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在玩弄你!”
一路畅通无阻, 黑色奔驰停在小区门口。
迟念迅速解开安全带,指尖刚碰到车门开关,手臂就被拉住。
陈昼把装衣服的袋子递过去, 见她一脸急色,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加了些力道,低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没事。”迟念一脸轻松地摇了摇头。
她接过袋子,刚才约好了,明天穿这条裙子陪他参加婚宴,就是上次她误会他被恶意灌酒的那个人。
怪不得他当时会邀她来参加婚礼, 原来是陈昼的好朋友。
可仔细一想, 当时她和陈昼还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为什么他的朋友会邀请她参加婚礼呢?难道…
她隐约猜到某种可能, 却在触及真相的前一秒, 被男人满含担忧的声音打断,“不管什么棘手的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
迟念想到何伶那张审问的脸, 勉强挤出笑容,“不棘手。”
其实陈昼早就猜出, 应该又是她那位合租室友。
每次这边氛围正好的时候,她都会出现, 就算以电话的形式,迟念也会毫不犹豫地被她牵着走。
他对女孩之间的友情不是很了解,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这位室友的印象不是很好。
因为意识到,就算他表白成功,成为迟念的男朋友, 她心里的排序,这位朋友还是在他前面的。
心情莫名不爽。
所以抓她更紧,似乎不想就这样放她走。
迟念的手臂隐隐作痛,甚至产生血液不流通的热胀感。
她扭动,企图挣脱,“我要下车了。”
“嗯。”他应着,力道却丝毫不减。
“欸…松手呀。”她晃了晃手臂,再拖一会儿来不及了。何伶这个人她了解,说过的话板上订钉,要是回去晚了,她那堪比漏勺的嘴准会坏事。
迟念暂时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件事。
陈昼也适时松开手,掸了掸因为刚才的动作皱掉的衬衫,恢复平日的冷静。
“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
她解脱一般搓了搓手臂,忙不迭打开车门,脚踩在马路上,她才隔着车窗回复:“好的,我会准时下楼!”
*
温馨的一居室,窗户大开着,微凉的风吹进来,给本就低压的气氛添了几分冷意。
何伶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开锁声传来,她像弹簧一样窜过去,站在门口,摆出比刚才更臭的脸。
心虚的人不敢抬头,换完拖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打哈哈:“吃饭了吗,我刚开工资,请你吃日料,怎么样?”
迟念干巴巴说完,只觉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冰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她硬着头皮抬起头。
何伶哼了一声,冷冷地打量她。
许是这眼神暗含的深意太明显,迟念急忙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喝醉了,什么都没做。”
何伶一脸你觉得我会信吗的表情。
她叉起腰,嗓门极大:“我最近忙得没顾不上你,那小陈总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吗,到底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吗,怎么还去人家里过夜了?”
迟念就算没做亏心事,被这样一审也觉得没有底气。
她抬手,把碎发捋到耳后,超经意地展示手腕上的表。
“问了。”
“嗯?怎么说。”何伶目光灼灼,压根没注意她的小心思。
“其实他喜欢的就是我啦。”
“……”
空气死一般的静。
迟念觉得,这件事如果要从头解释的话,没有半小时下不来。而何伶作为她唯一的朋友,不信是正常的,毕竟关于陈昼,她接收到的负面信息居多。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一句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话。
耳边传来细细的咬牙声。
手臂忽然剧痛,她疼得“啊”了一声,边搓痛点边控诉:“神经啊,你掐我干什么?”
何伶咬紧后槽牙:“你还好意思问,你最近是不是又在看?”
“莫名其妙说什么…”迟念不想理她,捂着胳膊去卧室,何伶游魂一样,紧随其后。
“小说啊,你是不是又看小说上头了,清醒一点!那个小陈总都准备回去继承家业了,临走之前突然这样,就是为了睡你!”
迟念倏地停住。
她转身,用极其坦诚的眼神看着何伶。
“没睡。”
何伶气笑了,“骗鬼呢,我就算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男人吗,更何况他有过前科,之前不是还亲过你。”
她越说越激动,“是不是故意灌醉的你?他有暴力倾向吗?戴没戴套?”
迟念长叹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得不再次重申:“真没做。”
现在她说的话何伶一个字都不信,严苛地打量一番,倏地拉起她的手腕,“你可能喝太多失忆了,衣服脱了我看看。”
迟念:“……”
“都说没有了,松手,别抓坏我的表,很贵的。”
何伶油盐不进,“呵,我看你这酒还没醒…嗯?”她慢半拍反应过来,视线下移,固定在迟念的手腕上。
戴了五年的石英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全新的,黑色表带,蓝色表盘,周围一圈什么东西,bulingbuling的。
她猛地拉过来,只扫了一眼就看出…钻石?
他们的事何伶从头到尾都知道,从开始的误传照片,到将错就错演戏,还有近期的替身事件,以她的经验来看,那位小陈总肯定心怀不轨。
嘴上甜言蜜语,说我喜欢的就是你,随便买点什么东西打发一下,骗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睡完就走人。
不管是剧本里写的还是现实存在的,可太多这种人了。
何伶恨铁不成钢。
她拉着脸坐到床尾,指点这块表,“又不是付款之后直接给你,中间谁知道经历了什么,万一是没送出去,丢垃圾似的给你,你还当宝贝呢。”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迟念了解何伶的脾气,现在正气头上呢,堪比人形火药桶,来点火星就能炸。
她决定心平气和解释这件事。
“他送我之后还表白了,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就是我。”
何伶看着她沉浸不现实梦境中的脸,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你也信啊?”
“信。”
“没救了你!上次那个男人你忘了?我早就看出来人家对你没意思,你自己在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
往事不堪回首,迟念觉得胸口中了一箭。
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上次就别提了吧。”
“行啊。”何伶挽起睡衣袖子,改为盘腿姿势,摆出准备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那就只谈这次。”
“他和你表白了,有说过未来吗?”
