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6
临近中秋, 兴庆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孙启仁被人暗杀了。
之前孙二被杀,大多数的百姓都只是在看热闹,现如今警政司的头头儿死了, 却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对此, 坊间传闻, 是阳池山的那伙人干的。
这则消息几乎在一日之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普通百姓不知就里, 生怕哪天那群人下了山,自家的财物不保。
秦疏这日一早到了铺子,就听两个学徒在那说起这件事, 随口道:“别听风就是雨。”
秦疏来到后厨,发现于健兴已经在那里了,对于他的勤奋好学十分满意。
此时, 另外两个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进来, 卫安去查看今天的食材,询问:“东家, 您的意思是, 阳池山被背黑锅了?”
秦疏将随身带来的篓子往台面上一放,说:“阳池山暗杀孙司长有什么好处吗?”
卫安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 只是一时想不明白,就按照之前的思路道:“阳池山的人杀了孙二少,司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啊。”
秦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不, 不对吗?”
秦疏看了他一眼:“阳池山的人杀了孙二少?有人看见吗?”
卫安:“可大家都这么说啊。”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这次大家也都这么说。”秦疏点到为止,开始干活,今天他可是准备了好东西呢。
卫安还要再问什么, 看到篓子里的东西,顿时惊叫一声。
其他两人被这一声吸引,活也不干了,登时都围了过来。
只见篓子里面一堆青壳正在努力往上攀爬,和身体极不相称的两把大钳子看着就十分唬人,钳子上面还长着毛,看着就十分豪横。
李东一激灵:“嗬,这是什么东西。”
于健兴稳重一些,虽然也有些头皮发麻,脑子已经开始运转,说:“肯定是吃的。”
是啊,东家带到后厨的,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
想通这一点,几人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秦疏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几人眼里的求知欲,他向来不吝于教导学生,当下便道:“这是螃蟹,眼下入了秋,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螃蟹分为……”
秦疏一边讲解,一边处食材,等到将螃蟹放入蒸锅,下巴一抬:“烧火。”
李东傻眼了:“啊?东家,活烧啊。”
卫安将人挤到一边,“你不烧我来,东家,要多长时间算熟啊。”
秦疏:“大火十分钟,时间太长蟹肉会变老,蟹黄也会流失。”
卫安点火起灶,温度慢慢上来,能够清晰地听到铁锅里面传来的刮蹭声,李东听得头皮发麻,再看其他两个,一个比一个淡定。
随着蒸腾的水汽,活物挣扎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特别的鲜味在空气中弥漫,李东脸上的不忍顿时被垂涎取代,招来其他两人的嘲笑。
这味道实在特别,外间,赵小虎动了动鼻子,王掌柜看他一脸馋相,笑着打趣:“后悔了吧,你要是上点儿心,如今后厨不也能有你的位置?”
赵小虎有些讪讪:“我太笨了,东家教的我都不懂。”
在来味飨居之前,他以为的学徒就是师傅说什么,他做什么,结果到了味飨居,不仅要按师傅说的做,还得识字,会写会画。
就东家那本菜谱,交给他们的第一天,大家就排好了,每天谁带回去抄录,别人都像模像样,就到了他这,照葫芦画瓢他都不会。
也就是荐头情面大,东家这才没直接把他轰走。
不过到了前面也挺好,没事儿还能与客人八卦两句,得几个赏钱,他挺知足。
这时有客上门,开口就问:“掌柜的,什么东西这么香?”
掌柜的也不知道啊。
这位明显是位老客,一见他没答上来,顿时来了精神:“是又做了什么新鲜玩意吧,不拘是什么,都给我来上一份,再来一壶花雕,两个馒头。”
王掌柜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就他们东家那个德行,肯定是先把好东西可着霜二爷的,除了霜二爷,铺子里的这几个也都能分上一口。
他们东家有一句至名言,做吃食的,得先学会吃,虽然王掌柜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吃到他们嘴里有些浪费,不过东家有东家的道,他听着就是了。
这么分下来,谁知道还有没有剩。
“您稍等,我去后面瞅一眼。”王掌柜这样说着,就先往后厨去了,客人的眼睛跟着他一路走,恨不能也去后厨瞧上一瞧。
同时还看着门口,心中默念:别来人别来人,就是来也等他吃到嘴里再说。
后厨,火候已到。
锅盖掀开,之前的青壳全部变成了红色,也许是挣扎得太努力,蒸屉上还散落着一些断了的蟹腿。
王掌柜是知道螃蟹的,有些惊奇:“东家,您哪搞来的螃蟹?”
要知道,兴庆城虽然也有山有水,可水是典型的内陆河,还真没螃蟹。这玩意又不好运输,知道这名头的都少,更遑论见过吃过了。
“跟好友换的。”
秦疏倒没说假话,他还真是跟人换的,只不过交换的东西比较特别,他用的是积分。
交换对象就是那个红薯同事,只不过人家现在已经改组了,从种田变成了赶山赶海。
这人积分赚的艰难,也许是为了感激秦疏,也许是带着抱大腿的心思,秦疏的小仓库已经被对方赠送了各种土特产,之前的特供粳米也是对方给的。
秦疏吃人嘴软,于是投其所好,只能回馈积分。这似乎给了对方某种讯号,每到新世界达成新成就就会送他手信。
眼下,对方的身份是一个渔家子,美丽的大海就是他的家,每天吃海鲜吃到面黄肌瘦,一度想要投海自尽,刷分重来,却又不甘心之前吃过的苦。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秦使君的消息。
秦疏对他送的螃蟹表示感谢,还送了他一百积分,这样的大手笔,顿时又让他有了继续下去的动力,他可以用这笔积分刷馒头、刷烤鸭,总之,完全可以支撑他刷到任务完成还有剩。
秦使君真乃他再生父母,于是,秦疏的小仓库又胖了一圈儿,可以预见,以后他们家都不会缺海鲜。
秦疏想象了一下霜华影吃到海鲜的模样,面上不由带了笑,他拿起一尺来长的筷子,唰唰唰,一会儿就将食盒装满了。
厨房里的几人都见怪不怪,好东西嘛,当然要紧着心头肉啦。他们不贪心,能尝一口就行。
秦疏被他们眼巴巴的模样逗乐了,说来他这几个学徒,最大的一个也才十七,还是孩子呢,馋嘴很正常。
不过,也只有他会将他们看作孩子,毕竟,于健兴都已经娶妻了,再过个把月就升级当爹,另外两个家里也在相看了。说来都是泪,他还没娶妻呢。
“你们也尝尝,下次遇到不定什么时候了。”秦疏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螃蟹的吃法,之后将之前调好的酱料也装进食盒,起身就要走。
王掌柜见此,也顾不得品尝螃蟹了,忙将人拦住:“东家,有客人在前面等着呢,您不掌勺吗?”
秦疏目光扫过三个学徒,“即日起,你们开始做菜。”
几人顿时傻眼。
于健兴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东家,这能行吗?万一砸了味飨居的招牌……”
秦疏一想也是,王掌柜看他迟疑,刚想松口气,就听东家道:“王掌柜,你一会儿在门口竖个牌子,咱们今天只提供他们三个练熟的那几道。”
王掌柜看他撩开大长腿就要走,再度将人拦住:“东家,要不这食盒,我让小虎送去?”
秦疏不乐意了,谁家情侣不想腻在一起,他和华影现在每天都只能抽空见上一面,难道连这点情趣也要被剥夺吗?
