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将来 御花园里人不算多。 ……
御花园里人不算多。
容朗拉着李希言熟门熟路找了个湖边的假山就钻了进去。
假山之间,有一块略微凸起的大石头
“就这儿……”
他坐靠在上面,摊开手臂,让她躺上来。
“快来。”
李希言枕着他的胳膊躺下。
一躺下,她就明白容朗为什么要带着她来这儿了。
假山正好挡住风,上面却是空的,正好能望见一片纯粹的夜空。
因为四周假山的遮挡,这里看不见宫宇也瞧不见人为搭建的灯楼,只有满天的星子。
很像,在山上的时候。
“清净吧?”
“嗯。”
“那年,先皇后不知道又发什么疯,把我捉去宫里打我,一个小太监帮我跑了出来,我跑来跑去恰巧就躲到了这里。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以后带你一起来……”
那是他在无尽黑暗时的幻想,没想到也能实现。
李希言原来就听师父提起过先皇后的暴行。
之前是不忿,可是这暴行的对象是他的时候,她的心疼就变得十分清晰,像是针扎在心尖上,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掌放在他的胸口。
“我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
“她是我杀的。”
容朗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是怕她逃走一般。
“当年,三哥的生母被她害死了。三哥身体本来就不好,见了他母亲的尸体直接大病了一场。她却故技重施,向先帝建议,让三哥去寺庙里为亡母修行。三哥去了,肯定会死。我们只剩下四个兄弟了……”
他顿了顿。
“我将她的仇人调去了尚服局。那个人很有本事,在她的脂粉里下了毒……准确说只是一样不起眼的东西,加重了剂量。半年后,她果然病倒了,没多久就死了。看到她的尸体,我很开心。只是……我知道该死的不只是她……”
先帝,那个他所谓的父亲更该死。
“他真是足够残忍。先皇后责打那个宫人,本就是因为那宫人怀了身孕。可是先皇后死后,他却坚持要杀了那个宫人,连带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留……”
李希言听得不由紧张了起来。
“那……那个宫人?”
“母亲早就防着呢,将她送出宫了,孩子还在,她也活的好好的。”
“陛下为何没有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她不愿意再进宫了,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那个男人再扯上什么关系。于她而言,所谓的临幸不过是□□。”
咚咚——
“嗯……该回去了。”容朗不情不愿起身,抱怨道,“唉……开了年我就要开始忙活工部的事情了……”
李希言看他一副懒模样,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反正也没事做,帮陛下分担分担。”
容朗抱着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
“怎么没事做啊,我还要准备成亲呢。”
“你不是都准备了那么多年了么……”
这个消息是张锦告诉李希言的。
容朗换了个理由:“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我好伤心。”
“干脆你让陛下叫你来管绣衣司?”
容朗松开手。
“我倒是想。可是你看看那些人,就我们俩赐婚,他们都一副我要造反的模样,真是让人生气。”
他刚刚没表现出来,是因为在兴头上,没顾得上而已。
可是现在……
他那个外公都拉着一张脸。
“我记仇了。”
“这样不挺好的嘛。”
容朗想了想:“确实。”
二人钻出假山,往宴席上走,路上还有不少出来透气的人。
他们看见二人都愣了一下,旋即还是硬着头皮上来贺了喜。
容朗照单全收。
管你心里怎么想,嘴巴上还要奉承我肯定难受死了。
然而只有一个人就站在二人前路,倨傲地背着手。
是宋国公。
容朗捏了捏李希言的手,让她放心。
“外祖父好。”
“下官见过宋国公。”
宋国公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李希言。
“李少使风采依旧。”
语气里满是嘲讽。
不就是暗骂李希言勾引了谁吗?
容朗挡住:“外祖父才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年纪一大把了,还爱管闲事。
“你倒是护得紧。”
“不护着自己未来的妻子护着谁啊?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容朗笑着说道,“您说是吧?”
自己这个外祖成了外人!
宋国公被怼得胸口发闷。
“对了!外祖父你还没对我贺喜呢,是不满意陛下赐婚吗?”
容朗大喇喇嚷了出来。
旁边的禁军身形都晃了一下。
宋国公喘着气。
“怎么会!”
容朗抄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宋国公咬牙:“恭喜你们二人。”
他眼神闪了闪,忽然笑了。
“李少使既然嫁进来皇家,日后要为王爷开枝散叶,做好妻子的本分。”
老东西!
李希言后退了一步,把空间都留给容朗发挥。
“我生不了。”容朗一脸正色,“之前观空大师给我瞧过了,因为被先皇后折磨,我子嗣艰难。外祖父你不是知道吗?怎么还拿这事情刺我心?”
李希言有点没跟上思路,眼睛都瞪圆了。
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宋国公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什么时候有这事?他完全不知道啊!
旁边的禁军:这是什么惊天八卦,好想捂住耳朵……
容朗悄悄给了李希言一个眼神。
快配合我啊!!!
李希言这才回过神,拉住他。
“王爷,不提这事,不生气。”
这干巴巴的安慰反而更像是坐实了这事情。
宋国公摆摆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你怎么胡说……”李希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这话也能乱说?”
容朗和她耳语:“我行不行……你知道不就行了,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别老耍流氓……”李希言掐住他的胳膊。
“疼!”容朗扭了几下。
李希言动作一顿:“你玉佩呢?”
容朗低头看了一眼。
“没事儿,一个玉佩,正好。”
“也好。”
“少使……”关风和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拽住住李希言,“快,出事了,去救场!”
宫宴的现场十分沉寂。
皇帝脸黑如锅底,一向笑脸的皇后都垮下了脸。
夫妻二人面前跪了三个人,站着一个人。
李希言看清了这四人的模样,耳朵都响了一下。
这是什么组合!
站着的端庄文静的女子是万娘子,她一脸哀伤,时不时抹抹眼泪。
跪着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卫川,一个是狄澄。
卫川头发有些略微的凌乱,腰板打得笔直。
很好,自己的人没伤着就行。
狄澄就没有这样体面了。
外衣不见了,就穿了一身中衣,中衣的领口还被撕开了个大口子,脸上也是乌青,明显是被拳头砸的。
他身边的女子也衣衫不整,但是李希言并不认识。
想到万尚书的表现,皇帝偏心眼了。
“万娘子,你先说。”
“是……陛下。”万娘子手一放下来,就露出来脸上的巴掌印。
“小女在御花园不慎撞到二人在……本来小女只想离开,没想到被狄澄发现,他一见小女就二话不说挥拳而来。小女大声呼救,才得卫校尉相救。”
她和狄澄是未婚夫妻,如今这个狄澄和他人在御花园苟合,被撞见了还打人……
皇帝感觉眼前一黑又一黑。
卫川也立即证明道:“臣在御花园陪太妃们游玩正听见了呼救声,赶去的时候万娘子已经被打倒在地。这些,太妃们也瞧见了。”
有一个太妃正是万家人,自然是要为自己人出头的。
“陛下,万娘子和卫校尉所言句句属实。”
狄澄的父亲是狄典的堂哥。
他朝着狄典使眼色求助。
狄典急忙转过头,当作没看见。
儿子教成这样基本也废了,别沾着他了。
万尚书走了出来。
“陛下,此事还是交给臣两家私下解决吧。”
狄澄的父亲见状上前求饶。
“犬子不肖,臣这就带回去责罚!请陛下息怒。”
二人的话是同一个意思,但是给皇帝的感觉却不一样。
制造麻烦的想要息事宁人,受了委屈的还知道顾及自己颜面。
他向来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
“狄澄杖责五十,关进去好好清醒清醒。这个……皇后处置。”
处罚女子的手段自然不一样。
皇后说道:“带回家去,好好抄写佛经。”
那女子的家人这才出列。
竟然是工部于侍郎家的。
“臣遵旨。”
闹出这种丑事,皇帝也是扫够了兴致,带着皇后拂袖而去。
连瑞王都不敢追上去。
晚来一步的寿王和汉王还有豫王都傻眼了。
“这是……”
瑞王跑过来和他们嘀咕刚刚的事情。
豫王摇头:“这些人真是,父亲和母亲一定生了大气,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刚刚阿爹脸都黑成锅底了。”
“那个狄澄也真是疯了。”汉王一脸不可思议,“在御花园做那种事被自己未婚妻子撞见了还打人?”
“万娘子真可怜。”瑞王感叹,伸出脖子朝着李希言问道,“李少使,帮帮万娘子呗。”
李希言看了他一眼。
“陛下已经罚过了。”
“可是万娘子还是吃亏了啊。”
李希言转身就走。
“傻子。”
容朗也拍了一下瑞王的脑袋:“让御膳房给你炖几个猪脑。”
补补脑。
京郊的山谷中。
男子手里拿着一枚田黄色的玉佩晃悠着。
“我还真有些不忍心对他动手了……”
第142章 第九案:太庙案 祭祀惊变 ……
宫宴上的闹剧,以万家人将定亲礼砸的稀碎扔在太原郡公府为结果。
而太原郡公家也做出了反应。
狄澄被送去外地,袭爵的人变成了次子。
“那……于侍郎家呢?他那个女儿不是和狄澄搞在一起了吗?”瑞王突然探出头。
坐在值房里的李希言直接站了起来。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带着暗卫呢。”
瑞王缩着脖子走进来,嘴里还是问着:“于侍郎家呢?”
苗青只能回答道:“于家也是真厉害。狄家本来想要让二人干脆结亲算了。没想到于侍郎直接把女儿送走了,还说什么是狄澄强逼了他的女儿。陛下被烦透了,今早就卸了狄澄所有官职,还勒令太原郡公在家里好好反省。”
他说完继续补充:“当事人之一的卫川同僚此时正在万家做客。”
李希言“啧”了一声。
傻人有傻福。
“这次多亏了卫川呐!”瑞王感叹,“要不是卫川,万娘子说不定就被他们打死都有可能。”
苗青抱拳:“属下告退。”
李希言摆手:“下去吧。”
下去慢慢笑。
瑞王继续说道:“李夫子你说这事儿会利于二人结亲吗?”
“结亲?那万娘子定然会在家里气得跳脚。”
“有什么好生气的?卫川可是救了她诶!虽然二人之前有仇怨……”
李希言拍他脑袋:“你自己想一想,以万娘子的武功,还需要卫川来救?”
她把卫川都能吊起来打,好吗?
瑞王这才反应过来。
“那她怎么……狄澄有那么厉害?”
“她把狄澄弄死,毁尸灭迹都行。”
瑞王终于面对了现实。
“那她为何要……”
“多半就是她早就知道那个狄澄和于娘子的事儿,故意设的局。不然狄澄再蠢也不会在御花园就和人苟合,事发时,万太妃也不会那么巧合就在附近。”
李希言说完嘱咐道:“这事儿你别说出去,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可是……她就不怕绣衣司的人说出去吗?”
“知道她有武功的人都和卫川关系好,为了搞黄她和狄家的婚事,我们都不会说出去。”
“那卫川知道吗……”
“不清楚,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李希言转移了话题,“你今日又跑出宫做什么?”
瑞王动作变得忸怩起来。
“我来找椒椒姐……你知道她现在住那儿吧?”
李希言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我就是想着她……她不是才来嘛,给她挑了些东西……”
“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瑞王低头:“不知道……”
他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椒椒姐就不会理会他了……
“她家亲戚是太府寺寺卿的那个继室夫人。”
“嗯……我去问她……”
“不需要你照顾。”
“你就是不愿意让我见她!”
“男女授受不亲,你以什么名分去?”李希言提醒道,“小殿下,陛下马上就要封你为太子了。”
瑞王一下没了声音。
“说来。”李希言忽然问道,“你当时为何要离宫出走?”