“没有,昨晚才表白哎。”迟念就算当局者迷,也知道这个时候说未来有点早,毕竟那是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的事。
啧,何伶就知道。
她惆怅地捏了捏眉心,“总之,你先别上头,昨晚睡就睡了,清醒的时候一定要理智,可别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倒上瘾离不开了。”
迟念:“……”
这话也太糙了点儿。
不是!这不重要,昨晚根本没睡啊!她是喝了酒,但是都记得,甚至自己厚着脸皮索吻都被他拒绝了。
“你别以己度人行不行?”
“我怎么以己…”何伶高声反驳,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这种事她好像没有资格说别人,心虚地眨了眨眼。
刚才还尖叫鸡一样的嗓音,瞬间变得温暾,她讪讪地接下后半句:“度人了…我是为你好,因为你太傻。”
迟念最烦别人质疑她的智商,差点炸毛,“你才傻!”
何伶再次扬声:“你不承认?我觉得这次你又要被骗,区区一块表就把你…”她话锋一转,指了下迟念的手腕,“摘下来给我戴一下。”
迟念翻了个白眼,却也老老实实把表摘下来递给她。
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卧室窗帘还拉着,何伶小心地戴上手表,表盘边缘的钻石隐在暗色中,失去原本的光彩。
迟念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
刺眼的阳光洒进房间里,她一时睁不开眼,把手挡在额头上,转过身,慢慢适应。
何伶坐在床尾,视线虽被腕表吸引,却也没耽误敲打。
“他虽然表白了,但也要看接下来的态度,我是怕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他拿你当平替,玩弄你感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近期不许去他家…”
迟念听着她的唠叨,视线慢慢聚焦,定格在淡粉色的被子上,被子的最中间,放着一只浅口薄袜。
这是她昨天上班着急,没找到另一只,随手扔到床上的。
为什么还在?
迟念的目光默默转到何伶的身上,她的手腕刚好在阳光下,表盘边缘的钻石折射出的光,全都倒映在墙壁上。
波光粼粼的梦幻光影,她却没看到,还在碎碎念。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迟念歪头看她,语气颇有些委屈:“你一直在说我,可是…”她指了指床上的袜子,“你昨晚也没回来啊。”
何伶愣住,虽只维持不到一秒,眼底却闪现出被说中的惊愕,这份惊愕也被迟念捕捉,她一步跨过来,揪住她的弱点。
“是吧,你没回来。”
身份猝不及防调转,何伶没反应过来,自以为面不改色,实际脸上明晃晃地刻着两个字——心虚。
“说什么呢,我在家。”
“不对,不对。”
迟念恍然,她接到何伶信息时,酒还没完全醒,脑子慢,想得浅,自己昨晚夜不归宿,何伶应该半夜找人,而不是第二天中午。
她扯了扯嘴角,居高临下地审问:“你昨晚去哪了?”
何伶干笑一声,目光游离,“没去哪啊,在家,在沙发上。”
“撒谎。”
“真的!”她脱下手表,塞回给迟念,似是不想说这个话题,起身往门外走,结果被迟念一把拉住。
“你不说,我就去门卫调监控。”
何伶顿觉无力,“你闲的啊。”
“是,这周双休。”
“你别管我!”
“那你也别管我啊,刚才干吗骂我那么久。”
迟念说完,手上用力,强硬地把何伶拉回卧室,按坐在床边,罕见地语重心长:“我是担心你,怕你遇到坏人。”
何伶知道,就像她也担心迟念遇到坏人一样。
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有些难以启齿,她觉得那不是爱情,可是身体却被吸引,不受控制地奔向他。
“我昨天…”她抬起头,直视迟念的眼,“去剧组试妆了。”
迟念本来心悬得老高,怕她像上次一样,遇到类似潜规则那种黑暗的事,也怕她挨欺负了不肯说,结果听到试妆这两个字。
其实迟念对这个剧组不抱希望了,还小心翼翼不敢当她面提关于这方面的事,眼下…还有机会?
她眼神一亮,“试了吗?怎么样?”
何伶耸了耸肩,故作无所谓,“女三。”!
迟念卡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捂着嘴,控制自己不要尖叫出声,“真的吗真的吗?定了?签合同了?”
“嗯。”何伶指了指床头的文件夹,“签了。”
我天!
迟念激动到搓手。
“你太棒了伶子,换衣服,我请你吃饭,吃贵的!”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千古难题
何伶周末还要去剧组, 签了合同之后,未来的几个月需要全情投入,今天是和动作指导制定训练计划。
她下了地铁, 约定的地点是附近一个健身中心,这边她没怎么来过,出了站口之后, 点开手机查地图。
位置显示就在附近,可这边商铺密集,她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门在哪。
没办法, 只能给武术指导打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 手机就振铃, 她立刻蹙眉, 因为备注显示——贼。
不想接, 干脆地挂断扔回包里,结果身后传来车笛声。
她不情不愿地回头,看到花尧坐在蚂蚱绿的敞篷跑车里, 笑容灿烂地冲她招手。
健身中心的门在市场里面,花尧大步走在前。他今天是港式古惑仔风, 牛仔白t配黑色皮夹克,这么高的温度, 也不怕热死。
何伶翻了个白眼,刚巧赶上他回头,见她臭脸,也不生气,想到昨夜的热火,露出一抹餍足的笑。
何伶一看他的表情,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瞪眼。
“你笑什么?”
“因为幸福。”他故意把“幸”字咬得很重。
何伶不想理他,脚步加快,越过他推开窄门,本以为进去就是健身中心,没想到前面是长长的楼梯。
阴暗,狭窄,没有灯,空气弥漫着常年没有日照的霉味。
她捂着鼻子,脚步犹疑,谨慎地打量前方黑洞洞的拐角。
身后温热,男人的身体靠得很近,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吹气,“我忘记问你,昨晚满不满意。”
此话一出,何伶半边身子起了鸡皮疙瘩,她闪到一边,心烦地捂着被她弄痒的耳朵,没好气,“昨晚是我还你的,说好了两不相欠,你以后别贴我这么近。”
花尧听到划清界限的警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下巴一抬,示意道:“上去啊,都等你呢。”
市场嘈杂,这边更是人来人往,何伶不懂健身中心为什么设立在市场的二楼,还有个这么吓人的楼梯。
她其实很怕黑。
不过在他面前,就算怕,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咬着牙,向前一步,踩在污渍斑斑的大理石台阶上。
眼前一暗,身后的门关上了。
她不敢再动。
“把门打开。”
花尧悠闲地站在她身后,“怎么,害怕?”
