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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露台


    退缩无果, 林昙只能认命地和那两兄妹待在一起,期间遭遇了无数好奇的打量,随之而来的是“林昙”这个名字被越来越多人记住。


    穿过大厅到达后院, 见到江老先生和江眉凛的时候, 那两人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林昙。长辈们就是比年轻人稳重,每个人对林昙的定位都只是江凝波的好友, 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说。


    他们是客人,不好抢占主人家的风头,简单说了几句话,江回雁留下,江凝波带着林昙找她玩得好的小姐妹去了。


    说说笑笑, 时间过得也快。


    婚车陆续抵达的时候, 江凝波脸色忽然变白, 林昙发现不对劲,问清状况,陪她去了楼上休息室。


    江凝波没什么事, 就是刚才喝了几口冰饮, 生理期突然造访,小腹坠痛, 有点站不起来了。


    林昙看她疼得厉害,找了片止疼药让她服下,又给她端来热水, 让她躺在床上, 自己在屋里陪着。


    江凝波的情况很快有缓解了,但还是不方便动, 继续躺在床上。林昙放心了一点,一个人无聊, 打开手机,发现除了朋友圈有几个评论提醒之外,陶莘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那个红色手镯哪里来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我劝你要么把它退回,要么仔细保管。”


    林昙意识到陶莘话中有话,和捂着被子睡得迷糊的江凝波说了一声,去了客房外面的露台。


    露台很大,上面摆了很多精致的花架,俨然一个空中花园,还有几张雅致的竹编藤椅,坐在上面能望见庭院前方来往的宾客和远处的苍翠树木,是一处供人放松的休闲场所。


    去接亲的婚车正好驶回来,排成长长的一列,看着格外的壮观。


    现在草坪上正热闹,露台上则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林昙打电话。


    “那镯子很贵吗?”


    “你先说哪来的。”


    林昙:“就是我陪朋友去参加婚礼,她嗯嗯嗯嗯嗯嗯,送了我一个镯子。”


    陶莘自动翻译:“哦,你相亲对象兼老板送的啊。”


    林昙听着陶莘的声音,心中产生危机感。陶莘不是她发小,但对她的了解一点不比江回雁和他发小的少,太危险了。


    她未雨绸缪道:“如果哪一天咱们闹翻了,你答应我,一定不会把我的黑历史告诉别人。”


    “你说的黑历史是指你和我指天发誓绝对不可能对你老板动心,实际上不仅和人一起去参加婚礼,还收了对方的高价礼物,吗?”


    “……在娱乐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很容易得罪人被封杀吧?”


    陶莘对好友那点转移话题的小招数了然于心,丝毫不为之所动,坚定不移地继续最初的话题:“你承认那是你老板送的了?”


    林昙只好屈辱投降,“是。你说吧,多少钱?”


    陶莘报了一个数字。


    有很多零的那种。


    林昙的表情停滞了下,呆呆看着楼下草坪上欢呼雀跃的人群,抱着微薄的希望问:“有没有可能这和我妈在景区买的差不多,是你拍戏太累认错了呢?”


    陶莘:“我堂堂高奢珠宝品牌代言人,你说我看错了?我可以告你诽谤!”


    “好吧。”林昙抬起手腕对着阳光照了照,实在看不出这个手镯哪里值钱了。


    哎,晚点还回去吧。


    陶莘劝说:“其实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可以收的,大不了以后分手了再还回去。不过江回雁这种人,就算分手了,应该也不会把送出的礼物索要回去的,怎么样你都不吃亏。”


    林昙:“今天天气真好啊。”


    “我说真的。”


    “午饭吃过了吗?”


    陶莘“呵呵”一声笑,撂下狠话:“我下个月就杀青出组了,到时候咱们面对面说。”


    “你不要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也会不好意思的啊!”林昙不是故意瞒着陶莘的,是有些情绪真的很难说出口,“你要是再这样……”


    “你和谁不好意思了?”江回雁的声音陡然插入,林昙吓一跳,惊慌捂住手机听筒。


    回头看了眼江回雁,她先对着陶莘说了声“回头聊”,快速挂断电话,再站起来走向江回雁,说道:“和我朋友,女明星,如果你想要她的签名的话,我可以送你三张。”


    “为什么是三张?”


    “因为其余的我要留着,等她火到好莱坞了再高价出售。”


    江回雁无语地横了她一眼,说起正经事:“姑姑去陪着凝波了,婚礼快开始了,下去看?”


    林昙把江回雁推到藤椅旁边,自己坐在他对面,摇头,“不了,我在上面看就行。”


    “行。”江回雁点头。


    这场合她认识的人少,江凝波又躺在屋里,没人一直陪着她,未免不自在,在上面看个热闹也行。


    江回雁上来一是为了看妹妹怎么样了,二是为了接林昙下去,两件事完成,他一转轮椅,看见角落的一列花架后面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白色纱裙,是等会儿要登台的花童,现在眼泪汪汪地蹲着花架旁,要哭不哭的。


    林昙也看见了,“咦”了一声,向她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在的啊?怎么蹲着地上?”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不说话。


    林昙不认识她,以为她是怕生,想下去喊她家人过来,被转着轮椅跟过来的江回雁提醒:“裙子勾住了。”


    林昙低头一看,果然,小女孩蓬松的纱裙勾在花架低处的一株鹅黄茶花的枝丫上。


    她小心地蹲下去,查看了下,捏捏小女孩的肥手安慰:“没事儿,就勾住一点,姐姐给你弄开。”


    不知道小女孩是怎么把纱裙和花枝缠在一起的,二者勾得很繁复,幸好林昙是做手艺的,最擅长解决这种细致的问题。


    没几下问题就解决了。


    她帮小女孩把纱裙抚平,道:“好了,还是很漂亮的!”


    小女孩不哭了,搂着林昙的脖子细声细气说:“谢谢姐姐。”


    又乖又有礼貌的小女孩非常讨喜,林昙被喊得很高兴,顺势把她往前搂了一下。小女孩也很喜欢漂亮姐姐,配合得往她身上靠去,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女孩置身几个花架之中,除了裙子勾住了那株茶花,还有一缕纱卡在一个空置的花架钉子缝隙里,小女孩不知道,林昙因为视角原因也没有看见。


    现在小女孩往前一趴,那个铁制的空置花架被拖拽了下,摇晃着往前倒来,正对着两人。


    花架倾倒的光影从林昙脸上闪过,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搂着小女孩往后躲。然而她穿的是一条鱼尾裙,做不了大动作,跌坐在地上,反而为砸下的花架提供了更多的着力点。


    林昙侧着肩膀把小女孩护在怀中,闭上眼准备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倏然头顶有光影闪过……


    一秒,两秒,三秒。


    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


    林昙小心翼翼地睁眼,看见头顶逆光处,又一个人影撑住了即将砸在她身上的花架。那个人绕过她,将花架扶回了原处。


    “你……”林昙看着面前直挺挺站着的人,迟疑道,“……你的腿,不是还得一个月才能下地吗?”


    “是啊。有问题吗?”


    江回雁扶好花架,拍拍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搂着小女孩坐在地上的林昙,逆光的他好像电影里的阴暗歹徒,说出的话也很不像好人,“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俯视你了吧?”


    林昙:“……”


    江回雁说完弯下腰,掐着小女孩的腋窝把人从林昙怀里抱了出来,然后一只手抱着小孩,另一只手伸向林昙。


    林昙犹豫了下,把手递过去。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没等林昙想好可不可以和江回雁借力,手被人用力拽了下,她忙配合地起身。


    站起来后,林昙发现江回雁高出她一个头。


    她仰脸,江回雁低头,四目相对,江回雁抬起一只手在她头顶比划了下,“啧”了一声。


    林昙:“……如果婚礼结束后,你发小要群殴你,我一定会趁机狠狠踹你几脚的!”


    “拭目以待。”


    说完,江回雁把小女孩放到林昙腿边,长腿稳健地走了几步,坐回到了轮椅上,重新变成那个骨折严重,无法下地的江回雁。


    “你……”


    林昙很想问清楚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可之前被她哄好的小女孩因为刚才的意外吓到了,搂着她的腿啜泣起来。


    江回雁的事情有的时间问,当务之急是先把小孩哄好,省得耽误了婚礼。


    林昙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把小女孩牵到藤椅旁的安全区域哄她。


    露台上看的远,林昙给她指天上的气球和花瓣,让她指认下面热闹的人群里哪个是她爸爸妈妈,没一会儿就把小女孩哄好了。


    “可以下去了。”林昙听见下面司仪的喊话,把小女孩从怀里推出一点,想让江回雁带她下去。


    推出去一点后,小女孩又恋恋不舍地靠回来,摸着林昙手腕上的镯子说:“真漂亮!”


    林昙笑,“这个是我借来戴一戴的,晚上就得还回去了,可不能给你哦。”


    她再次把小女孩推向江回雁,“终于哄好了,我要累死了。快送下去吧!”


    江回雁看了看她,打了个电话出去。


    一分钟后,有个中年男人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抄起小女孩抱在肩头,“小祖宗啊!你妈妈前前后后找你半天了,你躲在这里!”


    抱着小女孩掂了几下,他向着江回雁点头:“谢谢你了啊回雁!”


    这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无关的人走了,林昙问:“你还不下去?”


    “不急,我有个问题要和你确认。”江回雁转着轮椅来到林昙正前方,示意她坐下,在林昙依言照做后,他问:“借?”


    停顿一下,又说:“还?”


    林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她理理头发,刻意坐得直直的,努力用不显得心虚的语气解释:“太贵了,我戴一会儿充个面子就好了!”


    江回雁沉默。


    过了会儿,他说:“今天带你来参加婚礼,为了我的面子,我不得不给你准备了个镯子戴。这个镯子很贵,我不舍得,所以在婚宴结束后,你就得还给我。”


    江回雁用古井无波的陈述语气说完这句话后,眼中露出尖锐的嘲讽。


    林昙的心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个镯子太贵了,她没理由无缘无故收别人这么贵的礼物,除非她默认了两人的关系,答应和江回雁在一起。


    太快了,她还有顾虑。


    她不能收,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婚宴结束后把镯子还给江回雁。


    这个想法没错吧?


    林昙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计划里的行为被江回雁陈述了一遍之后,听起来怪怪的。


    她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好像不仅再次拒绝了江回雁,还污蔑了他的人格……


    这和以往打打闹闹的玩笑不太一样,林昙想通其中关卡,赶紧说:“这个镯子其实我挺喜欢的,你已经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不想还了。”


    “不需要。”


    不需要勉强。


    江回雁脸上没有了表情,向着林昙伸手,语气平淡地说道:“还给我。”


    林昙有点难堪:“……可以不还吗?”


    “现在。”江回雁盯着她,道,“立刻,还给我。”


    林昙咬着下唇,还是肯定不能还的,可是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


    左右支绌时,露台上的玻璃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一个穿着伴娘礼服、妆容精致的女孩提着裙子、拿着手机走向花架,边走边说:“找到了,是在露台上。”


    伴娘无视争执的两人,在花架后方捡起一束漂亮的捧花,站起来,大声说道:“对了,刚才我碰见了一个坐轮椅的帅哥,本来打算婚礼结束后去搭讪的,现在不用了,因为我撞见他和他女朋友在吵架。”


    “我一直以为情侣分手后,男方把以前送出的礼物全部讨要回来这种事,都是别人为了博流量编造出来的。现在我信了,因为我亲眼看见了。”


    “这么抠门虚伪,白瞎了一张帅脸!”


    伴娘言辞尖锐,噼里啪啦说完,踩着高跟鞋“咚咚”往外走,走到玻璃门附近回头,手机仍放在耳边,眼神却轻蔑地刺向江回雁,嘴里骂道:“下头男!恶心!”


    然后像个女皇一样高傲地转身离开,只留下“咚咚咚”清脆的高跟鞋声回荡在露台。


    一分钟后,高跟鞋声消失,露台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不知寂静了多久,林昙开口:“对、对不起……”


    她在道歉,说第一个字的时候是很正经的,结巴了一下后,后面几个字开始颤抖。


    “对不起!”她又大声说了第二遍,然后捂住脸,双肩颤抖,像哭,又像是在笑,“我忍不住了!”


    第32章 讨好


    江眉凛事业心很强, 离婚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在医学领域取得了很大成就。代价是时间全部花在病患身上,没多少时间陪女儿, 只能把江凝波交给老父亲, 由保姆照顾。


    女儿吃穿不愁,但她心里总是歉疚的。


    与她女儿情况类似的, 还有她大哥的儿子,江回雁。


    江回雁比江凝波大了九岁,兄妹俩一样,都是从小跟着江老先生长大的。


    江凝波读小学的时候,江回雁已经是中学生了, 哥哥自然而然地担负起给妹妹辅导功课的责任, 这一辅导, 就是很多年。


    顺理成章的,后来江凝波的大小事务,全被江回雁这个做哥哥的接了过去, 包括江凝波和她亲生父亲那边的事情。


    江眉凛和前夫的婚姻持续时间很短, 离婚后,两人形同陌路, 很多年没有联系,一直到江凝波十五岁。


    这一年开始,早就再婚生子的前夫开始找各种理由见女儿。


    江眉凛不愿意女儿和前夫有太多接触, 但那毕竟是亲生父亲, 为了江凝波的利益,为了骨肉亲情, 也是怕手段太激烈会让江凝波对那边产生同情心理,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情况持续了四年多, 直到北城区的事情爆发,江回雁因为江凝波的继弟牵扯进重大案件中,还差点“失去”一条腿,事情终于可以了结。


    了结得很干脆,很利索,既为江凝波争取到了更多利益,也让她对自家人满心愧疚,让她和生父双方都心甘情愿地和彼此斩断联系。


    江眉凛为自己女儿有个这么好的哥哥而开心。


    袁尚婚礼这天,林昙出现,说是受江凝波邀请来的,但大家有目共睹,都知道这女孩和江回雁的关系非同一般。


    婚礼快开始的时候,江眉凛到休息室看江凝波,趁她睡着,想去和林昙聊几句,亲自了解下这个女孩。


    没想到刚靠近露台,就听见一声“对不起”,接着是压抑的呜呜声,像哭,又像是强忍着的变形的笑。


    江眉凛走过去,看见了捂着脸的林昙和背朝着她的江回雁,两人的表情都看不见,但她能模糊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好。


    思考了下,她扣响了玻璃门。


    “笃笃——”


    林昙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露出憋得通红的脸,然后拘束地站了起来,“阿姨你怎么来了?凝波在屋里休息……”


    “我知道。”江眉凛笑道,“婚礼快开始了,不下去吗?”


    林昙拘谨回答:“我这里看就行,顺便看着凝波。”


    江眉凛:“行,回雁呢?”


    江回雁自从伴娘离开后就一下都没有动过,也不回答江眉凛。


    林昙瞟了眼他铁青的脸色,压着嘴角替他回答:“他刚才就说要下去的。”


    说完,她几步绕到江回雁身后,把手放在轮椅上,停了下,戴着镯子的那只手悄悄往上,搭在了江回雁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


    动作很小,本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可是江回雁突然侧过脸,盯着林昙搭在他肩上的手冷冷开口:“让你碰我了吗?”


    这个动静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林昙不敢看江眉凛的表情,低着头,默默把手收回来,脸和脖子都红透了。


    但她脸红不是因为被江回雁驳了面子,和江回雁的遭遇比起来,这一句斥责简直是九牛一毛。她脸红是因为她在暗示江回雁她会收下这个礼物。


    收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不清不白了。


    她觉得不好意思。


    江眉凛不知道他俩的哑谜,但是了解江回雁的脾气,也知道他数次相亲无果的事情,看见这幅情形,主动上前为林昙解围:“那就麻烦你帮忙看着凝波了,我来推回雁下去。”


    “嗯。”林昙答应了一声,让出位置,看着江眉凛把江回雁推了出去。


    两人走后,她在原地又待了会儿,看着手腕上的红色镯子,脑袋里想着刚才江回雁的反应,没忍住又笑了起来,笑够了,才回休息室找江凝波。


    另一边,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今天的主旨是婚礼,大家都很给面子地表达自己对新人的祝贺,暖风、鲜花、香槟和俊男美女的欢呼声构成美丽的新婚场景,新郎新娘相会时,漫天花雨从新人头顶炸开,美得动人心魄。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江眉凛看着台上蹲下去给新娘整理裙摆的袁尚,转向江回雁。这俩人从小一块长大,一个整日笑呵呵,一个嘴毒面冷,性格上天差地别,婚恋方面也同样。


    江眉凛忍不住低声劝说:“你怎么就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呢?”


