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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结局 清晨。 ……


    清晨。


    汉王再次邀约来众人在他的住处用早饭。


    早饭依旧很丰盛。


    用完饭,汉王终于忍不住说道:“李少使,那案子破了没?凶手不是姜大郎吧?”


    “确实不是。”


    “真是……是鬼啊?”汉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说来,今日除了寿王殿下不在,倒是和吉祥被杀那日差不多。”


    汉王苦着脸:“李少使,你别吓人啊。”


    “我是准备回答你的问题。”


    “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先说姜大郎的嫌疑。若真是姜大郎为了掩盖自己与吉祥合谋杀害姜侍郎三人的事情而灭口吉祥,他完全没必要在此时用那么招人眼球的办法灭口。况且吉祥头一晚上还见过他。”


    “那……不是他就是姜二郎了?是姜二郎为了得到姜家家产,设计陷害的?”汉王伸长了脖子。


    他实在是好奇结果。


    李希言手指在桌上随意画着。


    “先从吉祥的死说起。凶手大费周章地制造尸体消失这种事情无非就是为了两点。一是制造不在场证明,二是为了散播谣言。”


    她霍然起身,将茶盏扔向一旁的冯昶。


    冯昶下意识接住茶盏,却被李希言紧接而来的一掌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是吧?冯管事,抑或是……段素?”


    陡然惊变,汉王不知所措,身旁的容朗一把拉在了身后护着。


    而其余人也立即站到了李希言和容朗身后。


    “李少使?”冯昶一脸懵懂。


    “我既然都叫出了你的真名,你也没必要再狡辩什么了。当年户部主事段浮之子,段素?”


    冯昶将茶盏随手扔开,他的表情和平时别无二致,但是毫无温度的眼神却显出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少使,吉祥被杀的时候我就和你们在一起。”


    “是吗?吉祥第一次被人发现所谓的尸体的时候真的死了吗?”


    段素不急不恼,反而一脸兴色:“哦?此话怎讲?”


    “她第一次被发现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死。引起骚乱后,她趁着没人就跑了出去,去找你汇合,而你就在此时杀了她,杀害她之后,你带走了姜侍郎夫妻的尸体,又将吉祥的尸体放了进去。而杀姜侍郎一家的事情,也是你指使她所为。”


    李希言向前了一步。


    “段素,你好深的心机。是你,借汉王接近豫王,引导他进行所谓的复仇。是你,让汉王找到当年救过他的穆司记,使其在太子离宫这两年的时间内频繁进出皇宫,好将嫌疑栽赃到他的身上。是你,在那日早上,故意将银鼠皮藏起,引得汉王去找,让他背上杀害吉祥的嫌疑,之后又借着自己去找银鼠皮的理由偷偷去杀人。”


    “银鼠皮?”段素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银鼠皮有问题?”


    “你做了这么多年管事,怎么会不知道如何保存皮毛?那张银鼠皮可是被弄出了折痕。这明显是你为了藏起东西导致的疏漏。”


    段素缓缓晃了晃头:“这还真是我疏忽了。”


    “至于你其他的罪行……”李希言摆手:“把人带上来。”


    关风和押着萧大夫走上来。


    原本风华无双的萧大夫此时已经满是颓丧,软软跪在地上。


    “把你昨晚交代的再说一遍。”


    “是……”萧大夫低着头。


    “主子得知新罗使臣的路线后将其告知给了潜伏在沧州的渤海王之子,让他设计除掉新罗使臣。”


    “太子遇袭的事情是他所为?”