王掌柜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提让别人替他送饭这事,东家这么在意,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便道:“前面有客人闻到了鲜味,想吃螃蟹,不知这定价……”
“论只卖,一只一个银元。”秦疏说完就走,脚下生风。
“一个银元一只?”王掌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看了一眼锅里的四五六七八九只,“倒也不是不行。”
他拍掉李东伸向螃蟹的手,说:“一个银元一个,你也好意思吃?”
李东脸上还带着渴望,不过这么贵,他确实不敢吃的。
王掌柜见他圆脸上一双圆眼,实在讨喜得很,心软了一瞬,便道:“那就分一只来吃。”
*
不负责任的秦东家将事情丢给员工,熟门熟路地往羊角胡同去。
他到的时候,才九点半,两人昨天说好了的,霜华影留了肚子,正在翘首以盼。见人过来,忙迎了过去。
秦疏见霜华影迎了过来,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走几步,拉着人一起进屋,这才将食盒递给他,故意逗他说:“快看看,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霜华影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盒,打开一看,上面一层是蘸料,还有两个白面馒头,下面一层装满了螃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哇,这是螃蟹?”
秦疏有些意外,夸道:“还是我家华影有见识,李东他们几个没一个认识的。”
霜华影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不是在康义城待过几年吗?那边的白大帅特别喜欢海货河鲜,有幸见过。”
“好香啊。”霜华影伸手戳了戳壳子,“这个要怎么吃啊?”
秦疏看着他那副馋猫样,宠溺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坐下,说道:“别急,我教你,这是海螃蟹,有些腥,我调了酱料,蘸着料吃味道能好些。等到以后有机会,我弄些河蟹给你尝尝,那才叫真的鲜。”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霜华影学着秦疏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掰着蟹壳,露出了鲜嫩的蟹肉。
抬眼一看,秦疏那边已经将螃蟹大卸八块了。霜华影有些着急:“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秦疏将蟹肉蘸上酱料,送到霜华影嘴边,笑着说:“先吃一个尝尝味道,这一盒子都是你的,够你忙活的。”
霜华影张嘴接住,鲜嫩的蟹肉和美味的酱料在口中炸开,那滋味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说:“嗯,太好吃了,秦大哥,你做的菜怎么总是这么好吃呀。”
秦疏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格外满足,说道:“好吃就多吃点,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
他们这边是内陆,日常很少能吃到鱼啊虾啊之类的,人体需要的某些元素一直处于匮乏状态,螃蟹里面也富含DHA,多吃一些对眼睛有好处。
霜华影吃了两个,就开始自己动手了,只是他低估了蟹钳子的威力,一个螃蟹还没剥完,指腹就被戳了个洞。
霜华影看着指腹上的血珠,懊恼地嘟囔道:“这螃蟹在报复我。”
秦疏比他还懊恼,拉过霜华影的手指查看,发现只是划破了表皮,这才放心,却一脸紧张地将人手指含住。
舌尖扫过指腹的触感实在太过强烈,这一幕也说不出的暧昧,霜华影将手指从对方的嘴里抢回来,有些羞答答,蚊子一样地说:“你干什么呀。”
秦疏一脸淡然:“我怕不赶紧表现一下,伤口就愈合了。”
霜华影羞涩不再,直接暴拳出击:“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故意的。”
秦疏安然享受锤击,还有心思调笑:“什么不对劲啊?”
霜华影手指蜷起,瞪了他一眼,埋头继续跟螃蟹作对。
秦疏的目光在他通红的耳根流连,直到艳丽的颜色向脸颊蔓延,这才收回目光,美滋滋地做剥蟹小工。
投注在身上的目光不再,霜华影小小地呼出一口气,余光看到秦大哥将蟹肉放在小碟子里,心里有些甜蜜。
秦疏剥好了三只,霜华影一只还没吃干净,他将蟹肉推到霜华影面前,继续下一个。
小口吃肉很有趣,大口吃起来更过瘾,螃蟹壳多肉少,根本不占肚子,霜华影吃了五六个还没什么感觉,桌上螃蟹壳已经堆了好大一堆。
他看秦大哥一直顾着他,自己根本不吃,就说:“秦大哥,我知道怎么吃了,你也吃,别管我了。”
秦疏抬眼看他,笑问:“心疼我啊。”
“谁心疼你了。”霜华影嘴硬。
秦疏知道他口是心非,轻叹一声:“可怜我一心念着某人,却遇上个没心肝的,见我辛苦也不知道喂我两口。”
霜华影:“……”这么会演,你怎么不去登台唱戏呢。
他低头不人,一门心思剥螃蟹,直到剥出一个最满意的,无声地推到秦疏面前。
秦疏继续剥螃蟹,霜华影见他没动,终于抬头,问:“你怎么不吃啊?”
秦疏目光在他唇上停留片刻,给了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霜华影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面上有些纠结,最后选了一条蟹腿肉,叼在嘴里,凑了过去。
秦疏没想到华影误会了,不过这种喂法可真是意外之喜。
霜华影被他看得眼睫轻颤,眼尾泛红,秦疏眸色一暗,舌尖一卷,便将蟹肉吞了进去。
霜华影正想后撤,唇上就是一热,继蟹肉之后,秦疏吃到了更美味的软肉。
霜华影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秦疏,可双手却已被另一个人牢牢地握在掌心,怎么也抽不出来。
这个吻温柔而热烈,许久之后,秦疏才放过霜华影,看着面容桃花的爱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霜华影横了他一眼,却不知自己此时眼如秋波,看得人心神一荡,秦疏又凑过去在他唇上轻啄两下,被推开后,这才开口道:“华影,你喂的蟹肉真好吃。”
霜华影脸颊绯红,轻啐一口:“不正经。”
秦疏不以为意,反正爱人就好他这一口,不管他是老古板,还是不正经。他满眼含笑,说:“现在才开始嫌弃,晚喽。”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霜华影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秦疏耳中。
秦疏心软得一塌糊涂,伸手轻轻捏了捏霜华影的脸颊,柔声道:“华影,你怎么能这么好。”
霜华影被这一记直球撩到,看向秦疏,直要溺毙在对方温柔的双眼中。
秦大哥长得可真俊啊。
班里不是没人在他耳边说过闲话,说秦大哥就是在玩弄他,与康义城中的那些公子哥没什么区别,早晚都会抛弃他,娶妻生子。
霜华影每次都不软不硬地挡回去,私下却也不是没烦恼过,可是秦大哥不仅长得俊,对他还好,自己何德何能?就算两个人真的没有未来,能与对方结下这段情,也值了!
他嘴巴蠕动两下,想说什么,最后发现自己能做的,似乎除了享受对方给的疼宠,让对方高兴,竟没什么能做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霜华影有些沮丧。
这种沮丧并不是没来由的,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当其中一方意识到自己与另一方的差距的时候,都会生出类似的自卑和无力。
霜华影想着心事,手上剥螃蟹的动作却更快了,将剥好的蟹肉一一放在秦疏面前的碟子里。
秦疏静静地看着霜华影忙碌的样子,这世间的繁华喧嚣、功名利禄,都不及眼前这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华影,”秦疏轻声唤道,“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海边吧,我们一起去捉螃蟹,看潮起潮落,好不好?”
霜华影抬起头:“以后?看海?只有你和我吗?”