“我才不怕。”
“不怕就往上走啊。”
楼梯没灯也没窗,关了门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她没办法,手伸进包里找手机,准备开电筒走上去。
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眼前突然白光一闪。
男人的手越过她的肩膀,旧手机的电筒开着,隐约能看到粉红色的塑胶壳,何伶一眼认出是自己用了两年的派大星…
脊背覆上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推着她向前走。
一路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何伶想挣脱,但是对黑暗的恐惧压下了所有不满。
终于走到转角。
她以为这里会有个门,推开之后,就是宽敞明亮的健身中心,结果没有,手机的光亮扫过一堵实墙。
前方,还是一条幽暗的楼梯。
何伶怒火中烧,“你故意的?”
“嗯?”花尧举起手机,光在头顶,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他笑容轻佻,“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带错路?”
“难道不是?”
“你真是冤枉我。”花尧有些委屈,指了指楼梯尽头,“走上去就到了。”
何伶绷着脸看他,明显不信。
要进组的不是花尧,他倒是不急不恼,独处的机会来之不易,他灼灼地盯着何伶的脸,眼睛都不眨一下。
何伶忍住甩他巴掌的冲动,转身要下楼,结果手臂被抓住,一阵眩晕过后,她被花尧按在墙角。
她惊叫:“我衣服会脏!”
话音未落,她的腰被搂住,用力一提,身体直接镶进男人的怀里。
花尧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无比沉醉地搂着她,好似事后没有得到安抚,说的话隐隐带着酸气。
“又睡后不认账?”
何伶两条手臂都被他困束住,没有办法抵抗,只能以这样极度暧昧的姿势,说出冰冷无情的话。
“事先已经说好,是还你。”
“还?”花尧的声音带着疑惑,似乎不认可这个说辞。
他轻笑,“我可没答应。”
“你!”何伶气闷,昨天试妆结束,看到他和导演在一起,主动过去找,也算旧识,说话没有拐弯抹角。
她说:“那晚你说我欠你一次,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尽快还上。”
依旧是上次的总统套房,花尧明显比上次急色,前戏敷衍略过,直奔主题,恨不得把她钉在床上。
几次?忘记了,到后面体力不支,她恍恍惚惚看到落地窗外,一轮橙红色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花尧深吸一口气,无赖之后,语气软了几分,“如果以后还有这方面的需求,不用不好意思,我随时可以。”
何伶冷哼,讥讽道:“你好像对你那方面的能力很满意。”
他笑容不减,搂得更紧,“是你的身体告诉我,她非常满意。”
*
经过严格的检测,何伶的体能训练需要延长半个月,动作指导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从小练武,站在这什么都不做,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何伶拿着训练期的食谱,粗略扫了一眼。
“吃这么多啊…”
可怕,这表格里食物很单调,是减肥期常见的西兰花、鸡胸肉、牛肉、牛奶、坚果这种健康食物。
早中晚三顿,上午下午还要加餐,配合刚才动作指导口头说的训练计划,让何伶觉得,接下来的一个月,是地狱。
一上午的基础训练后,她去食堂吃饭,虽然刚开始运动强度低,但是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身体这么痛苦,精神也…餐盘里是健身餐,绿的绿,白的白,看着没有一点食欲。
她举起手机,拍照,发给迟念。
【可伶可俐】:本牛马正式上套。
对面秒回,是一张餐桌照片。
她放大,仔细看。
白色桌面,中间摆满昂贵的食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堪比满汉全席,看得何伶眼冒酸水。
【可伶可俐】:你在哪?
【小迟】:嘿嘿,参加婚礼。
【可伶可俐】:谁结婚?
【小迟】:陈昼朋友,我陪他过来。
何伶白眼快翻到天上。
【可伶可俐】:参加婚礼可以,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家,就算他表白了,也有一个月的考察期,最近这段日子,我会狠狠盯着你。
同一时间,城南的高级酒店里,音响播放着婚礼进行曲。迟念看向门口,一对新人缓缓走上红毯。
她随众人一起鼓掌。
手机摆在桌面,没来得及按灭,新消息弹出,刚巧被陈昼看到。
他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待司仪上台开场白时,迟念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发过去,表情没有波动。
陈昼微微侧过去,用商讨的语气说:“等会儿结束了有个晚宴,就在楼上宴会厅,我的朋友们想认识你。”
迟念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挠了挠后颈,吞吞吐吐:“我…我下午有事,好像不能…”
“没关系。”陈昼神色轻松,看起来并没有把晚宴放在心上,随后端起酒杯,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新人。
交换戒指,说“我愿意”,拥抱,接吻,扔捧花,这是婚礼的固定流程。
然后是新人敬酒。
乔森一脸喜色,指着陈昼向新娘介绍:“这就是我经常和你说的那个富二代发小,这是他女朋友,叫…”他卡住,惊觉自己只在陈昼手机里看过备注名,“念念”万一是情侣专属称呼,他可就犯了大错了。
陈昼揽过迟念的肩膀,笑着看新娘:“迟念,迟到的迟,想念的念。”
迟念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初次见面,只能端着酒杯,传递友善的视线给予祝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新人笑着道谢,乔森给她倒酒,心直口快地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脾气可挺冲,给我吓得半宿没睡着。”
陈昼递过空杯,瞪了他一眼,“别乱说。”
乔森无视新娘投来的噤声的眼色,说话好像蹦豆子,“也是我们灌醉你在先,迟念上楼看到你趴桌,当场炸了…”
迟念听得脚趾蜷缩,用眼神乞求:别说了大哥…
好在,新娘的指令传到乔森那,他立刻闭嘴,举起酒杯,“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废话不说,全在酒里了。”
迟念赶紧把酒杯凑过去,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新人换到下桌,她坐下,虽觉得身侧视线灼热,却也坚持目视前方。
陈昼转着空杯,上次醉酒的记忆全都消失,在这样的场合,从好友口中得知那天的细节,难掩愉悦。
在得知公司里有关于他的谣言后,委托销售经理查一下,他本以为是她兼职当司机引起的,结果却相当意外。
在他还没有来到林江的时候,这边就已经在传播了。
销售经理非常详细地和他说了前因后果,带着一丝个人主观意识,把迟念形容成一个虚荣的拜金女。
——她不知道在哪弄到您的照片,还发到朋友圈里说是男朋友,宣传部那帮人刷到之后,都信了,个个溜须拍马,我记得您最讨厌这样的人,直接把她开了吧。
他抬眼,看到销售经理一脸愤恨,突然笑了。
“我怎么没听说。”
——因为我开线上会议,勒令各部门主管不许再传了。
陈昼带着一丝不满的疑惑,面无表情地看着想要邀功的销售经理,“这件事你做得…不是很好。”
他怀着巨大的好奇,想弄清楚这件事,最后竟然查到了花尧。
约他出来去喝酒,趁他喝醉去洗手间时,拿起他的手机,循着初来那晚亮屏的记忆,找到红色APP。
他点进私聊页面。
猥琐主管、骚扰,跪求女友视角的照片,还有那铿锵有力的“有偿”两个字。
待花尧回来,他直接问:“我的照片值多少钱?”