    “是,从一开始,就是他指使豫王引诱太子出宫。之后的太子遇到的袭击都是他指使的。”


    “南诏。”


    “他在南诏和吐蕃都有人手,乔长安是他派去南诏帮助姚家谋反的。而乔长安顺盗走南诏国宝,想要逼皇帝对南诏动手。一是为了打击南诏,二来可以趁皇帝亲征时将其除掉。”


    “禁军,吐蕃的军情。”


    萧大夫想了想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南诏的据点自己干的。”


    “凉州,云州。”


    “对凉州动手是为了让他手下的人替代周家。云州的事情……确实不是我们所为。我们之前卖出去的情报都是无关紧要的。是丁桂那个家伙,财迷心窍,将关键情报卖出去才导致云州沦陷。等我们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对赌坊失去控制了。”


    “吉祥的事情。”


    “吉祥当时是吃了一种发作很慢的毒药,只需要在一日内服下解药就能活过来。我当时在屋内是给她解毒,所以我一直不准张萱进来也是这个缘故。”


    “交代得倒是干净。”


    萧大夫摊手:“他对我有恩,可是命是我自己的。”


    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


    自己的底细被全部揭开。


    段素只安静地听着。


    “只有这些吗?”他鼓了两下掌,“李少使,我不相信,只有这些。”


    李希言定定看着他。


    “当年,你被发配云州,遇见了同样被流放的张大夫。她见你可怜又年幼,帮你祛除了你脸上的刺字还教授了医术。如今,若是她泉下有知,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应该会觉得很后悔吧?”


    段素一直含笑的表情骤然变色。


    “你说什么!”


    “你用过的那些药都是张大夫的药方改进的。”


    段素完全没有想过她竟然连这件事都翻出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


    “有人认出了那些药方。”


    李希言侧身,露出了站在她背后的张萱。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脸有着些许的重合。


    “真的是?”段素的声音因为颤得太厉害而有些破音。


    他死死盯着张萱的眼睛,明明是在笑,眼睛却发红了。


    “你其实已经猜到了。”


    李希言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荡,有些飘渺。


    “你只是在逃避。”


    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和张岫的一模一样的药箱。


    张萱开了口:“那些迷晕女子的药是你做的吗?”


    段素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母亲教你医术应该是想要让你逃出去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但是,你毁掉了那么多人。有些人确实该死,可是,你还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张萱别过眼去。


    对这种双手已经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人。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朕也很好奇一件事情。”帝后二人从院外踱步而来。


    皇帝看着段素的眼神很沉。


    段素惊讶了一瞬间笑了:“是你故意的。你们这些做皇帝的人果然好深的心机!你封赏姜甫就是为了刺激我?故意引我下手?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借我的手除掉姜家?”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执着地问道:“你对豫王说了什么。”


    “需要多说什么吗?”段素笑得很是开怀,“皇帝陛下,是你害死了他。是你给了他这个尴尬的皇长子名分和处境,让他疯了的。你们做皇帝的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你和你的父亲没有两样!”


    皇帝恍惚了一瞬间。


    “五王之事是先帝之过,可你的所作所为与先帝和姜家之流又有何区别?你可以怨恨皇家,可是你不该去伤害无辜之人,更不该拿云州百姓的性命为你的复仇铺路!”


    “我可不是康王。”段素笑了两声,“寄希望于你们?”


    他指着皇帝的手握成了拳头,像是要抓住什么。


    “只有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我才不会任人宰割!才不会被你们赶尽杀绝!皇帝!你敢不敢告诉所有人,康王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这些康王余党冤不冤啊!”


    皇帝回避了他的眼神。


    就连皇后也有些迷茫。


    康王的死,有什么问题吗?


    “成王败寇。我认了。”


    段素说完利落拔出匕首,高高扬起,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李希言向前迈了一步,又顿住。


    她转过头看向了皇帝。


    段素的胸口被染成了一片红。


    他靠在背后的墙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张萱。


    “张姨……”


    含糊不清的声音组成了一个称呼。


    皇帝转过身,握住了皇后的手。


    “找个地方,埋了吧……”


    酷暑还未结束,皇帝的銮驾就回了宫。


    对于姜家的惨案,众人都讳莫若深。


    皇帝也绝口不提追查凶手一事,只处置了姜大郎。


    他因为殴打继母按律被判了斩刑。


    几个月前还如同烈火烹油的姜家就这样败落了。


    这也代表着先皇后出身的姜氏一族最后一脉彻底在朝堂上消失。


    而另外一个消息更是让京城都为之一动。


    康王并没有谋反,反而是告发谋反的功臣!


