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梅塔家哥特式的主宅兼任着纽约出名的高级孤儿院,但往日阳光下的温馨美丽在这样的雨夜全然化作了阴森可怖,天边时不时亮起的雷光透过深色的窗帘,将内部所有摆设的影子都拉长得仿佛时隐时现的怪物。
这座宅邸主人家的小女儿聪慧非常,又身形娇小,在这样的雨夜很快就在各种摆设和家具的遮掩下没了踪迹,如同一只极善隐匿的猫儿,让家中的佣人们一阵好找。
小小的阿丽亚娜从一个摆放座钟的小几下钻了出来,肉乎乎的小手还很爱干净地拍拍裙摆上看不见的灰尘。
她笑眯眯地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地沿着走廊走,又小又短的手指描绘着墙上的花纹,只顾顺着那个奇异精美的纹路一直走,也不去注意到底在什么方向,甚至就连蔓延到花瓶后面,桌子底下的纹路也坚持要去摸,去够。
大概就是小孩子喜欢的小游戏——有谁没有在童年的某个时候,规定自己只能踩白色的地砖,又或者只能沿着瓷砖线走呢?
但小小的阿丽亚娜并不知道,她小小的手所描绘的图案,正是她的家族中,某种用以引导信徒前往密地的图纹。
于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梅塔家的主宅下方,隔绝巨大地下密室和地上空间的大门在她描绘花纹的规律时被打开了。
小小的阿丽亚娜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小嘴张出一个可爱的小“o”形,正当她要迈着小短腿往那个隐隐有火光透出来的昏暗空间走进去的时候,她的身后伸出了一双大手,把她整个儿抄了起来。
小小的阿丽亚娜歪着她软软的脖子,瞪圆了她漂亮的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身后把她抱起来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将上半张脸几乎全部遮住的奇怪面具,一头黑色的短发,从面具的眼部露出的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蔚蓝的大海一般,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迪克看着手中小小的,一边看他还一边啃着手指的阿丽亚娜,心都快化掉了,忍不住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柔软无比的小脸颊:“你这个坏孩子,这种地方不可以随便进哦。”
小小的阿丽亚娜被他蹭得有些发痒,露出甜甜的笑容,一点都不怕生地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捂他的嘴:“不,不说。”
迪克顺势亲了亲她的小手:“这里不让说话?”
小小的阿丽亚娜手心被亲得发痒,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赶紧攥紧了小拳头,放到自己的最前面,堵住嘴,警惕地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冲他点点头:“被发现,会,变红色。”
迪克脸上的笑容在听懂她说什么之后,顷刻间消失。
小阿丽亚娜看到他的脸上没了笑容,有些紧张地啃起了手指。
迪克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马上恢复了笑容,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放到地上,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要进去,里面会有很多很多的红色,很不安全。但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阿丽亚娜似懂非懂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人。
很多人对于四五岁以前的记忆都非常模糊,但阿丽亚娜直到很久以后,都还记得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有人曾经抱起她,对她很温柔的笑,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保护她——她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他长成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有一双美丽非凡的蓝眼睛。
那人背对着她,抽出身后的两根短棍,冲进那间诡异的地下室。
她的母亲告诉她——“那是你的杀父仇人。”
她不会忤逆母亲,所以点头受教,但她其实并不相信这句话,因为相比起从来没有抱过她,她的印象里甚至几乎没有来跟她说过话的父亲,她更相信一个会温柔地对她笑,说会保护她的人。
当迪克离开梅塔家的主宅的时候,身上溅满了血液,如果他能听见阿丽亚娜的母亲对阿丽亚娜说的话,他会说——你母亲说的没错,但你的判断也没错,我比他们更爱你。
他们对你展现的“爱”只是把你当成神明备用的容器,他们或许会保护你,但更可能伤害你——而我只爱你。
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迹冲刷而下,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吉安娜,沉着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朝祂走了过去:“所以呢,那些‘家伙’什么时候赶过来把我咬死?”
吉安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把容器和信徒全部都杀了?”