花尧两眼迷蒙,“说什么呢你。”
“打包卖我的照片,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哦?噢噢!你说那次啊。”他认真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不过哦,这钱当晚就请你喝酒了。”
所以,陈昼一直觉得,她对他从来没有爱慕之心,所做的一切,只是年轻女孩初入职场的自保。
如今看来,男朋友是不存在的,还从很早之前就表现出对他的暗恋,或许这段感情不是他单方面,而是相互。
意识到这点,他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直到迟念面带歉意,指了指手腕上的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陈昼顺势拉过她的手,有了这份她也喜欢他的自信,再也不会忍耐失落,更不会觉得那位室友排在他前面了。
“如果我和你室友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乐意效劳
电视正播放大热古偶剧, 迟念盘腿坐在地毯上,拿着一颗苹果在啃,在看到剧里男主坠崖落入湖里时, 她拍了下躺在沙发上的何伶。
“我想办一张游泳卡。”
何伶浑身酸痛,说话之前先哼唧两声,“之前一起学的时候得拽着你才去, 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万一有人落水我可以下去救,全都救上来。”
“…毛病。”何伶龇牙咧嘴,像八旬老人一样从沙发上直起身,“你一说水我有点渴了, 冰箱里有零度吗?”
迟念也不记得了, 站起来去看。她们的冰箱常年处于被打劫的状态, 打开之后, 里面只有一板鸡蛋。
外面天还没黑, 她提议:“吃西瓜吗?我下去买。”
何伶想到鲜红的果肉和甘甜的汁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刚想说可以, 就想到食谱下方大写加粗的一句——六点以后禁食。
她叹了口气。
“不吃。”
“为什么,你现在又不用节食。”迟念关上冰箱门, 又坐回原处,拿起刚才啃到一半的苹果, 咬了一口。
“增肌比减脂饮食还严格。”她无力地躺回去。
手机在旁边震动,迟念以为自己的,随手拿起,结果看到来电显示,奇怪地说:“贼?这是谁啊?”
还没递过去,何伶就像触电一样弹起来, 夺走手机,飞跑进卧室,把门关紧。
迟念紧跟过去,耳朵贴在门缝,听到门板后冷声冷气的一句:“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到底还要缠我多久?”
通话时间很短,不到三分钟,何伶挂了电话才觉得浑身酸痛。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客厅,迟念正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余光瞥到她出来,语气随意:“剧组的吗。”
“嗯,武术陪练。”
“才刚认识几天,怎么还叫人家贼呢?”
何伶慢悠悠坐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哦,他捡到我发卡,说我以后会大火,非要留着做纪念。”
迟念悠悠抬起头,“然后你们就睡了。”
何伶:“……”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随便的人?”
“单纯捡发卡应该不会说‘我们已经结束了’这种话吧。”她支起下巴做审问状。
何伶心虚地捋了一下头发,弱弱地抱怨:“你又偷听。”
“是的,从实招来吧。”
实际情况比预想的复杂,迟念听得皱起眉头,冷着脸说:“还是上次那个?他怎么阴魂不散呢。”
何伶坐在沙发角落,胳膊抱着膝盖,坦白之后,把头埋进臂弯里。
迟念凑过来,“这部剧是他投资的,你演女三,以后很难没有交集啊,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
“…唔。”何伶抬起头,精致的脸上平白覆上一丝心虚,“我觉得…他好像喜欢我。”
“打住!”迟念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拜托,你长这么漂亮,性格也超好,喜欢你是理所当然的啊。”
何伶眨巴眨巴眼,自恋地把头发捋到耳后,“谢谢~”
迟念恨铁不成钢,“我没有在夸你!你给我打起精神,他是投资人,还要开影视公司,偏偏对你这样,是不是潜想规则?”
“可能吧。”
“这个老变态!”
老?何伶想到花尧那张优越的脸,还有最近隐隐练出的肌肉,无论是外貌和个性都和“老”字没关系。
“才二十八,挺年轻的。”
迟念瞪眼看她,“什么情况,你以前不都喜欢年纪小的弟弟吗,还说男人超过二十五就是老茄子包。”
“我说过吗?”
“说过不止一次。”
迟念吐出一口浊气,二十八确实不老,可老不老不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缠上,以后不就是何伶的黑点吗。
“就算以后火了,大家也会说你背靠金主,靠潜规则上位。”
何伶左耳听右耳冒,也不知怎么,升起一颗叛逆的心。
明明打定主意离他远点儿,结果迟念这一通说教,反倒觉得,花尧就算想潜规则,当她金主,她也不亏。
怎么在迟念嘴里,这人就一无是处了呢。
她抬起头,莫名有些委屈,“圈子里不都这样,要是没有他,我根本演不了女三,在短剧里都演不到好角色呢,这个世界可能只有你觉得我会火。”
迟念梗着脖子,声音比她更高,“对!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演员!”