    江回雁皱眉,他对哪个女孩不温柔了?


    林昙。


    没被她气死就不错了,还怎么对她温柔?


    江回雁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也不要求你对女方多么体贴,最起码态度不要那么冷硬,但凡你耐心一点、温柔一点,哪至于相亲这么多次不成?”


    江眉凛能够放心地把女儿的大小事务交给这个侄子,却因为深知他的性格,对他在男女感情方面,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她平常很少说教,架不住眼前的袁尚和刚才在露台上的江回雁对女孩子的态度对比太明显,不说几句,她忍不了。


    “你不改改脾气,难道想让女方委曲求全一辈子?那你娶的到底是保姆,还是老婆?”


    江眉凛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在这个话题上很有话语权,她一边跟着宾客鼓掌,一边低声劝说:“没有感情的婚姻很难长久,再没有彼此的包容,就算结了婚,也会逐步演化成仇人,那又何必结婚呢?”


    “我听凝波说过,林昙是个性格温顺的好女孩。”亲眼目睹露台上的一幕后,江眉凛对女儿的话深信不疑,“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个省事的保姆,那就干脆地把条件和对方说清楚,省得耽误别人的时间。”


    江回雁听得脑仁子直抽,他揉了揉眉心,睁开眼,道:“姑姑,庄子说过一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所以我来劝你,而不是去劝林昙。”


    江回雁沉默了下,说:“……姑姑,我一直以为凝波在某些方面反应迟钝,是因为受她爸爸的劣质基因影响,今天才知道是我想错了。”


    江眉凛:“嗯?”


    “凝波只是正常的天真。”


    您也是。


    那位闯入露台的伴娘更是。


    “什么意思?”江眉凛不懂。


    姑侄二人说到这里时,台上的仪式进行到了亲友致辞阶段,江回雁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不想和江眉凛解释他和林昙的事情,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林昙:【你会上去致辞吗?如果去的话,千万不要说些让新郎新娘难堪的话!】


    江回雁脸色一沉,把手机扔开了。


    手机继续“嗡嗡”响。


    旁边的江眉凛瞥了一眼过去,脸上带着笑和旁边的人一起鼓掌,目不斜视道:“科里昨天新接收了个急诊转来的病患,是醉酒开车撞树了,送到医院急救需要联系家属,打了八个小时电话才打通,知道为什么吗?”


    江回雁:“姑姑,你话这么多,不如去台上代替司仪?”


    “因为他和他家属吵架了,对方不接他的电话。”江眉凛自说自话,“幸好伤的不重,不然恐怕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桌上的手机配合地再次震动起来。


    江回雁依旧视若无睹。


    江眉凛余光瞟了一下,担忧地说:“可别是凝波或者你爷爷出了什么事。”


    “……”


    江回雁拿起了手机。


    再不拿,他怕噩耗在降临到江凝波和爷爷身上后,还会降临到他远在国外的父母身上。


    【求求你了,千万不要说破坏气氛的话!】


    【破坏别人的婚礼,新娘会记恨你一辈子!那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伴娘对你的误解也会更深!】


    【江回雁,你回消息啊!】


    【老板?】


    【哇,我的新手镯真漂亮,好喜欢啊!】


    【刚才有个小女孩想买我的新手镯,出价两个亿,我非常坚定地拒绝了。真的好喜欢这个新手镯哦,我要戴到死。】


    ……


    接连二十几条消息,密密麻麻,全是林昙在两分钟之内发来的。


    就算被指责冷暴力,江回雁也一条都不想回她。


    他就要放下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江凝波的消息:【你敢说些让新娘新郎下不来台的话,将来你结婚的时候,你发小他们一定会报复回来的,你就不怕你的新娘承受不住,当场逃婚吗?!】


    江回雁眼皮一跳,回消息:【关你什么事?】


    江凝波:【老板,虽然我是你妹妹,但我共情能力太强了,光是想一想那场面就替你的新娘子感到尴尬,我都想替她逃婚了。】


    江回雁:【我在你心里,素质差到会为了一点恩怨毁坏别人的婚礼?】


    江凝波:【……来的时候当面把别人的遮羞布扯掉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怎么有脸这么问的……】


    江回雁才好转一点的脸色刹那间再度阴沉,但是很快,上面那条消息被撤了回去。


    新消息来的很快:【当然不是!江回雁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善良大方从来不记仇的好老板!】


    看见这行字的江回雁一点都不高兴,他就想不通了,世界上怎么会有林昙这么会气人的女孩?


    他回消息:【我不是。我就是脾气臭、爱记仇、冷暴力、爱报复、莫名其妙、很不讨喜的一个人。另外,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江凝波:【……哦,那老板你观赏婚礼吧,我不打扰你了。】


    江凝波:【最后再提一句,老板,你送给林昙的那个手镯真的好漂亮啊!她好宝贝的,不让任何人碰。】


    休息室里,林昙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把上面的聊天记录逐条删除,确定看不出痕迹后,把手机放回到江凝波枕边。


    江凝波睁眼看了下,有气无力地说:“林昙姐,喜宴该开始了,你要不要下去……”


    “你不陪着我,我一个人多尴尬啊。”林昙道,“我情愿在这里陪你,也不想下去凑热闹。”


    没人作陪不自在,这个借口很合适,江凝波接受了,闭着眼继续休息。


    林昙陪江凝波在休息室待了很久,中途犯困,也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江凝波恢复了一些,但还是难受,两人没有下去,只简单在休息室里吃了些东西。


    婚宴结束后,江凝波因为不舒服,要先跟江眉凛去一趟医院,不方便送林昙。


    临走,她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林昙姐,让你来陪我参加婚宴,结果在休息室待了半天……”


    林昙抱着她拍拍后背,“没事儿,你不是还要请我吃海鲜大餐吗?我等你下次回来请。”


    “嗯!”江凝波的心情立刻舒畅了,又严肃地嘱咐江回雁,“哥,你一定要帮我把林昙姐好好送回家。”


    江回雁不说话,被她缠了会儿才做了保证。


    江凝波离开后,江回雁冷着脸和林昙说话:“晚一点我才能走,你想先回家的话,我安排人送你。”


    林昙对着他笑了一下,讨好地说:“我肯定是要等你的呀,上陌生人的车不安全。”


    “留下来等我可能更不安全。”


    “不安全,那我就报警。”


    江回雁每次跟她说话没两句就会无语到,他扫了林昙一眼,林昙发现了,立刻夸张地把右手抬得很高,轻轻捋了捋耳边碎发。


    ——捋头发是假的,让江回雁看见手腕上的镯子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江回雁冷哼一声,转开眼。


    林昙看他没那么生气了,笑了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刚才有个伴娘找我,让我晚点再走,说新娘子有话要和我说。”


    江回雁:“你想听她说就听,不想听就拒绝。”


    “你不怕我见她?”


    “我为什么要怕你见她?”江回雁坦荡反问。


    反问过后,顿了一下,他淡漠地说道:“你和严飞相亲,精心打扮,开开心心聊了一个多小时,我有多说什么吗?上次在医院,你不让我下去,却和严飞有说有笑,我有在意吗?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林昙:“……”


    怕不怕的先不提……你说了好多!你现在就是在在意啊!


    她今天已经气了江回雁好几次,好不容易把闹僵的关系缓和了回来,林昙决定做一回受气包,让他开心一点。


    她点头:“嗯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江回雁浓眉一沉,咬牙切齿道:“你竟然真的和他有说有笑!”


    林昙:“……”


    江回雁,你是狗吧?


    第33章 发小


    从小到大, 不管林昙犯了什么错,陈明姗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指责,用她的话来说, 是“家丑不可外扬”, 在外面教训,除了让别人看热闹之外, 没有任何作用。


    林昙受其影响,公众场合里向来是能忍就忍,很少和别人发生争执。


    此时袁尚的婚礼刚刚结束,宾客陆续离开,林昙不想被别人看热闹, 默默忍受了江回雁的责问。


    没关系, 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


    江回雁把林昙问得说不出话, 出够了气,又审问:“是谁告诉你我和孙云扇相过亲的?”


    当然是你的好妹妹,时间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之后。


    实话是不可能说的。


    但这个漏洞很好圆。


    林昙转着手上镯子, 正想着挑选江回雁哪个发小来做替罪羊, 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回雁!”袁尚刚送走一波宾客就看见了江回雁,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别人打招呼是掌心向前, 他是掌背向前,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手指上的钻戒。


    “他咯。”林昙冲袁尚抬了抬下巴。


    “不可能。”江回雁不需要思考就反驳回这个答案。


    袁尚踩着他和前女友复合了,很得意, 但心底还是介意他和孙云扇相过亲的事, 不可能到处宣扬。


    林昙根本不了解袁尚,一看替罪羊被“清白释放”, 就猜到其中有渊源,立刻随即选了另一个, “我说的是新郎后面那个。”


    “苏凌华?”江回雁眯了眯眼,这次没再提出质疑。


    苏凌华在不远处和别人说话,听见自己的名字转头看了一眼,见是江回雁,点点头又转了回去。


    “凌华怎么了?”走到跟前的袁尚问。


    江回雁不回答,问:“有事?”


    袁尚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说:“爷爷他们在后院喝茶,让我喊你过去呢。”


    “知道了。”江回雁还有些事要和几位长辈商谈,问林昙是否同去,被林昙拒绝了。


    “去休息室等我?”


    “也可能走走看看。”


    江回雁敲了敲轮椅,还没说话,袁尚这个主人先一步安排上了:“行啊,我找个人陪你——凌华!”


    喊了声苏凌华,袁尚笑眯眯看着江回雁,“在我家里你还不放心?我还能让人欺负你带来的朋友吗?”


    欺负谈不上,使坏估计少不了。


    江回雁这群发小等着他今天独身前来,谁也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漂亮女孩,好不容易婚宴结束、宾客离开,这时候不接近,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回雁对发小们的想法一清二楚,不能放心地把人留下,他看向林昙,见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纤细的脖颈,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昙抬起头,“嗯?”


    这个疑问的表情配上她清澈的眼眸和娴静的气质,可以说是牲畜无害、至善至柔了。


    ……他怎么会担心林昙吃亏?谁能让她吃亏?


    江回雁:“你说呢?”


    林昙浅浅一笑,看起来有点害羞,声音低柔地说道:“我都可以啊。”


    江回雁眸光转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脸和袁尚及刚走过来的苏凌华道:“行,你们帮我看着点她。”


    江回雁去见几个长辈,短时间内回不来,明知道按照林昙的性子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去后院之前叮嘱了一句:“有人为难你就给我打电话。”


    “消息都不回,电话会接吗?”林昙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回雁回头瞪了她一眼,她立刻扬起笑脸赔罪,江回雁这才离开。


    目睹一切的苏凌华笑了.


    “回雁经常不回你消息吗?”苏凌华带着林昙在别墅逛着,像普通朋友一样询问起来。


    “没有。”林昙道,“他从来都没有不回我的消息,他很好的。”


    苏凌华:“那你刚才说……”


    林昙肯定道:“你听错了。”


    早在知道袁尚婚礼这件事的时候,林昙就意识到前来参加可能会遇到什么,她既然主动让江凝波邀请她了,就不怕被为难。


    再说了,江回雁都能被她怼得一天生三回气,几个还不如江回雁的发小,能有什么可怕的?


    面朝外敌,林昙决定贯彻江回雁和她签订的恋爱……修复……算了,就是恋爱吧!她要严格遵守恋爱合约,坚定地、是非不分地维护老板。


    “行,那就当是我听错了吧。”江回雁那臭脾气,没人不知道,苏凌华一看就知道林昙在说谎。


    这也能理解,苦往肚子里咽嘛。


    他笑着说道:“照这么说,回雁对你比我好多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只有他来找我的份,我有事找他,他从来都爱搭不理,就算搭理了,也是冷嘲热讽。”


    林昙好奇:“他为什么不理你啊?”


    “谁知道呢——”苏凌华语气低沉,透着股欲说还休的伤怀,配上他秀气的容貌,俨然是一个为了体面委屈求全的被欺凌者形象。


    林昙看着他,眼神犹豫,说道:“我认识的江回雁不是这样的人……”


    苏凌华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摆手,“不用说了。”


    “好吧,其实他有时候是会不搭理我,不过那都是我惹他生气之后。”林昙声音柔软,坦白了自己和江回雁的事情来安慰苏凌华。


    苏凌华心想这人真是好骗,正要套问更多,又听见林昙说:“我惹他生气了他才会不搭理我,他不搭理你、嘲讽你,会不会是你自己的原因呢?你有没有想过?”


    “是……不是!”苏凌华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林昙,不可思议反问,“我的原因?我什么原因?”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林昙诚挚地看着他说道,“会不会是你小时候经常生病,孤单敏感,才会觉得江回雁不爱搭理你呢?前几年网上不是有一种说法,说林黛玉就是因为总生病闷在屋里,才多愁善感的?”


    苏凌华震惊了,几句话的功夫,他成了男版黛玉?


    “我没病弱到那个程度!”


    苏凌华本来有点怀疑林昙和江回雁的关系,听到这里打消了疑虑……该死的江回雁,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他不服输,一字一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待遇,我认了。事实是江回雁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袁尚、杨勋、陆勤,全都受过他的压迫。”


    “你是说江回雁和你们相处的都不好?”


    “都不好!”


    林昙眉头缓缓皱起,表情凝重地谴责道:“那你们也不能孤立他啊!”


    “我们……”苏凌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们孤立他?”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几个深受江回雁迫害的发小一致认为江回雁刻薄刁钻难伺候,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以受害者自居的,现在被指成过错方,苏凌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偏偏林昙气质古典雅正,一脸的正义凛然,让苏凌华想反驳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怎么说?他们没孤立江回雁,是江回雁一个人孤立了他们?


    他沉默了。


    苏凌华干巴巴带林昙回到大厅,宾客陆续离开,大厅里正在打扫,他脚下一转,带着林昙去了二楼的一个会客室,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了几个年轻人,两男两女,正在聊天。


    林昙飞快一扫,只认出其中一个是陆勤。


    “躲这儿偷懒呢!”苏凌华过去把其中一个人挤开,做着“请”的手势和几人介绍:“林昙,回雁的朋友。”


    那几人都直起了腰,客气地打招呼。


    唯有气质清冷的陆勤没说话,只轻点了下头。


    陆勤看起来人很清冷,话也不多,就是因为这样,一开始林昙才会把他当做伴郎团里最可靠的人。


    说真的,要不是江回雁一早就揭了陆勤的底,林昙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沉稳清冷的男人和网恋被骗几十万的冤大头联系的一起。


    林昙礼貌回应,跟着坐下。


    “不是说晚上给新人弄个烟火晚会吗?还不去准备?”


    “急什么。”


    “都几点了,能不急吗?”苏凌华打发一个男的去准备,转头主动邀请:“我们刚决定晚上弄点烟花酒水小聚一下,你和回雁晚上有事没?没事的话一起?”


    这几乎是明白把林昙和江回雁绑在一起了。


    林昙道:“我得问问江回雁。”


    “江回雁?”苏凌华在姓氏上加重音量,偏头与陆勤挤挤眼,道,“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还得征求江回雁的同意?他对你也专断到这个程度吗?”


