能不感兴趣。若加上断吉凶,那庶人节衣缩食都会购买。
编纂皇历的是张修和张鲁,哪怕中原士人骂他们是米贼,也会偷偷遣人入蜀偷买。
五斗米教又称天师道,这可是晋朝那群世家士人们最爱的宗教。
张鲁把握中原世家清高士人的心态,小菜一碟。
用皇历无差别地坑富人和穷人,刘盈囊中终于不那么羞涩了。
印完皇历,刘盈开始印刷“从长安皇宫找到的浮丘、毛亨、张苍、叔孙通等大儒注释版本的儒经”。
甭管别人信不信,刘盈是诚信的商人,印刷的都是真货。
他还为老师们出版文集,文集里全是骂人的话。荀子三徒互骂的文章,比他们骂叔孙通的文章还多。
驳斥天人感应的文章也在其中。
虽然董仲舒在汉武帝时期才献出天人感应的学说,但你没有证据说汉高祖时期没有这回事。
就是因为汉初大儒把人骂走了,这些贱儒才没有到汉高祖面前卖弄。
刘盈从长安崩塌的墙角里挖出老师们的文章,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古文经”?
大汉其他儒生做得的事,刘盈也做得。
这在后世离经叛道的事,在汉末真是太常见。
当然,儒士该骂还是要骂的。
他们纷纷入蜀,要来成都学宫看看那个新出土的“古文经”是什么贱儒的胡言乱语。
撸起衣袖,来战!
刘盈命令工坊加班加点印刷,到时候捆绑销售,先提价再打折销售。
人才我要,人才兜里的小钱钱我也要。
他没人没精力开采铜矿。为了不直接滑坡到刘备发行直百钱(虚值劣质小钱,相当于虚发大额货币)抢钱的地步,趁着益州之外多战乱,钱币交易很少见,他赶紧收走士人手中的汉五铢,以重塑新钱。
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刘盈的小伙伴们本来很不适应刘盈卖书的市侩嘴脸,但一想到他是汉高祖的太子,只能长叹一口气,不再劝说。
刘盈已经很不错了。他至少是有礼貌地与儒生做买卖,总比汉高祖在儒生帽子里撒尿强。
汉初大儒的教导,还是有效果的。
郭嘉在路上遇到不少怒气冲冲入蜀的儒生。
他对张盈越发警惕。
警惕后,他郁闷地发现,自己也只能警惕了。
张盈究竟是如何得到益州?速度也太快了,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张盈啊张盈,你还能做出什么有趣的事?”郭嘉自言自语,愁眉舒展,摇着羽毛扇笑了起来。
既然怎么愁都愁不出结果,不如欣赏。
郭嘉十分欣赏聪明人的聪明行为,赏心悦目啊。
他入汉中的时候,法正和张绣与他擦肩而过。
这二人也结伴出行,去招抚关中。
根据贾诩推测,关中不出几月就会乱起来。法正招揽士人,张绣保护法正。
待郭汜和李傕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他们将和张济里应外合,当一只凶悍又狡猾的黄雀鸟。
“那个车队是曹操的吧?”
“如此华丽,果然如张盈所料,来者是郭嘉。”
张绣和法正窃窃私语,悄悄绕开曹操的车队。
可怜的郭嘉,刘盈已经期待他的到来许久了。
“那个羽毛扇挺好看。”
“我去找几只鹅。”
两人将即将被刘盈迫害的郭嘉抛到脑后,张绣捉了几只大鹅,给法正做羽毛扇。
别说,张绣的手艺活相当不错,法正很满意。
当郭嘉进入汉中时,刘盈把最后的小伙伴也派了出去。
张翼跟着王商继续安抚益州豪强,让他们赶紧上刘盈这条船,别犹豫,犹豫就会被外来者压制。
庞统带着甘宁,一边继续教导甘宁读书,一边以益州使臣的身份出使荆州,顺便把他和诸葛亮的家人接回益州。
“贾师傅,你要不要也躲一躲?”刘盈问道。
贾诩哭笑不得:“我躲什么?难道我还会害怕和郭嘉论学吗?”
刘盈摇头晃脑:“贾师傅当然不怕,我只是想给郭嘉造成一种他白来了的挫败感。”
贾诩只好离开成都,和郭嘉错身而过,郭嘉出汉中,他入汉中,巡查汉中军屯之事,为攻打关中做准备。
“阎毓秀,你也出门躲一躲。”刘盈继续赶人。
阎圃道:“我还是留在成都,为你接待郭嘉吧。我的智谋,郭嘉不一定看得起。”
刘盈站在自己人这边:“那就是他眼瞎!”
阎圃虽然有自知之明,心里仍旧很熨帖。
郭嘉大摇大摆来到成都城,刘盈出城门十里迎接他。
“啊,郭奉孝,你还没喝酒喝死啊!”
“张盈啊,你都没因为你那张嘴被人打死,我怎么可能喝酒喝死。”
两人亲亲热热握住彼此的手,使劲。
郭嘉惨叫:“嗷嗷嗷,你的力气怎么又变大了?”
刘盈得意:“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