《礼记》载:“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礿,夏曰褅,秋曰尝,冬曰烝。”
本朝遵循了周朝的礼仪,每年四时的第一个望日皆有祭祀。
而今年夏礿的祭祀格外隆重。
只有因为今年还有三年一次的祫礼。
祫礼是指将被毁庙的祖先的牌位移到太祖所在的太庙中,作为配祀的对象,与太祖共享后人的祭礼。
是而,在刚刚被修葺了的宗庙里,放着几个崭新的牌位。
大臣们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康王、衡山王、辽王、渤海王、梁王……
五个“逆贼”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宗庙中。
前面,重重吊垂的帷幕下,皇帝正在上香。
太祖高大的坐像四周点满了蜡烛和油灯,神像就这样俯视着他们。
他们不敢有什么异议,也不愿意有什么异议。
大家都是先帝朝过来的人,对于五王叛乱的事情只觉得惋惜。
祭祀的流程完毕,皇帝转过身,一旁的皇后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先帝向来仁德。康王等人虽然犯下谋反的罪行,但是终究是先帝的亲叔叔和亲兄弟。人死账消,都是一家人,想必先帝也不会再去计较他们的过失。”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先帝仁慈?
他但凡当初多做点人事,五王也不会被逼得谋反了。
当然,这到底是个好理由。
众人只附和道:“陛下圣明。”
皇帝解释完合祭康王的等人的理由后,才让人开始读祭文。
祭文最是冗长,人人都听得眼皮子打架。
李希言垂下头,悄悄眨了眨眼睛,也算是偷个懒。
困……
正在这时,一道吱呀的异响让她瞬间清醒。
什么声音!
她抬起头,神像已经摇摇欲坠,正朝着前方倒去。
而前方……
“陛下小心!”
一声惊呼,所有人混沌的脑子都醒了过来。
“陛下!”
“爹!”
“阿爹!”
李希言想要冲过去,可是神像已经倒了下来。
帝后二人都被砸中。
整个太庙瞬间乱作一团。
“快!”瑞王拽住一个护卫,“先搬开神像。”
护卫们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合力去搬神像。
神像搬开。
帝后二人皆趴在地上,而地上……还有一摊血。
瑞王立即上前,皇后撑着左手爬了起来,头上的钗环掉落一地,右边袖子上都是血。
“陛下……陛下。”她拉住瑞王,满脸仓惶,“陛下好像被砸中头了……”
“这些血?”豫王面露担忧,看看皇帝又看看皇后。
“是陛下的。”皇后靠在瑞王怀中,右手照常甩动了一下,“陛下……”
果然,如她所言,皇帝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医!快传太医!”
紫宸殿外。
大臣们跪成一片,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昏迷了……
而他们所听到的风声……
册立太子的诏书还没有宣读。
如今又有两位皇子……
殿内的气氛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帝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很轻。
皇后坐在床边,一身狼藉也没有去清理。
他们是夫妻,他出了事,她怎么顾得了其他?
豫王和瑞王一左一右站在床前,神情是一样的焦急。
寿王坐在椅子上,一脸焦躁,不住地望着,
汉王急得在旁边走来走去。
而容朗此时站得还算远。
他和李希言站在殿门口,在门缝中观察着大臣们的动向。
太医摸了又摸皇帝的脉象,犹豫了许久才下了定论。
“陛下被砸中了后脑,怕是需要休息多日才会醒来。”
皇后急切问道:“多日?具体是几日!”
太医眼神躲避,摇了摇头。
汉王嗷的一下扑在床上哭了。
“大哥!大哥你要快点醒啊!不然这大晋该依靠谁呢!”
里面的动静实在是不小,大臣们大着胆子走过来隔着门问道:“陛下可还安好?”
容朗将门关死走到床前。
“当务之急是要先定下监国的人选。”
众人都看向了皇后。
“这没有问题。”皇后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是要给大臣们说清楚。”
瑞王上前扶住她向殿门口走去。
大殿外,大臣们目不转睛盯着开启的殿门。
皇后站定,挥开了瑞王,站得笔直。
“陛下还需要静养。”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皇后殿下,那监国的人选?”
“陛下本就决定了立瑞王做太子,只是还没有宣读诏书罢了。如今陛下昏迷不醒,自然是由瑞王监国,长乐王辅政。”
诏书的内容三省的官员是提前知情的,是以几个宰相都没有意见。
“不可!”工部的于侍郎站了出来。
皇后温和的双眼微眯。
“于侍郎有意见?”
“瑞王年幼,怎能担起重任?况且瑞王是皇后殿下所出,殿下自然偏袒。如今殿下空口白牙说这是陛下的诏书,焉能服众!”
皇后哼笑一声:“中书令,你来告诉他,立太子的诏书是什么?”
“是。”中书令转过头,“皇后殿下所言句句属实,三省早已收到了陛下的命令,起草了诏书,只是等着在祭祀结束之时宣读罢了。”
“那诏书呢?”
“诏书已经由陛下亲自保管。”
“中书令,你的老师可是皇后的兄长啊~”于侍郎话里带刺。
“你没有师门故旧?”中书令的性子本就不好,“天生地养狗教出来的?倒也正常,也就你们于家家风不正,才教出那样的孩子,和别人定了亲的人搅和在一起。”
这话就说重了。
容朗出来说道:“论起大义名分,瑞王是嫡长子,况且陛下早就提过要立瑞王为太子。于侍郎,难道本王还要偏袒谁吗?”
两个都是他的侄子。
女儿闹出来没脸的事情本就是他的死穴,又没有其他人声援他。
于侍郎只能忍下气,不再开口。
瑞王这时候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开始安排起事务。
“父皇这边由母亲和豫王还有寿王汉王二位王叔轮流照料。朝堂之事,还是照旧,只是凡事要先请示本王和长乐王。太庙神像倒塌之事,由绣衣司的李少使负责调查。”
众人都没有异议。
“臣遵旨。”
第143章 谋逆 瑞王才接手政务,容朗自……
瑞王才接手政务,容朗自然是要从旁协助的。
李希言带着苗青和卫川直接去了太庙调查。
看见眼前的场景,她有些恍惚。
今早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肃穆。
可是不到半日的功夫。
原本高立的神像已经倒塌,被摔得碎成了几块。
摆的整整齐齐的蒲团也被弄得到处都是。
就连摆着的牌位都受到了波及,掉下来几个。
负责的宫人解释道:“瑞王殿下吩咐过,不许我们动现场的任何一个东西,所以有些乱。”
“你们先下去吧。”
李希言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祭祀的时候,皇帝身边只有皇后,身后是几个亲王,其余的大臣距离更远。
宫人是不被允许在身侧的。
应该就是神像自己倒下的。
她走到神像的碎片面前,伸出手去拿起查看。
苗青和卫川也走了过来。
“少使,神像是怎么塌掉的?”卫川发问。
“摇晃了两下,然后就向前倒下了。”
神像是泥土所塑,外面用生漆金箔装饰。
即使碎掉,也是一块一块的土块。
夯实的土块怎么动手脚?
李希言站起身,看向放置神像的台子。
台子有问题?
她走到台子面前。
台子是紫黑色的,表面光滑似缎料,又如同玉一半温润,可惜此时已经已经碎成了两半。
卫川出言道:“这台子是正经紫檀木做的。这木材最是厚实,断成这个样子,定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李希言摸着木台的断口。
断口有些滑,一点儿都不划手。
她猛然发觉了问题。
“火折子。”
苗青立刻摸出火折子打燃递给她。
拿着火折子,将火苗对着断口处。
火焰的灼烧下,断口处忽然滴落了几滴液体。
“是蜡。”
卫川惊呼:“木台本来就是坏的!只是有人用蜡和着胶把它黏了起来!祭祀的时候,木台四周点燃蜡烛和油灯,温度上升,蜡就会融化。”
“本来就损坏了的木台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神像就这样倒塌了!
“这些都是工部在负责?”
李希言转身就要走。
“我去找容朗问问。”
这次修葺太庙的事情是他主持的。
走到门口,她脚步忽然顿住。
“工部啊……”
卫川迷惑:“怎么了?少使?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只是……”李希言看了一眼四周,“陛下如今还昏迷着,绣衣司一定要保证不出乱子。”
“属下明白。”
“卫川,万娘子的武功很好,到时候人手不够,你可以叫她来帮忙。”
“她?”卫川脸一下红透了,“你说她干嘛呀……”
李希言挑眉:“就当是让她报答你……在御花园的恩情。”
卫川皱了皱鼻子:“你还说呢……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你们都不提醒我……”
苗青无言:“提醒你干嘛?你得偿所愿开心的不行好吧。”
见两个下属又要斗嘴,李希言又吩咐了一句。
“我后面还有事要万娘子去办才嘱咐你的。”
“我是被坑了好不好!”卫川和苗青说完敷衍点了下头。
李希言扭头就往宫里走去,背后还传来了二人的争执声。
“你别装了啊,你这脑子也会被坑?我看你就是开心的不行。”
“姓苗的!”
……
紫宸殿外殿。
李希言将查到的情况一一说出。
“有人在木台上动了手脚。”
容朗自知是自己负责这些事情,回忆着。
“这些事情……是于侍郎在负责。当时他说那木台边角损坏了,就去新换了一个。”
中书令想到之前和于侍郎的争执,立即下了决断:“应该马上审讯于侍郎!此人今日上蹿下跳,神像损坏的事情又和他有关,实在是可疑!”
另外两名宰相也很是同意这一点。
不说本就有诏书这回事,就光说皇帝对皇后这么多年的情分,瞎子都看的出来,太子到底会是谁。
男人对孩子的态度取决于他对孩子母亲的感情。
大皇子生母就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婢女,生了孩子就死了,随便追封了个妃位就了事,皇后可是独宠至今啊!
大家都是男人,皇帝对于立嗣的想法是什么都清楚的很。
喜欢一个女人不就是要让她做自己的妻子,让二人的孩子继承家业嘛。
于侍郎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异常极了。
显得他特别没脑子。
瑞王和容朗也点了头。
李希言领命:“下官这就去办。”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
李希言直接在于侍郎散值的路上把人打晕带去了绣衣司的刑房。
过来一个时辰,于侍郎才悠悠醒来,后脑的疼痛让他瞬间惊起。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前面似乎有金光闪烁。他定睛一看。
“李希言!”他指着对面的李希言,满脸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希言面色未变,一脸冷静。
“今日,本官去查看了神像倒塌的缘由。”
她举起手里的灯,照了照面前的地面上。
地面上放着断裂的木台。
“这木台被人劈开后,又被胶加上蜡黏合。从外观上来看,似乎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只要祭祀的时候点燃了四周的蜡烛,粘合的蜡融化,木台就会不稳,沉重的神像也会倒下。”
她手里的烛台动了动,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也扭曲了一瞬间。
“于侍郎,你怎么看?”
于侍郎头上已经全是汗水。
“回答我!”李希言骤然大声喝问。
“定然是下面的工匠,做坏了东西,为了不被惩罚才欺上瞒下。”于侍郎越说底气越足,“这些人惯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骗三岁孩子的话吗?”李希言被他拙劣的狡辩弄得又气又好笑,“谁家粘东西用蜡?”
“这……”
“一个木台需要几名匠人一同制作,制作后还有数名官员层层检查才能到你手上再运往太庙放置!要真是他们做的,早就被检查的官员查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于侍郎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本官今日来问你,还只是寄希望于你能说几句实话,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于侍郎突然大骂。
“我就是要杀了那个狗皇帝!是他!他让皇后责罚我的女儿,才害得我的女儿在京城里待不下去!我只能把她送回老家!”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陛下和皇后殿下并未重罚。”
“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我的女儿就是我的命根子!”于侍郎眼泪流下,却还是在笑,“我的夫人走的早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表妹,我本就对不起她……我的女儿……”
李希言看了他一眼。
“你的动机只是这个?”
于侍郎一顿。
“若是为了报复,你为何没有对狄澄下手?”李希言嘴角勾起,嘲讽道,“把谋逆的事情说成为了女儿,你可真是巧舌如簧。”
“对。”于侍郎忽然认了,“我就是谋逆,怎么了?”
“为何谋逆?”
于侍郎此时一副大无畏的模样,直接盘腿坐了下来,闭着眼睛,老神在在。
“难道还真是为了你的女儿?”