“当然啦,除了你我还能带谁?你如果一定要带上阿翠,我也不会介意。”秦疏微笑着说,“海边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美景,还有吃不完的新鲜海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霜华影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忽然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秦疏只听到一阵重物挪动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过了一会儿,霜华影抱着一个小匣子出来,放在秦疏面前。
秦疏看匣子的大小,上面用的是鸳鸯锁,再一联想刚才里面的动静,大概猜出了里面是什么,“小傻子,这里面的东西你不会是想要给我吧。”
“平时不是嘴很甜吗?这个时候又不会说话了。”霜华影有些气,将钥匙往秦疏面前一拍,“快打开,要不然我可后悔了。”
秦疏又看了他一眼,拿起小巧的钥匙,插入锁孔,随着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匣子,最上面的就是霜华影第一次登台时,秦疏送的那把金算盘。
霜华影看到算盘,一把将它拢在手里,急道:“这个我还是要的。”
秦疏看出来了,华影把匣子拿出来完全是临时起意,不过,“这样说来,剩下的都给我?”
秦疏抓起一把银元,手指一松,银元一枚又一枚砸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霜华影眼睛落在银元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眼里闪过挣扎,最后一咬牙,“拿走!”十足的心痛。
秦疏被他逗笑了,霜华影瞪他:“你笑什么?”
秦疏扣上匣子,说:“笑你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见霜华影眼睛要喷火,秦疏慢悠悠地补充道:“幸好你遇到的是我。”
霜华影瞥开目光不看他,前有玉白,后有小香兰,那些执着于情爱的前辈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欠考虑,只是,他还是想赌一把,用自己全部的身家并一颗真心,赌他不会负他。
秦疏手指摩挲着匣子表面的花纹,问:“这里面有多少银元?”
“562.”
小财迷对自己的小金库了如指掌。
秦疏心下轻叹,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偏偏遇到感情问题就开始恋爱脑了呢?
“去拿纸笔过来。”秦疏说。
霜华影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取了纸笔过来。
秦疏起笔就写了一份契书,又誊抄了一份,最后在下面签字画押,示意霜华影照做。
霜华影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连蒙带猜也明白了上面的内容,连连摇头,“这不行的,我不能要。”
原来,契书上面言明,从今以后,他便是味飨居的第二大股东,占16股6。
霜华影不知味飨居估价几何,想来总要数千银元乃至上万。
时下一个黄包车夫每个月也只能赚两个银元而已。之前两人闲谈,秦大哥曾经说过味飨居的经营情况,每个月三百银元总是有的,一年下来至少两三千。
562银元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巨款,放在味飨居不过是两个月的利润而已,若是按照秦大哥的契书,只一年他的本钱就已翻倍,这样秦大哥简直要亏死了。
秦疏见霜华影要开口,截住了话头,“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这六成干股其实是聘礼,聘礼你懂是做什么的吧。”
霜华影咬唇,一颗心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一般。
秦疏手里把玩着一枚银元,拇指食指一扣,那枚银元便弹射而起,翻滚向上,他只把眼睛盯着霜华影:“你若是不要,最后可不定落在谁手里呢。你确定不要?”
霜华影签字画押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手指有些抖。
等到走完流程,他看着秦疏,语气十分认真:“这六成是我的了。”
“好的,未婚夫。”秦疏声音温柔。
这一声直让霜华影小脸通红,他有些忸怩道:“谁,谁是你未婚夫啊。”
秦疏故作惊讶:“不是你吗?”
霜华影心里都要美死了,当然不会否认,他清了清嗓子,“让外人听到不像话。”
秦疏煞有介事地点头,征询意见:“那叫你二东家?”
霜华影傲娇点头。
秦疏简直要被他可爱死了,抱着人又是一通好亲,许久之后,才蹭着人的脸颊道:“真想把你带回家。”
“带回家干嘛呀?”霜华影声音软软。
“过日子呗。”
霜华影的心被这个充满烟火气的词语撩拨着,若不是听到阿翠的声音,他立马就要答应下来了。
两人互相着衣服,秦疏拿起匣子里的银票装进口袋,剩下的银元连带匣子一并塞到霜华影怀里。
霜华影疑惑地看他,秦疏道:“这些散钱你留着零花,快拿进去收起来吧。”
霜华影被他推到屏风后,开始藏钱。
阿翠提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进。”秦疏说。
阿翠进来,跟秦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开始收拾桌子。
秦疏指着剩下的螃蟹说:“这东西你拿去吃吧,不能久放,加热再吃肉会跑光,别留着。”
阿翠欢喜地应了。
秦疏又提醒一句:“螃蟹性寒,女子不能多吃。”
阿翠噘嘴:“……”我恨自己是个女子。
等到阿翠离开,霜华影这才出来,他刚刚一照镜子,嘴巴又红又肿,像是吃了辣椒,真是没脸见人,他特意涂了药膏才出来。
对了,药膏也是秦大哥给的。真是好色一男的。
霜华影又是好气,又是自得。
出来看到秦大哥已经摆开了描红,一副要教他识字的模样,便问:“今天味飨居没有开门吗?”
秦疏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说:“有卫安他们几个在呢,我不在,正好让他们练练手。”
霜华影觉得,他的六成股怕是要缩水。
尽管担心铺子里的营生,他却没有泼冷水,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想多跟秦大哥待一会儿。
两人一个教的尽心,一个学的认真,其间你侬我侬,不可胜数。等到秦疏离开,已经过了晌午了。
霜华影独自坐在桌边,想起今日两人相处时的种种细节,不时轻笑出声。
某个记忆片段闪现,他忽然抬头看向房顶。
霜华影目力极好,一寸寸地搜寻着什么,直到隐约看到房梁上面嵌着的一抹银光,这才停住。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踩着凳子,发现那枚没有掉落的银元几乎没入梁柱,他试了试,用尽全力也拔不出来,双眼圆瞪:“秦大哥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第302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7
孙启仁的死最终查出的结果是源于私人恩怨, 这则消息占了兴庆日报的一整个版面,充满了桃色味道,为这里的百姓又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报纸上的热闹不同, 新任警政司长已然走马上任, 这人名叫谢轲, 正是陆大小姐的丈夫, 兴庆城的权力在无言中完成了交接, 真正变成了陆氏一家独大。
不过,头顶上的人姓孙还是姓陆,平民百姓并不会关注, 中秋节到了,这才是他们的生活。
味飨居推出了中秋套餐,四菜一汤只要一个银元, 还赠送两包中秋限量款月饼。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消费不起的, 但对于文人来说却已是十分实惠。
秦疏与常来的那几位笔杆子都十分相熟,这些人不只是他的目标客户, 还是广和楼的常客。
今天是中秋, 荣春班是外来客,自然没有争到晚上的场次。宋应生又不想去小戏园子屈就, 掉了档次,所以今日的戏比之平时要早上一些,中午便开场了, 霜华影登台,秦疏自然不会错过。
秦疏是从来不进包厢的,短短两个月,茶馆掌柜已经了解了这位的秉性,只要有霜老板的戏, 必定给他留个好位置。
秦疏刚落座,周学林就过来与他攀谈。
“秦兄,你这是从后台过来?”
秦疏笑笑没有说话。
周学林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中午我和持信兄去了味飨居,当时王掌柜说秦兄不在,我就想着应该是早早地来了这边,果然!”