    “不是啊。”林昙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脸诚实地说道,“是回雁说你身体不好,你做伴郎已经喝了很多酒了,晚上再喝……我怕不安全。”


    苏凌华:“……”


    苏凌华没声了,旁边没怎么说过话的两个女孩则捂着嘴笑起来。


    “我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苏凌华一再受到攻击,急需休息,他给陆勤使了个眼色,让他上。


    陆勤接收到,回了个无聊的眼神,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问:“你和回雁认识多久了?以前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这人看着像个精英,说话也很会抓重点的,一下子戳到了林昙心里的痒痒肉。


    她觉得自己和江回雁已经很熟了,可按时间来算,他俩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太短了,所以林昙不愿意收他送的贵重礼物。因为这事,两人不愉快了,差点闹得没法收场。


    林昙被戳了痛处,摸摸手腕上的镯子,回答道:“不到三个月。”


    陆勤:“不到三个月?那你们一共见过几次面?有十次吗?”


    林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他比较忙,我们只见过七次。”


    “你很喜欢他?”苏凌华见她一副羞涩的模样,没忍住多嘴,“我承认江回雁长得很帅,念书的时候很多人追他,可是……你知道他的本性吗?你知道他谈过几次恋爱吗?”


    “知道啊,他都和我说过的。”


    “他和你说的几次?”


    “六次。”林昙认真说罢,笑吟吟地转向陆勤,对着他细声细语地重复,“六……”


    “他没谈过。”有人抢答,是陆勤。


    他看着沉默可靠,实际上对一串以“三”开头的固定数字非常敏感,被触发心理阴影后,为保脸面,他果断倒戈。


    陆勤表情依然高冷,解释:“没有六次。经常有人追回雁,但他眼光高、洁身自好,没有和人交往过。”


    同一个事实用不同的语句描述,呈现出来的效果很不一样。


    苏凌华原本想说江回雁脾气尖刻,有人搭讪,却没人能忍得了他的性格和他长久相处。


    诋毁的话被挚友截住,眨眼间变成了夸赞,苏凌华懵了:“啊?”


    “我说的不对吗?”陆勤的声音清冷好听,“你为什么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好奇?不会觉得不礼貌吗?”


    苏凌华鹦鹉学舌一样,又“啊?”了一声。


    这时候苏凌华是迷茫的,林昙在乖巧地微笑,陆勤则在她的温柔注视下神情紧绷。另外两个女孩全程看戏,这时候左左右右打量着三个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女孩看起来和陆勤比较熟,胳膊肘捣了捣他,用眼神问他是怎么回事。


    陆勤根本不敢提自己的黑历史,与笑吟吟的林昙对视了一眼,缓慢转开,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袁尚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对了,林小姐,需要我帮忙拿什么饮料或者甜品吗?”


    “不用了。”林昙客套地摇头,说,“你要去找袁尚吗?不用去了,我刚才碰见过他,他那边没有需要帮忙的。”


    感受到林昙的威胁,刚站起来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陆勤姿势一僵,缓缓坐了回去。


    江凝波说过,陆勤是江回雁发小里话最少的一个,话少,人显得清淡,但说话很有分量。


    有了陆勤这个强大的助力,再聊下去,林昙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了。


    近五点,江回雁来了电话:“在哪?”


    林昙:“二楼小客厅,他们请我吃了小蛋糕,还邀请我参加烟火晚会。”


    江回雁一听她装出来的乖乖女一样的语气就知道她没吃亏,问:“晚上不用教你那个男同学揭画了?”


    “要的。”林昙说,“那我和他们说晚上不留下来了?”


    江回雁:“废话。”


    林昙温温柔柔地点头:“嗯,你也是。”


    “好好和我说话。”


    “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你哦。”


    两人的对话前面还算顺畅,后面就驴头不对马嘴了。


    旁边几人听不见江回雁的声音,只看林昙的反应,还以为两人在浓情蜜意地打电话,一时都怀疑起江回雁是不是转性了。


    这么一段时间里,江回雁的两位发小先后领略到了林昙的本事,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人不可相貌。


    在林昙接电话的功夫里,两人默契地趁机离开了,等林昙挂断电话,眼前只剩下不认识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男人了。


    几人没什么可聊的,幸好没一会儿,新娘过来了,几人找了借口离开。


    新娘名叫孙云扇,很多年前就和袁尚谈过恋爱,中间分开了两年,今年初夏和江回雁相过亲,聊了一段时间,毅然决然地联系了前男友,火速复合、见家长结婚了。


    这些都是林昙从江凝波那里知道的。


    关于孙云扇本人,她丝毫不知,更不明白她想和自己说什么。


    林昙有点紧张……江回雁一点都不心虚,应该不会是什么感情纠葛吧?听江凝波的转述,孙云扇应该是很讨厌江回雁的……


    “你怎么会看上江回雁那种人?”孙云扇坐下,第一句话就充满了疑惑不解和恨铁不成钢的憋屈。


    ……确定了,她真的很讨厌江回雁。


    “嗯……”林昙不敢直面“看上”俩字,吞吞吐吐了会儿,说:“你不也看上袁尚了吗?”


    袁尚拼命在江回雁面前炫耀的姿态真的很小人得志,也很弱智。


    孙云扇哽了一下,说道:“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平常很温吞、心大,只有最近面对江回雁的时候才会一个劲踩他。”


    “温吞好像是个贬义词?”


    “我说的就是缺点。”


    这是亲老婆没错了。


    林昙:“……您继续。”


    “当初我和袁尚分手,一是嫌他性格太平淡,二是交往才一年多,他就催着我结婚,我不想太早结婚,被念叨出了逆反心理,就和他分了手。”


    “分手后我也遇到了一些长得很符合我喜好的男人,可是男人,你懂的吧?”孙云扇的表情一言难尽,皱眉纠结了会儿,说道,“我很后悔。虽然袁尚有时候太黏人了,很烦,但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温柔、体贴、吵架后会主动哄人,我很想他又拉不下脸去复合……直到亲戚介绍我去相亲,让我遇到了江回雁。”


    她暂停,问:“你能听懂吗?”


    “能听懂。”林昙说,“你在和我炫耀你老公。”


    孙云扇:“……”


    “我是说认识了江回雁我才知道袁尚有多好,我才能丢掉脸面主动找他复合。”


    孙云扇为自己澄清后,继续说:“你知道江回雁有多过分吗,第一次见面,他说我看起来不够温柔,和他想的不一样。第二次见面,他说我话多,让我安静点。第三次见面,我问他我的装扮怎么样,他说挺像女人的。呵呵,如果你是我,你能忍的了吗?”


    林昙:“……我会把他拉黑。”


    前两次见面遇见这种情况,她就会直接拉黑。不得已拖到第三次的话,她大概率会回怼“我是特意打扮的,以防别人看不出你是男人”,怼完再拉黑。


    “你都这么说了,怎么会看上他?还是说他区别对待,没和你说过这种过分的话?”


    “说过的。”林昙仔细回想了下,老实回答,“他说我装矜持,说我嗲,说我脾气差、满嘴废话,还总拿身份压迫我。”


    “你就不生气?”


    林昙:“不生气。”


    不生气,因为每一句她都怼回去了,到最后生闷气的都是江回雁。


    孙云扇听好友伴娘说了江回雁和林昙吵架后,索要已送出的礼物这件事,以她对江回雁的讨厌程度,不需要证据,立刻就相信了这听起来就很假的话。


    为了阻止纯真女孩被骗,她都自诉憋屈往事、真心劝说了,换来林昙一句“不生气”。


    世界上真的能有这么有包容心的女孩?


    孙云扇很难理解,气闷地坐了会儿,再次和林昙确认:“你就不觉得江回雁的脾气很臭、很难相处?”


    “觉得啊。”林昙点头,脸颊泛着红晕,带着点儿羞涩感小声回答,“臭臭的,好喜欢。”


    孙云扇:“……?”


    第34章 顺序


    江回雁过来找林昙的时候, 太阳已经落下一半,别墅里除了几个和袁家亲近点的朋友,其余宾客已经全部散去。


    江回雁来到大厅, 进门就和陆勤打了个照面, 陆勤脸色一变,和他点了点头, 站起来想走。


    “去哪?”苏凌华在他身后问,“别事情说一半就跑啊。”


    陆勤停顿了下,坐了回去,不动声色地祸水东引:“你觉得林昙人怎么样?”


    “忽然提她干嘛?”苏凌华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皱着眉说, “这女孩不太聪明, 被回雁骗的团团转。”


    陆勤没有纠正他, 顺着他的话问:“怎么不聪明?”


    苏凌华:“很难描述,反正她不是脑袋不好使,就是被江回雁下了蛊。她太奇怪了, 以后但凡她出现, 我一定要退避五舍。”


    一旁的杨勋插话:“不是退避三舍吗?”


    “退避三舍是对奇怪的普通人,她得五舍。”


    “那江回雁呢?”


    “七舍。”


    苏凌华和杨勋说相声一样一问一答, 说完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现在距离我有两百里远吗?”江回雁转着轮椅慢悠悠开口。


    声音传进大笑的两人耳中,笑声戛然而止。


    苏凌华知道陆勤为什么突然提林昙了,他怒视一眼好友, 转头比划着自己和江回雁之间的距离, 说道:“没有,所以我还在努力!”


    江回雁转着轮椅来到电梯旁, 说道:“那你当心方向,千万别往下努力了。”


    苏凌华噎了下, 转身推杨勋。杨勋没听懂,问:“什么叫向下努力?”


    江回雁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他的声音从逐渐变窄的门缝中传出来:“意思就是人要多读书,不然连‘两百里’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


    杨勋目睹电梯闭合,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攻击我啊,我只是问了两个问题,又没说他和林昙的坏话。再说我语文不好那都是读书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陆勤:“那请你解释一下‘两百里’是哪里来的。”


    杨勋卡住,愤怒地拿起手机百度,百度完说:“三舍是九十里,那七舍应该是两百一十里啊,回雁说的也不对,你们怎么不反击他?”


    “因为有一种计数方式叫做四舍五入。”陆勤从沙发上起来,绕到后方拍了拍杨勋的肩膀,沉重地提出建议,“没事的时候,顺便把数学也重新学习一下吧。”


    “……”杨勋沉默了下,把没来得及对江回雁说的话,对着陆勤吐了出来:“你滚!”.


    江回雁找到二楼小客厅的时候,林昙正在和孙云扇喝茶,气氛看着还算和谐。看见他,林昙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我就猜你该来找过来了。”


    江回雁“嗯”了一声,看向孙云扇。


    孙云扇很不优雅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告辞。”


    “不送。”


    两人一起开口,声音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旁观的林昙拖着声音“呃——”了一声,感慨道:“你俩真有默契。”


    孙云扇恶心地撇开脸,江回雁今天饱经磨难,心态已经平和了,只淡淡说了一句“闭嘴”。


    “好的。”林昙温顺答应,被孙云扇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


    两人毕竟是来参加婚礼的,不送太不礼貌。孙云扇送两人下楼,在门口碰见了袁尚,夫妻俩一起把人送到停车点。


    临走,袁尚拉过江回雁小声说:“云扇的一个朋友说你和林昙闹分手,把送出的礼物要了回来,她们几个小姐妹都信了……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江回雁毫不在意:“不用。”


    “真不用?”


    “我连她们名字都不知道,她们怎么看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江回雁道,“不认识的人如何评价我和我无关,认识我的人如果信了,那他们大概率是什么智障,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袁尚在心里默默庆幸,幸好凌华他们还不知道这事,避免了遭受智商上的攻击。


    另一边孙云扇也在和林昙说悄悄话:“就算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卑微啊……你都卑微到窝囊的程度了!硬气点,女孩子在恋爱里一定要占据主动位,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生怕林昙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语录,在林昙开口前及时拦截,声音更低,“但是如果这些都是你装的,你忍气吞声只是把这当做一份工作,在赚钱的话,我支持你。”


    “……你用什么支持?”林昙伸出一只手,“钱吗?我正需要,先给我一点。”


    孙云扇抬起手在她掌心打了一巴掌。


    这个动作太顺手了,打得很流畅,打完想起两人好像不太熟,孙云扇有点不自在,没好意思看林昙。


    林昙善解人意地递台阶:“没事儿,我感受到了,你是在用精神支持我。”


    孙云扇无语,摆手催她快点上车。


    回去依然是王叔开车,江回雁和林昙坐在后面。


    这一天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也没吃亏,但在别人家里,总是不比在自己家舒服的,林昙有点累。按理说上车后可以放松地休息的,可实际上,车子驶出袁家别墅后,林昙就紧张得手脚没地放了。


    因为她手上的镯子。


    她悄悄摸着镯子,在心里思考自己和江回雁的关系。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找到答案的,她问,江回雁答就行。


    答案也无非两种,情侣,或者朋友。


    如果是后者的话,其实也说的过去,可能镯子只是江回雁把她当做江凝波的朋友送的礼物?反正他钱多,不在乎这一点儿。之前拿严飞的事情责问,也可以解释成江回雁看不惯严飞,是她想太多。


    假如得到的是这个结果,林昙觉得自己可能会有点难过,有点难堪,有点想画小人诅咒江回雁。


    可如果答案是前者,就代表他们俩现在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可做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这时候他们可以紧挨着坐,江回雁的手可以搂在她腰上;到家后,江回雁会送她上楼,两人可以在电梯或者楼道里拥抱、接吻;江回雁更可以陪着她教韩桥栋修书……太晚了还可以住下,她的床很大……


    林昙越想越多,浑身发热,扭向车窗,把窗户降了下来。


    白天微风凉爽,到了晚上,就有点冷了。冷风把林昙脸上的热度带走一部分,让她冷静了一点。


    林昙伸手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便把胳膊压在胸前,好挡住起伏的胸口。


    她的心就快跳出来了!


    吹着风,她继续思考,否定的答案会让她伤心,小情侣的答案又太刺激,她还没做好准备。


    还有时间也是问题……林昙很在意时间,谈恋爱之前至少要先了解几个月吧?


    男女之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激发起彼此的荷尔蒙,激素作用下,两人可以迅速坠入爱河,牵手拥抱亲吻,五分钟之内就能爱得死去活来。


    往前一步很容易,可当激情褪去,想退回到以前的关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冷吗?”


    江回雁的声音逆着风传到林昙耳朵里,她脸上更烫了,背对着他故作沉静:“你觉得冷吗?我怎么觉得有点热?”


    “嗯,热,热得都起鸡皮疙瘩了。”


    林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刚用手搓了两下,身旁一暗,江回雁凑了过来。


    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车内晦暗,江回雁靠近时,身上沾到的酒气与男性宽大的身影一并席卷过来,在封闭的车厢内仿佛一堵向着林昙倾倒的墙,给她造成硕大的压迫感。


    林昙紧张得想闭眼,想往后躲,但是这样会让她看上去太怯懦,还会有一种邀请的感觉。


    所以她挺着腰、睁着眼睛,一动没动。


    江回雁的右手撑在林昙肩膀上方的靠背上,侧着身子看来,呼吸拂动了林昙耳朵旁的碎发,挠得她脸上痒痒的。


    “你看起来不太对,脸这么红,又起热了?”


    林昙听见了,但是太紧张,僵尸一样没有动,还不由自主地憋住了气。


    车子行驶的很快,风呼啸着灌入车内,吹得林昙长发飞舞,有几缕飘到了江回雁脸上。


    很自然的,他抬起手想把林昙的碎发别到耳后,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路灯的光亮一闪而过,让江回雁看清了林昙颤动的眼毛和她微微张着喘气的湿润嘴唇。


    电光火石之间,热流直冲大脑,江回雁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林昙紧绷的情绪。


    他呼吸一滞,再换气,觉得车内被林昙身上的味道充斥,很浓郁,很潮湿,宛若暴雨前门窗紧闭的花房。


    江回雁的手停在林昙脸旁,两秒钟后,他伸向车窗,把窗户升了起来。


    他坐回去,说:“流感才好没几天,不要吹风了。”


    随着他的退开,眼前宽敞起来,空气也重新流通,林昙深吸一口气,说:“我……我只是困了。”


    “你好像不在驾驶座?”