“李少使没有父亲,没有受过父亲的疼爱。自然是不能理解的。”于侍郎张开两条腿,萁坐着,好整以暇看着她,“为了我的女儿,我的命都可以不要。”
李希言看了眼前的人许久才站起身。
“把人押去刑部大牢。”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就出了意外。
“李少使……”刑部尚书真觉得没脸见人。
“您让我过来不会是因为于侍郎的事情吧?”
刑部尚书长叹一口气。
“您先进来看看吧……”
他带着李希言往天牢的方向走。
“今日一早……狱卒就发现人死了。”
李希言心里一颤。
果然……
“怎么死的?”
“他进来的时候,我们明明已经搜过身,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绳子,自己把自己勒死了。我想着到底是你送来的人,就想着还是先请您验一验。”
“自己把自己勒死?”
“是。我也知道这说法离谱,但是你看过就明白了。”
走下梯子,往地面下走就是刑部的天牢了。
今日的天牢格外亮堂些。
直走到尽头就是关押于侍郎的牢房了。
一走过去,就能看见于侍郎的尸体就坐在靠着牢门的位置,一根绳子穿牢门的缝隙套在他的脖子上。李希言先是查看了绳结的形状,是个普通的死结。
没有问题。
容朗不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验尸。
死者的脖颈处有几道绳子勒出来的索沟,上面还布满了抓痕。
这和自杀的表现是完全一致的。
出于谨慎,她还是仔细看了看。
口唇面色青紫,双眼上翻,舌头外吐。
“确实是自缢的,只是……”
刑部尚书感叹:“于侍郎怎么想的?这样勒死自己多痛苦啊。”
李希言抬头向上看。
刑部天牢的牢房上方没有横梁。
“或许是因为找不到地方吊死吧?但是……绳子哪儿来的。”
就算是他想着自尽,也不会随身带着绳子。
“看守的狱卒在何处?”
她说完,一个年纪不小的狱卒才战战兢兢走上前。
“属下见过李少使,昨日是属下在看管。”
“可有人进入过?”
狱卒抬起头,畏惧地缩了缩脑袋。
“没……没有……”
“当真没有?”
“没有!”狱卒连连摇头,“天牢里送饭都是属下们代劳。昨晚于侍郎进来的晚,连饭都没有送过一次。”
“杨尚书。”李希言这就准备离开。
刑部出的事情,刑部的主管官员不开口,她也不好插手。
“这事情你就先查着吧。”
“长乐王那里……”
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会如实禀告。”李希言还是公事公办的意思。
她不愿意再多言,以免这个滑头的杨尚书再说什么求情的话。
“下官告辞。”
“诶诶!”
她走得飞快,杨尚书也拉不住,只能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唉……”杨尚书心里憋着气,看着这鹌鹑似的狱卒更是火大,斥责道,“你看看你们!天牢啊!都看不住一个人!”
这下好了,他和瑞王长乐王都关系平平,于侍郎之死,定然是要拿他开刀!
“大人……”狱卒试探着开口,“其实昨晚有人来过。”
“那你刚刚当着李少使的面怎么不说!”
“就是因为当着她的面,属下才不敢说啊……”
“什么意思?昨晚来的是什么人?”
“是……户部的……徐令诚。”
第144章 囹圄 紫宸殿内。 ……
紫宸殿内。
“你说什么!”皇后怒然作色。
“回禀皇后殿下。”刑部尚书怯怯地瞄了一眼一旁面色不明的瑞王,才说道,“臣本来也不敢妄下断论,但是……徐令诚是长乐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
他趴下身:“臣不敢多想,只能请二位殿下拿主意。”
瑞王盯着他许久,露出一个浅笑,满是杀气。
“好,很好。”
皇后抚着起伏的胸口:“陛下待二人不薄啊!原本以为长乐王是真心喜欢李希言,如今一看……”
“这也是臣所担忧的,绣衣司本就有人手在宫闱之内,如今又与长乐王关系匪浅。二位殿下一定要慎重。”
“算你忠心。”瑞王思量了一二,“这事情要绕过绣衣司。你去,让中书令过来。”
“是。”
“本王就要看一看,斩断了绣衣司这条臂膀,他容朗还有什么办法!”
四月二十八。
这是皇帝昏迷以来,第一次规模较大的朝会。
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来了许多,外面的皇宫的护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绣衣使的官职特殊,一般都是皇帝直接下达命令,极少上朝。
只是因为太庙神像倒塌的事情加上于侍郎之死,李希言作为负责的官员还是被召参与了这次的朝会。
她将事情的缘由一一说清。
“于侍郎是自杀?”
“是,并未他杀的痕迹,但是他自尽所用的麻绳是个疑点。”
瑞王一笑:“不算是疑点,杨尚书,你来说。”
“是。根据看守的狱卒所言,那晚,户部的徐令诚徐员外郎曾经进去过一次。”
徐令诚?!
容朗和李希言齐齐看向他。
他去天牢做什么?
徐令诚低着头,岿然不动,就像提到的不是他一般。
与此同时,朝堂其他人的目光或明显或隐蔽地集中在了二人身上。
徐令诚的事情谁不清楚?
那么年轻就能爬上户部员外郎的位置,不就是因为他是长乐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吗?
“狱卒?”瑞王说道,“事关重大,将那狱卒交上来和徐员外郎对质。”
“是。”
狱卒明显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片刻后就被引进来殿中。
“下官见过殿下。”
狱卒规规矩矩行完礼,垂首站在殿中。
“于侍郎是你在看管?”
“是。”
“杨尚书说,昨晚只有户部的徐令诚去见过于侍郎?”
“是。昨晚快到子时的时候,徐员外郎穿着一身黑斗篷来了。下官本来是要拦他,但是他却说是有户部的公事要寻于侍郎问话,说几句话就走,还给下官出示了自己的令牌。下官就让他进去了。他进去就就问了几句,说是户部借他们运货的马车要归还给谁。于侍郎说让他找崔郎中即可。然后,他就走了。”
李希言问道:“本官四月十六一早问话的时候,你为何对此隐瞒不言?”
“我……”狱卒一脸畏惧,“徐令诚是长乐王的人啊,你又和他是未婚夫妻……”
他朝着瑞王说道:“不是下官刻意隐瞒,下官不敢说……怕……”
瑞王直接对着徐令诚发难。
“徐员外郎,他所言可否属实?”
徐令诚出列。
“回殿下的话。户部确实有借过工部的马车。但是此事并非是下官负责。下官没有去过刑部大牢?”
“那四月十五晚子时你在何处?”
“那个时间,下官自然在家中。”
“有谁可以为证?”
“下官的夫人……”徐令诚说完也反应了过来,妻子的话是不足采信的,他抬起头,“退一步说,即使那晚下官真的去过刑部大牢,那于侍郎之死和下官有什么关系?那狱卒不是说他一直在旁看着吗?”
狱卒答道:“下官虽然在旁边,可是谁知道您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啊。”
带进去一条绳子,多简便的事情。
“令牌可以造假。”徐令诚据理力争,“狱卒那日并没有看清来者的脸,凭什么就凭一个令牌笃定来者就一定是臣?”
狱卒咬了咬牙。
“下官还有证据!”
他一下跪了下来,像是要拼命一般。
瑞王瞥了他一眼,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你还有什么证据?”
狱卒从怀里摸出一枚田黄玉玉佩。
“这是那日徐员外郎离开时不慎落下的,下官在第二日收拾于侍郎尸体时才发现的。”
田黄玉!
是皇室的象征!
众人都忍不住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容朗。
容朗也惊讶了一瞬,旋即坦然道:“这枚玉佩是本王的,只是早在正月十五晚上的宫宴就遗失了。”
“皇叔。”瑞王直视着他,“空口无凭。”
“怎么?你怀疑是我冒充徐令诚去杀了于侍郎?”容朗直接大喇喇地问了出来。
“不是怀疑,而是合理推测。”
瑞王淡然自若的模样有几分像是李希言。
“徐员外郎,你有何解释?是你冒充长乐王,还是你被谁冒充了?”
徐令诚垂下肩膀,跪了下去。
“下官那晚真的没有去过刑部天牢。那晚,臣的夫人因为怀有身孕,闹着睡不着,在岳母房内睡下,臣那晚被岳父叫去喝酒了。一直没有出过家门。”
“那你的令牌呢?作何解释?”
“是……”徐令诚顿了顿,“是因为……长乐王殿下要走了臣的令牌!”
“胡言乱语!”李希言实在忍不住了,“容朗要你的令牌做什么!”
“李少使,明明当时你也在……”徐令诚一脸惶恐,“当时,你们说要令牌做些事情,让我不要多问,我就没有再问。”
“本王对你有恩。”容朗气得满脸通红,“你竟然设计陷害本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是,王爷和李少使对臣有大恩。可是……臣也不能替殿下背上这样的黑锅啊!”徐令诚磕了一个头,“王爷对臣的恩情臣就是来世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一二。可是,臣如今家有怀孕的妻子,若是真的背上这个罪名,臣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办?难道要靠我那年迈的岳父岳母吗!殿下!陛下待您不薄,还是您的亲兄长。您回头是岸啊!”
事情的发展让大臣们都害怕了起来。
容朗不说……李希言可是绣衣司的人啊……
他们小心翼翼地张望着殿外,这才发现今日的殿外没有绣衣使的身影。
一个都没有。
难道……
“来人!”瑞王一甩袖子,“将长乐王和李希言立即拿下!”
一身黑甲的护卫从殿门口鱼贯而入。
这是皇帝的暗卫。
大臣们几乎没有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不由闪开,让出一条路。
进殿是不能带刀的,但是二人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李希言一掌打开一个暗卫。
“瑞王殿下!是这个狱卒蓄意陷害!长乐王若真是要去杀人何必亲自去,还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瑞王站在暗卫身后,一双眼睛毫无温度。
“是被陷害还是百密一疏?”
“瑞王殿下!”李希言一脸不可置信,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李希言!你还敢抵抗!他容朗可以什么都不顾,你呢?你连国师府和你绣衣司的下属都不顾了吗!”
瑞王大声的呵斥让李希言慢慢停下了动作。
她确实不敢……
身边的暗卫立即将她捆了起来。
大家都很忌讳她的武功。
只剩下一个人的容朗独木难支,很快就被反扭住了胳膊。
瑞王得意一笑:“把这两个逆贼关入刑部天牢!听候处置!”
刑部天牢。
二人被关在相邻的牢房。
容朗靠在两间牢房共同的墙坐下,理了理微乱的头发:“我不该和你订婚的,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容朗摸着腰间,“看来那晚我的玉佩是被人捡去了,才设计害我。”
“是我教的好学生。”
“若是你没有和我订婚,就不会被搅进来了。”
容朗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狱卒。
“你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国师会救你的。”
“推不了。”
“他的目的只是我。只要你和我没有了关系,他就没必要杀你了。绣衣司的人也会救你。”
“绣衣司?谁?关姐吗?她来劫狱还差不多。你别再说了。”李希言的语气很平稳,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话,“同年同月同日死罢了。”
“姐姐……”容朗的声音带着笑意,“你怎么说得像是在拜把子一样啊。”
“那该说什么?”