坐在他旁边的张持信闻言,夸赞道:“今日的套餐真是再实惠不过,秦兄果然经营有道。”
秦疏其实很不耐烦这样的对话,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便也笑应两句:“这些都是小道,也是为了回馈顾客。”
张持信:“诶,秦兄谦虚了,若这还是小道,那兴庆城中也没几家上得台面的了。”
秦疏不好托大,只说:“各家都有自己的招牌,我家老爷子去得不凑巧,对于经营这块,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内行人看来,全当瞎胡闹罢了。”
张持信微微颔首:“也是,没长辈带着,是艰难一些,不过只味飨居的那些洋玩意儿就足够亮眼了。如今莫说兴庆城,便是新锐和彰泰那边也有老饕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吃上这一口。”
张持信此人十分健谈,此时还没到霜华影的戏,台上一片热闹,秦疏却没什么兴致,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谈。
周学林在一旁不时插两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疏,只见他神色悠然,声音温和,眼底却分明带着疏离冷漠,身上没有半点商人的市侩。
但就他这些时日掌握的消息,味飨居吸金能力非凡。既有十个银元的全鱼宴,也有五个铜元的阳春面。
今天过去,远远就看到味飨居外面排起了长龙,到了近前才知道,他们家今天推出的甜品是月饼,甜豆沙的五个铜元一块,五仁的六个铜元,满五赠一,五味斋都没他们家火爆。
如果这都不善经营,那兴庆城也没几个会做生意的了。
若只单单是这一点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之所以知道秦疏,是因为他发现秦疏会医术。
当时他有一个朋友在西医院治疗,他看到秦疏陪着一个汉子就医,汉子脖子上一个血窟窿,看着很像枪伤。
秦疏与传教士沟通病情,用的是洋文,十分流利,就连用药的剂量都清楚,很难不让人注意。
隔了几天,他再去医院,正好那个汉子出院,他上去与他攀谈。
汉子说:当时宪兵队在抓捕犯人,他被波及,被枪打中的那一刻,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味飨居的东家在他脖子上按了几下,他的血就不怎么流了。
一个酒楼的继承人,精通厨艺很正常,可会医术的厨子他还真没见过,不是简单的常识,秦疏明显对中西医都有涉猎。
此外,就是味飨居的那些西式点心,那样的松软蓬松绝不是传统技艺能够做到的,他找人特别询问过,做到那种程度是需要加泡打粉的。
这玩意在国内是个稀罕物,他之前听都没听过,秦疏却能用来做餐饮,要么有特别的门路,要么这人本身就会化学制剂。
有才华,不失仁心,这样的人正是他们需要的,所以他才会一再与对方接触。
周学林:“秦兄是在哪里留洋?我有几位朋友也有过留洋经历,说不得你们还认识呢。”
秦疏人老成精,早就看出这人身份不简单,几次三番地到他面前试探。
他是做过皇帝的人,对权力没什么想法,这里虽然与他曾经生活的某个世界不同,但历史自有其进程,他只想护着华影好好活着,不想卷入任何势力,自然不会接招。
他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那里只有我一个承国人,怕是不会认识你的朋友了。”
周学林有些遗憾,正要再说话,就看到刚才还一脸淡然的人身体前倾,双目炯炯地看着台上。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了一层光,带着种异乎寻常的精气神。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上,果然,是霜老板登场了。
秦疏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完全将他人抛到了脑后。
今日霜华影选的曲目很应景,正是《嫦娥奔月》,他独特的唱腔、优美的身段,将嫦娥奔月的凄美传说演绎得淋漓尽致,台下观众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响起喝彩声。
秦疏一心只给老婆捧场,口哨,喝彩,鲜花,掌声,跟打了鸡血一样。
张持信都顾不得听戏了,戏迷见得多了,这般疯狂的还真不多。见周围有人往这边看,他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扯了扯秦疏的衣袖,提醒道:“秦兄,知道霜老板魅力非凡,可咱们还是收着些比较好。”
秦疏偏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却还在台上,“霜老板今日扮相好看吧。”
张持信看着台上满面油彩的人,说实话,跟平日比差远了,不过还是顺着秦疏的话道:“极好。”
秦疏有些得意,“我画的。”
那一股子骄傲,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生生让张持信品出了些酸味儿来,捧戏子都捧脸上去了,这位在整个兴庆城也应该是独一份儿了。
嫦娥仙子看向台下,唱词如泣如诉,那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似嗔似怨,秦疏仿若被勾了魂儿,之后再不与身边的人说话。
霜华影前脚谢幕退场,秦疏后脚就追了过去。
张持信与周学林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确定这人能为我们所用?
周学林对此也有些怀疑了,阳池山境况艰难,需要的是意志坚定,为国为民的良才,而不是耽于小情小爱、毫无智的痴情种。
化妆间里,霜华影开始卸那一身的行头,随口问道:“我看你身边那两位有些面善,是熟人?”
“算不上,他们来过味飨居几次,今日之后,估计就不会去了吧。”秦疏说。
霜华影奇怪:“为什么?”
“不合胃口呗。”
霜华影撇嘴:“那他们嘴可真够刁的。”
见霜华影卸完妆,秦疏对阿翠说:“今天华影去我那边过中秋,不回羊角胡同了。”
阿翠:“啊?那班主问起怎么办?”
秦疏:“还能怎么办?实话实说。”
阿翠看向霜华影,见他没有反驳,委委屈屈地应了。
秦疏见状,说:“味飨居给你留了月饼,我来时与小虎说了,让他得空给你送过去。”
阿翠的眼睛顿时亮了,“不用麻烦小虎,一会儿我直接过去。”
“也好,你想吃什么就跟厨房说一声,到时候记你霜大哥账上。”
阿翠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算了:“今天中秋,班主肯定能准备些好的,我下次再去吃。”
霜华影笑话她:“真是个馋丫头。”
阿翠被说了也不生气,反正吃到肚子里的才是好的。
*
霜华影和秦疏并肩走出广和楼,落日熔金,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街头巷尾张灯结彩,挂起一盏盏精美的花灯,每个花灯下都缀着一则灯谜。
一路上,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月饼、桂花酒的香气,处处透着团圆的气息。
对于东茂街深处的宅院,霜华影早已不再陌生。只是今天与以往又有不同,中秋是团圆的日子,饭桌上不再只有他和秦疏,还有赵姨太和秦佳女。
母女俩见他们进来,都站了起来。霜华影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还有穿着正式的母女俩,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看向秦疏,眼里带着紧张。
两人显然之前得过嘱咐,赵姨太虽然脸色有些不自然,声音却是温和的,开口招呼:“二少爷来啦。”
秦佳女还不太明白今天对秦家,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看到漂亮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二哥哥好。”
霜华影眼底发酸,心头却是滚烫的,他笑着点头,回应两人。
秦疏牵了他的手,走到桌边,等到霜华影坐下,这才说:“赵姨,佳佳,你们也坐。”
“今天是家宴,都别拘着。咱们家人口少,正因为人口少,才更要亲近。”
赵姨太连忙附和:“大少爷说的是,今日也算添丁进口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总要熟悉起来。”
秦疏对她的识趣十分满意,投桃报李:“若是想要热闹,得等到佳佳婚后了。”
赵姨太听懂了他话中的暗示,却又担心自己想多,禁不住试探:“佳佳一个女儿家,便是将来成亲,也是不能回来常住的。”
“咱们秦家女,自然是要留在秦家的,这样才不负父亲的期望。”秦疏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姑娘,“佳佳,一直留在家里好不好啊?”