何伶的眼泪猝不及防滚出来,今天剧本试读,表演老师还当众批评她思想浅薄,理解不到角色的内核,在精神和□□双重打击下,太需要这样的鼓励了。
“真的吗?”她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
迟念随手扯过一张纸巾扔她脸上,“千真万确!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和男女关系相比,交出合格的作品才重要。”
何伶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好,我会的。”
*
周一开大会,这件事是周五就通知的。
可想而知,大家因为陈昼得突然留下,假期的好心情也大打折扣。
叶珍珠抱着一摞资料从打印室出来,刚好碰到下电梯的迟念,她跟在后面,等她打完卡才说话。
“早哦。”
迟念回头,看到一张略带疲色的脸,“早啊珍珠姐,怎么了你?”她担忧地打量,“昨晚没睡好吗?”
“确实。”叶珍珠看着怀里的资料叹气,“可能整个分公司只有你睡得很好。”
迟念其实还好,睡前接了陈昼的电话,天南地北地闲聊,从国外见闻到小时候的趣事,十一点半才挂断电话。
今天开会,陈昼要早到,为了她能多睡一会儿,没有开车去接,所以搭地铁过来的,距离上班时间还剩两分钟时打的卡。
她神清气爽,“是九点开会吧?”
“嗯。”叶珍珠看向走廊尽头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现在主管经理开会呢,真受不了,刚歇两天又开始了。”
迟念不自然地笑了笑,莫名感觉这份埋怨自己也分到一半。
部门里依旧是她已经习惯的窃窃私语,还有自以为隐晦的打量,以前心虚,害怕被别人发现她撒谎。
现在,事已成真,感觉也没那么好。
她总觉得,大家把陈昼继续留在这里折磨人的怨气扣到她身上。
九点整,会议准时开始。各部门刚完成上一季度的总结,马上无缝开启下一季度,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
陈昼的工作状态一如既往像打了鸡血,有了上次的成功,他提前布局,目标是打进行业销售前十。
迟念拿着笔,记录此次的活动主题和宣传方向,耳边却传来阵阵呵欠声,她转头,娇娇正拿手指拭泪。
感受到打量的视线,娇娇表现出深深的懊悔:“我就不该嘴贱,要是那天不追着问,他兴许就回总部了。”
迟念盖上笔,不想和她搭话。
娇娇支着下巴,看似认真开会,实则向她传递腹语:“小迟,你也不用摆臭脸,我知道你烦我。”
迟念冷哼,“你知道就好。”
旁边的人不退反进,凉凉的胳膊贴过来,“你们谈这么久,没有结婚的打算吗?嫁进豪门当阔太哎。”
娇娇一想到某些贵妇场景就激动,奈何女主角不是她。
她“唉”了一声,“假如我是你的话,不可能谈四年,可能刚在一起一个月我就绑着他去领证了。”
迟念托着下巴,实则用手指堵住耳朵,隔绝苍蝇嗡嗡似的碎碎念。
大会结束,也到了午休时间,迟念在去食堂的路上,被韩主管截住,他驼着背,和上周比老了十岁。
他笑容谄媚,“小迟,你说,小陈总给各部门主管都安排了任务,怎么单单漏了我呢?”
迟念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你应该知道啊。”韩主管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纸巾擦汗,见周围没人,对她苦笑着作揖,“小迟,之前总是下班之后打扰你,都是叔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我一次好不好?”
迟念被他突然深鞠躬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皱眉说:“我从没和陈昼说过你的事,工作安排我也没资格插手,和我说这些干嘛。”
韩主管见她撇清,急得老脸皱出一堆褶,“小陈总肯定为了你才这样的,关键…”他真情实感地委屈,“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迟念早就饿了,结果去吃饭的路上被堵住,本就不耐烦,结果听到这话。
她抱起胳膊,冷声说:“你还想怎么着?就非得真实发生什么了,你才承认你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吗?”
韩主管忙摆手,再次露出讨好的笑容,“别…我不是这个意思。”
迟念耐心耗尽,“关于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清楚,希望你也一样,我就算对你不满,也不会私下搞小动作,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她一鼓作气说完,仿佛释放了全部的负面情绪,甚至笑了一下,“那我先去食堂吃饭了,下午见。”
端着餐盘,打了比平时量大的饭和菜,自然地走到陈昼对面坐下。
盛夏阳光刺眼,她从餐盘拿起一盒牛奶,咚的一下插进吸管,笑眯眯递过去,“陈昼,这是最后一盒了,给你。”
陈昼挑了挑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门口的餐柜,“那里面全都是。”
迟念撇嘴,对他又多了一份了解,除了洁癖爱干净之外,还浪漫过敏。她咬住吸管,狠狠地吸了半盒。
陈昼笑着看她,“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
“看到了。”迟念耸了耸肩,“上班时间我听你的,随叫随到,下班之后我是女朋友,女朋友可以晚到。”
她理直气壮,语气甚至有些无赖,陈昼却相当吃这一套。
“很合理。”
迟念没长心地嘿嘿笑,从餐盘里夹出一块炸鸡送到他的餐盘里,“还有女朋友吃不完的东西,只能麻烦你。”
陈昼也笑,顺从地拿起筷子,“乐意效劳。”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急性肠胃炎
关于工作和生活, 陈昼比她分得还清楚。
就算在一起吃的午饭,腻腻歪歪的,也没耽误下午的组会单拎她出来批评。
空气弥漫严肃的味道, 众人低头噤声,听迟念的策划案被贬得一文不值。欢姐在桌下碰了碰娇娇的腿,眼神在说——又开始了。
娇娇低着头, 唇语回复——幸好我不是小陈总女朋友。
组会结束,迟念脑壳剧痛,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从前讨厌的咖啡, 现在也变成离不开的良药。
她窝在工位上, 眼睛发直地盯着空白文档。
一阵香风忽至, 叶珍珠拍了拍她的肩膀, 眼神带着一丝同情, “小迟,小陈总叫你去办公室一下。”
迟念眼皮跳了跳,鼓出一口气, 慢慢吐掉。
她站起身,把喝到只剩冰块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 转身时,脸上笑意盈盈, “好的,马上过去。”
几道视线在身后打量,直到她站在经理室的门口才消失。扬手,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一声简洁的“进”。
她走进去,把门关好。
陈昼站在窗边, 双手插兜,只给她一个背影。
“陈经理,您找我?”