“生同衾,死同穴。”
“好,都听你的。”
沉默了一瞬,容朗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松,耳边传来干草被压倒的声音,他应该是换了个姿势坐着。
“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许这样。”
李希言没有回应他,站起身在牢房里走动着。
“听说这间就是于侍郎的牢房……”
她缓缓踱步。
“真是晦气啊,才死过人的地方……”
天牢看不见昼夜变换,但是狱卒却会有休息的时间。
二人的老实让狱卒放松了警惕。
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人巡逻。
正盘腿坐着李希言倏然睁开了眼,她的眼神分外清明,锐利的眉眼中带着冷冷的光,像是能够看透一切。
她起身,弓着腰,手指在砖墙上一一划过。
一块墙砖晃了晃。
她扣住砖缝,用力将砖取了下来,砖缝中掉出一个小土块。
捏开土块,里面露出一块白色的玉石渣子。
这是于侍郎留下的信息。
脚步声响起。
是狱卒来巡查了。
李希言将砖块塞了回去,坐回了原位,等待着。
第145章 宫变 “什么?!少使被抓了!……
“什么?!少使被抓了!怎么可能!瑞王……还有长乐王呢!”苗青一把扯住了来通知他们的温潇。
温潇却老神在在,轻声细语把今日早朝的事情说了一遍。
“难怪……难怪最近防务变动……”关风和喃喃道,“这是陷害……”
方淳听得着急:“瑞王故意陷害的?怎么会?他们关系不错啊,王爷也没有争位的心思。”
“怎么不可能?那可是皇位。”关风和嘲讽一笑,“如今陛下生死不明,他为了独揽大权自然要先对辅政的长乐王下手。”
苗青一脸愤恨:“是啊。他都忘了,当时在泸州,要不是少使……”
“好了。”温潇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有国师在,希言不会有事。你们谨言慎行,没事别出门。”
“温正使!”卫川忍不住吼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什么坐以待毙?殿下没有动绣衣司的意思。你也是快要定亲的人了,稳重些。”
温潇说完转身离去。
“那长乐王怎么办……”方淳弱弱地说道,“国师能保住少使,保不住长乐王啊。”
众人早已经把容朗也当成了半个自己人。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卫川毫无风度地在屋内乱转。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谁!”卫川着急着,语气也不太好。
外面沉默了一下才有声音响起。
“是我。”
“你怎么来了?”卫川语气一下软和了下去,连忙去开门。
来者是个端庄静美的女子,正是万娘子。
她一进来,见众人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沉。
“是出什么事了?”
她的大伯万尚书还未散值,对于今早的事情,她自然还不知情。
卫川关上门,让她坐下才说道:“少使和长乐王被抓去刑部天牢了!”
“什么?!”万娘子霍然起身,一脸惊异,“谁下的令?”
“自然是瑞王。”
万娘子微微摇了摇头,又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刑部的杨尚书说是看守于侍郎的狱卒告发,于侍郎死前徐令诚去看过他。徐令诚最开始不认。后来那狱卒竟然拿出了长乐王的玉佩,说是在于侍郎的牢房里捡到的。徐令诚一下就换了口风,说是长乐王拿了他的令牌冒充他去的。”
“于侍郎是怎么死的?”
“少使亲自去验的,是他自己把自己勒死的。问题就在那个勒死人的绳子上。于侍郎被关押前是有被搜过身的,不可能还能带着绳子。那绳子只能是别人带进去的。如今,谁是那晚去看过他的人谁就是指使他谋害陛下的人!”
万娘子再次确定道:“于侍郎真的是自杀?”
“是。”
于侍郎的死很重要,刑部和绣衣司都验过。
“这……不对啊……”万娘子皱着眉,“于侍郎也算是被陛下重用的人,好好的,他为何要谋害陛下?而且最后还以如此惨烈的方式为指使者遮掩?”
关风和说道:“他交代过,说是他为了他女儿。他觉得陛下害得他女儿只能被送回老家所以怀恨在心。”
“假话。”
关风和摊开手:“那日我就在旁边,他只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的女儿,还说什么为了他的女儿命都可以不要。少使也认为他是在说谎,可是他除此以外就什么都不说。”
“等等!”万娘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说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命都可以不要?”
“是啊。”
万娘子之前为了报复狄澄和于娘子,特意了解过于家。
“这话也没错。于娘子是他先前的妻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他的亡妻和他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以对这个孩子,他最是宠爱。就连他后面续弦也特意挑了个性子柔善的,生怕女儿被继母欺负了去。只是……这话在那时说就有意思了。”
关风和反应最快:“你是说……有人用他的女儿威胁他?”
“没错。”
“可是……这又如何?”
万娘子对着卫川郑重问道:“你不是说李少使让你请我来帮忙的吗?”
“是啊……”
“她当时怎么说的?你原原本本说一遍。”
“当时我们查看完放置神像的木台……她走出来就告诉我,说你武功很好,让我请你来帮忙,我问她提你干嘛,她说就当是让你回报……”卫川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御花园的恩情。还说什么……”
苗青惊呼:“她还说有要事要万娘子去办!”
“我知道了!”万娘子长出了一口气,“李少使是早有预感。”
在座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只有方淳还是懵的:“什么预感啊?怎么回事啊?”
万娘子解释道:“王爷本就是负责这次修葺太庙的人,一旦太庙出事,王爷怎么都脱不开关系。而这件事又扯到了于侍郎的身上。只有我,了解于侍郎,且那个幕后黑手对我没有防备。”
“你的意思是……”
万娘子叫婢女进来。
“于家最近有什么动向?”
婢女对答如流:“于娘子好像回来了。”
“她回来了?”万娘子站起身,“去会会她。”
于府。
万娘子坐在马车上,带着众多婢女男仆。
“砸门。”
“是!”
门被砸得邦邦响,却没有人出来,婢女问道:“小娘子,要婢子喊几声吗?”
“自然是要的。”
“是。”
那婢女站在门口扯着嗓子:“于娘子在家吗?我是万娘子的婢女,我们家小娘子来找你说话呢!”
一直没有动静的于府一下打开了门。
万娘子下了马车。
“怎么,于府不欢迎我来做客。”
仆人拱着手:“万娘子,我家小娘子还在老家呢……”
“那就找你们夫人说话。”
万娘子蛮横地带着人冲了进去。
于府的仆人想要去挡却被万娘子带来的人直接撞开。
自己家里是真丢不起这个人!
于府仆人见拦不住,只能火速把门先关了。
而口口声声说要找于夫人叙话的万娘子,直奔于娘子的闺房而去。
她带的人多,于府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气势汹汹地冲进去。
于娘子看着来者,面色瞬间变得比身上的素衣还要白。
“万……”
万娘子走过去:“怎么?妹妹不欢迎我?”
“怎么会不呢……”
“妹妹是不满意我这样叫你了。若是你当时真的被狄澄抬进门做妾,我叫你一声妹妹也不算错儿。”
万娘子一句话就气得于娘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地瞪着她。
“别生气啊。”万娘子握住她的手,一脸故作出的悲伤,“听说于侍郎去世,我才赶来安慰你的。”
她个头比于娘子大上不少,手上更是有劲儿,直接把人扯进了房内。
“我还让人带了礼物给你。于家现在困顿,我怎么能不施以援手呢。”
于娘子给她按住坐下。
“妹妹,不给我上茶吗?”
身边只有一个婢女,但是于娘子也实在是不敢得罪她了。
她只能吩咐婢女:“去,泡些茶,再上盘点心来。”
婢女一走,房内只剩下二人和万娘子的婢女。
“是李少使让我来的。”万娘子将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是有人用你威胁你父亲。等收到消息,我就会来接你。现在,需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于娘子一直视她如仇敌,只是此时她也只能放下芥蒂。
她和万娘子素不相识,勾引狄澄也是为了狄澄的地位。
二人所谓的仇怨本来就是为了一个利字,如今命都快要没有了还要利做什么。
她掏出了一张白纸:“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其余的我并不知情,府里很危险,谁我都不敢信任。我刚到老家就被人迷晕带走了,我中途醒过一次,只记得他们在京城郊外的一个山谷里停留了很久,那里有很重的药味。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中了。”
“你,小心。”
万娘子准备起身离开。
“滚!”
于娘子一把将她推出去。
“我不需要你来嘲笑我!”
门被砰得一下关上。
万娘子被推了出来,却还是笑眯眯的。
端着茶水来的婢女看见她这样吓得不敢吱声。
万娘子瞟了一眼茶水点心。
“好生精致呢,可惜,于妹妹不乐意招待我。”
她掩唇而笑,像是得胜了一样缓步离去。
五月初五。
皇帝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了容朗,瑞王在政事开始逐渐变得力不从心。
这让他变得急躁。
汉王和寿王为了容朗求情不成被他禁足在府中。
若非豫王求情,怕是二人也要挨上几板子。
宫城内外的布防也被他天天调动,闹得武将们心生怨念。
就连户部都开始闹着没钱了。
而在这一日。
宫中为了端午举行的宴会并没有停止。
大臣们的脸上出现了忧虑的表情。
怎么这个瑞王……肖似祖父?
先帝带来的阴影就这样被勾了出来。
瑞王主持宴会自然是坐在最上面。
他垂着头,脸色并不好看。
而皇后也根本就没有露面。
“瑞王殿下。”户部的郭尚书忽然上前拿着一卷竹简走到最前面。
他并未行礼。
瑞王将手上的酒杯重重一放。
“郭尚书不会行礼吗?”
“礼?”郭尚书扬了扬手里的竹简,“有人篡改圣意还稳坐高堂算是有礼吗?”
这话的指向太过明显了。
宴会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瑞王黑了脸。
“郭尚书这是何意?”
“豫王安,既贤且长,聪慧敏博,温恭孝友,温仁宽明。可册为皇太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郭尚书将诏书朗朗读来。
空旷的空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已经有敏锐的人悄悄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形。
这是……要造反啊!
第146章 对峙 瑞王还是沉得住气的。 ……
瑞王还是沉得住气的。
“伪造诏书是死罪。”
郭尚书丝毫不惧:“是啊,伪造诏书是死罪。可是,到底是谁伪造诏书呢?瑞王殿下,论德行,你对自己的亲叔叔都如此刻薄,哪里比得上豫王殿下宽仁德厚?论才干,这几年豫王殿下辅佐陛下,政绩卓著,而你呢?自你监国以来,我们户部都要拿不出粮了!等到年尾,这些大臣的俸禄都发不出来!”
“假诏书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陛下的亲笔诏书。豫王殿下,才德兼备,还是长子,立他为太子自然是正统。”
瑞王起身去抢:“拿来!”
郭尚书毫不客气地躲开。
“瑞王!你和皇后矫诏篡权,还不快快伏法!”
他一声怒斥,忽起来杀喊声,宴会场地被一群手持长刀的士兵围住。
而为首者就是一直未到的豫王。
“二弟。你不要再错下去了。”
“大哥?”瑞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为何要谋反?”
豫王温和的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淡至极的表情。
“我没有谋反,是你在谋反。”
中书令挺身而出:“都带兵围宫了还不是谋反?放你大爷罗圈屁的诏书,老子中书省都没见过的诏书是什么诏书!”
他撸起袖子,比武将还要粗蛮几分。
“老子活了一辈子啥事儿没见过。今日老子就站在这儿,看你们那个不怕死的敢动一下!”
其余的大臣虽然不满瑞王最近的行径,但是对此时变了模样的豫王更生忌惮。
犹豫之间,大部分持中不言,而三省的宰相是打死都不认诏书的。
皇帝所有的重大诏书,都是由中书省草拟,门下省覆核,尚书省执行。
立太子的诏书明明确确写的就是瑞王的名字!
门下侍中为人要文雅些。
“我们门下省接到的太子诏书上确切写的是瑞王殿下!陛下在商议立太子之事的时候,几位亲王以及三省的官员俱在!还有……宋国公!”
宋国公慢悠悠站起来。
“虽然瑞王殿下冤枉了老夫的外孙,但是,陛下确实说的是立瑞王殿下为太子。”
“什么长子?!”一个大胡子文官站出来怒斥,他是太常寺的少卿,自然是从“礼”的角度入手,“瑞王殿下才是嫡长子!你不过是个卑贱婢女所出的庶长子,还论起大义名分来了?”
宰相们连同皇帝的亲外公都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豫王却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
他抽出刀。
“杀!”
“杀什么?”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响起。
抽刀声戛然而止。
帝后二人骑着马带着一队人马缓缓而来。
皇帝不是昏迷了吗?!