    他在得知渤海王等人意图谋反之后进宫禀告给先帝,却因为替渤海王等人求情而被先帝一怒之下失手杀死……


    皇帝没有任何证据就公布了这段陈年往事,并且直接赦免了当年被波及的康王一党。


    这样的事情没有实证不说,还涉及到了先帝的颜面。


    朝堂上上下下都闹成了一锅粥,很多官员都闹着要皇帝收回成命。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去问那个早就被关起来的姜二郎。


    除了一个人。


    “少使,永平郡主来了!”苗青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追查剩余逆党的事情由绣衣司秘密接手。


    李希言正忙得不可开交。


    逆党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被五王之乱牵扯的人,时间久远,卷宗庞杂。


    “郡主来做什么?”


    “就是那个……”苗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姜二郎。”


    李希言一拍脑袋。


    最近忙得不行,还真忘了这茬儿了!


    “小希言!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永平郡主的大嗓门一如往昔。


    李希言连忙迎出去。


    “下官见过郡主。”


    “我不来问你,你就真把人扣着不放啊?”


    “您误会了。”李希言拱手道,“最近实在是太忙,确实忘记了此事,请郡主恕罪。”


    “好啦。”永平郡主一听她只是忘记了,态度好了不少,“都是一家人,不说那么多。”


    绣衣司的牢房只能少使以上的官员才能带出犯人。


    李希言只能亲自去一趟。


    “牢房腌臜,郡主在此稍后片刻?”


    永平郡主却拒绝了。


    “一起吧,我还没见过绣衣司的牢房呢。”


    李希言哑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参观绣衣司的牢房。


    “那您请。”


    牢房就在不远的地方,穿过旁边日常训练用的场地即可到达。


    “背挺直!”


    正是早间,正在训练的时候。


    里面的男绣衣使都光着上身,打着赤膊。


    永平郡主停住了脚步。


    “真不错啊。”


    绣衣使名为御史台下的御史,但是其选拔标准与武官类似,第一个考验的就是身手。


    当然,和其他官职一样,外貌也在选拔的标准之中。


    是以,即使是看上去瘦小的苗青,实际上也是一身精瘦的肌肉,没有几个是白斩鸡。


    此时在训练的绣衣使们更是十分养眼。


    流畅标准有力的肌肉全都露了出来,十分慷慨,没有半点遮掩。


    永平郡主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些人还说绣衣司是人间炼狱,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明明是人间天堂!


    李希言莫名有些担心还在牢房里的姜二郎。


    那小鸡崽儿似的样子,万一郡主一下变心了……


    “咳咳。”


    永平郡主在刻意的咳嗽声中回神。


    她面色不改:“绣衣使们如此勤勤恳恳,陛下一定会很欣慰的。”


    李希言嘴角抽了抽:“郡主说得是。请。”


    永平郡主留恋地看了一眼。


    很好,回去之后她要多收集几个这样式儿的。


    “走吧。”


    绣衣司的牢房如同天牢,修建在地下,走下长长的梯子才能进入。


    “李少使。”被关在牢房里的萧大夫立即站起来喊了一声,“怎么还没判我呢!”


    要杀要剐给个准话啊!


    “你……”


    “他就是萧大夫吧。”永平郡主眼神闪烁。


    李希言看了一眼萧大夫的脸。


    呵,关了一个月是瘦了点,但是不仅没有变丑,反而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


    “这是逆党。”


    永平郡主微笑:“我跟陛下说好了,萧大夫我也可以带走。”


    难怪非要亲自来监牢一趟!


    李希言这时候才发觉了她的真实目的。


    “既然陛下已经允许,那就放人吧。”


    萧大夫被放了出来。


    李希言对他说道:“是郡主救了你。”


    萧大夫贪生怕死的本性再次发挥作用。


    他知道自己的脸算是值钱东西,甩了甩衣袖,拱手道:“某谢过郡主。”


    这一番作态别人做算是忸怩,他做起来格外潇洒。


    李希言硬着头皮说道:“你以后好好在郡主府呆着。”


    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老鸨……


    “郡主愿意收留在下这个罪人,在下……”萧大夫双目含情望着永平郡主,“感激不已。”


    “你知道就好,也要感谢陛下的恩德。”永平郡主越看越觉得有兴致,“来人,带他先回去。”


    旁边几个仆人带着萧大夫先行离开。


    永平郡主却还站在原地。


    “您……不一起回去?”