话音刚落,男人倏地转身,见她规矩地站在办公桌前,慢步走过去。
是和开会时相反的眉眼温柔,他试探,“生气了?”
迟念打起精神,“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成功不能靠复制,我提交的方案确实有点换汤不换药。”
她一脸诚恳,完全没有表现出负面情绪,有的只是一个新人员工对自己业务能力的反思和剖析。
陈昼神色稍松,身子一歪,倚在桌角。
和她的距离触手可及,却没有一丝暧昧氛围。
“你说,不需要我的帮助,我现在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你…”他顿了顿,声音略带蛊惑的味道,“确定不需要吗?”
迟念没有犹豫,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需要,我要靠自己努力!”
他歪头,“当主管?”
“对,虽然听起来很渺小,但是对我来说…”她仔细斟酌措辞,“最快也得一年。”
陈昼点了点头,“差不多。”话锋却突然一转,“如果想快点完成也不是没可能,我一句话的事。”
“不要!”
迟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以前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也因为把陈昼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被同事误会,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虚伪的称赞和拍马并不能提升她的能力,若想在公司里挺直脊背,最终靠的还是过硬的能力。
得到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一份企业人才报,她在里面看到陈昼。
巨长的篇幅,详细介绍了他毕业以后,隐藏身份进分公司,实习了快三个月才转正。
从底层员工做起,她甚至从刻意含糊的文字里捕捉到,他竟然也有相当长的打印买咖啡的跑腿期。
迟念突然对自己有了信心。
她本是为了深入了解他才看的履历,结果被激发斗志,怪不得在广安时,许维安一提起他就两眼发光。
就算抛开家世,他也是超级能力者。
所以,迟念鸡血员工上身,对于他能精准地看出她的问题所在,心里疯狂地叫好,甚至希望他多骂几句。
短短几秒钟,陈昼突然觉得迟念仿佛变了一个人,看他的眼神也变得炙热,不过这种炙热不应该出现在恋人之间。
他突然感觉毛毛的,“怎么了?”
迟念看着他的脸傻笑,“你好厉害啊,真的,简直是我的偶像。”
她总是毫不吝啬地夸奖,陈昼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他在高压的生长环境长大,不管什么事都被要求做到完美。
做到了,也没有奖励,因为他本该如此。
他也对自己的成就没有实感,因为在他看来,人生就是完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是必须做的事,无关其他。
奇异的电流在心底涌动,他隐隐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迟念吸引。
情难自控,他靠近,手伸进她的腰间,却倏然一痛。
迟念拍掉他的手,慌张地看了眼身后的透明玻璃,“干吗呀,在公司里不可以这样!”
他突然后悔自己设了这条禁令。
深深吐了一口气,“下班之后想做什么?”
迟念没多想,“回家啊。”
“你那室友真是…”他想到那聊天记录里的考察期,暗暗咬牙,“很在意你啊。”
*
活动筹备前期,不需要加班,周末正常休息。
周五傍晚,绚烂的晚霞铺满天空,迟念忙完手头的工作,去茶水间倒水,顺便联系何伶问她几点回。
【可伶可俐】:开始剧本围读了,不知道几点。
【小迟】:好的。
【可伶可俐】:你早点回家。
【小迟】:你以为我像你[白眼]。
【可伶可俐】:我怎么啦,最近牛马一样忙工作,根本没有闲心想男人。
【小迟】:那个‘贼’没在你眼前晃?
【可伶可俐】:没有,他去澳门了。
【小迟】:那就好,你安心工作,不回来也没关系。
……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六点。
迟念收拾好东西,看到经理室的门紧闭,脚步踌躇地进了电梯,在一层和负一层之间犹豫,到底按了负一。
电梯下行,她捧着手机敲字。
【小迟】:我等你哦。
结果迟迟没有回信,她都在地下停车场里站冷了,才听到电梯开门声,手机也适时收到陈昼的消息。
——在哪?
迟念站在柱子后,这边是视觉死角,她歪着身子,看到陈昼边走边盯着手机,嗖地一下窜过去。
“在这!”
陈昼没有心理准备,手机扔出去了,却抱紧撞到怀里的女孩。
他脸上满是惊愕,手却在她后背上下摸了摸。
“这么凉,等多久了?”
迟念满不在乎,“也就一个小时而已。”
“抱歉。”他弯腰捡起手机,顺势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早知道不开会了,怎么没上去找我?”
“没关系啊,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
他拉开车门,眼底现出不易察觉的怨气,“和你在一起是我最要紧的事。”
迟念没说话,红着脸坐进副驾驶。
盛夏天长,七点了太阳还没落山,车子驶出停车场,陈昼帮她拉下挡光板,问:“想做什么?”
她咽了下口水,“想吃你煮的面了。”
“好。”
车子比平时速度快,直接停在公寓对街的超市门口,迟念解开安全带,抬头看了看巨大的牌匾,“要买东西吗?”
陈昼关上车门,“嗯,这几天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
周五晚上,超市的人比平时多,陈昼推着购物车,熟门熟路走向蔬菜区,迟念还没等看清周围都有什么,他就选完了。
见他要去收银台,迟念倏地搂住他的胳膊。
“这么快!?”
陈昼看了眼购物车里的东西,“差不多就这些。”
啊!
怎么会有人不爱逛超市啊,迟念指着通往二楼的扶梯,“上面卖什么的?”
“家用电器和日化产品。”
“逛逛?”