此时的皇帝却面色红润,丝毫没有病色,反而是一直看似康泰的皇后右手已经被纱布裹着。
豫王手里的刀一下掉在了地上。
突然出现的皇帝,震慑了他身后的士兵。
他是皇帝,更是大晋的战神。
无人敢在他的面前动武。
“爹,娘。”瑞王没有一丝惊讶,垂首站在一旁。
“你可真是有本事,连皇宫的护卫都调得动了。”皇帝停下马,“拿下。”
身后的士兵猛然冲向豫王的队伍。
聪明的大臣们都往皇帝身后躲。
只有中书令老当益壮,捡起一把刀将准备逃跑的郭尚书扯了过来。
刀架在郭尚书脖子上,他激动得直蹦哒。
“乱党!乱党!”
皇帝所带的人都是正经的精锐,不过片刻,豫王身后就只剩下数十人。
他摔下马,用刀撑起身体。
“外面呢?我外面还有五千人马,你防的住吗?”
“乱党已经尽数剿灭,臣前来复命。”
冷冷的女声像是挟带着风雪而来。
李希言一身绣衣,疾步而行,手中拖着滴血的长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长刀在空中一划,豫王身后数人倒下。
“叛军首领原千牛卫左将军吴觉已经被右将军拿下,绣衣司接管了宫城防卫。”
她衣袍一撩,就这样跪在了豫王的身侧,像是将这个掀起宫变的核心人物当成了空气一般。
豫王忽然大笑。
原来,他一开始就步入了陷阱中。
皇帝抬手让她起来,旋即看向了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豫王。
“你,为何要反?”
这样幼稚的问题不应该出自一个成熟的帝王口中,但是他还是想问。
“我为何要反,陛下比谁都清楚,怎么不敢说出来吗?”
“朕不能传位给你是有苦衷的。”皇帝难得逃避一个问题。
豫王低低笑了:“我不过是拿回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让帝后二人都变了脸色。
“是谁告诉你的!”皇帝大声问道。
“陛下如此疾言厉色。”豫王晃晃悠悠站起来,“是怕别人都知道我是康王的儿子吗?”
现场安静了一瞬。
皇帝的表情慌乱了,语速也急促了起来。
“是谁告诉你的胡话,你是朕的儿子!”
“我不想这样活着。”豫王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嘴角流下了血。
眼前的视线变得很模糊。
“大郎!”
“大郎!”
“大哥!”
可惜,那些关于他的呼唤他再也听不见了。
宫变迅速结束。
户部杨尚书以谋反之罪论处,从他入手,还一连串拔出来许许多多的人。
皇帝都没有手软,反而比往日更严厉处置了这些人。
而那日挺身而出的几个官员均得到了封赏,中书令几个宰相本就年高功勋,直接赏赐了爵位。而太常寺的少卿才是捡了个大便宜。
直接从清闲衙门的二把手去了最肥的户部做左侍郎,代理尚书。
想是不日就要晋升。
这一点倒是比之前的事情更令人在意。
因为此人还有个极为尴尬的身份——姜皇后的堂弟。
在先帝朝也算是兴风作浪了一段时间。
“这人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容朗躺在李希言值房内的摇椅上一晃一晃,“当时,哥哥登基的时候,他为求自保反水比谁都快。所以哥哥才不好动他,没想到如今,又让他赌对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户部。”
“姜家之前得罪了不少人,姜侍郎既然有这个眼色,知道自己只能依靠陛下,也不失是一枚好用的棋子。或许,陛下就是这样想的吧。”
李希言放下笔,向后一靠,合上眼。
“陛下为何还没有处置豫王的消息?”
“哥哥这个人,心软。”容朗叹了口气。
对豫王,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自己的儿子谋反和逆贼的儿子谋反可不一样。”
“陛下已经决定了?”
“先废为庶人,等过段时间就封个国公,迁入皇陵。”
“他……真是康王的儿子?”
“是,这不会有错。当年,那个婢女是拿着康王妃的亲笔信找来的。”
“知道这事情的人不多吧?”
“除了我们兄弟几个只有母后还有张锦知道。”
“皇后殿下也一直知情?”
“嗯。”
“那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确实奇怪,他的生母当时因为怀着身孕又遭逢大变,身子一直不好,虽然后来被哥哥庇护,可这生孩子本就是过鬼门关一般的事情,他母亲生下他没几日就走了。”
“你当时去于娘子所说的山谷可算是一无所获吧?”
“动作太快了,关键东西全带走了。”容朗坐起身,抱怨道,“没办法。为了保密,我们的行动很少人知道,就连绣衣司都是临时接到的命令。”
“知情的人只有你们兄弟几个。”
“我不想怀疑他们。”
“先看着吧,陛下自然有法子。”
“也不着急了,这次也算是重创了他们培养的势力,只等他们狗急跳墙。”
“就怕他们不动。”
“少使?”卫川敲了两下门,“能进去吗?”
不怪他现在如此谨慎。
自从风波之后,容朗就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了。
天天把绣衣司都当成自己家了!
“进来吧。”
卫川推开门走进去。
瞧!这屋内都铺了地毯,到处还摆着花儿,窗帘都换了个模样。
这些就不说了,看,他这才出去几日啊,又添了个躺椅。
啧啧。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卫川这才收起打量的眼神答道:“都交代的七七八八了,那些据点的名单已经下发给了各地,不日就可一网打尽。郭尚书也交代清楚。这人就是好色上了那些人的贼船,然后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挑事儿了。不过……”
“不过户部被清算了一半?”
“是……”卫川摸着下巴,“总觉得他们一些人没说实话。”
“还记得宁大夫吗?”
“记得啊。”
“那人应该和户部有什么牵连。”
容朗插嘴:“不好查哦,当年,姜家为了掌控户部,借着五王之乱几乎是把户部都清洗了一遍。”
“我约了一个人来,问问她就知道了。”
“谁啊?”
“李少使!”
粗嘎的女声让二人卫川转过头。
“张大夫?”
来者正是张萱。
“你好呀,卫校尉。”
“还有我呢?”周霍嬉皮笑脸地跟着,他乐呵呵朝着李希言打招呼,“姐!我陪着她才从万年县回来呢。”
什么姐不姐的……
容朗磨了磨牙。
这兄弟俩真是一样讨人厌。
“姐夫你也在哈!”周霍完全没感知到容朗的敌意,热情洋溢地叫了一声。
姐夫?
容朗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他收回刚刚的话。
周霍是个好孩子,他家就周彻讨人厌!
“小周将军客气了。”
李希言翻了个白眼。
“外面那匹马是陛下赏的,王爷不可能送给你。”
“啊?”周霍面露失望。
容朗大气得不行:“一匹马而已,我再去找陛下要就是了,骏马配英雄,正适合小周将军。”
周霍飞快接话:“多谢姐夫,姐夫最大气了,和希言姐性子都是一路的。”
只要他谢得够快……
“你老实点。”李希言真怕他再继续下去,把容朗的裤子都能骗走,“站那儿不准说话。”
周霍得了马,乖乖搬了两张凳子,擦了擦,让张萱坐下,自己又坐在旁边。
卫川看了这两对,有些气闷。
他自己也能搬凳子自己坐!
“李少使,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之前我给你看的那几种药你确定和你母亲的药方基本相似吗?”
“确定。”
“那你母亲可有没有能够去掉刺青的药?”
张萱思考了一会儿:“去掉刺青?没有这种药,刺青是沾了墨汁的针扎出来的。墨汁深入皮肤表层,如果不用火烧这样彻底毁掉皮肤的办法都没有办法遮掩。”
“那可有能够祛除疤痕的药?”
“有!”
李希言忽然想起了之前宁大夫给的药罐,她起身在柜子里翻出来,递给张萱:“你看看这个。”
张萱接过闻了一下。
“这不是……”
“和你母亲的方子一样?”
“只多加了一味解热毒的五倍子。”张萱虽然不太懂朝政的事情,但是足够聪明的脑子让她有所猜想。
“这些……是不是和乱党有关?”
“是。”
张萱捏紧了药罐。
“母亲和哥哥真的去世了……”
“你母亲留下的药方可还在?”
“只有我这里有一份,姨母……姨母不可能的,她只是个普通妇人。”
抚养张萱长大的姨母,李希言早就调查过。
确实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她有自己的孩子,犯不着为了给自己的姐妹报仇而去做谋反的事情。
“我知道。”李希言握住她的手,“乱党和你的母亲应该是有些关系的,未免他们把主意打到你姨母身上。我已经让人接你姨母一家进京。”
“他们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不知道的。”
张萱松了口气。
“只是到时候又要麻烦刘姐姐了。”
自从刘椒和带着家人的谭黎进京后,三人经过李希言介绍认识,很快就成了好友。
刘椒邀请了谭黎一家在自己店铺帮忙打理杂物,而张萱则帮她研制各种脂粉。
这样张萱也能有个稳定的住处。
“刘娘子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客气太过反而显得生疏。”
“你们在说椒椒姐什么呀?”瑞王从外面探头进来。
卫川脱口而出:“瑞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出来给椒椒姐送点东西。”
他从门缝里挤出来,扬了扬手里的包袱。
“张大夫也在啊!”
张萱瞠目结舌。
“瑞王……殿下?”
第147章 步步为营 “张大夫!你听我解……
“张大夫!你听我解释!”
瑞王这才想起张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是她知道了,那她一定会告诉椒椒姐……
他还没做好准备。
周霍反应比谁都快,一把拉起张萱就跑。
“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
瑞王想要去追却被容朗叫住。
“别去为难别人!”
张萱和刘椒是好友,知道了这事儿,怎么可能让她隐瞒?
“我……”瑞王悻悻坐了下来。
李希言没有体谅此时的他的意思。
“来这儿干嘛?你事情都做完了?”
“嗯……”瑞王捏着手里的包袱,眼泪都快出来了!
李夫子果真是活阎王!
他都这样了还问他事情有没有做完!
都不关心一下他。
“东西放下,你回宫去。过段日子你的册封大典就要开始了,你应该很忙。”
瑞王捏着包袱不放:“我见她一面都不行嘛……”
“行不行又不是我说了算。你自己心里清楚刘娘子的为人。”
刘椒对于嫁入高门这种事情避若蛇蝎,更何况是嫁给未来的皇帝。
瑞王心里清楚,可是他才多大?那里有理智的想法。
“嫂嫂知道哟!”容朗提醒道,“你应该先去问问你爹娘的看法。”
“怎么会?”
“你娘掌管后宫这么多年,你这段时间常常出宫跑刘娘子那里去,她会不知道?”
也太小看皇后了吧。
“那我……”瑞王求助地看向了李希言。
“你现在应该先对陛下和皇后殿下坦白此事。”
李希言隐约察觉到了帝后的用意。
一个在自己感情上都没有决断的人怎么做的了帝王?
瑞王松开手,放下包袱。
“那……我走了。你……你帮我把东西给她,就说是你给的,免得她连我的东西都不要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容朗觉得他这样没出息极了,直接赶人。
“快回去!”
瑞王再也忍不住眼泪,捂着脸跑了。
“害人精。”李希言指了指多嘴的卫川,“你还在这儿干嘛。”
卫川下意识站起来,可一想到这一直就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他又坐了下来。
不行,得问清楚了再走!反正都得罪人了。
“我还有事要问。”
“说。”李希言靠在椅背上。
“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是什么时候布的局啊?”
对面的二人相视一笑。
“从赐婚前开始。”
“赐婚前?”卫川惊讶,“那么早!”
容朗说道:“我最开始察觉不对,是徐令诚提醒的我。”
“对对对!还有他!他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那日也和别人一起诬陷你来着!”
“我才回来的时候去上朝,他和我闲话,说是韦夫人有了身孕,其他人照顾他不放心,所以特意请了岳父岳母来京城。”
“这话有什么问题?”
“首先,他生怕我听不出异常,还特意强调了韦夫人的父亲最疼爱子女。其次,韦家的事情你也清楚。韦夫人的父亲是个极其狠毒之人,并且至今还不满意女儿的婚事。那到底是什么让他不放心到了,让这样的人来照顾韦夫人他才觉得放心?或者是安全?”