    不在驾驶座,困了就闭眼。


    林昙心里全是刚才那一幕,没心思和江回雁斗嘴,借理头发的动作用余光瞄了瞄他,往车窗那边一歪,闭上了眼。


    她本来只是因为胡思乱想怕被看出来才谎称困了,想逃避交流的,可是回家的路太远,车内太安静,不知不觉中,林昙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熟悉的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听见了陈明姗的声音。


    她耳朵听见了妈妈的声音,脑袋混沌没能接收到,直到陈明姗大喊:“着火了!”


    林昙瞬间彻底清醒,猛地坐起来问:“哪里?哪里着……”


    刚坐直,盖在身上的衣服就往下滑,她下意识地抓住,醒悟了过来。


    没有失火,她在车子里,车子在正常行使,她在回家的路上,旁边是江回雁……


    旁边空荡荡。


    江回雁不见了。


    “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发消息也不回,再不接电话,我就要以为你碰上坏人被拐卖了。”陈明姗在那边指责,“现在在哪?发个定位过来。”


    “嗯嗯,知道了,马上就发。”林昙匆匆挂断电话,往前一扑,攀着前面座椅问:“王叔,江回雁呢?他去哪了?什么时候……”


    驾驶座上的人转脸,道:“你王叔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回家去了。”


    林昙对着江回雁的帅脸懵了下,随后记起一件没来得及和他确认的事情:“你的腿到底是养好了,还是从来就没有骨折过?”


    江回雁回答:“这要看你想得到哪个答案。”


    “怎么说?”


    “我父母、爷爷、姑姑他们那里有一个答案,外人那里有另一个答案。”


    林昙:“……”


    她睡了一觉好不容易驱逐出去的乱糟糟的想法又回到了脑子里。这一次她没那么多时间思考,因为车子已经到了她小区楼下。


    “我送你上去。”江回雁停车,下去,为林昙打开车门。


    小区门口的路灯非常亮,从江回雁背后打来,把他的身影投射到车内,几乎把林昙从头裹到脚,压在她身上似的。


    这样说话太没气势了。


    林昙抓着包包和衣服出去,和江回雁站在一起后,发现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


    离开了轮椅的江回雁比她高出很多,影子依然能够困住她,他的肩膀还很宽,只要往前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搂进怀里。


    这个体型……江回雁要是想在电梯里亲她,她肯定是挣不开的……


    “我们来玩同义词游戏吧!”林昙大声道,“我先来,循序渐进!”


    江回雁:“神经。”


    “你错了,你要说不慌不忙、有条不紊、按步就班、稳扎稳打、循次而进!”


    江回雁:“我要说我想的真的比你纯洁很多,收收你脑子里的废料吧。”


    第35章 坦诚


    林昙住的是个新小区, 位置好,周边设施齐全,入住率还可以。


    晚八点, 小区里有老人带着孩子玩耍, 第三次差点被小孩撞到腿上的时候,林昙转去了一条鹅卵石小路。


    小路蜿蜒, 铺在一片香樟树里面,好处是人少、安静,坏处是灯光没那么明亮。


    江回雁和林昙并列走着,时不时需要抬起手扶一把低垂的树枝。


    走了两分钟,他问:“怎么不说话了?”


    林昙:“累。”


    “是累, 不是生气?”


    “不想说话。”


    没否认, 那就是生气了。


    江回雁想的其实很简单, 林昙总是气他,但对于他的一些越界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比如要求她和韩桥栋谈话时开语音、大晚上打视频电话, 今天陆勤他们肯定也对林昙说了些带有别的含义的话, 她没生气,就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可就算两人相过亲, 确定关系也是需要仪式的。


    今天,江回雁还真没想过有什么亲密行为。


    林昙想到了。


    在车上的时候江回雁就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提防,下车后依旧, 她几乎是明着提醒江回雁送她上楼的时候, 不可以对她有过分的行为。


    江回雁没想过,他只是想着林昙流感刚好, 脸那么红,又吹了风, 怕她不舒服才想陪她上楼的。


    被误以为是色中饿鬼的滋味让人很无语,于是江回雁很无情地揭穿了林昙的污秽暗示、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纯洁初衷。


    后果是丢了面子的林昙不搭理他了。


    江回雁伸手拨开挡路的树枝,瞥见从树枝缝隙里透过的灯光落在林昙脸上,她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自两人相识以来,林昙第一次出现这种反应。


    江回雁看着她走动时脸上闪过的光影,再次对自己起了怀疑。


    林昙忽然沉默,是不是因为他说话太难听,伤了林昙的心?


    平时再牙尖嘴利地挤兑他,本质上依然是个脸皮很薄的女孩子,而他又是公认的说话难听……被一个男人说满脑子废料,哪个女孩受得了?


    等了会儿,见林昙还是低头走着不说话,江回雁皱眉,问:“没生气,那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林昙踢开一块碎石,闷闷不乐地没出声。


    江回雁的眉头越皱越深。


    林昙难得的由表及里地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了,完全达到了他的要求,他怎么会觉得不舒服?除了不舒服,还有一种沉郁的憋闷。


    放在以前,江回雁不会因为别人的情绪怀疑自己,在林昙这里,产生了例外。


    “说话。”他语气板正,“有话直说,别让人猜。”


    “那我说了。”林昙依然低着头,闷声闷气道,“有一件事,我在想怎么和你说。”


    江回雁:“什么事?”


    鹅卵石小路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林昙住的那栋楼了。她走到路灯下,在光线最明亮的地方站定,转过身仰视着江回雁,脸有点红,但眼眸湿润,写满认真,表情也极其郑重。


    江回雁模糊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心底一松,声音低柔下来,“是不是我由我来说会比较好?”


    “没关系。”林昙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行。”没有仪式,但直接说开了也好,谁开口也都一样,结果是固定的。江回雁道:“你说。”


    “我要说的是——”


    林昙目光坚定地望着江回雁,沉声说道:“如果——如果今天有人和我表白,我一定会狠狠地拒绝他,再把他臭骂一顿!”


    江回雁难得反应慢了一拍:“……什么?”


    林昙不管他的眼神变化,表情决绝,板着脸继续:“有的男人说话太恶毒了,一点不知道给女孩子留面子!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男人?!假如今天他来和我表白,我一定会狠狠地拒绝,还要录视频发给他所有发小,让他发小嘲笑他!”


    江回雁沉默了会儿,点头,“好,很好……”


    是他想多了。


    含沙射影和指桑骂槐,一直都是林昙的强项。林昙是他见过最具反差的女孩,外表有多柔弱,嘴巴就有多尖利。


    江回雁对此深有体会。


    他知道林昙在气他,他本就没打算今天就把关系挑明确定,倒是没多生气。


    再有,的确是他先说了让林昙落面子的话,被骂一顿出气……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林昙拐着弯嘀咕了。


    这个想法冒头,就要妥协,不知怎么的,“驯服”这俩字突然蹦到江回雁脑子里,他原本还算淡定的表情一僵,转瞬黑了脸。


    江回雁丢下林昙,大步走进了楼栋。


    “我还要和他妹妹说,让他妹妹告诉他爷爷……”林昙还没说完就看见江回雁走了,赶忙跟上去。


    在林昙面前露馅后,江回雁是彻底不装了,那双原生大长腿比轮椅好用的多,步子迈得又远又快,到了电梯口林昙才追上他。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里面的人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按下楼层后,林昙继续:“不等女孩的男人很没风度,没风度的男人不能要。”


    电梯开始上升。


    江回雁一言不发。


    “装清纯的男人也不能要,太虚伪了!”


    林昙说了好几句,始终不见江回雁有反应,偷瞄他的表情,发现江回雁在锁眉深思人,表情很严肃。


    又自尊心受损生气了?


    林昙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从“2”变成“5”,就快到她家所在的楼层了。


    爸妈在家,到了之后就不能和江回雁多说了。


    ……


    虽然江回雁说话难听了点儿,但她也不遑多让,她还是喜欢江回雁的,不是真的想拒绝他。


    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江回雁一个台阶下,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林昙驯服了的江回雁看向了她,视线从她脸上扫过,问:“所以你希望我不要虚伪,你在暗示我可以大胆作为?”


    林昙:“……啊?”


    她还没想通江回雁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就看见江回雁向着她迈了一步。林昙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肩膀抵到了电梯壁。


    然后“轰”的一下,心尖火苗高蹿,顷刻间蔓延至林昙全身,遍布每一个角落。


    江回雁没动手,但离得太近了,和她想象的画面有点接近。


    林昙脸红的厉害,抬头飞快看了江回雁一眼,侧过脸,两手蜷着,轻轻挡在江回雁胸前。


    这个动作看着像是在拒绝,可又没有用力,就用手似有若无地挨着。——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把手撑上去……


    林昙紧张,也犹豫不决。


    她才放狠话一定会拒绝江回雁,现在要是不抗拒,会不会太打自己的脸?


    可是就这么接受,进度太快,按她的计划,应该先牵手、拥抱,接吻至少要在一个月之后……


    没想好,电梯停下了。


    到家了。


    林昙连眨好几下眼睛,深呼吸,做好了准备抬起头,还没表态,后腰就贴上来一只手。


    仔细想起来,认识这么久,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直接的肢体接触,就连手碰手,也只有今天在露台上江回雁拉林昙起来的那一次。


    时间很短,林昙只记得江回雁的手很宽厚,拉她起来的力气很大。


    现在后腰覆上的手重新提醒了她,清楚地告诉她那只手很大,很热,贴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像是要把她往怀里带……


    这是林昙第一个被成年异性摸腰,感觉很陌生,像有电流从触碰点发出,她“唔”了一声,宛若河虾一样挺腰往前躲。


    这一躲,差点撞进江回雁怀里。


    林昙面红耳赤地抓着他的肩膀停下。她一停,江回雁的手就像蜘蛛网一样黏了上来,重新贴上她后腰。


    林昙喘着气,不知道要继续躲还是说些什么,犹豫的几秒钟里,后腰上的大手发力……


    林昙被推出了电梯。


    她都没注意到电梯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迷茫地站稳后往回看,正好看见江回雁弯下腰按电梯键。


    按好,他站起来,隔着缓缓闭合的电梯门说:“你想多了,今天没人打算和你表白,去梦里拒绝吧。”


    林昙脸上被刚才的接触勾出来红晕还没散去,混杂着被推出来的惊愕,傻傻地看着电梯门合上,等她从痴愣状态中回过神来,电梯已经开始向下运行。


    “你、你——”林昙又气又丢脸。


    可再生气也没办法,她的声音被电梯和楼层阻隔,江回雁一个字也听不见,反而是等着女儿回家的陈明姗听见了。


    “我就说下去看看你到哪了呢。”陈明姗穿着拖鞋出来,看见林昙气得脸通红,纳闷了,“怎么了?”


    表白还没到呢,见家长就更远了,林昙哪能提江回雁?


    她用力磨了磨牙齿,说:“和人吵架了。”闷气难消,说完她往墙上捶了一下,“我竟然输了!”


    她很少在江回雁那吃亏的。


    网络哲人们说过,恋爱会影响智商,果然没错!


    陈明姗见她一副和人较劲后不得志的样子,以为她说的是陶莘、江里花之类的朋友,嫌弃说:“吵架还能输?你以后别叫我妈了,叫我阿姨就行。”


    说完,“陈阿姨”返回屋里,“砰”一声把人关上了.


    林昙吃了亏,睡前辗转反侧,反思了很久,最终确定她犯的最大错误是不够坚持。


    孙云扇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女孩子在恋爱里一定要占据主动位”,恋爱的开始、每一个进展,都必须由她来决定。


    她不会再为江回雁退让了。


    正琢磨着恋爱的事情,让她心烦的人发来了消息,林昙重整旗鼓准备挽回颜面,意外发现Q/Q里有几条未读消息。


    江江:【学姐,我带我哥的相亲对象去参加婚礼,结果我生理期提前,疼得不能动,害得她一直在休息室陪着我,根本没能出去玩。】


    江江:【后来我还丢下她自己先走了,我好丢脸啊学姐。】


    看见江江发来的消息,林昙记起一个未解决的问题。


    “总总”这个身份怎么办?


    就江回雁那见谁都得咬一口的野狗性格,要是知道她在江凝波这里套消息,能说得她颜面无存、恨不能跳江自尽。


    她不能让江回雁知道这层关系。


    也不能再用这个身份和江凝波相处。


    林昙先问问江凝波的情况,知道她已经好多了,安慰道:【没事,你把她丢给你哥,让他们独处,说不定他俩还要感谢你呢。】


    江江:【好像有点道理。】


    江江:【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把她交给我哥了?】


    解决江凝波,对林昙来说易如反掌。


    总总:【不把她交给你哥,难道把她交给她不认识的人,或者警察叔叔吗?】


    江凝波:【有道理。这么说,我还做了好事?得找我哥要好处去!】


    江凝波暂时消失。


    林昙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几页,在两个选择中犹豫不决。


    第一个选择是什么都不说,直接让“总总”从江凝波的生活里消失。她肯定会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是出了意外?哪一次聊天时不经意冒犯到了她?换手机不记得密码了?


    最开始的不解、担忧、猜测过后,江凝波会有新的朋友,“总总”这个未曾谋面的网友会渐渐从她的生活里淡出,再过一年,偶然想起,也只会有一点淡淡的遗憾。


    第二个选择是直接和江凝波坦白身份,要求她不许往外说,就算是江回雁看出她俩熟得过分,也打死不承认。


    依照林昙对江凝波的了解,这个办法可行,但江凝波的脑子不够灵活,有被江回雁套话的风险。


    这么看来,还是第一个选择最保险。


    林昙做好抉择,江凝波就发来了消息:【呜呜呜我哥不搭理我,他当我是隐形人……真讨厌!】


    林昙真心附和:【太讨厌了!】


    一起说完江回雁的坏话,她执行起马甲清除行动。


    总总:【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网上报道的那几起网络案件吗?】


    江江:【什么东西?】


    江凝波不记得了,林昙提醒她:【一个网友见面被骗进传销,一个网恋被杀人埋尸。】


    江江:【我想起来了!是的,好可怕!还有还有,我跟你说,我今天才知道,我认识的一个很可靠的哥哥网恋被骗了三十七万!】


    江凝波又发消息:【难怪我哥一直不让我去见网友,原来是有真实发生在身边的案例!】


    林昙:“……”


    听起来就好丢脸……难怪陆勤对那串数字会那么敏感。


    她摇摇头把无关人员撵出脑海,继续打字:【刚认识的时候,因为这两个案子,我不敢和网友有太多联系,所以告诉你我在H城,但实际上,我和你在同一个城市。】


    江江:【什么玩意?】


    林昙深呼吸,继续:【我说谎了,其实我和你在同一个城市。】


    最早没有说真话,是因为那两起恐怖的网友见面的案例,也是因为她没打算和网友处成朋友。


    后来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偏离预定轨迹,谎言无法修正,逐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雪球会越滚越大,与其任由它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不如主动承认,及时止住。


    林昙最终选择了第二种做法。


    至于解释……多说无益,让江凝波自己判断吧。


    总总:【很抱歉,我一直都在骗你。】


    江江:【???】


    江江:【不可能!】


    总总:【真的。】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就干脆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而且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认出了你,你没认出我。】


    江江:【……我不信!除非你说出来我长什么样!】


    江江:【不对,你看过我照片!】


    总总:【我直接告诉你我是谁吧。】


    林昙在对话框中打下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又删掉,按住了语音键,打算直接发语音过去。还没出声,江凝波的新消息到了。


    江江:【你别告诉我!!!】


    林昙停住:【?】


    江江:【你都能认出我了,我肯定也能认出你,你先别说,我自己猜!】


    总总:【……你确定?】


    江江:【确定!你先告诉我你第一次、最近一次见我都是什么时候?】


    林昙想了想,回复:【第一次见有两三个月了,最近一次见是今天。】


    江江:【???】


    江凝波又一次震惊了,过了会儿发来另一条消息:【你等等啊,我先给所有嫌疑人列个表。对了,你是女的吧?】


    “嫌疑人”林昙:【……我要是在这件事上说了谎,那你可能就遇见变态了。】


    江江:【嘿嘿。】


    林昙看着“嘿嘿”俩字,有点无语,亏她那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做好了准备等江凝波生气,没想到她竟然只想着凭自己的本事揪出她的身份……可能这是他们江家人特有的好胜心?