没想到陈昼非常干脆地摇头,并把她的胳膊卷进自己怀里,硬带着她往前走,“没时间啊,万一你又有急事。”
迟念在这方面没有底气,马上收起小心思,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天虽长,但黑得也很快,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
陈昼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自然地牵着迟念,是那种恋人之间的十指紧扣,迟念却微微蹙眉,笑得很勉强。
一直撑到进电梯,迟念见他还不松手,认真地说:“你知道古代有种刑具吧,就是木头棒子夹手指。”
陈昼倏地泄力,抓起她的手检查,果然指根处微微泛着红。
他赶紧吹了几下,无比抱歉的语气:“对不起。”
迟念听到专属自己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奇异的感觉,“上班我狂说对不起,下班后又换成你。”
她越想越开心,“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进来,迟念赶紧恢复正经,不苟言笑站在角落。到了十五层,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出去。
窗外彻底黑了,门口的声控灯却没亮,在混沌的暗色里,陈昼突然搂住她的腰,在她愣住时,吻了下她的唇。
空气微凉,身体里却烧起一团火,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接吻,迟念不敢睁眼,待温热离开时,听到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
公寓还是灰白的冷淡装修,可这次来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迟念捧着水杯,坐在椅子上看脚上穿的拖鞋。
粉色少女款,尺码正好,她蜷了蜷脚趾,问几米外洗菜的男人:“你什么时候买的拖鞋啊?”
陈昼专注干活,头都没抬地回答:“上周六下午,送你回家之后,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说话的功夫,他把洗好的菜放在旁边沥水,又拿起一个盆,走到靠窗的柜子里,挖了一碗面粉。
迟念震惊。
她小碎步跑过去,“不会从和面开始吧?”
陈昼点头,掂了掂面粉的分量,故意放慢语速,“你赶时间吗?”
“…不赶。”
“那就好。”他唇角弯了弯,走去水龙头边,放极细的水流浇到面粉里,另一只手拿着筷子顺时针搅动。
迟念看他熟练的样子,有一阵恍惚。
心里想的话没憋住说了出来,“你好像我爸哦。”
陈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不善地看向她,“你是说年龄…”
“啊…不不不。”她指了指他沾满面粉的手,“我家就是我爸做饭,因为我和我妈都不会,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陈昼精神放松,想象一个小而温馨的房子,男人扎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母女围在旁边,想打下手,却找不到能干的。
他露出笑容。
“那你平时吃什么?”想了想,“外卖?”
迟念点头,“在外面随便吃,我们去年租房,燃气费才花了10块钱,还是过节的时候煮速冻水饺用掉的。”
陈昼蹙眉,“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这提议不带半分别的想法,单纯是觉得她吃得很不健康,结果看到女孩僵掉的脸,他才觉得冒昧,用沾满面粉的手指刮了她的鼻子一下。
“开玩笑的。”
迟念却被他这一句话弄得耳根上烧,脑海里闪现刚才的吻,还有前几次意识不清时的亲密接触。
越想越热,男人的身体近在眼前,她忍住抱住的冲动,坐回椅子上冷静。
一碗简单的面,因为过程复杂,八点多才做好。
迟念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在桌角震动。
陈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是何伶打来的,她突发急性肠胃炎,正躺在医院里,气若游丝地让迟念拿几件换洗衣服送过去。
事发紧急,迟念顿时食欲全无,猛地起身要走。陈昼忙抓住她手腕,声音冷静:“别慌,我送你去。”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女朋友不喜欢你
其实何伶早上就觉得不太舒服了。
身体比平时虚, 一组简单的热身运动咬牙做完不说,还比平时多用了十分钟。本以为是早上没吃饭的缘故,结果中午的饭吃到一半肚子就剧痛。
她以为身体不适应这种饮食和强度, 和教练说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下午的任务定在晚上做,还和迟念撒谎说剧本围读。
回完消息之后她就去休息室里躺着, 直到天黑,武术指导没等到人,找了一圈才发现她蜷在单人床上。
脸色煞白,一身冷汗。
赶紧招呼人过来, 几个大男人手忙脚乱把她背进车里, 一路疾驰到医院急诊, 医生瞥了一眼就确诊——急性肠胃炎。
不过她是病症偏重的, 应该是前期饿得太狠, 后期又紧急调整饮食,高强度运动出汗后,又狂喝冰水…
体质本就弱, 一个小毛病会放大无数倍。
武术指导看了眼病历,本就满是褶子的脸更加闹心。
刚训练一周, 基础还没打好就崩了,马上就要剧本围读, 时间肯定赶不开,到时候影响拍摄进度…
他马上给导演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听筒里传来气急败坏地大吼:“住院了?哪位千金大小姐啊?”
武术指导擦了擦汗,“何伶。”
“她早不犯病晚不犯……欸,你说谁?”
他小声重复了一下名字, 对面的态度突兀地急转,“哦你说小何啊,最近天这么热,你们这帮大男人喝冰水也就算了,这么不给她准备温水呢?”
武术指导猝不及防背了锅,他“我我我”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只能尴尬一笑,“这谁能想到啊。”
“在哪个医院?”
他环视四周,看了门口的标牌,“附属一院,现在急诊这边观察呢,等会儿得去四楼住院,您是要过来吗?”
对面安静两秒,“我又不是大夫,我去能干什么。”
武术指导颔首附和,内心却在OS:那你问这么多…
急诊病房里,何伶躺在床上,四肢没有一点力气;可是小腹坠痛难耐,她强撑着床沿支起身,问几米外的护士,“请问…洗手间在哪?”
护士正忙着填病历,听到说话声,随手指了下门口的房间,“那个就是。”说完才想起她的症状,抬头问:“要不要我扶你?”