“性命攸关?”
“没错。我回来后就把这事情告诉了你们少使,你们少使推测,是有人拿韦夫人威胁他,而且方式应该是悄悄在府中埋下了钉子,让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只敢以这样的方式向我报信。这也说明他所在的户部和徐府都有那人的探子。”
李希言接着说道:“之前消息泄露的事情让我们能够断定一点,那人一定是宫内之人,而且很可能就是皇亲,这样算来,只有汉王寿王豫王有嫌疑。赐婚时,我就想到可以借此机会引蛇出洞。”
“你们赐婚和这事儿有关系?”
“怎么没有?要除掉瑞王,自然要先卸掉容朗这条臂膀。而我和他结亲,他与绣衣司关系近了一层,就让他更有了谋反的嫌疑。那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玉佩呢?玉佩是你们故意弄掉的?”
“是。”容朗说道,“我专门把玉佩丢在了只有我们几人知道的地方,就是为了再给他送个把柄。”
“那陛下也……”
“祭祀那日出事在我们预料之中。神像砸下来的时候,嫂嫂伸手护住了陛下,陛下根本没有事。”
李希言想到那日太医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就是为难了太医。”
“你们是什么时候确定是豫王,而不是另外两个王爷?”
“有两个原因。一是我那日特意问过瑞王,他离宫出走的缘由,他说是也看了很多江湖的话本,而那些话本大多是豫王给的。二是……这就要多亏了于侍郎。于侍郎在牢房的砖墙里藏了一颗土包着的人玉石。”
豫和玉同音不说,五行属土。
“所以那日汉王寿王求情也是演的?”
“当然!”容朗嘀咕道,“那幕后黑手的心机真是深沉呐。”
能比你们俩口子深?
卫川觉得背后发凉,捂着胸口:“在下平时没有得罪二位吧?”
“应当是没有的。”容朗躺在摇椅上笑眯眯地赶人,“好了,问完了,卫校尉该走了!”
卫川看他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十分无言,忍不住嘴贱。
“最近老是在少使这里看见王爷,王爷浑然要成我们绣衣司的人了。”
“本来就快了。”容朗笑意更深,“我和你们少使是未婚夫妻,本就算绣衣司的人了呀。以后,万娘子也算是绣衣司……啊……”
容朗做作地捂住嘴:“我都忘了呢,万娘子还没答应和你结亲呢~”
万娘子一直没有松口婚事。
这是卫川不可提及的痛。
果然,听了这话,他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你……”
容朗继续说道:“卫校尉也别着急,反正你不是对万娘子有恩吗?到时候你还可以挟恩求报嘛!”
“你少说几句。”李希言觉得这人攻击性真是很强。
容朗立即点头:“我都听你的!未婚妻!”
李希言安慰道:“王爷和你开玩笑呢。而且……我觉得吧……□□的效果可能更好?”
辱人太甚!他还需要□□?!
卫川拂袖而去,一口气就冲到了绣衣司门口。
一辆大马车从他面前飞速驶过。
他才回过神站定。
想到刚刚的话,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声嘀咕:“挟恩求报!他需要那么不要脸吗!少使也不靠谱!还□□!□□……”
他眼神微动,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像……□□或许真的有用?
出了损招的李希言还浑然不知自己的属下真狗急跳墙地听了进去,认认真真地写着她的卷宗。
“姐姐~”容朗贴上去,“哥哥昨日告诉我,想要趁此机会把你写的问刑条例全部颁出去。”
“三省那边?”
“他们不同意我就去找他们喝茶。”
李希言看着理直气壮的他,心里生出几分羞愧。
“你不觉得是我在利用你?”
“是又怎样?”容朗蹭蹭她的脸,“又不是干坏事儿。而且你就是利用我干坏事儿我也愿意。”
“谁利用你干坏事儿啊。”李希言理了理被他蹭乱的额发。
容朗心里热热的,挨挨擦擦就靠了过去。
“现在就行……”
“你别闹。”李希言现在一看他装羞涩就知道他要“使坏”,立即阻止,“我还没写完呢!”
“卷宗是写不完的……”
“别……”
“姐姐……求求你……”
“就一下……”
“嗯嗯……”
怎么可能就一下。
……
处置豫王的消息过了半月才下达。
和容朗说的一样,皇帝只将其废为庶人,只是有一点不一样,他的尸体被悄悄埋在了皇陵的旁边的一块墓地。
那里安睡着他的生母还有康王夫妇。
当年,五王谋反受到的惩罚可不仅仅只是死,他们的尸体被先帝下令扔去了乱葬岗。
是皇帝想办法把他们的尸体弄出来埋到了这里。
“这事情原本连我都不知道。”容朗拿起几块绿色的糕点将挂纸压在了墓碑上。
墓碑上只写着爱子安之墓。
容安,是豫王的名字。
“大郎口味清淡,从小就只吃龙井茶酥,其余的是一口都不愿意碰。”
不管怎么论,他们都是骨肉血亲。
“陛下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李希言对这位豫王也多是惋惜。
“哥哥很自责。他认为是他害得大郎变成了这样。”
“陛下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先帝像疯了一样四处追捕和五王有关的所有人。他母亲运气好才逃过一劫,可是,要送出京城,哪里有那么容易。”
即使在府中好好看护着,他的生母还是死了。
若是怀着孕继续舟马劳顿怕不是会一尸两命。
“康王是先帝最小的叔叔,年纪和先帝差不多。先帝对哥哥的不好,他都看在眼里,一直以来,他都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哥哥与康王的感情是不同的。在大郎的事情上,他很难理智。”
这些旧事,李希言是不知道的。
“要尽快抓到那个人。”
是那个人挑起了一切。
“是要快一点了。”
风吹过坟茔,墓碑上白惨惨的挂纸微微晃动。
陵墓聚集的地方,即使是皇陵,也是安静的。
只是,在这安静之下,漩涡已经快要浮出水面。
第148章 第十案 行宫命案 避暑 夏日……
夏日的暑热将要到最热烈的时候。
李希言就在这时候忽然被皇后召进了宫。
进宫的路没有任何遮阳的地方,还要步行。
虽有帷帽遮挡,但是身上都被晒得发烫。
引路的女官,李希言认识。
尚宫局的司记,姓穆,总是一脸客气的笑,办事利索,能力极强,是皇后倚重的人。
“穆司记。皇后殿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二人算是自小就相识,穆司记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温度。
“我也不知,殿下今早起来后不久就说要见李少使。”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快到了。”
李希言掏出帕子擦了擦汗,看着一滴汗都没有的穆司记,心生羡慕。
又走了许久,终于才到了皇后所居住的仙居殿。
一进殿,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抚平了心里的燥热。
“臣见过殿下。”
皇后穿了一身常服,青绿色的,上面只浅浅淡淡绣了几朵牡丹,头上也只别着玉簪。
“希言,过来。”
她招了招手,一脸亲和的笑。
李希言走过去。
“别拘束。”皇后拉着她坐下,“瞧把你热得。”
她让人端上温热的茶水。
“谢殿下。”李希言喝了一口,茶水虽热,却恰好把汗水都发了出来。
皇后也和她说起来叫她来的目的。
“穆司记,把东西拿上来。”
她拉着李希言的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该给你添些嫁妆。”
她清楚国师府的情况。
看着富足,实际上都是花钱没数的人,两任国师都是有点子钱就花掉的潇洒性格。希言嘛……
皇帝给她提起过,每次出去破个案子都要救一堆人回来养着,想必也没多少钱财傍身。
这孩子,她是真的喜欢,看着冷面,心里最是软和不过。
怎么能够看着她成亲没有足够的嫁妆撑腰呢?
李希言下意识想要推辞。
“众口铄金。”皇后语重心长,“我知道你的性子和其他人不同,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人终究是活在俗世中的,少些麻烦总是好事。嗯?”
这种话没有人对李希言说过。
她的女性长辈少。
国师府的女子都是她的晚辈。绣衣司的温正使也少有照面,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关风和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唯一能回忆起的也就只有久远回忆中只会责骂自己的母亲。
她打了个寒战,抬起头却瞧见皇后眼里一派的温柔。
那是一种独属于女子的温柔。
像不刺眼的阳光,强大而温暖。
“怎么还打寒战了?是不是我这殿里太冷了?”
皇后面露担忧。
她是不太怕热的,每次要等到皇帝回来才会在殿里多放冰块。
今日是想着李希言走过来肯定会很热,才将殿里弄得清凉不少。
“没有,只是……最近没休息好。”
“是因为小六儿现在老去你那里捣乱才弄得你没法处理公事吗?”
捣乱……
一想到容朗懒皮狗似的,在值房里……
李希言脸红了一下。
“没影响……是最近事情有点多。”
皇后想到了豫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那个孩子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虽非亲生,却终究还是感叹。
“殿下。”穆司记带着一排婢女走过来,“按照您的吩咐,头面和摆件都整理出来了。”
皇后暂时收拾心情,兴致勃勃拉着李希言瞧。
“虽说成亲那日都是规格内的九树花钿冠。可是婚后若是需要去什么场合也不能落于人后。你可以不穿不戴,但是必须得有。”
婢女将盒子依次打开。
最前面的几套头面看的人眼花。
都是赤金累丝,要么镶嵌着红色的宝石,要么做工极其精巧细致。
“这几套摆在那儿就行,后面几套……”
皇后手上一指。
后面几套头面看上去素净不少,多是以白玉珍珠为饰。
“都是好东西,不会被别人比下去,而且你穿戴起来又轻松些,没那么繁复。再后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簪子和手镯你肯定不太喜欢这个模样,送人最好。”
她顺道说起了皇家为数不多的亲戚。
“宋国公家里最麻烦不好相处的就是他本人,他家几个儿子儿媳包括女儿都是好性子。”
皇后让人给她端上冰凉的酸梅汤。
“这时候热气散了再喝些凉的就不容易伤胃。”
“谢殿下。”
皇后一边瞧着她喝酸梅汤,一边说道:“再差的性子也会被这个怪脾气的老爷子给嗟磨出来。唯独有一个……”
“二夫人?”
“你知道?”
“听关姐说起过。”
“关校尉?关校尉可是个大度之人,她怎么惹到关校尉了。”
“关姐只说‘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皇后一脸赞同。
难得有人陪着她说闲话,她也颇有兴致。
“你可知道宋家大娘子的女儿?”
“杨照月?”
“二人很是不对路。”皇后说起那一桩往事,“当年,胡家大娘子也就是先太后的亲姐姐初嫁杨家,生下了照月和照星。一家人本来也算是和睦,没想到那杨郎君因为是户部郎中,恰巧挡了姜家的道再加上他和国公府的结亲,就被害死了。”
李希言见过杨照月几次,是个随时都笑着的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杨家出了事,宋国公急忙把女儿外孙外孙女接回了家。出了这种事,家里谁不觉得孩子可怜,对两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唯独她!之前见着大娘子嫁得好就百般讨好,后来别人孤儿寡母归家又各种为难。”
“宋国公都不管的吗?”
“他呀,外强中干罢了,对二夫人那种来阴的人,是应付不了的。”
“所以,之后,大娘子再嫁给卢国公,她又换了一副嘴脸?”
皇后点头:“你以后见了她就知道了,心眼儿多又没脑子的。把她当个笑话看。她要是议论你一句,你直接骂回去都行。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最怕硬茬儿。”
“臣明白了。”
皇后一边闲话一边给她好好理了理几家亲戚的事情。
李希言有些奇怪,二人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时间,皇后怎么忽然操心起这些来了?
只是,到底是好意,她也当作听八卦一样听个有趣。
“今日给你说这些是有缘由的。”皇后瞧了一眼外面没有那么烈的日头,“陛下怕热,过几日就准备去行宫避暑,到时候这些人都是要去的,第一次打交道,那些人免不了试探为难。”
李希言微微点头。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别紧张,真遇见不长眼色的,直接过来告诉我就是。”
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也不是白当的。
“臣,只怕做得过头。”
“既然喜欢招惹别人就要承担后果,你该如何就如何,别顾及其他。这成亲后亲戚带来的麻烦都算在他们男人头上,让小六去收拾。”
李希言忽然想到了正月十五那晚容朗对着宋国公胡言乱语的事情……
头疼!