    算了,既然江凝波愿意猜,那就让她猜好了。


    马甲的事暂时停在这里,林昙看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十二点。


    她想起自己还没给江回雁回消息,就要退出Q/Q,又打字问:【你真的不生气我骗了你吗?】


    江江:【是有点生气的,可是一想咱们俩竟然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可能好几次擦肩而过,我就觉得好惊奇,我还从没和网友见过面呢。等我先把你揪出来,再决定要不要生气吧!】


    总总:【……那你能保证不求助于外力,在找出我之后,也不会和别人说吗?】


    江江:【哦,我知道了,你很怕被我哥看见咱们的聊天记录,现在又这么问……你害怕我哥!】


    江凝波的恍然大悟有点偏,林昙放弃提醒,回她:【……你说是就是吧。】


    江江:【行,我答应你了,你等着,三天之内我一定能找出你是谁!】


    江凝波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这让林昙放心不少。


    她躺了会儿,打开和江回雁的对话框,看见他之前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发热。


    林昙不回答,直接发语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最好也没有人和我表白,否则他一定会被狠狠拒绝!”


    江回雁打来电话,林昙毫不留情地挂断!


    他转而发语音:“你大晚上不睡,就为了卡着凌晨的点儿发这句话?”


    林昙:“不是,其实是因为我刚想通我对男朋友的几个要求。”


    江回雁:“说来听听。”


    “第一,没长嘴。”


    江回雁:“……”


    “第二,没长腿。”


    江回雁:“……”


    “第三,想得美。”


    被特意针对的江回雁:“第四,你男朋友必须要和你一样,说话非得压上这个韵?”


    林昙:“答对啦!你没压上,你被淘汰了!”


    第36章 猜猜


    韩桥栋是周天六点半的机票, 来的时候一身轻松,走的时候多了个小行李箱,里面全是陈明姗准备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我到底是来学习的, 还是来白吃白拿的啊?”韩桥栋开玩笑说, “你们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敢来了。”


    “都是给吕教授准备的, 你急什么?”林言松说道,“你别是准备私吞吧?哈哈哈。”


    以前听林言松这么说,韩桥栋会跟着笑,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自从林昙说因为他当年在学校抢了她的伞, 就被林言松背后称作小痞子之后, 韩桥栋就分不清林言松究竟是在开玩笑, 还是借着玩笑说出心里话了。


    他扯着嘴角陪着笑了两下,接过林昙递来的小型肩颈按摩仪。


    “效果一般,聊胜于无。”林昙说, “辛苦你教一下教授怎么使用, 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用请我吃饭,你帮我照顾下小老太太就行。”


    “什么意思?”


    “过几个月, 我家小老太太会过来这边一趟。”


    秦教授带来的阴影随着这句话重新笼罩到林昙头顶,“什么时候?来干嘛?我们馆没有邀请大佬做文化交流的计划啊!”


    韩桥栋神秘一笑,卖关子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我能提前知道, 我会很感谢你的。”


    “你的感谢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韩桥栋乐的看林昙不如意, 假仁假义地安慰:“别怕,还有几个月呢, 到时候辛苦你多多照应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前几天林昙还对韩桥栋的悲惨遭遇说风凉话, 过几个月她也要遭受同样的摧残了。


    林昙为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怕事情而悲伤,看见韩桥栋满面的幸灾乐祸,没忍住用阴暗的想法揣测他:“你不直接说,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你想报复我吗?”


    韩桥栋反应强烈:“……谁会这么无聊?!”


    “我。”林昙嘴上说着自己,心里补上另一个人选,“还有江回雁。”


    原来我们两个一样无聊?林昙心想,难怪看对了眼。


    韩桥栋很无语,但嘴巴依旧闭得很紧,把东西装好,和林家几口人说了再见。


    送走韩桥栋,林昙对着手机唉声叹气,陈明姗嫌她碍眼,“你要是没事就去公园走走,不然就找你朋友到体育馆打羽毛球去,省得以后和吕教授一样落下颈椎毛病。”


    今天一整天除了吃饭的时候休息了会儿,其余时间,林昙都在专心教韩桥栋揭画,长时间低头,她脖子是有点不舒服,出去活动一下也行。


    林昙约好人,回屋换衣服,要出门的时候,冷不防地听见陈明姗问:“男方叫什么名字?”


    “江……”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可是林昙身旁可以用“男方”来形容的、陈明姗未知的人只有江回雁,她下意识地想说江回雁的名字,话音出口,反应过来了,及时遮掩:“什么男方?”


    陈明姗:“陪你出去打球的那个人。”


    林昙:“……江里花。”


    “小江什么时候做的变性手术?”


    “……明天?”林昙堪堪把口误挽救回来,一边躲避着陈明姗的目光低头换鞋,一边胡扯,“等会见了她我会帮你催一下的。”


    陈明姗靠着门“呵呵”一声,问:“你昨天回来后就一直戴着的那个镯子,也是小江送的?”


    林昙心里“咯噔”一声,飞快思考怎么回答。


    那个镯子自从戴上以后,她只摘下过两次,一次是昨天晚上洗澡前,一次是刚才,她怕出去打球不小心把玉镯碰碎,特意取下来放进了首饰盒里。


    就说江里花送的?


    这么说的话,妈妈会不会觉得不算贵重,就没那么珍惜?万一哪天失手打碎,就要命了!


    “挺漂亮的,多少钱买的?”


    林昙很苦恼,往便宜了说怕陈明姗不珍惜,往贵了说,怕不好解释。犹豫了会儿,说:“我没问。”


    “看着还不错。你明天就上班了,工作时候戴着不方便,先借我戴几天试试。”陈明姗说着就要往林昙屋里去,“在首饰盒里对吧?”


    “不行!”林昙紧张阻止,“不能借给你!”


    “嗯?”陈明姗转回来,尾音扬得高高的,“你亲爱的妈咪问你借个镯子戴几天都不行?”


    ……


    林昙发誓她很爱自己亲爱的妈咪,可这个玉镯真的不能借给她戴。


    不合适……也怕陈明姗不小心把镯子磕坏,更怕江回雁知道后张嘴咬她。


    林昙找借口:“颜色太艳了,不适合你。”


    “没事,我藏在袖子里。”


    林昙:“没人看见,戴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只好把它露出来了。不用担心,你妈咪很泼辣,谁敢说颜色不适合,我就扇谁。”


    “……”林昙识相闭嘴。


    陈明姗瞧着她的脸色,问:“舍不得?”


    “这是我朋友送的……我很珍惜这段友情的!”


    陈明姗“哦”了一声,轻飘飘地说:“珍惜到你妈妈试戴几天都不行,知道的说你重视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捍卫爱情呢。”


    林昙:“……”


    她明白了,这是试探。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江回雁频频联系,语音视频没断过,就算房间隔音很好,还是被陈明姗察觉了。


    昨天婚礼回来,她手上多了个手镯,这很明显是“脏物”啊!


    “哈哈哈妈咪你想多了!”林昙选择逃避,说着话手往包包里摸,装模作样掏了几下,“啊”了一声,说:“咦,我手机呢?好像忘房间里了!”


    她换回拖鞋进屋,回房间,把那个漂亮手镯从首饰盒里取出来,用衣服包住,藏到了衣柜最里面。


    事情做完,她若无其事地重新换鞋,出家门,给江回雁发消息:【江回雁,你想不想改名字?我有个同事名叫江里花,是不是很好听?不如你随着她改叫江里雁吧?】


    拜周表姨所赐,陈明姗从来没见过江回雁,却非常讨厌他,林昙还没做好准备,根本不敢在陈明姗面前提“江回雁”这几个字。


    林昙:【三秒钟不回,我就当你默认了。】


    三秒后,林昙:【江里雁,如果将来你和嗯嗯发生争吵,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你自力更生吧!】


    林昙决定,假如她和江回雁走到了最后,万一家里发生婆婿矛盾,她要做一个耳聋眼瞎的低智人,不管江回雁是死是活,都绝不会插手。


    发完消息,林昙收起手机找江里花去了。


    她今天约的一起打球的人,的确是江里花,因为江回雁临时有事去了国外,半个月后才会回来。走的太急,都没来得及当面和她说。


    这一天江回雁回消息的时候,林昙已经熟睡。


    他发了四条,第一条:【你要是愿意改名叫林中鱼,我就可以改叫江里雁。】


    第二条:【‘嗯嗯’是谁?】


    第三条:【你那个男同学该走过了吧?】


    第四条是语音消息:“今天怎么不禁止别人和你表白了?”.


    林昙要上班,江回雁那边有棘手事要解决,两人之间还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聊天和视频的空间大大缩减,对于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要捅破的暧昧情侣关系非常不利。


    林昙总觉得两人的进展太快,现在被迫慢下来了,她心里却很不舒服。


    有点不习惯。


    靠修复工作集中注意力调整了几天,这种情绪终于有所缓解,可惜缓解过头了,把和江回雁没有直接关系,但又紧密相连的事情忘了,直到江凝波过来找她。


    江江:【你是孙云扇!】


    总总:【我是你哥。】


    江江:【!!!】


    江凝波的震惊通过网络传到了林昙面前,让林昙第一次对同类的智商感到绝望。绝望的同时,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江凝波的智商千万要遗传自她那不可靠的爸爸,而不是江眉凛。


    幸好江凝波还不是完全没救,半分钟后,她重新发来消息:【不对,我哥第一次见我是十九年前……你在嘲笑我?你欺骗了我好几年,现在还嘲笑我?】


    遭到良心谴责的林昙捂了捂心口,打开另一个聊天软件给江回雁发消息:【为了你我付出了太多!】


    发完她等了会儿,确信等不到回信了,切换回“总总”打字:【对不起。】


    她真不是有意嘲讽,实在是江凝波出口惊人,她没动脑子就回复了过去,更没想到江凝波竟然真的相信了。


    江凝波急于揪出她的身份,暂不计较细枝末节,求证道:【所以你不是孙云扇?】


    总总:【不是。】


    她怎么可能会是孙云扇?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林昙第二次切回微信,这次是给陶莘发消息:【如果不是对手太弱,那就是我演技太精湛。你们剧组还缺演员吗?我觉得我有影后之资。】


    陶莘回复:【确定了,是对手太弱。】


    “哎!”林昙遗憾叹气。


    对手太弱,为了能够在江回雁回来之前把“总总”的身份彻底解决掉,她决定主动抛出线索。


    总总:【你看看我的昵称,发散一下思维。】


    几分钟后,江凝波回复:【难道你是个女霸总?你是汪姨吗?】


    总总:【……如果她本人不介意,那我愿意接手这位阿姨的霸总位置。】


    江江:【还不是?嗯……没事,我还有嫌疑人,你再给我几天时间。】


    林昙很难相信她,再次提议:【要不我直接和你说吧?】


    江江:【不用!我可以!】


    林昙很想说,你可以,我也可以,就怕你哥不可以。


    出国处理个事情,走了没几天,暧昧对象就差点升级成姨辈,等他回来,说不定可以直接认祖奶奶了。


    第37章 林林


    林昙最近的生活极其乏味。


    江回雁没回来, 陶莘还在剧组,江凝波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致力于找出“总总”的身份,为了证明林昙可以的, 她也可以, 她坚持不许林昙向她透漏出更多线索,连聊天都很少聊了。


    由奢入俭难啊。林昙自我感慨, 过惯了和江回雁打情骂俏的日子,回归到以前的平静生活,她竟然会觉得无聊了。


    “我好无聊啊。”


    有一次她给江回雁发了语音,晚上十点半左右,收到了江回雁的视频电话。


    林昙已经洗漱好躺到了床上, 她用手指压着摄像头, 不让自己出现在江回雁的手机屏幕里, 自己则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视频里的江回雁像是在一个宴会厅里,身后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江回雁:“无聊就去健身。”


    “不要和我妈说一样的话。”


    林昙这几天没事就去骚扰陈明姗,陈明姗每次都给她这个回答。都是因为之前那次流感, 现在林昙觉得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病秧子。


    江回雁:“多人不约而同提出同样的建议, 说明问题的确存在,你是需要锻炼了。”


    “我需不需要锻炼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林昙说, “主要是我已经有一个女妈妈了,我不想再多一个男妈妈。”


    “男妈妈”:“……”


    江回雁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形象曾经拒绝穿林言松的衣服,没想到逃得过林家爸爸这一劫, 猝不及防栽倒在了林妈妈手里。


    林昙再接再励:“你知道的, 有时候妈妈是有点烦人的。”


    “……”


    江回雁从经过的侍者手上取来一杯酒,饮了两口, 把内心的无语掩埋住,说:“无聊就去学车。自己会开车, 就不用你爸妈接送了。”


    “我有心理阴影啊!”好不容易逮到江回雁不贴心的地方,林昙赶紧追究,“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忘了?”


    “你的阴影不是司机开车的时候说话吗?”


    “所以呢?”


    “你自己做司机,方便,还能封住你的嘴。多好。”


    林昙:“……”


    江回雁是不是比以前能说会道了很多?怎么这几天老是把她怼得说不出话?


    林昙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听见江回雁说:“还是无聊,就去找凝波……说到凝波,我一直没想明白,你为什么偏偏在她面前装淑女?”


    话音落地,江回雁忽然想起一件之前没来得及细想的事情。


    林昙:“……可能因为我喜欢她?”


    江回雁皱眉。


    林昙:“你知道的,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格外的注意形象。”


    “那我先替凝波拒绝你。她性取向为男,还是个声控。”


    林昙这几句话,江回雁一个字都不信。


    他看过林昙和江凝波的聊天记录,全部是些日常问候,可以统一概括为江凝波主动找林昙说废话,林昙假装忙碌,一次次委婉地拒绝闲聊。


    而实际上,聊天记录中林昙因为“加班”不能及时回消息的时间里,大多数都在和他说废话。


    江回雁曾经怀疑过江凝波和林昙有秘密,这个猜测在上次医院里遇见严飞之后消失,现在伴随着新的疑惑,重新回到他脑海中。


    这件事得继续查下去。


    但在未查明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林昙光看见他的表情了,看不出他心里所想,还在假哭:“失恋了,好伤心!”


    “真伤心了?把手拿开,让我看看是真哭假哭。”


    “你不相信我?”


    “依照你满嘴跑火车的习性,我很难相信你。”


    两人扯了几句,有人端着酒杯来找江回雁说话,林昙就看见镜头晃了几下,几个金发外国人一闪而过。


    江回雁人在德国,那边的对话林昙听不懂。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过床头柜上的充电器把手机竖了起来,然后枕着手臂静静听。听了会儿,看看手机屏幕里的自己,她坐起来把睡衣和头发整理了下,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好看,再重新躺下。


    陌生的语言对林昙来说恍若催眠曲,她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天已经很亮了,林昙习惯性地去看手机,发现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把手机充上电看了眼时间,急匆匆跑去洗漱,换衣服的空档给江回雁发去语音消息:“江回雁你是不是故意把我手机耗没电,想让我上班迟到的?”


    “你好歹毒的心思!”


    起晚了,但幸好生物钟还在,林昙住的地方距离博物馆也很近,紧赶慢赶,在上班时间的最后两分钟前赶到。


    她又给江回雁发消息:“哈!哈!没想到吧,我准时到了。”


    发完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复,林昙算了算,发现江回雁那边现在是深夜。


    她对着手机叹了口气,想问江回雁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哪一天回来,犹犹豫豫,催促的消息最终没有发出去.