赵姨太指甲陷入掌心,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失态,她看向女儿,用眼神催促着她快点回答。
秦佳女努力点头,“好哦。”她喜欢家里。
这一顿饭,让赵姨太那颗疑虑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不管大少爷是谁,他都是老爷的亲儿子,佳佳的亲大哥。
虽然她不解大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喜欢到放弃娶妻生子,但这对她和佳佳却是有利的。
饭毕,月亮已经悄然升起,如一只玉盘挂在树梢,清辉皎皎。
中秋节,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秦疏见佳佳眼露渴望,便说:“收拾一下,咱们也去外面看花灯。”
赵姨太想起上次的事,心有余悸,“大少爷带着佳佳去吧,我就不去了。”
秦疏不会强人所难,霜华影却看出了她的踟蹰,拉了一把秦疏。
秦疏得了指令,开口道:“一年难得有几次这样的热闹,佳佳是个小姑娘,我和华影怕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赵姨,你也跟着。”
赵姨太这才应了。
院门外,月光铺就了一条银色的道路,脚踏月光,出了巷子,街上十分热闹。街边的孩子们嬉笑奔跑着,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秦佳女眼睛都不够看的。走着走着,她在一个花灯摊前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盏兔子花灯,那花灯做得极为精巧,兔子的眼睛仿若活物,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她拽了拽赵姨太的手,指着花灯:“娘,我想要兔兔灯。”
赵姨太看着下面的字谜,有些为难,她大字不识几个,哪里猜得出来,她问摊主:“这个多少钱?”
“这个不卖的,”摊主指着后面,“太太若是想要买,可以去后面的铺子。”
原来,外面的这些不过是引客的招牌,花灯做得精美,谜语设得巧妙,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气。
秦佳女一听买不到,眼睛一转,在大哥和二哥中间摇摆,最后落在了新哥哥身上,仰起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糯糯开口:“二哥哥,想要兔兔。”
霜华影被委以重任,去看字谜,只见上面写着:田。猜一成语。
他看着那个“田”字干瞪眼,他自问好学,如今也才识得数百字,哪里能透过一个字猜出四个字来?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疏。
秦疏轻笑,在他耳边道:挖空心思。
霜华影先是凝眉,随即恍然,“田”字从“思”字中间挖出来,可不就是挖空心思吗?
秦大哥真的好厉害!
霜华影对摊主说了谜底,果然不错。摊主取下字谜,将花灯递了过来。
小姑娘欢呼一声,拍手跳了几下,小揪揪跟着上下摇摆,上面的绒球也跟着舞动。
她上前接过花灯,冲着霜华影甜甜地笑,“谢谢哥哥。”
霜华影摸了下她脑袋上的小揪揪,白领了这份感谢,且毫不心虚。
秦疏就爱他这份直气壮,“看看喜欢哪个,哥哥给你赢过来。”
霜华影嗔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看了一圈,指着旁边摊位上一个憨态可掬的花灯问:“那是什么?”
秦疏一看,乐了:“一种脚滑的动物。”
霜华影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花灯,喃喃自语:“狡猾的动物?看着不像啊。”
秦疏笑着解释:“企鹅,生活在南极,一个特别冷的地方,那里终年冰冻,所以脚滑。”
霜华影:“……真是好狡猾哦。”
“是吧。”
霜华影哼了一声:“我说的是你。”
两人笑闹两句,秦疏将灯笼给他赢到手里,说:“真正的企鹅不是粉色的,是黑白配色。”
霜华影想象了一下,“还是粉色的好看。”
“……”
秦疏又解了两个灯谜,如此,一家四口每人手里都有了花灯。
之后,他们一路游逛,欣赏舞龙舞狮,品尝各色小食,去南园划船,许愿放河灯,直到夜色渐浓才回返。
赵姨太牵着女儿回到后院,她激动地抱住女儿,在她耳边道:“佳佳,以后你一定要孝顺你大哥和霜二哥,知道吗?”
秦佳女歪着小脑袋:“怎么孝顺啊。”
赵姨太对上女儿懵懂的双眼,有些失笑,她真是高兴到糊涂了,孩子还小呢,又能懂得多少,便道:“像对你爹爹那样。”
秦佳女恍然大悟,小手一拍:“哦,我知道了,要听话呀。”
赵姨太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对,要听话。”
*
前院书房,秦疏将人压着亲吻,蓬勃的欲望抵着霜华影的小腹,让他双腿发软。
怀中的身体滚烫,秦疏担心把人吓到,他压下心头的欲.火,将人抱上床,为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华影。”
霜华影拉住他,手上微微用力,意思不言而喻。
秦疏双脚定在地面,“你确定让我上来?”
霜华影抬眸看他,眼神坚定。他是男人,也了解男人。这一晚上,他很开心,同时也做了一路的心建设,比起拖泥带水,他更想要来个痛快。
霜华影垂下眼睫,轻轻地“嗯”了一声,乖巧又诱人。
“我今天没想动你。”秦疏眼底有黑炎燃烧。
霜华影没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秦疏在他面前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反扣住他的后腰,沉声说:“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霜华影气他,“再这样,我可要怀疑你不行啦。”
话落,便被攫住了呼吸。
霜华影被压在床上,心道:“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303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8
秦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 到底顾及爱人的身体,动作间极尽温柔,不过两次就放过了对方。
也许是太过克制了, 霜华影迷迷糊糊的感觉, 有人对他又搂又抱, 又揉又捏。
他拉开床幔, 大片的月光涌了进来, 照在那张丰神隽逸的脸上。秦疏眼睛还闭着,压根就没醒,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也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
霜华影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有些痴缠,附到他耳边轻声问:“好摸吗?”
只这一句, 秦疏瞬间从睡梦中清醒, 眼神清明,霜华影一时都有些分不清他刚刚是不是故意在装睡。
秦疏看了一眼外面, 大概判断了一下时间, 距离天亮还早得很呢。他用手指滑过爱人的头发,问:“是身体难受吗?”
霜华影感受了一下, 那里确实残留着鼓胀的异物感,却并不难以忍受。
如果不是之前颠鸾倒凤的某些片段依然在脑海中闪现,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只是拉了条大的。
“没啥感觉。”他有些不知死活道, “之前我想着你力气大,还一直担心来着,嘿嘿——”
秦疏的手掌一路向下,滑到霜华影的臀尖,声音里带着危险:“你是在指责我中看不中用吗?”