迪克点了点头:“免得他们日后祸害阿丽亚娜和更多人。”
祂闻言大笑起来:“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你竟然能一边在意其他人类的生命,又一边视其他人类的生命如草芥。”
“那些烦人的小家伙还要一次时间穿梭才会赶上来,这是最后一次了,”祂看向迪克,“也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跨过时间再做一件事情——你可以去不久之后,救下你的父母;也可以去很久之后,救下参加费莱彻·希尔宴会的阿丽亚娜。”
迪克闻言整个人愣在那里。
(这里有世界线分割,主世界线会写迪克选择去救阿丽亚娜,if线迪克选择去救父母会放在番外)
“只要马赛厄斯死亡,卡米拉·梅塔为了梅塔家的存续,就一定会改嫁给奥巴代亚·斯坦,”迪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说明,有些事情,哪怕我插手改变,大的走向也不会发生改变。”
“我救下了我的父母,他们就一定不会再死于其他谋杀吗?”
祂幽幽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不过你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酒店的房间里,被迫喝下加了/料的香槟的阿丽亚娜纤长的睫羽上沾着点点泪珠,夜晚森林般的翠绿双眸看上去雾蒙蒙的,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粉红,她无力地推拒的手像是欲拒还迎的情态。
费莱彻·希尔着迷地准备将手放在她雪白的躯体上。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窗户被猛地从撞开,碎裂的玻璃撒了满地,惊得费莱彻·希尔大喊:“谁——”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根短棍就直接砸在他的下巴上,将他打得向上一翻,上下牙咬合的瞬间骨裂,产生的震荡感让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的一瞬间就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好几颗断牙和血沫。
接着迎接他的就是没有止境的殴打,那沉重无比的拳头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就这么被活生生地打死。
直到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个沉重的拳头才在给了他最后一击后,赐予了他彻底丧失意识的权力。
阿丽亚娜在天堂的一片朦胧之中,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抬头望去,那个她无数次想要在梦中,在回忆里看清,却只能失败的熟悉身影自碎裂的彩绘玻璃中降临。
他没有双翼,但却会飞翔。
她的天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对长在胸前的,蓝色翅膀。
她边哭边笑,冲她的天使张开双臂:“你终于来救我了——”
“我等了你好长好长的时间。”
迪克立刻冲上去,不带任何欲望地抱住她赤/裸的身躯,不断亲吻她发烫的光洁额头,留下眼泪:“我也是,我好想你。”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他为阿丽亚娜注射了镇定剂,再找来酒店宽大的浴袍,将她裹在里面,送回了她在哥谭租住的公寓中。
他眷恋地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在她的唇畔落下亲吻。
直到祂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那些‘小家伙’追上来了。”,迪克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最后将她的睡颜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不管你是否与这个世界的我相爱,我都能无比自信地说——
无论在任何一个有你我的世界,我都比任何人更爱你。
他看着那些随着雾气出现的怪异,抽出了身后的短棍。
“不要!”
第二天,猛地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的阿丽亚娜怔怔地看着眼前自己熟悉的公寓和房间摆设,缓缓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面颊。
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她不知道为什么,潸然泪下。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那没有双翼的天使在她面前降临。
但梦醒之后,美梦如同碎裂的泡沫一般了无痕迹。
再不见她所爱。
多日以后,她在街道上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几乎能震颤她灵魂的声音——“阿丽安!”
她猛地回过头,然后忍不住心里巨大的失落感,竟然哭了出来:“对不起,格雷森先生,我并不是……”
迪克本来觉得有些尴尬,他自从在哥谭大学的新生欢迎会上见到这位学妹的一瞬间就堕入了爱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来得气势汹汹,但是奈何人家有未婚夫了。
那种暗恋之情只能一直压在心头,今天在街道上走着,突然看到了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头喊过无数遍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出现在他脑海中,宛如镌刻在灵魂上的呼唤,脱口而出。
他本来还在尴尬,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不要计较他突然喊那么亲昵的称呼,但在看到她流下眼泪的瞬间全部变成了心痛和手足无措,他只能不断地用手指擦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小孩子咯咯笑着,指着电视上的新闻说:“是夜翼!”
迪克的尴尬之情在这一瞬间飙升至顶点。
但奇迹般地,他喜欢的人停止了眼泪,顺着小孩子的声音看过去,电视上,布鲁德海文的夜翼正用钩锁飞跃城市上空。
“你很喜欢夜翼?”迪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他看到心上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宛如春天盛放的花朵般美丽:“嗯,他是我最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