    江江:【姚苏?】


    总总:【不是。】


    江凝波第六次猜测“总总”的身份,依旧猜错。


    林昙连“姚苏”是谁都懒得问了。


    最早决定和江凝波坦白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江凝波会生气的准备,她会耐心、真诚地道歉,尽力弥补江凝波,满足她所有要求。


    现在,林昙的歉疚硬生生被江凝波磨没了。


    就算下一刻江凝波清楚地说出她的名字,她也只会淡淡地说:“对,是我,怎么样?”


    江江:【又不是?!】


    总总:【算我求你,你别猜了,让我直接告诉你好吗?】


    江江:【你看不起我!】


    总总:【……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再看看咱俩的聊天记录,你也会看不起你自己的。】


    江江:【?】


    江江:【我生气了!】


    江江:【不用你提醒!我就不信我揪不出来你!】


    林昙作为亏欠者,认命地去道歉,消息发出,得到拒收提醒。——江凝波被激怒了,为了不被透露消息,暂时把林昙屏蔽了。


    距离江回雁回国的时间没多久了,为了解决“想掉马,掉不了”的困境,林昙想出一个新的办法。


    很简单,不能直接提醒江凝波,她就委婉地把线索递过去。


    这一次,林昙换成温柔知心大姐姐的身份去找江凝波聊天。


    林昙:【这周回来吗?我想去吃海鲜大餐啦。】


    江凝波:【啊,最近几周可能都不行,呜呜呜林昙姐,我可能得元旦才能回去了。】


    江回雁早就和林昙说过了,这几周江眉凛会常去学校看江凝波,不让她回家来。


    说这件事的时候,林昙问:“不让她回来,是因为她要是回来了,你的‘骨折’没办法在她眼皮子底下痊愈,对吗?”


    “你姑姑和你爷爷都知道你是假骨折?”


    “所以真相是,江凝波回来的时候,你们全家配合着假装你重伤不能走路。等江凝波一回学校,你就光明正大地恢复正常?”


    江回雁并不否认。


    林昙由此记起另外两件事。


    一是和严飞相亲那天,她被江家两兄妹送回家,上车的时候看见过江回雁的检查单。当时她只是扫了一眼,模糊感觉不太对,现在想来,当初她看见的那几张报告单上面,缺少了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医院的标识。


    所谓的检查单,纯粹是糊弄江凝波的。


    第二是有一天清晨,她给江回雁打视频电话,看见他出了很多汗。她怀疑江回雁是在做什么锻炼,还被江回雁反问:“我坐轮椅锻炼?”


    当然不是,他是丢下轮椅去锻炼的。


    可怜的江凝波,被江回雁用骨折道德绑架了不知道多少次,至今不知道那是全家人联手演戏骗她。


    至于江家几口人骗江回雁的原因,林昙大致能想到,无非是想以江回雁的骨折让她与生父、继弟彻底做割断。


    林昙什么都知道,却要在江回雁面前假装无知地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又在江凝波面前假装不知道“骨折”的真相。


    她再次觉得自己不去演戏,真的是影视圈的一大亏损!


    想到这里,林昙给江回雁发消息:“下次见面你能继续坐轮椅吗?我想你的轮椅了。”


    骚扰过江回雁,林昙继续和江凝波聊天:【没事的,其实我没有很想吃,我就是有点无聊,想问问你在干什么。】


    江凝波没有一点防心,坦白道:【我在找线索……我在做一个解谜游戏。】


    林昙:【什么游戏?我帮你解。】


    江凝波:【这个游戏得我自己解,不能让别人帮忙。】


    这个回答在林昙的意料之内,让她很安心。


    江凝波果然是个好孩子,说不会找别人帮忙,就坚持靠自己。林昙可以确定,她是绝对不会把事情告诉江回雁的。


    林昙安心了,开始委婉的提醒:【好吧……哎,好无聊,我想找人玩游戏都找不到。】


    江凝波:【找我哥啊!】


    这条消息发出去一秒钟就被撤回了,江凝波重新发消息:【你想玩什么游戏?正好我没事,我陪你玩。】


    林昙:【成语接龙你会吗?】


    拜上次成语接龙所赐,林昙喜欢玩这个文字小游戏的印象已经深深刻在江凝波脑袋里,她爽快答应:【我成语不好,不过可以试试。】


    林昙轻轻嗓子,发语音:“那我先来。移花接木——”


    江凝波:“目、目光长远?”


    林昙:“……”


    看出来了,江凝波的成语不是不好,是非常差。但她很诚实,就算接不上来,也不会悄悄百度。


    为什么不百度?你可以去百度的!


    林昙提醒:“你可以接木秀于林。”


    江凝波恍然大悟:“哦哦,对!木秀于林,该林了,林、临场发挥?”


    林昙:“……”


    接个“林林总总”,有那么难吗?再不济你来个林下风致也好啊,至少接上了,给她个机会让她把“林林总总”这四个字说出来啊!


    都把自己昵称取为“江江”了,就算是个傻子,在听到“林林总总”这个词语后,不难想到“总总”有可能姓林吧?!


    林昙累了。


    屏幕的另一端,江凝波感受到了林昙的疲惫,心虚地扒拉下了周围的东西,干巴巴地找借口开溜:“林昙姐,不好意思,室友催我去超市,我不能陪你玩了,要不你找我哥?他骨折了不能去公司,时间很多的。”


    林昙:“……嗯。”


    和林昙说好后,心系大哥情路的江凝波飞快地江回雁打了语音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


    一接通,江凝波就开始哭诉:“哥,林昙姐找我玩成语接龙,我成语太差了,一个都没接上!她会不会觉得我是笨蛋啊?”


    “……你有没有接上成语,和她会这么认为,没有直接关系。”


    遭受无情嘲讽的江凝波“嘤嘤”哭了两声,悲伤中不忘关心大哥:“哥你声音怎么这么哑?刚起床还是感冒了?”


    被吵醒的江回雁看看时间,凌晨五点。他回:“最近在练气泡音。”


    江凝波:“……啊?”


    “跟游戏里那个天天和你连语音,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的帮主比起来,谁的更低沉有磁性?”


    江凝波:“……”


    “听恶心了吗?”


    江凝波:“……”


    “恶心了就说正事。”江回雁也清醒了,揉着额头问,“林昙无聊到找你玩成语接龙?”


    “……嗯。”江凝波努力把刚才那一段对话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中气不足地小声问,“你不会很闲吗?怎么不陪她聊天解闷啊?”


    江回雁只问不答:“她怎么和你说的?聊天内容截图给我。”


    江凝波乖乖照做。


    江回雁看了两眼,发现不对劲,很明显,林昙是在刻意引导江凝波。


    他顺着林昙的意思往下接,“木秀于林,林下风致,致知格物,物尽其用……”独自接了几句,江回雁回头琢磨,“木秀于林,林林总总,总而言之……”


    “哎?等等!”江凝波音量一抬,猛然打断了江回雁,惊奇问,“哥你刚才说林林总总?”


    “怎么了?”


    “林林总总,总总,林林,哎?!难道她姓林?”


    “林?”江回雁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谁姓林?”


    第38章 学姐


    江凝波从小就没有爸爸, 妈妈比较忙没多少时间陪她,幸好她家境好,长辈里有爷爷撑腰, 同辈里有个大自己好几岁的哥哥做保护伞, 从小到大,不管是什么事, 不用她说,家里就给她解决掉了。


    无忧无虑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她活泼直率的性格,平常跟谁都能说上几句,她认识的人很多,最近三个月之内见过, 并且参加了袁尚婚礼的女孩, 这个范围对她来说有点大。


    每一个可能符合“总总”身份的人, 都被她记录了下来,林昙当然也在其中。


    只是林昙的名字在嫌疑人名单里存在了十分钟就被她剔除了,原因有三个。


    第一, 林昙温柔耐心, 学姐毒舌凶悍,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第二, 如果没有她邀请林昙去参加袁尚的婚礼,林昙就不会在那一天见到她。江凝波认为这个事件的主动权在自己,林昙算是个意外闯入的路人。


    第三, 总总和她打听过江回雁的事情, 如果林昙是总总,她完全可以直接去问江回雁。


    江凝波以固定的视角去做判断, 按照自己的错误理解,早早地把林昙的名字从嫌疑人名单里去掉了。


    现在她醒悟了。


    “总总”提醒过她注意昵称, 而林昙想和她玩成语接龙,试图引导她想到“林林总总”这个词。


    一切都清楚了,林昙就是她认识好几年的学姐兼网友。


    江凝波不敢相信,但还记得答应过总总不会把俩人的事情往外说,面对大哥的盘问,她欲哭无泪地摇头,反过来凄惨地问:“哥,一定得是林林总总吗?可不可以是赵赵总总、钱钱总总?”


    江回雁:“可以。我不嫌弃结巴,就是不知道赵总、钱总会不会嫌弃。”


    江凝波哽了下,气恼说道:“……我讨厌林总!”


    “哪个林总?”


    “……”


    “经常和你讨论裙子口红生理期的那个网络学姐吗?”


    虽然隔了好几岁,但江回雁毕竟是男人,江凝波羞愤指责:“我们女孩子的事情,不要你多问!”


    看来就是她了。


    江回雁略施小计,就套出江凝波嘴里那个“总总”的身份。


    江凝波年纪小,没防心,为了防止她被骗,江回雁这个做哥哥的没少在她身上耗费精力。


    很早之前,江回雁就知道江凝波玩游戏加了好多网友,大多数渐渐没了联系,只有一个学姐联系至今。


    这个学姐心思很细腻,很少提到自身真实信息,因为她和江凝波彼此间暴露的信息不对等,江回雁一直对这位学姐没什么好感,看在她曾经给过江凝波一些正向引导和建议的份上,才没插手两人的事。


    现在看来,这位学姐暴露了自己的姓氏,林,并且是通过林昙的刻意引导而暴露的。


    真相是什么,不言而喻。


    难怪之前提到江凝波的手机,林昙会那么紧张。


    “行,我不多问。”江回雁尊重妹妹的隐私,“我可以不问,但你自己要长点心,和陆勤一样被别人骗了钱还好,就怕被骗了感情还流浪狗一样凑过去讨好……尊严都没了,谁知道别人背后会怎么说你。”


    这句话让江凝波想起她对林昙的热忱,和林昙对她的疏离。


    明明知道是她,一边和她热情聊天,一边拼命躲远,分明就是不想和她在现实里相认!


    现在想坦白了?晚了!


    江凝波愤怒了,决心给林昙一点教训。她问:“万一,哥,我是在假设,万一我被人骗了,我要怎么报复回去呢?”


    江回雁的回答简洁果决:“事无巨细地告诉你哥。”


    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可是不适用于江凝波的情况。她答应过“总总”不会把两人的事情告诉江回雁的。江凝波摇头,“我说的是不严重的那种骗。”


    江回雁:“既然不严重,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他早就猜到林昙和江凝波有秘密,但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是林昙单方面的。


    按林昙的性格,一定在背后说了他很多,江回雁想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可惜江凝波坚决不肯妥协……显然是受到过林昙的严肃叮咛。


    这么看,她俩聊过的关于他的事情,很多。


    “因为这是女孩子的秘密!”江凝波理直气壮地拒绝。


    眼看诱骗不到,江回雁道:“行,我不问了。”


    林昙刻意引导,应该是不忍心继续欺骗江凝波了。


    为什么不继续欺骗了呢?


    是良心上过不去?还是被别的因素影响到了?


    比如她知道她和江凝波不可能再继续纯粹的网友和学姐的关系?比如她不想再在江凝波面前伪装温柔了?


    这些猜测让江回雁心中愉快。


    林昙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事情不能这么简单的揭过去。


    江回雁耐心教导妹妹:“既然是小打小闹,我就不插手了。你想报复回去也很简单,她想让你做什么,你装傻充愣也好,假装失忆失踪也罢,只要不如她的意就行。”


    江凝波想了想,问:“意思是她做了亏心事主动向我坦白,我没那么生气也要假装很生气,不能轻易原谅她?”


    “不。”江回雁说,“这时候她最想做成的事情,是和你坦白,让你知道她有悔过的心了,你只需要保持现状不变。”


    她越是继续坚定地相信林昙,不对她表现出任何怀疑,就越让林昙焦急。


    “呃……”这个对江凝波来说可能有点难。


    江回雁停顿了下,无奈说:“算了,你把她的消息屏蔽了,不给她向你表达悔意的机会就行。”


    这个简单。江凝波对哥哥深信不疑,当即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自认没有和哥哥透漏任何和总总相关的信息的江凝波,丢掉所有烦恼,开开心心和室友出去逛超市了。


    而悄无声息掌握大量信息的江回雁早已没有了睡意,洗漱后,他和平常一样回了林昙的消息,继续解决手上的问题去了.


    周五下班,林昙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去了工作室修复书籍。


    忙碌到十点,她停下来,翻看起手机。微信里除了几个公众号更新的提醒之外,没有新消息。


    往常这个时候江回雁应该和她开着视频“监工”的,有时候她工作入神会把江回雁忘记,江回雁也不会打扰她,等她忙完了记起江回雁的存在,喊一声,江回雁就会给予回应。


    现在没了。


    房间里好安静啊,安静得林昙很不习惯。


    江回雁怎么还不回来?


    是还有两天才到半个月,可他不应该提前回来给她个惊喜吗?


    林昙无聊地把所有软件都刷了一遍,最终没忍住,催起了江回雁:【如果你周一之前能回来,我就请你吃海鲜大餐!】


    手机里没有回应,她又找到江凝波。


    和江凝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一天晚上,她再一次递出线索,江凝波却迟迟没有回复,就像没看到一样。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出现过,要么是江凝波漏看了消息,要么是她有事在忙。


    林昙没有在意,直接给出了答案:“有一个成语叫做林林总总。”


    消息发出去后,林昙去洗漱,洗漱完出来,依然没有任何回复。到近十一点,江回雁才回了消息:【行,周天晚上去吃海鲜大餐,辛苦你提前定位置了。】


    林昙秒回:【你确定周天回来了?】


    江回雁打来电话:“上午十点。”


    林昙:“我正好想找个副业做,如果那天王叔没空,我可以充当一回司机去接你。”


    “心理阴影呢?”


    “吃了。”林昙趴在床上,两肘撑着枕头,看着屏幕上“江回雁”三个字,两脚不自知地翘起,“这几天我跟我爸学了开车,不算厉害,但开慢点基本没有问题。”


    “行,我等你来接。”江回雁答应了,又说,“对了,有件事得麻烦你一下。”


    林昙:“什么事?”


    “你这几天没事的话,帮我多盯着点儿凝波,她状态不太对。”


    “状态不对?”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江回雁说得面不改色,“凝波在H城有个网友,自称是她学姐,凝波很相信她,非要去H城见她,我不许,她就和我生气了。你们都是女孩,应该更好说话,麻烦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别被那个网友骗了。”


    林昙早在听见“网友、学姐、H城”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三条信息,每一条都在说她!


    她都坦白了两人同城,江凝波还要去H城找她?是不愿意相信,要当面对峙吗?


    江回雁:“让十九岁的女大学生千里迢迢去见她,你觉得那个网友是什么心思?”


    林昙:“……”


    “凝波不肯把手机给我看,一定是她手机里藏有秘密。我怀疑那个学姐是专骗小姑娘的猥琐男伪装的,私下里和凝波聊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觉得呢?”


    林昙:“……”


    江回雁又说:“因为那个网友,现在我对H城的印象很差,那里的治安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林昙很想念江回雁,她也忍不了了,“H城是旅游城市,治安好的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姥姥舅舅他们就住在那里,我今年还要去那里过年!”


    江回雁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么说的话,她说她家在H城,也不完全算是说谎。


    “嗯,对H城的印象算是我地域偏见了,但她那个网友非常有可能是骗子,这你总得承认吧?”


