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年后。
云京市。
阳光穿透薄雾, 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早市热闹非凡，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商品琳琅满目,从新鲜的果蔬、活蹦乱跳的鱼虾,到热气腾腾的早点小吃,应有尽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摊主们大声吆喝着，招揽着过往的行人,扫码到账声此起彼伏。
骑着电驴的外卖员穿过街道岔口,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上的瞬间，两根藤蔓忽然出现在半空，一根缠上了路人,另一根缠上了外卖员和小电驴,瓦解了一场车祸。
藤蔓将两人放置在安全的道路上,才松开了两人。
两人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纷纷循着藤蔓收缩的方向望去,最后锁定在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身上。
“变异人, 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
红裙女孩微笑点头示意,收回的藤蔓变回人的手掌，将刚刚暂停的短视频重新摁开。
视频里是国家的官方账号, 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变异人群体正逐步走进公众视野，他们凭借独特能力在艺术、体育等领域展现风采，尽管面临偏见与挑战,但社会包容度不断提升，变异人与普通人共融成为新趋势。”
阳光同样穿过玻璃窗，洋洋洒洒地落在窗边沉睡中的女孩脸上, 细长的睫毛仿佛镀上浅浅一层金辉。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女孩睫毛微微颤动，宛如即将展翅的蝶翼。
“喂？早饭吗？我不吃，困……”女孩声音含糊，显然还没有睡醒，“阿笙，十点再喊我，早饭给我留着，我十点后吃。”
手机被丢在枕头上，山月又沉沉睡去。
【枝枝一定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
【不！枝枝做的全是黑暗料理！我不爱吃！ 】
【你爱吃不吃，反正我喜欢吃，妈妈，你不喜欢吃的话就让我出来吃！ 】
【哎，你们别吵妈妈睡觉啦，妈妈早上五点才睡的！ 】
【都怪那群科学研究狂魔，恨不得每天都黏在妈妈身上，生怕哪天少研究一秒钟就错过重大发现似的。 】
【现在这群科学家实力不行，搁以前雪莉博士那一群科学家，有了这么多宝贵资料和高级文明成果，我们蓝星球现在高低得晋级下一级文明了吧？ 】
【小蛆，不能对科学家无礼。 】
【好吧，对不起。 】
……
山月这会儿已经毫无睡意，索性起了身去洗漱。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的身体早已被毁，重回三维世界后，她在国家的专家团队的帮助之下，花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借用体内的动物人基因，才慢慢重铸了一具新的躯体，至于样貌，肯定是无法和以前一模一样了，不过多亏了从四维世界带回来的资料和成果，祂们有一项改容技术十分成熟。
山月调整了下容貌，和以前大差不差，没法说是百分百相似，但是相似度起码有百分之九十八。
山月换下睡衣，在衣柜里挑了一件黑色连衣裙。
她今天和阿笙还有小枝约了中午去扫墓，本来打算睡到十点再起的，然而现在睡不着了，索性下楼吃早餐。
四维世界灭亡后，第二世界崩塌，玩家回归第一世界，而热搜世界也逐渐并入第一世界，人与变异人之间再也不受到热搜词条的限制。
在最初的时候产生了一些混乱，后面随着国家的接管，人与变异人社会渐渐融合，如今秩序井然，和谐共存。
第二世界玩家的杰出贡献皆先后换来了国家的奖励。
山月没要别的，就要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如今她楼上住阿笙，楼下住小枝。
山月下了楼。
房子是一梯一户的，下了电梯直接入户。
凌枝这几天研发了新的黑暗料理，食材来自从变异土壤生长出来的黄豆。凌枝打了豆浆，颜色是绿黄绿黄的，看着不太可口，不过闻起来却分香醇。
齐晚笙一口都没碰，在餐桌前吃小笼包。
山月一如既往地捧场，坐到餐桌旁，直接拿起了杯子，仰脖一饮而尽。
凌枝扑闪着一双大眼，问：“好喝吗？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山月说：“和普通豆浆没区别，还微微苦，但是喝完后，好像没那么困了，脑子也清醒了。”
凌枝赶紧在手机备忘录记录下来。
她说：“阿笙一口都不喝！等我研发的变异豆浆上市了，她一定会后悔！”
齐晚笙温声说：“不，你的变异豆浆上市了，我只会高兴得十天不合眼。”
凌枝说：“你是数钱数得没空合眼吧。”
齐晚笙含笑道：“知我者，小枝也。”
国家接管变异人后，也陆续接管了第二世界拥有天赋和技能的玩家。如今她们三人都被国家收编在异能管理局。
不过小枝工作之余还有副业。
她的烹饪出来的变异食品，在变异人的圈子里很受欢迎。
阿笙一琢磨，索性拉上山月和凌枝，一起开了家公司，左手赚变异人的钱，右手赚异能人的钱。