此时秦疏周身的气息危险, 霜华影只觉得对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喉结滚动,牵着对方的手指来到沟壑,语气轻佻:“中不中用,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下一刻他便被人掀翻,几乎毫无防备地被深深地顶入,声音破碎的从喉咙溢出,他忙闭紧嘴巴。
只是初初接触,他就感受到了与之前的不同,那样的力道,好似暴雨狂风,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已倾盆。
霜华影被别样的恐怖攫住了心神,下意识想要逃离,秦疏的手掌抚过他的肩背,带着特有的温凉,顺着手臂一路向下,最后那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掌覆住了他的,十指交叉,牢牢地将他的手掌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很快,空气中响起黏腻的水声,霜华影被刺激的头皮发麻,全身发颤,真的太羞耻了,他唤了一声:“秦~大~哥~”
声音破碎,他再度闭紧了嘴。
“别叫秦大哥,叫哥哥。”
身后的人说话时,带着好听的喘息。
霜华影有些晃神,却依然没有开口,也许是在表达不满,也许是在催促,他又接连遭受了几次重击。
“不叫哥哥,叫老公也行。”秦疏轻笑,偏头蹭着他的侧脸,炽热的吐息与他交缠,见他依然不说话,又开始挑逗他敏感的耳廓。
霜华影哪里受过这些,睫毛都已经被打湿了,视线开始模糊,难耐到了极致,声不由己。
两人最后到底做了几次,他根本无法分心关注。只知道自己就像那灶眼儿,被一柄火钳子捅来捅去。
为了避免火苗熄灭,还要不时被翻腾两下,直到散发最后一点光热,他的意识彻底断片,秦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根本无从得知。只知道自己身上浸染着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从里到外。
*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轻柔地洒落在凌乱的床上。霜华影悠悠转醒,此时的他正靠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腰腹上缠绕的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手臂,尚有些昏沉大脑慢慢清醒。
昨晚发生的事情瞬间涌入脑海,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湮没。
之前秦大哥就喜欢戏弄他,昨晚才真正见识到这个男人有多恶劣,直让他将所有的羞耻全部历经一遍,乃至破罐子破摔。
可是,他还是好欢喜。
秦大哥是他的了呢。
霜华影感受了一下,他记得后半夜两人挺激烈的啊,怎么感觉还行?难道是他天赋异禀?霜华影思绪乱七八糟地乱飘。
他动了一下,腰背是过度拉扯的不适,这竟让他有种诡异的安心,好像这才对味儿。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一旁浅眠的秦疏。秦疏睁眼,看到的就是华影脊背上的斑斑点点,有些懊悔,以后再不能这么失控了,他心疼地在上面轻吻两下。
身后的温热让霜华影浑身一颤,身体本能地想要远离,只是他刚刚动作,腰间的手臂顿时收紧,将他牢牢禁锢在身后的胸膛里。
“怎么醒得这么早?”秦疏在他肩头留下一串亲吻,语气含混。
霜华影身体还有些困乏,只是他十几年如一日地练功,早起已经成为了本能,室内光线明亮,眼下至少比平时晚醒了两个小时。就说:“不早了。”
“今天不是没戏吗,不再睡一会儿?”秦疏手上施力,就将人挪到了自己身上。
空气中发出两声脆响,是霜华影的关节在发出抗议。
秦疏听得皱眉,伸手抚上他单薄的肩膀,“都怪我,昨晚不知节制……”昨晚华影睡下,他是做足了善后工作的,按来说,爱人醒后身体不应该这么僵硬才对。
霜华影浑不在意道:“跟你没关系,我每天起来都这样,活动活动就好了。”
秦疏手指在他肩侧某处用力,怀里的人顿时呼痛,抬眼看他,眼神控诉。
秦疏的猜测得到证实,眼里闪过心疼,也是他之前大意了。哪里想到华影这么年轻,就得了筋膜炎。
“你这是受了寒,再加上劳损,真是仗着年轻就胡来,等老的那天有你受的。”秦疏说着,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霜华影将脑门在他肩窝蹭了蹭,嘴硬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对上秦疏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秦疏:“你老的走不动路了,辛苦的不还是我?”他找准位置,伸手揉按,从霜华影的后颈到肩胛骨,一路向下,直至后腰。
手上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落在霜华影平日里那些最易酸痛、淤积劳乏的部位,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
霜华影只觉得沉积在骨缝和肌肉中的酸胀感,随着秦大哥的动作被带走,那滋味特别的酸爽,舒服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回怼:“你比我大,说不定是你先走不动路呢。”
秦疏一听,手上佯装惩罚似的微微使力一捏,疼得霜华影瞬间瞪大了双眼,绷直了身子,桃花眼瞪得溜圆:“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秦疏见状,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眉梢尽是促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这就是给你的小小教训。”
霜华影不满,“那你也不能掐我呀。”
“你确定我是在掐你?”秦疏问。
经他这样一提醒,霜华影才觉出不同来,秦疏按的那处原来总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尤其是天气转凉后,现在竟然缓解许多。
他有些惊喜:“真是神了,果然舒服多了,你好厉害呀,怎么什么都会。”
“是这样按摩舒服,还是昨晚那种按摩舒服?”秦疏眼神戏谑。
霜华影眼前不期然闪过那双深陷情潮,又黑又亮的眼眸,脸颊有些发烫,他避开秦疏的眼神,轻声:“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秦疏笑:“若是没有这张嘴,如何能讨得霜二爷欢心?”
霜华影觉得,他的脸皮还得练一练,跟秦大哥相比,他还差得远呢。
霜华影眼睛一转,说:“秦大哥,你哪天走不动了,我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秦疏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悠悠说道:“那我可得好好伺候咱们霜二爷,免得临老了被人始乱终弃。”
霜华影乜他一眼,无可无不可道:“看你表现吧。”
秦疏将人往上一提,两人来了个脸对脸,“人都睡了,怎么,你难道还想跑?”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霜华影的脸颊上,让他觉得脸上滚烫,余光正落在地上,这才发现衣物散落一地,和脏乱的床单混杂交缠,昨夜的疯狂又在眼前浮现。
霜华影收回视线,近距离对上秦疏的黑沉的眸子,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红着脸道:“我才没想跑。”
秦疏得到满意的回答,笑意更深,故意凑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霜华影的,“我就知道,华影舍不得我。”
秦疏眼睫低垂,含住爱人的唇瓣,在上面轻轻啃咬,“明天也没有你的戏,对吧。”
虽是询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这是不打算放他回去了。霜华影听出其中的暗示,身躯微颤,脚趾都开始蜷缩起来,呼吸明显不稳。
两人离得这般近,秦疏如何感觉不到?
他手掌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软肉上,之后,两人便伴着朝阳,再度滚到了一处。
等到云雨初歇,室内弥漫着暧昧而潮热的气息,床上床下,一片狼藉,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情。
霜华影双眼紧闭,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晕,整个人透着慵懒与餍足。
秦疏轻轻抚摸着霜华影汗湿的后背,手指顺着脊柱缓缓下移,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与颤抖,有怜惜,更多的是满足。
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华影,我去打些水来。”说着,便欲起身。
霜华影却伸出手紧紧环抱住秦疏,不愿他离去。
秦疏无奈,只得又重新躺好,将他搂得更紧,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好,那咱们就再躺一会儿。”
等到整个人平复下来,霜华影才睁开眼睛,闷声道:“真够荒唐的……”话未说完,嗓子却干渴得厉害,声音也是过度使用后的沙哑。
秦疏低笑出声,胸膛震动:“这有什么,谁家夫妻不是这样。”
夫妻呀。想到这个词背后的含义,霜华影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秦疏可太喜欢他这副模样了,抓着人又是一通亲吻。
霜华影嘴巴火烧火燎的,将人推开些:“别,不行了。”
秦疏看他又羞又怕,也觉得自己过分,又将人抱在怀里揉了揉,起身披了衣裳,绕过屏风到外面桌边倒了一杯水,回来就看到霜华影正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衣服,那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秦疏等到他将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走过去,将水杯递到霜华影唇边:“喝口水润润嗓子。”
霜华影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顺着喉咙流下,带着奇异的清凉,是药茶。
他的嗓子顿时舒服好多,声音也不再沙哑。
“你昨天喂我喝的就是这个?”
秦疏点头,又给他倒了一杯:“我特意调配的,效果还不错吧?”