    林昙不想承认。


    首先,她从来没有让江凝波去H城见她,是江凝波自己想去的。其次,她们聊的都是正常的话题,除了偶尔涉及一些两性话题,偶尔透露一些江回雁的消息……


    “我觉得我困了。”多说多错,现在“总总”身份问题还没解决,林昙不敢多说,她选择暂时逃避。


    江回雁在电话另一端笑:“刚才不是还很有精神?”


    “现在困了。”林昙不想和他聊了,“我会和她聊这件事的,现在我要睡了,你去忙吧。”


    是该睡了,都十一点多了。


    虽然这么说了,可两人都没主动挂电话,林昙这边时间很晚了,很安静,江回雁那边是大白天,声音有点杂。


    江回雁做手势阻止过来找他的人,静静听着电话中林昙轻微的呼吸声,稍微等了会儿,正要和林昙说晚安,忽然听见林昙喊他的名字。


    “江回雁……”


    他正要发出声音,林昙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一句话声音很轻,像是询问,像是催促,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传到江回雁耳朵的时候,仿佛掺杂了一道微弱的电流,在他心底激起一阵酥麻。


    一时之间,江回雁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他静了静心,等着林昙说后半句。


    林昙现在应该很生气他说她是骗子。


    她的后半句可能会是“等你回来了,我一定要把你打一顿!”,也可能是“我对男朋友新增了一个条件,他必须是个死人!”。


    可江回雁等了很长时间,等到林昙的呼吸逐渐平稳规律,等到她睡着了,都没等来他以为的后半句。


    第39章 很烦


    周六, 林昙去了爸妈那里,正好陶莘杀青出组,过来做客。


    “她是不是生气了, 故意不回我消息的?”林昙问出口后, 用江回雁为她的猜测佐证,“她哥也是这样, 一生气就不理人。”


    陶莘安慰:“往好处想想,万一她猜出来你是谁了,觉得丢脸,气急败坏地把你拉黑了,打算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呢?”


    林昙:“不会安慰人的话, 闭嘴也能算是一种美德的。”


    陶莘非常没有美德地哈哈大笑。


    陶莘是下午过来找林昙的, 两人洗漱完正躺在床上做蹬腿运动, 陶莘这一笑,腰上松了劲儿,腿朝着林昙倒去。


    林昙把她的腿踢开, 愁苦说:“不应该啊。”


    连续五天, 林昙用“江江”和“林昙”两个身份不停地给江凝波发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要不是和江回雁确定过人平安无事,林昙真怕江凝波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件事里,唯一一件能让林昙庆幸的是江凝波真的很信守承诺, 江回雁只知道她的异常和网友有关, 不知道那个网友就是林昙。


    林昙说:“按江凝波的性格,她要是生气应该会当面发出来, 而且她似乎没那么生气的,之前我找她坦白的时候, 她惊喜大于气愤。”


    “这还不简单?你找她当面道歉喽。”陶莘出主意,“反正你和江回雁暧昧不清,让他带你回家呗,到时候不就见到江凝波了?只要避开江回雁和她道个歉……”


    “……你不要胡说!”


    “哎呦,有人不好意思了!”陶莘笑话林昙还要大声说出来,被林昙蹬了一脚,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闹了会儿,林昙的手机响了。


    不用看,林昙就能猜到是江回雁,最近几天,每晚睡前江回雁都会给她发消息。


    被怕陶莘看见,林昙特意捂着屏幕偷看。陶莘也不客气,直接扑上来掰着她的手强行窥探。林昙没法好好回消息,索性直接把信息公开。


    江回雁:【明天下雨,不用来接我了,下午我过去找你。】


    江回雁:【回你爸妈那了,还是在新城区?】


    “你这几天才学会开车,他怕下雨天不安全不让你去接他,他在关心你。”陶莘说,“不然就是不信任你。”


    林昙充耳不闻,回消息:【爸妈这里。】


    她原本计划今天陪爸妈和陶莘,明天上午去接江回雁,然后再回新城区的。现在受天气影响,计划要有所改变了。


    江回雁:【就这样?】


    “他好像在不满意?”陶莘像个解说员一样,在一旁解释江回雁的消息,“他不满意什么?想让你说谢谢吗?”


    下一秒江回雁就为她解答了疑惑:【今天这么冷淡?】


    “呦——”陶莘起哄,“原来是因为我在旁边看着,不好意思打情骂俏啊……”


    林昙受不了,用枕头打了她一下,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


    和江回雁说了晚安后,林昙回到卧室,再次遭到陶莘的取笑,打打闹闹到深夜,临睡,林昙忽然提出了一个很难奇特的问题:“我和江回雁是不是进展得太容易了?”


    陶莘作为一个狗血剧演员,立刻提出建议:“你要是觉得不够你俩感情深刻,我可以友情出演恶毒女二制造误会、从中作梗,为你们的感情增添磨难。”


    “我要是想再狗血点,你会不会开车撞人让江回雁失忆?”


    “违法的事情咱们不能做。”陶莘摆手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早放心,江凝波不就是现成的麻烦?说不定她从此憎恶上你,发誓要拆散你和她哥。”


    “或者江回雁忽然多了个回国的白月光?”


    “同父异母的兄弟回来争抢家业复仇也行。”


    ……


    两人一人一句,越说越离谱,直到深夜房间里才恢复宁静。


    第二天,天降大雨。


    送走陶莘,林昙正担心航班会不会受到影响,门铃响了。林昙开门,看见一个打扮富贵是中年妇女,有点眼熟。


    她还没记起对方是谁,那人已经笑着拉起她的手,“是小昙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林昙辨认出了这个声音,心头陡然凉了几度。


    她勉强牵起嘴角,喊道:“表姨。”


    是介绍她和江回雁相亲的周表姨。


    客厅里看电视的陈明姗听见了,也惊了一下,可再不喜欢对方,人已经到了门口,没道理不请进来。


    迎客进屋,林昙去洗水果,陈明姗和周表姨客套。


    “我来这边有点事,顺路过来看一下……小昙都长成大姑娘了!”


    林昙把水果端过来,闯入周表姨的视线,后者自然而然地点评起了她,笑着说:“前几年姑姑住院的时候,小昙在读高三吧?一个小姑娘,学业这么重还整天往医院去,照顾老人又不耽误学习,查房的医生护士谁见了都要夸几句……现在的女孩一个个傲气的很,像小昙这么贤惠的越来越少见了。”


    周表姨的夸赞对林昙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陈明姗立马接话:“什么贤惠啊,都是在外人面前装的,实际上也是又傲气又懒,笨手笨脚,连做饭不会。”


    “不会做饭可以请保姆,主要是漂亮、性格好。”


    “她性格好才怪了,三天两头跟我吵架……”陈明姗应付着周表姨,给林昙使眼色,“不是说要回去加班吗?这么大个人了,拿把伞自己打车去吧。”


    林昙对着周表姨挤出一个客气的笑,就要回房间拿外套和包包,周表姨喊住她:“等等……”


    周表姨几步走过来,拉着林昙的手问:“这几个月我忙糊涂忘记问了,小昙,你和江回雁聊得怎么样了?”


    林昙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记起周表姨为什么要让自己和江回雁相亲了,也很不合时宜地记起她之所以和江回雁产生联系,不是因为彼此有好感,而是因为江回雁争强好胜,被她拒绝了,不甘心而已。


    周表姨和陈明姗都看着林昙,林昙嘴角动了动,开口问:“谁?”


    周表姨急了,“前几个月我介绍你相亲的那个,坐轮椅的那个!”


    “见了一面不合适,后面就没有联系了。”林昙说,“我记得和表姨你说过的。”


    “是吗?”周表姨语气存疑,打量了林昙几下,怀疑道,“我听朋友说在袁家婚礼上见过一个叫林昙的女孩,你那天不是……”


    “我是陪朋友去的。”林昙怎么也没想到她去参加袁尚的事情会传到周表姨耳朵里,她飞快看了眼陈明姗,回道:“我有个朋友是明星,受邀参加,带着我去凑了个热闹,好像是碰见了江回雁,但离的远,我不确定。”


    袁尚婚礼上的确来了几个明星。


    理由还算合适,周表姨被林昙纯真的表情蒙蔽,失望地摇摇头,又不甘心似的盯着林昙说:“江回雁看见你的照片就主动问你的名字,他对你应该是很满意你的,你怎么不知道抓紧?哎……你们真的没有继续接触下去?”


    这几句话听得林昙有点难受。


    她抿抿嘴巴,要开口,被陈明姗抢先:“真没有。我都说了,她就是看起来乖,实际上脾气差着呢,前面几次相亲不成都是因为爱发脾气。再说了,她现在有男朋友了,再提前面相过的人不合适……”


    陈明姗拉住周表姨,给了林昙逃出家门的机会。


    到新城区的时候雨转小了很多。


    下雨的周末,很冷,很少有人出门,偶尔看见几个年轻人,也是裹着大衣快步穿行。


    只有林昙走的很慢。


    撑着伞走了一小段陆,她脚步一转,拐进了和江回雁走过一次的那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


    才十多天,小路两旁的香樟树叶子就变黄了,零零散散地耷在枝头,时不时被雨水敲打下来几片。


    林昙踢着地上湿淋淋的枯黄落叶,忽然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的伞一倾斜,勾在旁边探出的树枝上,少了雨伞的遮挡,冰冷的雨水争先恐后地淋在了她身上。


    她仰脸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空,长叹一声,把伞正了回来。


    好烦。


    不想和江回雁去吃海鲜大餐了。


    回到家里,她拿着手机打字:雨太大了,改天再去吧。


    字打好了,却迟迟没按下发送键。


    林昙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久的呆,哀叹一声,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给陶莘打电话。


    电话刚打通就被挂断,随后手机收到一条来自陶莘的消息:【公司二把手正在训话,发消息!别打电话!】


    林昙有气无力地打字:【江回雁真的喜欢我吗?】


    三分钟后,陶莘回复:【恋爱中的人脑子多少都有点病。古人诚不欺我。】


    林昙想说陶莘没恋爱脑子也病的不轻,打了两个字又觉得无聊,把手机扔到一边,蜷缩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心乱如麻的辗转了会儿,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最后是硬生生冷醒的。


    再看手机,陶莘回了好几条消息。


    陶莘:【怎么不回话了?】


    陶莘:【你是认真的?】


    陶莘:【前面我开玩笑的。你要是真的不确定,自己去问不就好了?谈恋爱要是连‘你爱不爱我’‘你爱我什么’‘你真的爱我吗’都不讨论的话,那也太无聊了。】


    林昙没力气打字了,给她打电话,用疲惫的嗓音开门见山:“我不想谈恋爱了,我可能要和江回雁分手了。”


    陶莘大惊:“昨天不是还甜甜蜜蜜的?出什么事了?”


    “不想说。”


    谈恋爱很烦,要想江回雁究竟是喜欢她,还是为了面子才追她的……要想两人在一起之后怎么面对爸妈、怎么面对周表姨。还要考虑江凝波为什么不回她的任何消息,以及江回雁知道她就是那个网友后会怎么想她……


    太多不确定的事情了。


    昨天才犹豫两人的感情是不是进展得太快、太顺利了,今天问题就接踵而来。


    林昙很烦躁。


    其实她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她性格就是很差。


    她会和熟悉的人开一些有趣又不冒犯的玩笑,那是因为她心情好,愿意和朋友说着玩,也是因为朋友们都进退有度,都有分寸。


    相反,只要感受到对方有一点冒犯的意思,她就会立刻远离,例如曾经试图在校门口拦住她,请她看电影的男同学,例如严飞。


    她性格一点都不好,真分析起来,其实一直是别人在包容她。


    比如“江江”,江里花和陶莘,这三个人才是真正的没一点儿脾气。


    陶莘很了解林昙,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真的遇到了非常困扰的事情,迟疑了下,回道:“那就分手吧,还是那句话,如果这段感情给你带来的烦恼多于快乐,那就结束吧。”


    “但是。”她语气一转,又说,“既然定好了餐厅,还是去赴约的好,别让人家以为你是想逃避请客才提的分手。”


    第40章 车窗


    林昙决定去赴约。


    一定要去的, 她要很严肃地和江回雁说清楚两个人不合适,再把那个很贵的手镯还给他。不管江回雁是生气还是自尊心受伤,哪怕是毁约不让她继续修书了, 她也要还回去。


    混杂了利益和人情的恋爱太麻烦了, 她不想要。


    按约定的时间下楼,江回雁已经到了。


    “怎么不接电话?”江回雁撑着伞来帮林昙开车门。


    林昙伞面压得很低, 轻声对答:“没看见。”


    江回雁看了看她,没说话。


    今天只有他们两个人,上车坐好,江回雁才问:“心情不好?”


    “有点烦心事。”林昙全程没看江回雁一眼,说这句的时候也只是往那边瞥了一下, 瞥见了江回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沾了一点雨水, 衬得指骨格外的修长有力。


    他不拿纸巾擦手, 而是食指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轻点了起来。


    林昙心里更难受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好久没见了,见到江回雁之后,要跟他说“如果今天有人和我表白, 不管是谁我都会答应”, 江回雁表白,然后两人可以抱一会儿。


    ——牵手和拥抱都可以, 接吻还要再等等。


    周表姨的出现,让她脑袋清醒,所有按部就班的计划全都作废了。


    “什么烦心事?”江回雁问。


    林昙低着头, “不想说。”


    江回雁没再问, 在雨中启动车子。


    最初打电话林昙没接,他以为林昙在忙别的事没注意到, 见面之后,林昙的异常太明显, 只要有眼睛、能听见声音,就都能发现。


    这个状态和两人第一次见面,也就是相亲那天有点像,是完全的对待陌生人的疏远姿态,已经很久没在两人之间出现过了。


    江回雁热烈跳动了两天的心,原以为会在见面后迸发出更激烈的热潮,没想到现实正相反。


    林昙心情不好,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她不想说,江回雁就不问,静静开着车。经过一处红灯的时候,他停下,瞥见了林昙露出的膝盖。


    雨水加重寒意,天气太冷,很多人裹上了大衣。


    林昙也不例外,可她米色的羊绒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单薄的及膝裙,站立的时候,大衣会把小腿遮住,一坐下,小腿就裸了出来。


    江回雁把空调调高了一点。


    除了衣服是精心搭配的,林昙还化了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戴着他送的玉镯,所以她是精心准备后前来赴约的,她的烦心事与他无关?


    红灯变绿,车辆继续在雨中穿梭,在经过一处可停靠的路段时,停了下来。


    “没见面的时候催我回来,我回来了甩冷脸,林小姐,这样是不是涉嫌欺骗他人感情?”江回雁质问过后转向林昙,看着她,语气柔和了点儿,“哪方面的烦心事?说出来,解决掉了再开心地和我去吃饭。”


    林昙烦心事情源头是周表姨,周表姨的目的是江回雁,而她是被当做人情送出去的那个,这很屈辱,她不想和江回雁说。


    原计划吃过饭再提分手,听江回雁说起烦心事后,林昙决定按他所说,现在就提。毕竟没人会想和一个闷闷不乐的苦瓜脸共进晚餐。


    做了决定的事情,她从来不退缩。


    林昙转过脸,时隔半个月,第一次正视江回雁。


    江回雁眉深目明,脸部轮廓线条分明,四目相对的时候挑了挑眉,神情中带着一丝缱绻的笑和无声的安慰。


    初见面的时候,林昙觉得他像个流连风月场所的放荡公子哥,这时候看他,感受截然不同。


    她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狠心开口:“我们不适合。”


    江回雁:“什么?”


    “我说。”林昙加重语气,说得更清楚,“你和我不适合做男女朋友,我要和你分手。”


    江回雁怔了一下,仔细观察了林昙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自己先笑了起来。


    “就没在一起过,你和我提什么分手?还有,现在说不适合……那我问你,前几个月你在和我做什么?调情吗?”