三人吃完早餐，眼见时间还早，齐晚笙提议去街口的咖啡厅买杯咖啡。凌枝一听，兴高采烈地说：“好呀好呀，等我一下，我打包几杯变异豆浆带过去，让夏夏和冬冬尝尝！”
山月被带到四维世界之前，将小棺材连同袖珍口袋一块丢了出去。万幸下副本前买的道具里有抵挡S级变异物的一次伤害，时夏和时冬才侥幸才在玲姐的无差别攻击中活了下来。
世界秩序恢复正常后，姐妹俩选择在热闹的市区里开了家咖啡厅。
因为S级变异人十分罕见，以至于她们的咖啡厅十分火爆，许多人就想喝一杯来自S级变异人手冲的咖啡。
她们的咖啡厅里三人的房子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姐妹俩也时常过来串门，和她们一块吃火锅。
三人去咖啡厅买了咖啡，又和时夏时冬唠嗑了一会，这才出发去扫墓。
墓园在郊区。
齐晚笙停了车。
凌枝和山月从后备箱抱出一堆扫墓用品。
三人心照不宣，各自望了眼，挥挥手，就拎着扫墓用品分开了。
山月去给妈妈扫墓，还有那些为火种计划而牺牲的科学家们，以及死去的动物基因实验志愿者们。
齐晚笙给父母扫墓，还有那些因涅槃计划而牺牲的人们。
凌枝也是给父母扫墓，还有妹妹凌隐。
墓园里的这些墓碑从不缺鲜花，隔三岔五的总有人来墓园拜祭，感谢她们的牺牲。
因为她们，才拥有了今天的和平和自由。
山月看着墓碑上妈妈年轻的遗容，鼻头微微泛酸。
她轻轻擦拭着没有一点儿灰尘的墓碑，心里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来。
她忽然觉得没必要开口了。
妈妈在天之灵，看到今日的现状，就会知道，她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她的女儿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这和平的盛世，如她所愿。
齐晚笙看着父母的遗照，总觉得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像是昨天。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的父母甚至没和她告别，只留下了一封告别信。
“晚笙，请原谅我们的不辞而别，我们害怕自己会无法割舍下这份对你的爱，更害怕我们的泪水会让你感到不安和恐慌，你是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但是民族存亡之际，它远比小家还重要。当民族、当家园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能退缩，我们有义务去守护它。爸爸妈妈无法参与你的未来了，但我们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坚强、勇敢、善良的人，用自己的力量去创造美好的未来。”
齐晚笙低声说：“爸爸，妈妈，我很坚强，也很勇敢，未来也会这样，我也永远爱你们。”
凌枝在凌隐的墓前放了一根树枝。
哪怕过去了很久，在爸妈的墓前她也能做到不哭，可是一见到妹妹稚嫩的脸庞，她总是无法克制住倾泻而出的泪水。
月月转告了妹妹最后的遗言。
好一阵子，她反反复复地回忆，最终在被窝里泣不成声。
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妹妹的离去。
她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等我，你和爸妈都要等我，等我们进入四级文明了，我就可以时间旅行了，我去未来把你们都接回来。”
橙黄的余晖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静谧的土地上，给每一座墓碑都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光辉。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
天空被映照成橘红的色彩。
三人在石阶入口处汇合。
凌枝哭得双眼红肿，声嘶力竭。
齐晚笙早已预料到，给她递上从车里取出中午在时夏时冬那儿买的咖啡。咖啡放在保温箱里，拿出来时还是温的。
齐晚笙给山月也递了一杯。
石阶的另一头走下来一道高挑人影。
是金七澜。
她说：“你们也今天来扫墓吗？我刚给我弟弟扫完。”
三人点点头。
金七澜说：“和平自由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齐晚笙问她要喝咖啡吗？
金七澜说：“可以，来一杯吧，正好我也渴了。”
齐晚笙递给了她一杯。
金七澜接过。
她忽然扭头看了眼万丈斜阳之下的密如繁星的墓碑，往日种种，浮于眼前。
鲜血、泪水、尸首横陈……
顷刻间在夕阳下化作虚影。
她说：“金三泽，再敬你一杯。”
她仰脖一饮而尽，精准地将咖啡杯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和山月她们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三人回首凝望。
残阳如血。
墓碑如雪。
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凌枝说：“敬逝去的生命，愿世界再无死亡。”
齐晚笙说：“敬撒下的鲜血，愿世界再无苦难。”
山月说：“敬和平敬自由，愿宇宙再无战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