霜华影伸手接过,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水,又看了一眼秦疏,心道:“说是不准备动我,结果连药茶都准备好了,果然早有预谋。”
*
霜华影回到羊角胡同已经是两天后了,刚回到房间不久,宋应生就到了。
宋应生见他满面春色,眼神有些不善,开口就是质问:“亏得你还知道自己是荣春班的人。”
霜华影并不喜欢宋应生的为人,觉得他为人太过功利,之前念着老班主的活命恩情,他尚注意维护对方的颜面,后来认识了秦疏,被吹了不少枕头风,宋应生在他眼中就开始面目可憎起来。
宋应生不给他面子,他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好:“班主,别怪我没提醒你,严格说来,我与荣春班只是合作关系。”
宋应生一噎,霜华影说得不错,当年他爹是收留了霜华影,却并没有让他签卖身契,也正因为如此,霜华影对他爹才格外感激。
后来前朝被推翻,从前那些卖身为奴的也都成了自由身,这也是荣春班规模缩水的主要原因。
他看着霜华影眉目间的冷淡,想起他爹的叮嘱,于是转了语气,语重心长道:“华影,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说来与我的亲弟弟也一般无二,看着你往火坑跳,我于心不忍。”
霜华影与秦疏正是情浓的时候,根本听不得这些,闻言立马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跳进了福窝里?秦大哥对我好得很呢,还专门给我留了院子。”
宋应生脸色有些黑,如果霜华影只是跟人睡了,他其实并不如何在意,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个行当早已司空见惯。
可霜华影现在这个样子却是不行的,像这次在外面一住两三天,长此以往,绝对会影响荣春班的生意。
宋应生才刚在心底暗自告诫自己,要耐着性子顺毛捋,可被他那满脸甜蜜一激,心头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满心只想着寻来一瓢凉水,狠狠将眼前这被所谓“爱情”迷得晕头转向的人给泼醒。
他嘴角扯出两道弧线,冷笑两声:“你到底还是太嫩,不晓世事深浅。那姓秦的,仗着生了副好皮囊,三言两语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哼,男人啊,一旦上了床,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你可别告诉我,对方几句花言巧语、海誓山盟,你还真就傻乎乎地当了真吧?”
霜华影听不得他说秦大哥的不好,“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都被震得晃了几晃,大声吼道:“你才放屁!不许你诋毁秦大哥!”
宋应生见他这般反应,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你怎么就拎不清重点呢!关键难道不是他在骗你吗?”
霜华影咬着牙,字字掷地有声:“秦大哥才没骗我,他是真心与我过日子。”
宋应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真心?过日子?你知道你这样的在人家眼里是个什么东西吗?”
见霜华影脸色难看,他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明显,“说白了,就是个娈宠!供人取乐、消遣的玩意儿罢了,跟那些养在宅院里,逗主人开心的猫儿啊狗儿啊,没有任何区别,你醒醒吧!”
霜华影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气血上涌,眼前都有些发黑。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了班里的其他人,阿翠更是一副随时要进来帮忙的架势。
当着众人的面,宋应生若是被他赶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服众,所以他不仅没走,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唇角一掀:“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
霜华影简直要被气死了,见他这样,拽着人就往外面推。
推搡间,霜华影的领口就有些松散,某些痕迹便露了出来。
其实,秦疏是给他用过药的,只是霜华影皮肤白,哪怕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依然让人一眼便看出端倪。
“呦,难怪这么仗义,姓秦的见了你这一身好皮肉,怕是都想死在你身上了吧。”宋应生口不择言,“可你别忘了,你就是个唱戏的,人家捧你的时候你是个角儿,哪天人家玩够了——”
宋应生啧啧两声,“你若是傍上陆大帅,白大帅那样的,也是能耐。偏偏,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霜华影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他问:“你说够了没有?”
宋应生听他声音冷得不像话,心中也闪过一丝懊悔,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场面一时僵住,有人上来打圆场,“班主,华影还小呢,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
“是啊,都知道你是为了师弟,可年轻人嘛,都得有这个过程。”
又有过来劝霜华影低头的:“为个外人不值当,快给班主赔个不是。”
“咱还得端这碗饭呢,别犯倔啊。”
众人七嘴八舌,反正就是不看好他和秦大哥。这些平日里一同练功、唱戏的师兄弟,此刻竟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他这边,都在附和着宋应生,劝他低头。
阿翠插不进去,看霜大哥站在那儿,身形僵直,好不可怜。一跺脚,转身跑出门去。
第304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19
宋应生见众人都站在他这一边, 心下有些得意,居高临下地看着霜华影,等着他向自己低头。
霜华影缓缓扫视一圈众人, 目光所及之处, 师兄弟们纷纷避开他的眼神。
霜华影冷笑一声, 那笑声在这喧闹却又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透着彻骨的悲凉, 他一字一顿道:“我贵我荣君莫羡,从来世事等浮云。”【注】
说罢,他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脚步决绝。众人见状,皆是一愣,有人下意识地想要阻拦, 宋应生见此, 说:“让他走,我倒要看看, 离了荣春班, 谁还认他霜华影。”
霜华影脚步停也未停,径直冲出门去, 他仰望天空,此时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他一时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彷徨又快意,沉重又轻松。
经常跟他搭戏的师兄到底追了出来,说:“我一会儿和班主求个情,至少给自己留条后路。”
霜华影心下感动, 却还是摇头拒绝:“吴师兄,你不必为我低头,我的后路不在这里。”
吴师兄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华影,情情爱爱的靠不住,咱们唱的看的还少吗?”
霜华影想起秦大哥温柔体贴、真心相待,脸上绽出一个笑,“你不懂……秦大哥不会的……”
吴师兄看出来了,此刻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那个秦大哥,叹息一声,果然美色误人。
想起多年的情谊,最后只道:“若是……需要帮忙,就来与我说。”
“谢谢你,吴师兄。”霜华影说。
他知道,师兄是担心他被始乱终弃,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秦大哥对他的心意,哪怕所有人都在泼冷水。
他有眼睛去看,有耳朵去听,也在用心去分辨,秦大哥待他,与他待秦大哥一般无二。不,秦大哥对他要好太多太多,多到他有时会觉得如今的所有都是一场美梦。
霜华影循着一个方向前行,脚下越走越快,最后一路狂奔,在看到某个身影时,脚下先是一顿,然后几步跑到对方身前,一头扎进秦疏怀里。
秦疏下意识将人抱紧,之后立马察觉不对,心猛地一揪:“华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霜华影听到他的关心,眼泪顿时下来了,双手紧紧揪住秦疏的衣裳,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哽咽着将事情简单说了。
秦疏听完,脸色阴沉得可怕。
旁边几个过来收保护费的青鲨帮成员,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穿着打扮,听这声音,扑过来这个是个男的吧。
这年头,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领头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叫嚣道:“秦东家,想要卿卿我我有大把的时间,先把兄弟们的辛苦费解决一下如何?”