    林昙的脸猛然转红。


    调情和暧昧两个字意思看着相近,深究起来还是有差别的。


    调情可不是什么好词。


    林昙转开眼,生硬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事情想问你。省内修复师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找我来修复,你敢说你没有目的吗?”


    “我有没有目的?”江回雁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见林昙质疑起自己的感情,脾气上来了,冷冷道,“我什么目的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没有目的?没有的话,相亲拒绝了我之后,大半夜给我发消息是真的想要回你哪几颗破珠子?”


    相亲的事被抬到了明面上来,林昙面红耳赤,争辩道:“我说的是最本质的目的!”


    “你最本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攻击是最好的防守这个道理,被江回雁运用的得心应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相亲那天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高价买回那一箱子破书之后你对我又是什么态度?不记得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林小姐?”


    林昙不擅长这种情绪激烈的尖锐攻击。


    朋友间的互怼她很少落在下风,可一旦到了严肃的争吵和辩驳,她没有攻击性的外在、即便抬高了也没有威慑力的声音,和容易变红的脸,全部成了拖累。


    她也没想到江回雁会说的这么直白,短短几句话下来,她脸红气急,呼吸急促,可偏偏什么有攻击性的词句都说不出来了。


    “你对我的目的可以不纯,我对你的不可以?林小姐,做人不要太双标。”


    江回雁说得太尖刻,林昙转脸看向凄冷的雨幕,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不是要坦白对彼此是什么目的吗?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林小姐只是想单方面揪我的错,以我初始目的不纯为理由再一次拒绝我?林小姐,你很擅长玩弄别人的感情是吗?”


    林昙听不下去了,转回身在江回雁肩膀上推了一把,“谁玩弄你的感情了!”


    “说不合适的不是你?”


    江回雁说这句话的事情表情已经有所缓解,可在他说完后,林昙没有顺势把这句话收回,只是涨红着脸不说话。


    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江回雁脸色一沉,打着方向盘冷笑,“没兴致吃饭了,回去了。”


    “我自己打车回去。”


    “林小姐,我是脾气不好,但不至于因为被人玩弄了感情,就把一位女士扔在凄风冷雨里。请你停止对我的误解可以吗?”


    真吵架的时候林昙一句有杀伤力的话也说不出来,反观江回雁,字字诛心,尤其是那一口一个的“林小姐”,讽刺意味十足,她根本没法反击。


    林昙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江回雁嘴巴的厉害,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紧抓握,抓得关节处泛白。


    这一抓,裙面被牵拉到,往上移动了几寸。


    江回雁被下方白皙的画面刺激了一下,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一握,说道:“另外,下次再和人分手,就算不提前透漏,也请及时停止营造甜蜜氛围,更不要在分手的时候伪装出精心准备前来赴约的假象。有点道德心吧,林小姐。”


    林昙咬着下唇,用力扯着大衣把小腿严严实实的挡住。


    约江回雁吃饭的时候气温还没这么低,她定的又是高档餐厅,她想让江回雁和她表白,计划打扮得漂亮一点。


    出门前她觉得冷,觉得这么穿不合适,想过是否要换一套衣服的。心里太烦,实在没心情想别的了,最后还是穿着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出来了。


    林昙想过江回雁会很生气,没想到他会挑自己衣着上的刺,还说得这么难听。


    这句话她依然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忍气受着。


    车厢里寂静无声,衬得外面的雨点声分外的响亮,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江回雁转着方向盘拐了个弯,顺势扫了林昙一眼,看见她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大衣,像是在极力忍受着难堪。


    爷爷总说让他管好他这张嘴是有缘由的,很多时候,他说话真的很尖锐,很不给人留情面。


    江回雁很烦躁。


    汽车转弯后,急刹在路边,江回雁冷漠开口:“我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开车,要么等我缓和过来,要么你来。”


    林昙扭头去解安全带。


    这个动作意味着她急切地想回家,一秒钟都不想和江回雁独处。


    江回雁怒火直冲大脑,忍了又忍,伞都没撑下了车,和林昙交换了位置。


    林昙坐上驾驶座,调整好座椅,两手搭在了方向盘上。


    她本来就因为周表姨的到来而难受,被江回雁一顿劈头盖脸的刻薄质问后,难受得更厉害了,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狭小的环境,离开江回雁的视线。


    林昙考到驾照很久了,但很少上手,也就是最近实在无聊,听从了江回雁的建议重新学了一下。这一天路上没多少车辆,可是天黑了,雨也很大,怕出意外,林昙根本不敢开。


    可她经坐上驾驶位了。


    林昙犹豫了下,鼓起勇气启动了车子。


    一分钟后,江回雁看着绿化带里几乎一动没动的绿植,讽刺:“你的驾照是花钱买的?”


    林昙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她连“安全第一”的解释都不想说,双臂交叠着趴在了方向盘上。


    刚把脸埋住,“砰”的一声,驾驶座侧后方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声音很响,力度大,车身被猛地往前推出,林昙身躯不受控制,肩膀狠狠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下一瞬间,一个结实的身躯扑来,林昙被紧紧抱住,感受到有宽厚的手掌护在了她后脑和肩膀上。


    混乱中,还有一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男性气息萦绕周身,将她严密地包裹起来。


    撞击来得猛烈,停得突然。


    等动静平复,林昙惊魂未定地从江回雁怀中抬头,看见他双眼阴沉地盯着车窗外。她仰着脖子转头,透过被雨水冲刷着的车窗,看见凄清雨幕中有几辆重甲机车呼啸而过。


    其中有一辆赤红的机车上坐着戴着头盔的人,像是看见车里的情况了,嚣张地冲着驾驶座吹了声口哨,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地上霓虹灯的倒影被车胎碾碎,向四周飞溅。


    林昙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等轰鸣的引擎声走远了,小声问:“……那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江回雁皱眉说完,松开林昙,手往下一按,“啪”的一声,林昙身上的安全带解开。他低下眼,问:“撞到哪里了?”


    林昙偏脸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说道:“应该不严重,最多青了一片,过几天就好了。”


    江回雁没说话,只是手抬起来,在她肩头轻轻抚摸了几下。


    “换回来。”


    林昙以为他是想追上去找人算账,赶紧按住他的胳膊劝阻:“别和疯子计较,不安全。”


    那些人多半是一下家里不缺钱的公子哥,追求雨中飙车的刺激,肾上腺素在惊险画面中飙升,一旦上头,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就是一群疯子。


    “谁说我要追了?”江回雁说,“我来开车,等下要去警局。”


    “哦对,是要报警的。”


    “不用报警。”江回雁说,“等着就行。”


    林昙不太理解,但这个意外着实吓到了她,幸好她没有真的启动车子……要是在行驶过程中遭受撞击,什么可怕的结果都有可能造成。


    她手脚还有点发软,揉揉双膝,顺从地换回到了副驾驶座位。


    就像江回雁说的那样,不到五分钟,警察就来了。


    从这里开始,事情开始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林昙全程糊里糊涂,中间除了简单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喝了两杯热饮,就没别的了。


    江回雁正相反,去了办公室谈了好长时间才出来,神神秘秘的,出来后,一位便衣警察送他俩离开。


    出来的时候夜雨正大,远方漆黑的天空中似闷雷滚动,林昙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海鲜大餐没吃成,两人还空着肚子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出了被撞的意外后,争吵、分手都不算什么了,返程路上两人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林昙手机响了,是陈明姗的电话。


    “在家里吗?”


    林昙捂着听筒,小声回答:“在。”


    “行,等会儿听见有人开门别吓着了,是我。新闻刚发布说这两天可能会有暴雨,我跟你爸不放心,跟你在新城区住几天,等会就到了。”


    陈明姗说着吐槽起来,“秋天还没过就入冬了,入冬了还下暴雨,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林昙早在她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在陈明姗停下后,尝试往回找补:“刚才说错了,其实我和朋友出去吃饭了,还没到家,不过快了。”


    “这么大的雨出去吃饭?和谁?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


    陈明姗问了一大堆,林昙尴尬地侧过身去,声音越发的小:“提前约好的,不知道会下雨。朋友开车送我回去的,其余的等会到家了再说。妈妈,你们到了先回去,不用在楼下等我。”


    电话那边停顿了会儿,陈明姗说:“好,那你当心着点儿,别淋了雨又生病。”


    “嗯。”


    挂断电话,林昙小心翼翼地瞅江回雁,怕他嘲笑自己。


    她是独生女,长得漂亮,对熟悉的亲友牙尖嘴利,常常怼得人说不出话。但外表上,她就是个乖顺好欺负的女孩,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


    陈明姗和林言松从小就看她很严,在林昙为了工作搬到新城区独居之后,夫妻俩还是不放心,每逢恶劣的天气就要过来陪女儿住几天。


    这样是很有安全感,可也导致林昙没那么多的自由时间,尤其是在恋爱的事情上。


    就像上次她生病,有父母就近照顾、接送上班,江回雁根本插不进手。


    父母的保护有点过头,林昙怕江回雁嘲笑她。


    可江回雁没说话,一路沉默地开着车。


    车子停在小区前。


    林昙住的这个小区管理严格,未登记车辆不能入内,只能下车自己走进去。她拿好包包,裹紧大衣,要解安全带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江回雁。


    雨水“啪嗒”地击打在车窗上,把路灯和车灯的光亮折射成碎片,像星火一样在江回雁眉梢忽闪忽暗。


    林昙看着脸色平淡、目不斜视的江回雁,“谢谢”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回雁感受到她的目光,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语气平静:“回去,其余事情不用你管。”


    林昙目光移开,盯着自己的指尖,声音很低:“……你有特权啊?”


    她没明说,但江回雁听得懂她是在说警局里的事情。


    江回雁闭了闭眼,深吸气,睁开眼睛正对着林昙,开口:“从相亲那天开始你就在问我的腿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骨折这件事。”


    林昙不明白她说的明明是警局的事,江回雁为什么提起他的“骨折”。


    但她看着江回雁的表情,没有出声打断。


    “我摊牌了。”江回雁眉梢扬起,神态中多了丝张扬,说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算计的。”


    “我看不起凝波生父那边的人,一直在找机会让凝波和他们做割断。她那个继弟还在国外的时候,我就找了私家侦探调查。那就是蠢货,纵情声色整日和一群瘾君子鬼混,我不可能放任他和凝波接触。”


    江回雁点到即止,稍微给了林昙一点思考的空间,抬了抬下巴,继续说:“他回国后一起鬼混的朋友中有做违禁品交易的。”


    “我直说了,北城区死人的事情是意外,否则那个案子应该延后至少一个月才会爆发。你听的懂吗?”


    江回雁省略的东西太多了,林昙听的不是很懂,但隐约明白了。


    江凝波说北城区的事情完全是意外,可实际上,这事从一开始就在警方的预料之中,江凝波的继弟的确没触犯法律,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警方的切入点,促成这案件的侦破。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江回雁“骨折”,除了想让江凝波彻底和生父摆脱关系,也是适当藏匿锋芒,毕竟在那种环境下全身而退比受伤更引入注目。


    江回雁不是拥有特权,而是牵涉到案件里,算是半个被保护人。


    他是被保护着的,所以他的车子出了事故,处理的方式不一样,情节也更严重。


    “撞车那事……你想怎么解决?”


    江回雁道:“法治社会,依法办理。既然和北城区的案子无关,只好按照正常事故流程处理了。”


    至于报案的罪名和后续处理,自有律师解决。


    本来心情就足够糟糕了,那几个黄毛还敢惹到他头上来,他势必要把对方弄进去。


    林昙听完了,心里滋味难言。


    她想起相亲那天两人的对话。


    她为了拒绝江回雁,故意说:“我想找个很普通的、能顾家、能照顾一家老小的男朋友,相貌倒没那么重要……哈哈,这有点难。”


    对此,江回雁的回复是:“你在明示我是你的理想男友?”


    当时林昙以为江回雁厚脸皮,现在想来,除了相貌上他疑似自谦了一下之外,照顾家人这一点,江回雁真的做的很好。


    原来相亲那天,他说的全都是真话,在被问及隐私的时候,明知可能会让她误解,还是简单说了。


    “还有事?”


    江回雁现在反应可以算作平淡了,问完,他视线一垂,落在林昙胸前。


    林昙随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抓着安全带,手腕上那个江回雁送的红玉镯正好硌在胸前,折射到了车窗外的灯光,有点晃眼。


    林昙再抬头,发现江回雁也看着她。


    所有的情绪都被撞车的意外打断,现在他神色平平,像是无所谓林昙是否要把玉镯还给他。


    林昙低下眼睛,静了会儿,转头去解安全带,按了几下再转回来,向江回雁求助:“解不开了。”


    江回雁眉头紧皱,扫了她一眼,倾身过来查看。


    他上半身半虚覆在林昙身上,气息逼近,林昙紧张地靠着背椅,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呼吸有点急。


    刚才撞车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扑在自己身上的,但那时候他是彻底压了上来,一手搂紧她撞上车壁的肩膀,一手护着她的头,比现在这样亲密多了。


    可惜那个时刻太惊慌了,她没来得及有别的感受。


    林昙两手攥紧,憋着一口气,努力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啪”一声,身上的安全带松动了。


    林昙捕捉到信号,腰往上一抬,朝着面前的脸亲了上去。太匆忙,没把握好力度,嘴巴上除了凉凉的触感,还有一点疼。


    一触即分。


    是江回雁撤开了。


    他依然保持着倾身的动作,昏暗的车厢内,他的表情看不清,只有那双眼睛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盯着林昙看。


    “你在做什么?性骚扰?”


    林昙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我不想和你分手了。”


    江回雁似乎冷笑了一声,“林小姐,容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没有在一起过,用不上‘分手’这个词。”


    林昙静了静,换了个说法:“我喜欢你。”


    这一声很轻,差点被窗外的雨水淹没。


    说完没看见江回雁有反应,林昙怕他没听见,把安全带扒开,两手攀上江回雁的肩膀,凑近了又说了一遍。


    “我很喜欢你,我本来想你今天可能会和我表白,我都做好准备了,今天这么冷,我为了好看里面还穿着短裙……可是中午出了点儿意外,我心里很烦,想歪了,才说要和你分手……”


    林昙又说错了,没在一起过,他们这种情况不能叫分手,可她不想改了。


    她搭在江回雁肩膀上的手轻轻抓着他的衣服,低低说道:“江回雁,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


    这次说完,她等了很久,看见江回雁的眼神从平静变得阴冷。


    江回雁忽然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扯了下来,林昙心里骤然一凉,以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彻底伤了江回雁的心,以为他要拒绝自己。


    可江回雁只是伸手向后座拿东西。


    很快,一束包裹精致的花束被扔在林昙腿上,她愣了下,把花捡起,就着车窗外被雨水打碎的灯光,看见还算鲜艳的花束经不住这么粗鲁的对待,几片花瓣零星掉在她腿上。


    她随着花瓣低头,倏然面前光影转暗,是江回雁重新覆了过来。


    林昙的下巴被人抬起,看见江回雁满面怒色。他脸色阴沉地说道:“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再敢玩弄我的感情,林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的脸压了下来。


    林昙一偏头躲开,江回雁差点炸了:“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确定下,不管初衷是什么,现在你喜欢我,我们是男女朋友,对吧?”


    “废话!”


    这个表白好差劲,和前几天林昙想象里的画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和今天这一连串不愉快的事情相比,该满足了。


    林昙小心地问:“既然是男女朋友了,你就得对我好,不会再说那么刻薄的话攻击我了,没错吧?”


    江回雁:“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先说是不是。”


    “……”


    林昙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只要江回雁不再用那种方式和她计较,就再也别想吵赢她。


    她酝酿了下情绪,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心眼小,记恨你前面对我说了好多过分的话,我想报复你……”


    心情刚好转的江回雁拒绝了她的报复,身体力行地堵住了林昙的嘴巴。


    林昙很紧张,很不习惯,但在被夺去声音之后,两条胳膊缓慢地、顺从内心地搂上了江回雁的脖子,一点一点,搂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