一个宫女走进来。
“殿下,陛下让人传话,晚膳已经在等风亭摆好了。请殿下和李少使移步。”
等风亭。
这里是皇宫里夏日最清凉的地方。
白日的烈日都被旁边的山遮挡住,还面对着一大片湖,凉爽的风也吹个不停。
皇后和李希言到的时候,皇帝几兄弟连带瑞王已经坐在亭子里等着了。
一见皇后来了,皇帝立即起身迎过来,其余几人也站起身。
“孩儿见过母亲。”
“嫂嫂有礼。”
“怎么走路过来的?热不热?”
“不过几步路,也免得宫人们还得抬轿。”
容朗黏糊多了,拉着就不放手,语带委屈。
“大哥狡猾极了,若不是张锦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在宫里呢!”
皇帝“啧”了一声:“某人不是不稀罕吃宫里的饭吗?”
容朗别过头:“哼!”
还好意思说!
李希言规规矩矩行了礼:“臣,见过陛下。”
皇帝随意招了招手。
“来,先用膳。”
看见李希言过来,汉王无声无息和寿王换了个位置。
皇帝见状觉得好笑。
“表儿害怕希言属实正常,你怎么也一副鹌鹑模样。”
汉王忽然硬气了起来:“大哥说什么,我听不懂呢。我怎么会怕李少使呢!”
“定然是你平日里胡闹被绣衣司捉住过!”皇帝戳穿了弟弟的伪装。
汉王今日嘴硬极了。
“我哪里胡闹过……我平日里就在家好好待着的,看看书,写写字。”
李希言忍住咳嗽的冲动。
“你差不多得了啊!”皇帝被恶心坏了,“就算希言以后算是晚辈,你也别装得太过了。”
一□□爬的字,奏折都要人代笔,还没事儿在家写写字……
“我……”汉王低下头,“大哥就可着我欺负……”
“说到这婚事。”皇后还是忍不住催道,“小六都定下来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汉王和寿王府里都是连妾室都没有的。
二人此时齐齐红了脸,异口同声。
“不着急!”
容朗斜了两人一眼,一边给李希言夹着菜,一边说道:“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着急。”
“我就比你大一岁!”汉王立即反驳。
寿王慢条斯理说道:“若非找到了李少使,你不也不会成亲吗?”
好吧。
容朗闭上了嘴。
让自己这个拱火的弟弟闭上嘴后。
寿王才继续说道:“我这身子……也不太好。还是不拖累别人了。除非张岫在世……”
“这是什么话!”皇帝说道,“你就是不能跑跳罢了。”
寿王目露黯然,但是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李希言忽然说道,“臣之前在凉州偶遇了一个姓张的大夫。”
“是什么神医吗?”
“她是张岫张大夫的女儿。”
“张岫?!”皇帝目光一暗,“她有女儿?”
李希言将张萱的身世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皇后长出一口气。
“苍天有眼。”
还算是保住了一丝血脉。
皇帝追问:“她现在在何处?”
瑞王眼神发飘,脱口而出:“就在京城……”
“是,张小大夫一直挂心其母所受的冤屈,所以就来了京城,现在就在京城安置着。”
“大善!”皇帝抚掌,“过几日去行宫让她也一起,只要治好了老三,朕也有由头为她母亲平冤。”
容朗说道:“让周霍带着她不就行了。”
“周霍?”皇帝有些意外于自己这个小心眼儿的弟弟对周家人如此面色如常,甚至面露欣赏。
“对啊,周霍一直……在给张小大夫做牛做马。”
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寿王苍白的脸色也泛起了红晕。
“竟然真能找到张大夫的传人……虽然张大夫擅长内疾,但是已经……”
他已经很满足了。
汉王忽然说起:“瞧我这脑子!我差点给忘了。我府里的冯管事把腿治好了。他找那个大夫其他的不行,就治什么痹症厉害,到时候我把他也带上?一起给三哥看看。说不定今年冬日三哥就能跑马了!”
冯管事的腿是因为汉王而伤,伤有多重,几人都很清楚。
如今听到那大夫连冯管事的腿都能治好,寿王心里不免雀跃。
他的腿和腰都有严重的痹症,是当年所受的外伤导致的。
若是治不好痹症,即使调养好也只能说多活几年,还是行动不便。
若是两样都能治好。
“跑马……”
他想到那个场景心跳都快了几下。
第149章 云霞山 六月二十八,大暑的前……
六月二十八,大暑的前一日。
皇帝带着宗室大臣向着云霞山上的行宫出发。
这一处的行宫名为甘泉宫,宫门口有一座寺庙名为甘泉寺。
取名是来自于云霞山特殊的地貌。
云霞山山中多山洞,洞中长流山泉。
这山泉水远近闻名的甘甜,不少风雅之士以此泉泡茶,美其名曰“云霞茶”。
容朗喝了一口茶。
“我觉得没区别……”
李希言放下茶杯。
“我也喝不出来味道。”
二人果然想要附庸风雅都没有用。
“好无聊……”容朗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面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张锦答道:“一个半时辰吧。”
容朗向后一靠。
“唉……太热也没法骑马。”
马车太颠了。
“我们才回来多久,你就不习惯坐马车了?”
“不是不习惯,是之前一直忍着的。”
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
是有人骑马而来?
“谁?”李希言撩开帘子。
“是我,姐!”
来者是三个熟人。
许久未见的刘椒和张萱以及周霍。
因为瑞王的事情,刘椒终究是有些尴尬,表情都不如以往自然。
“见过王爷,李少使。”
张萱没有什么隔阂,直接往马车里钻:“他姨母一直拉着刘姐姐要给她相看,我们来躲难了!”
李希言让开几个位置,坐到容朗身侧。
“快进来。”
刘椒到底是大气的人,也没有忸怩多久。
“我家姨母也是好心,只是……她是个急性子。”
李希言也打听过那位刘夫人的为人,风评不错。
“你住在范家可还习惯。”
“还好。姨夫是个修身齐家之人。虽然我姨母是继室,和原配生的孩子有些生疏,但是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生疏总比如同仇敌的好,本就不是亲生的,能有个面子上好看就不错了。”
“是啊。我还没来的时候还很担心姨母的处境,看她过得不错我也安心了不少。我和姨母已经说好了,等过几日我就搬出去住,长久住在别人家还是不好。”
“正好,你们三人能就个伴儿。”
张萱说道:“也是你姨母本身就不是心术不正的人。她不像有些继母总想着算计原配的孩子,双方自然相处得好。你看像是姜家,一天到晚闹得多难看。”
说到姜家,容朗来了兴趣:“哪个姜家?”
“就是前段时间才升任户部侍郎的那个姜侍郎啊。我听最近认识的一个大夫说,他家可乱啦,今日这个中毒明日那个小产。”
仇人过得不太好,容朗很是开怀。
“想必也是那姜侍郎自己,管不好后院的事情。”
“是呢!我听那个大夫说的。那个姜侍郎特别好色,还喜新厌旧。他家夫人在的时候还好,前几年他夫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就开始挑继室,挑来挑去,姜府前前后后抬出去十来个人……”
死了十几个?
李希言由衷道:“他这个夫人很厉害。”
“是很厉害,他现在这个夫人原来在他家做婢女,后来给他做了良妾。不知怎么……一下就成了夫人。听说,他家夫人现在正撺掇着姜侍郎把家产给幼子呢。”
刘椒沉吟:“我倒是见过那位夫人,看上去相貌平平。竟然能让好色的姜侍郎如此……看来确实是个内秀之人。”
张萱皱皱鼻子:“京城的人啊,都一个赛一个的有心眼儿!”
“我没心眼儿。”周霍讨好一笑。
李希言别过眼,不想再看。
缺心眼儿吧。
如张锦所说,一个半时辰后,马车才停下。
行宫确实凉快,一下马车就像是换了个季节似的。
张萱快言快语。
“那些文人雅士来云霞山其实是为了避暑吧!”
一行人恰巧被安排住在一处。
范寺卿自然要领着家眷来拜见。
“下官见过王爷。”
他个头不高,矮墩墩的,看上去就是个随和的性子。
“范寺卿免礼。”
“李少使安好。”范寺卿和善地和李希言打了招呼。
这个人……
是个万金油。
和谁都不起冲突。
李希言自然和他关系还算不错。
“也是缘分,刘娘子竟然和我是好友。”
范寺卿自然知道自己夫人娘家侄女的事情。
“是缘分呢,这孩子一路上进京多亏有李少使护着。”
“这位就是夫人吧。”李希言是有意要为刘椒撑腰,免得她寄人篱下被人看轻。
“见过李少使。”刘椒的姨母和她样貌一点儿都不像,是个瘦条条的柔弱模样,她朝着李希言行礼,“还没谢过李少使回护椒椒的恩情。”
“既是朋友就没有这样客气的说法。”李希言扶住她,“您是长辈,不能这样折我。”
范家的子女将这些收入眼底,对这位客居家里的亲戚也不免多了几分小心。
夫人惊异于她的和气,但是也大大方方地和她说起了话。
“听说李少使和王爷的好事将近?真是郎……天作之合的模样。”她咽下那句郎才女貌。
这对儿更像是女才郎貌……
这话夸到容朗的心坎里了。
他满意点头:“到时候还请范寺卿一家来喝杯喜酒。”
“那是下官的福气。”
一行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往里面走。
行宫的路边全是树,空气都透着一股干净的气味。
被热了一个月的众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范寺卿胖更怕热,也玩笑道:“这才是人能呆的地儿啊,京城里把人都热得冒烟了。我每日去上值,都要带三身换洗衣裳,随便动一下就汗出如浆,实在是难受。”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谁敢在行宫里吵闹!
容朗的脸沉了下来。
他平日在外人面前本就是有些疏离的模样,这发火的样子更是让引路的宫人心生畏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听声音,好像是户部姜侍郎家那位白夫人?”
容朗阔步向前走了几步。
不远处,几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
“在吵什么!”李希言呵斥道。
那群闹作一团的人这才觉察到其他人的到来。
李希言扫视了他们一眼。
牵着四岁孩子的妇人应该就是白夫人,长得确实普普通通,只能算是清秀,唯独下巴上长了一颗美人痣,很是显眼。
她身边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姜侍郎的长子,在国子监任主簿一职,确实生得文质彬彬,看上去就满腹诗书的模样。
另外一个和他五官仿佛,只是神情怯懦些,年纪更小些,应该是姜侍郎的其他儿子。
“妾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白夫人紧紧搂着孩子,开口就是认错,“是妾没有规矩,请王爷李少使息怒。”
还真是个聪明人。
姜家两位郎君就梗着脖子,只行了礼,半点不提在行宫喧哗的事情。
活该斗不过这个白夫人。
李希言不喜欢和蠢货多说,再加上还有个几岁的小孩在。
“虽是行宫,但是也是陛下所居之地,不能乱了规矩。”
“是……妾谨听李少使教诲。”
白夫人低眉顺眼态度极好。
“天儿热,先带孩子回去。”
白夫人感激道:“谢王爷,谢李少使。妾告退。”
她行完礼就牵着孩子带着婢女走了。
姜家两个郎君也准备告辞。
容朗却没有点头。
“姜主簿还是在国子监任职,不知道该有的规矩吗?”
姜大郎被说得面色一红,嘴里还是不服软。
“下官的继母出身低贱,心机深沉,刚刚是她先……”
“缘由不重要。”
傻成这个样子,容朗都忍不住提醒他。
“论名分,她是你的继母,明面上挑不出错处,你是晚辈明面上就要敬重长辈。刚刚的事情说重了就是藐视陛下,谁会管是什么缘由?”