    “不是还要接二郎么?”


    李希言还以为她把人都忘记了呢:“姜二郎在里面。”


    这四周的模样,永平郡主有些忧心忡忡。


    这样的环境,二郎怎么受的住呢?


    “小希言,你们没动刑吧?”


    “姜二郎并没有犯下罪行,绣衣司不会为难他。”


    李希言话音刚落,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郡主~”


    像是要断气一般,但是却婉转得很,听的人心生怜惜。


    她转头看过去。


    姜二郎倚靠在牢门上,一脸凄楚,双眼红通通的,泪水将落未落。


    就连李希言也有些怀疑。


    绣衣司的监牢应该不会虐待无罪的人吧?


    旁边看守的人一脸无辜。


    每天好吃好喝的,没亏待啊……


    “把人先放出来。”


    门一打开,姜二郎几乎是扑到了郡主怀里。


    长见识了,明明高郡主一个头还能把自己脑袋埋在对方怀里。


    李希言叹为观止。


    “郡主……郡主……”姜二郎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永平郡主一脸心疼。


    “走,我带你回去,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嗯……”


    李希言拱手:“恭送郡主。”


    永平郡主顿住脚步,回头道:“小希言,你和六郎的婚事也快了吧?可以直接改口哦,当然如果你叫我姐姐我更开心。”


    婚事?


    李希言有些发愣。


    “怎么?还没想好?”永平郡主噗嗤一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在李希言耳边说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能和喜欢的人成亲是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情,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明暗之间,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了水光。


    李希言抬起头:“我……明白了。”


    青嶂寺静静地立在山顶,一如往昔,只是红墙已经微微有些褪色。


    李希言下了马,走进寺庙。


    巨大的香炉依旧烟火缭绕,四周还是围满了人。


    “施主?”大殿内走出一个年老的和尚。


    他比原来更老了,眼睛已经有些混浊,走近了几步,眯着眼睛看着李希言。


    “施主……好生面善?”


    “方丈。”李希言双手合十,“我来找人。”


    “找谁?”


    李希言脱口而出:“小和尚……不,是长乐王。”


    “他在禅房……”方丈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绣衣司?”


    他恍然大悟。


    “是李少使么?”


    “是。”李希言点头,“先告辞了。”


    她熟门熟路从大殿右边穿过。


    方丈身边的年轻和尚有些意外:“这位李少使从来没有来过,怎么知道长乐王住的禅房在右边啊?”


    李……


    “那位李少使长什么模样啊?”


    “嗯?”年轻和尚脸红。


    他一看见绣衣使的衣裳就害怕得不敢多看呢。


    “记不清了,只是好像眉头有一颗红痣。”


    “红痣么?”方丈愣了一下,忽而一笑,缓缓转身,面对大殿的观音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这些感叹,李希言是听不见的。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进青嶂寺。


    心头似乎没有再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


    她的脚步轻快。


    循着栀子花的气味,走进一个小小的院子。


    熟悉的背影正弯着腰在花丛前剪着枝叶。


    “嗯?”容朗转过身,一见她脸上涌起笑,眉目间的清冷瞬间消失,“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李希言向他走去,忽然抱住了他。


    “怎么了?这是?”容朗把剪刀扔开,才回抱住她。


    “没什么……”李希言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你想不想成亲?”


    容朗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真的?”他不敢相信,只傻傻地抱着她。


    “真的。”


    沉默了片刻,头顶传来有些颤抖的声音。


    “那……现在行不行?”


    李希言直起身,锤了他一下:“容朗!”


    “哎!”容朗握住她的拳头,颜色浅淡的双眼中暗流涌动,“我是真的等不及了。”


    他说完,低头吻上她。


    气息纠缠之间。


    “在……佛寺……”


    “没事的……”容朗近乎虔诚地在她的眉头印下一个亲吻,“我佛慈悲。”


    他才能在残酷的时间乱流之中,失而复得,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