何伶本想说需要,肚子里却一阵剧烈扭动,发出不太文雅的声音,她赶紧捂住,没办法放下羞耻心。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艰难地下了床,腿软无力,只能扶着墙往前走;经过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米后,终于推开洗手间的门。
待力气稍微恢复,她解开手机,给迟念打电话,“念念,我急性肠胃炎,你帮我收拾几件衣服拿过来,医院定位我发微信里了。”
*
回去取衣服的路上,迟念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陈昼边开车边低声安抚:“肠胃炎没事的,症状轻的甚至不需要治疗就能自愈。”
迟念眉心皱成川字,“可她说要住院,应该很严重。”
“住院的话最多一周,不用担心。”
迟念不能安心,何伶本身胃就不好,之前还半个月没怎么吃东西,当时还开玩笑说通往成功的路都是不科学的。
现在好了,一语成谶,还没正式开始呢,人就倒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不严重。
车停在小区门口,迟念急忙下车,见陈昼也下来,忙说:“我收拾东西很快的,你在车里等我就好。”
他看向路灯幽暗的小路,不太放心。
“我陪你上去。”
迟念拗不过他,只好一起,下了电梯拧开门锁,她直奔进卧室里翻箱倒柜,陈昼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
待她收拾好一包东西出来,他说:“洗漱用品拿了吗?”
迟念忙得忘记这茬,又扎进洗手间里,拿出一个透明便携包。
陈昼低头,快速扫了一眼包里的东西,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小桌上,“那个保温杯也拿着吧,她得喝温水。”
迟念又跑去拿,全都塞进包里之后,万幸地说:“好在你跟我一起上来了,不然我肯定忘东忘西。”
陈昼弯腰拎起包,掂了掂,顺势揽过她的肩,“落下了也没关系,再回来取就是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迟念打开车门,为防止他再次跟下来,提前叮嘱:“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我可能得在这住。”
陈昼拉车门的动作顿住,在医院陪夜很难熬,他想了想,“我可以把她安排进高级病房,这样你们都能睡得舒服些。”
迟念非常干脆地摇头,“不用!”
陈昼见她坚决,便不再提,目送她急匆匆地跑进旋转门,精神还是没能放松,抬腕看了眼时间,九点半。
斟酌之后,还是决定进去,可能的话换个舒服的病房。
车子刚熄火,眼睛就被远远驶来的远光灯刺到,他抬起手臂遮挡,一阵引擎的刺耳声后,车歪歪扭扭停在不远处的车位。
夜深,医院周边灯光明亮,他看到那是一辆绿色的敞篷跑车,车门没开,直接跳下来一个衣着浮夸的男人。
很熟悉,也很骚包。
花尧听导演说何伶住院了,当场慌得不行,一路飙车过来的。
陈昼不知道他这个时间出现在医院的原因,下车跟上去,奈何没有来得及进同一部电梯。
他站在门口,看到红色数字停在四楼。
花尧冲进去的时候,迟念刚把温水倒进保温杯里,还没来得及拧紧,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然后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撞击。
三秒钟后,她才清醒,保温杯里的水一大半都洒在衣服上,身体则紧贴着墙壁,手肘和后背丝丝拉拉的痛。
病床上,则多了个男人。
那男人把何伶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满是担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进医院了?是不是有人给你下毒?”
何伶身体虚脱,脑子反应也慢,听到这连环问之后才意识到现状,第一反应是紧张地看向迟念。
果然对上一张震惊的脸。
她挣脱不开,只能尽力举起手臂做投降状,“念念,你听我解释…”
花尧等了半天,结果等到这句不是对他说的话,心里有些奇怪,松开怀里的人,手顺势扶稳她的肩膀。
平时那张漂亮跋扈的脸,此刻却白惨惨的没有血色,心疼的痛感迅速扩散,“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解释什么?”
可她视线一直定在身后的墙角,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到衣服半湿的女孩,恍然想到刚才自己太心急了。
他随意摆了摆手,“对不起啊,衣服我会赔你一套新的哈。”
迟念看了看他,有看向何伶,眼神在说——你说的投资人不会就是这个流氓吧?
何伶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挪了挪,虽然身体和他划清界限,但是眼神闪躲,以迟念对她的了解,自己猜得应该没有错。
她深呼吸,把保温杯放在床头,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一直从何伶嘴里听说的男人。
花尧见她眼神不善,还赖着不走,顿时没耐心,“衣服赔你一套新的还不行?那两套总可以吧?”
迟念不想理他,微笑地看向何伶,“不是去澳门了吗?”
何伶很想解释,却突然捂住小腹,“肚子好痛,等我病好了再解释行吗?”
花尧来了半天,就这一句没听懂,凑过去问,“到底要解释什么?”
身后传来淡淡的女声:“解释你俩现在的关系。”
“我俩的关系?”花尧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不管是隔壁床的家属还是脱了白大褂的护士,都没有资格问这个。
他冷笑,“如你所见,恋爱关系。”
何伶一听,简直天塌,可急病在身,喘气都觉得疼,更别提大声说话了。她自以为用力地拧了一下男人的后腰,气若游丝:“…你想死啊,这是我朋友。”
“朋友?”花尧察觉到后腰的凉意,自然抓起她的手放进怀里捂热,态度也一百八十度急转,“那我知道了,迟念是吧?”他主动伸出一只手,“我是花尧。”
迟念没有回握,目光越过他的身侧,看到挣扎着要起来的何伶,她一步跨过去,挤走坐在床边的男人。
用只能她听到的音量说:“你们真在谈恋爱?”
何伶快被他们两个折腾死,甚至觉得有些缺氧,摸索着按下墙壁的红色按钮,虚弱地说:“没有。”
迟念瞥了眼旁边,“幸好,看着挺不靠谱的。”
“嗯…是有点儿。”
病房门开,护士走进来,见这边闹哄哄的,皱眉说:“都几点了,你们不睡别的病人还要休息呢,只能留一个陪床。”
何伶马上看向花尧,用眼神催赶他——你走!
虽是盛夏,医院却自带天然凉气,花尧无法理直气壮留下陪床,不忿地鼓了鼓腮,脚步拖沓地走出病房。
却意外地,看到靠在门口的陈昼。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
“什么情况?你怎么在这?”
陈昼抬眼,目光捎带着扫了下病房里的情景,直问:“生病的是你女朋友?”
“是啊。”花尧泄气似的应着,身子一矮,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哦…”陈昼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脸,“你女朋友好像不是很愿意和你在一起。”
刚坐下的男人瞬间炸毛,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什么?”
陈昼耸了耸肩,一点也没有因为老友的暴躁拐弯抹角,“不然她怎么发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找好朋友,不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