姜大郎一脸愤愤不平,像是觉得容朗在拉偏架。
还是姜家二郎聪明些。
“下官和兄长知错了。不过是一家人拌嘴,不是什么大事。等会儿,下官就和兄长去向母亲赔礼。”
“懂道理就好。”容朗不想看姜大郎那傻模样,不耐烦摆摆手。
“退下吧。”
姜二郎很了解自己哥哥的性子,硬生生拽着人就退了下去。
“谢王爷。”
这一番闹剧,搞得范家人都不太自在。
范寺卿也聪明,随意扯了个理由。
“明日还要去打猎呢,下官年纪大了,得养精蓄锐一番,免得到时候做了垫底的人,丢尽老脸啊。下官就先告辞了。”
刘椒也跟着范家人走了。
他们前脚走,张萱后脚就说道:“诚不欺我,这姜家真是忒乱。”
闹到在行宫都不顾规矩了!
“明日打猎,还有戏看呢。”
“真的要打猎吗!”张萱一脸兴奋,“云霞山上会不会有很多草药啊!”
容朗答道:“有不少。”
周霍附和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带了只猎犬,鼻子可灵了。”
张萱连连点头。
“李少使,你带了猎犬没?”
“有破云就够了。”
树冠上传来一声鹰啸,带着得意的上扬调子。
“哥哥说今年他就不去动弹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的收获能够最多。”
“那可不一定啊,小六儿!”
一转头,汉王带着好几只猎犬浩浩荡荡走过来,身后跟着已经能够正常行走的冯昶还有一个眼生的年轻男子。
男子生得极俊美,气质出尘,让人一见就被吸引了目光。
容朗直接问道:“这是?”
“他?”汉王介绍道,“这就是之前给冯管事瞧病的大夫!姓萧。”
萧大夫动作从容,不卑不亢行了礼。
“草民见过王爷,见过李少使。”
“小六儿!”汉王牵着自己的猎犬炫耀,“我这次可把我府上的猎犬都带上了!”
其余的猎犬都是常见的细犬,唯独打头的那一只,生得有些独特,白毛红鼻。
“这是什么猎犬?”容朗有些好奇。
“矩州那边儿的人送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啥,但是这狗厉害得很,鼻子灵的不行。怎么?”汉王瞅了瞅他,“你没带猎犬?”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你以为谁像你似的,一年到头老往山里跑。”
“这不有意思嘛!对了,我前几日得了好些毛皮,给你们分点。”
“你才去打猎回来?”容朗觉得好笑,“还真是马不停蹄啊。”
“不说了不说了!”汉王牵着猎犬急着离开,“我回去喂狗了,明儿一起啊!”
周霍看着汉王的背影。
“我觉得我们明日的队伍太过壮大了!”
第150章 组队 云霞山最美的时刻在太阳……
云霞山最美的时刻在太阳落山之时。
不远处的山谷被浓重的云雾缭绕着,泉水从中流出,似人间仙境。
天空是幽蓝色的,带着夜空的深沉,却保持着明亮的色调,边角上却被云霞染上了金红,两种强烈的颜色在空中碰撞出炫目的光,形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容朗坐在院子里,无心去看美景,只直直看着空落落的院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走来。
他直起身,迎上前去。
“回来了。”他急不可待地握住她的手。
“嗯,怎么在外面等我?不热吗?”
“山上怎么会热?”容朗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在躺椅上坐下,“怎么去了这么久?都出来避暑了,哥哥还有事要吩咐?”
想到刚刚皇帝的话,李希言眉毛又拧了起来。
“陛下……自从上次豫王的事情之后,那些人的势力已经基本被清剿干净。但是,抓不到那个主使还是个问题。”
“你还是怀疑三哥五哥?”
李希言说道:“能够知晓豫王的出身也就你们兄弟几人。”
“康王的人也可能会知道。”
“可要能够接触得到豫王,且豫王还信任他。你之前说汉王很少进宫?”
“五哥不喜欢宫里。”
“我问过温正使。自从瑞王离宫之后,汉王进入宫中的频率就高上不少,还时常在豫王宫殿附近逗留。”
容朗原本松弛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记得……向来反感皇宫的五哥今年连过年都是在宫里过的。
“总之……这次出宫,就要把事情都解决了……”李希言抬起手,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罩住,“也不一定,我也不太确定。能知道豫王身份的人还有康王一党。”
说到这话,容朗一下想到了今日所见的那个俊得离奇的萧大夫。
“会医术……你说那个萧大夫会不会?”
“我今日下午就去查过了。萧会,他是个江湖人。几年前,在被仇家追杀时遇到了汉王被救才进了府。”
“是几年前的事?”
“五年前。你不知道这人?”李希言有些意外。
他们兄弟关系不错呀。
“我那个时候老在外面跑,况且五哥他对身边用的人都比较随意,也不上心,很少和我们提起自己身边的人。在今日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此人。他,是哪里人?”
“云州。”
“云州?!”
“所以,一切还没有定数。”李希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那个人很狡猾,我们能查的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包括汉王,也只是嫌疑。”
第二日一早,皇帝在行宫摆了宴。
或许是因为帝后二人都是一身常服,众人都轻松不少,整个宴会带着少有的热闹。
“姜侍郎。”皇帝忽然叫了一声。
“臣在。”姜侍郎诚惶诚恐上前。
皇帝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一脸笑意:“朕记得你虽是文官但是骑射还是不差的。”
“回陛下的话,臣确实略懂骑射。”
“那这几日你可要好好表现!”皇帝朗声道,“这打猎没有彩头就没有意思。朕有匹黄骠马。这次谁打的猎物最多,这马就归谁!当然,前提是得组队。这山里面有老虎野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众人都向左右看去。
周霍立即先拉李希言入伙:“姐,咱们一起,好不?”
破云的实力多强他可是很清楚的!
“行。”李希言一口应下。
容朗自然也是和她一起,汉王听见了,也探着身子过来。
“都一起呗!周小将军喜欢那个马吧?马给你,我就要第一的名头!”
“成交!”周霍正眼馋他的那一群猎犬呢!
寿王咳嗽了两声:“我就不去了吧?”
容朗劝道:“又不是非要你真动弓箭,你就当出去走走,对你身子也有好处。”
这时,旁边几个小娘子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商议着。
“这些小娘子倒是都爱跑去打猎。”寿王露出一个笑。
容朗笑道:“见天儿都被关在府里面,肯定更爱往野外跑啊,多自由呐!”
寿王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是吗……那我也去吧……”
汉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才对嘛!”
张萱四处张望着。
“刘娘子刚刚被穆司记叫走了。”李希言提醒道。
“司记?”张萱面色微变,“是皇后殿下的人?”
“嗯,皇后殿下说刘娘子资助前线之事令人敬佩,说要赏赐她些东西。穆司记带她去拿了。”
“真的?”张萱面露担忧,朝着前面看去。
皇后不在位置上!
正说着话,刘椒就拿着一个盒子走了回来。
“喏。”李希言安抚道,“殿下不会为难她。”
皇后也随之回了席位。
二人的面色如常,却让张萱还是担忧。
李希言说道:“你去给刘娘子说一声,让她和我们一块儿。”
“好!”张萱正急着想要问问刘椒有没有被为难,当即就悄悄溜了过去。
“唉!”周霍叹气,“可惜啊,关姐还没来呢!”
“关姐还有事要忙,怕是要明早才能到。”
汉王笑道:“周小将军你也太贪心!再加一个关校尉的话,那咱们也太无敌了!”
“苗校尉他们……”
“他们不爱打猎,还要在行宫当值。也就卫……”
“我要去啊。”卫川本来是跟着家里人坐在远点的位置,这时候着急忙慌过来加入。
“你急什么?”李希言翻了个白眼,“不带你带谁?”
“我的好上官!”卫川说完就匆匆离开,像是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容朗迷惑:“他……这是?”
“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对劲。”李希言关注着自己的下属,“苗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明日关姐来了我问问。”
汉王遗憾:“我们这一队小娘子有些少啊,就三个!”
“殿下若不介意,我们也想一起呢?”
这声音……
语调柔和却带着碎玉撞击的清冷。
让人听得心头发痒。
李希言听过这个声音,印象也极其深刻。
是杨照月。
她正牵着万娘子缓步走来。
难怪人人一提起她,都是说其容貌。
着实是美得惊心动魄。
眉眼标致如同画中一般,找不到半点瑕疵,一双眼波光潋滟,若有明珠之辉,花貌玉骨,令人心折。
最难得的还是她的气质,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仿佛什么都不会让她有半分的失态。
就连气度不凡的万娘子也被压下去几分。
“杨夫人?”汉王爽快应下,“二位愿意来自然是好的!”
“表姐来了。”容朗打了个招呼。
二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关系一直不错。
“表弟好。”杨照月不客气地坐到李希言旁边,“之前与李少使有两面之缘,没想到还有做亲戚的缘分,表弟人傻但是福气真的不错。”
李希言眨了眨被她的容貌晃得有些眼花的双眼。
“夫人一个人?”
杨照月的夫君是千牛卫右将军,掌管宫殿侍卫以及供御仪仗,是皇帝倚重之人。
按理说,他应该也来了。
“别提了,今年轮到他留守皇城。你知道的,前段时间那事……皇城防务现在是重中之重。”
“确实辛苦。”李希言问道,“杨夫人和万娘子熟识?”
万娘子今日话格外少,坐在一边一直很沉默。
“万娘子的母亲和家母是闺中密友。”杨照月捂着嘴笑,“我们俩从小一起玩儿到大。如今我都成亲几年了,她却还不见动静。”
这话对着李希言说就是有其他的含义了。
“或许是万娘子还没有遇到真心相待之人吧。”
杨照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我看未必,说不定是在犯倔呢!”
李希言声音小了些:“万娘子最讲理不过,一定是有缘由的。”
杨照月很是配合,朝着万娘子问道:“是什么缘由呢?”
二人的话算是“图穷匕见”了 。
万娘子微微垂下眼,向来淡定自若的她耳朵已经红透。
“你们别把话题往我身上引啊。”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杨照月朝着李希言使了个眼色,“等会儿见,李少使。”
“卫校尉也会和我们一起。”李希言提前声明。
果然,万娘子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杨照月也没有附和,只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准备了,总不能给大家拖后腿!”
“表姐快走吧。”容朗面色莫名有些扭曲。
二人离去,李希言小声问道:“你对你表姐怎么还甩脸色。”
这样好看的人。
“色迷心窍……”容朗撇嘴,“她还拖后腿……狗都怕她。”
“这样吗?”李希言心里却更多了几分好感。
容朗摸了摸自己的脸,凑过去问道,“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的脸?”
李希言很会对付他时不时的“矫情”。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满意。”
容朗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但是,都喜欢。这是实话。”
容朗一下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瘪了下去:“我……我也是。”
皇帝这才看见还站在那里的姜侍郎似的。
“哎呀,瞧朕这个记性,姜侍郎回座吧!”
姜侍郎赔笑:“是。”
李希言眼风一扫。
“姜侍郎还没有伴儿吧?不如和我们一起?”
此话一出,不管是姜侍郎本人,还是一旁的容朗三兄弟都变了脸色。
姜家的人!
几兄弟一脉相承的护短加小心眼儿,哪里见得姜皇后的亲堂弟!
李希言应该明白,却视若无睹。
“这……”姜侍郎也不是傻子。
自从先皇后去世,今上登基后,他就是回家都是绕着三座亲王府走的!现在还敢和他们仨在一个队里?就不怕仨人把他当猎物给弄死了!
“怎么?姜侍郎不愿意?”李希言语气一下冷了下来。
前有狼后有虎……
姜侍郎白日里都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我……这不是怕连累……”
“哪里的话。本官记得姜侍郎的骑射不错呀?”
姜侍郎恨不得立即装晕混过去。
可是皇帝才说要让他然后好好表现,他怎么敢装晕啊!
他今日就不该来!
“本王还以为姜侍郎是在嫌弃谁呢?”容朗阴阳怪气地嘲讽着。
姜侍郎这下是被逼到无路可退了。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