秦疏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搭他们,直接拥着人往店里去,让王掌柜先把几个小喽啰打发了。
再说阿翠,她见势不妙,一路狂奔着去了东茂街,结果福贵说秦东家去了铺子。
她连气都没喘匀,撒腿又往南门大街这边跑,远远就看到秦东家跟几个穿着帮派服饰的人说着什么,她正要上前,就看到自家霜大哥乳燕投林的一幕。
阿翠平白忙碌一遭,此时肺腑像要炸开,双腿也绵软无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呼哧呼哧喘粗气。
那边两人根本没注意到可怜的阿翠。
秦疏拥着人一路往后厨走,那边开了一道门,刚好能通到后院。
李东准备好了食材,回头就看到东家往后院走,正要开口,被卫安捂住了嘴。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这才松开。
李东呸呸呸几声,抹了一把嘴巴:“你不知道自己一手鱼腥味吗?捂我嘴干嘛?”
卫安翻了个白眼:“你那两眼珠子难道是喘气儿的?没看东家和二东家不对劲儿吗?”
李东还真没看到,他指着收拾好的鱼,问:“那这些怎么办?客人还等着呢。”
一直没说话的于健兴开了口:“要不,咱哥几个试试?”
卫安怪叫一声:“这可是松鼠鳜鱼啊,你也不怕砸了招牌。”
于健兴憨厚地笑:“我在家里试着做过几次,除了酱汁味道差些,其他的还行。”
“嚯!没想到你竟然在家开小灶儿。”
于健兴不认可这话:“你们在家里难道不自己练习?不练习菜谱不是白抄了?”
李东摇头:“我俩跟你又不一样,我们平时都住后院啊,而且松鼠鳜鱼多费油啊,哪敢随便练。”
“我想早点当上大师傅,而且,你嫂子也是支持的。”于健兴提及妻子,声音都温柔许多。
卫安和李东对视一眼,这个味道,总觉得似曾相识啊。
王掌柜拿钱打发了几个帮派成员,到了后厨就发现卫安几个大眼瞪小眼,斥了一句:“都傻愣着干什么呢?再磨蹭,客人都能混个水饱了。”
于健兴便将事情说了,“掌柜的,您看,要不我们几个试试?”
王掌柜目光投向后院,只想以头抢地,活到今日,他算是真正见识什么叫甩手掌柜了。
其实,类似的事情已经不只一次了,在他们东家心里,那位可比祖传的家业重要多了。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力道:“试吧试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试的。”
*
味飨居后院面积不小,秦疏在这边预留了房间,便直接将人带了过去。
进去后,先打湿了帕子,亲自给霜华影擦脸。
霜华影自见到秦大哥的那一刻起,眼泪就有些刹不住闸,他也不知道自己竟这么能哭,最后还哭出一个鼻涕泡,在心上人面前出了糗,霜华影尴尬到脚趾扣地,眼泪顿时不流了。
秦疏见他眼睛湿漉漉,鼻尖红彤彤,瘪嘴一张嘴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有人受了委屈还这么可爱,让他只想将人搂在怀里疼一疼。
秦疏长臂一伸,将霜华影揽入怀中,像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般,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华影,别哭,凡事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伤痛的魔力。
霜华影靠在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眼睛还是湿的,心却渐渐安稳,若不是心有倚仗,他也不会那般硬气地跑出来。
他抽搭了几下鼻子,瓮声瓮气地开了口:“秦大哥,我今日跟班主叫板,荣春班……怕是回不去了。”
秦疏心道:回不去才好呢,两人新婚燕尔,本来他就不想分开。
那个宋应生,不只想用荣春班的人攀附,一旦遇事,只会明哲保身。若他是个有担当的,华影也不至于早死。
“你我既已成夫妻,我早就盼着你能住进家里呢。”秦疏边说着,边将霜华影抱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孩子般,又是亲吻又是温言抚慰。
霜华影心里有点甜,他果然没有信错人。
可一想到自己哭出鼻涕泡的狼狈模样,他的耳根就忍不住发烫,把脸往秦疏怀里埋了埋,试图遮掩这份羞窘。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猛地抬起头:“坏了,刚刚只顾着跟他们生气,我藏在那儿的钱匣子还没拿呢!”
那钱匣子对他而言可是意义非凡,里面装着六十几个银元,还有些平日里得来的贵重打赏,以及秦大哥送给他的定情信物——金算盘,更有那张秦大哥亲手写给他的契书。
“这有什么打紧的,待会儿我去帮你取回来便是。”秦疏神色淡定,语气轻松。
霜华影却小声嘀咕起来:“你又不知道我藏在了哪儿。”
秦疏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不就在床尾里侧靠近床脚的墙缝中吗?”
霜华影惊得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秦疏挑了挑眉,一本正经道:“你梦里说的。”
霜华影迷惑了:“有吗?我睡觉向来不说梦话啊?”
秦疏也不再逗他,伸手帮他褪去外套,把人往床上一按,又扯过柔软的被子,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温言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睡吧,昨儿个本就没睡好,这会儿正好补一觉。”
霜华影一听他提及昨晚,脸颊瞬间泛起红晕。若是真住到东茂街,往后两人独处的时间多了,还不得……这般想着,羞意更甚。
这么一打岔,霜华影便也没心思再去琢磨说梦话这事儿了。
他一般都在黄昏前后登台,原本就有午睡的习惯,如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倦意如同潮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很快就在秦大哥的抚慰下睡着了。
秦疏见人睡熟,便轻手轻脚地离开。
到了前堂,就看到阿翠坐在门边。
他走了过去,“阿翠,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翠抬起一双死鱼眼:“在霜大哥投怀送抱的时候。”
秦疏:“……阿翠,没事儿多读些书,别乱用成语。”
阿翠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此时,她更担心的是今后:“秦东家,霜大哥跟班主闹翻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走吧,跟我去收拾东西。”秦疏走出铺子,见阿翠没动,说,“以后你们就搬去东茂街。”
阿翠没想到秦东家这么爷们,当下脚也不软了,起身就跟了上去。
说实话,荣春班里没了老班主,人心涣散,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此时正是饭点儿,店里几乎爆满,有人认出刚过去的那位正是味飨居的东家,问掌柜的:“王掌柜,你们东家现在不掌勺了?”
王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顿,说:“偶尔掌。”
“什么时候?”虽然今天的菜味道也不错,可跟秦东家的手艺相比却差得远呢,顾客寻思着,若是时间合适,以后还是赶着大厨掌勺的时候再来。
王掌柜冥思苦想,“心血来潮的时候?”
客人:你问我呐?
第305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0
秦疏到的时候, 荣春班的人几乎都在院子里,大家看到他,原本的喧哗很快消失不见。
秦疏没在意他们, 径直向霜华影的住处走去。
有人看出情况不对, 拉住跟在后面的阿翠, 压低了声音问:“他来做什么?什么情况?”
阿翠一昂下巴, 像只斗鸡:“搬家。”
“搬家?”
“坏了。”
若只是暂时离开还有回转的余地, 现在人直接搬走,不说别的,明天就有霜华影的戏, 现在人一拍屁股走了,他们不得开天窗啊。
意识到这回事情真的大条了,就有人忙去告知班主。
宋应生听说后, 心里就是一跳, 他原本只是想要给霜华影一个教训,教他服软, 可不是真叫他跑去别人后院做脔宠的。
他脚步匆匆, 然后就看到秦疏指挥着阿翠并两个脚夫收拾东西。
他忙上去阻拦:“这是做什么,把东西都放下。”
两个脚夫看向雇主, 秦疏示意他们继续。
宋应生脸色有些难看:“秦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仿若未闻,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阿翠, 把你霜大哥的东西都收拾好,一颗扣子都别落下。”
阿翠脆生生地应了,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
宋应生见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几步跨到秦疏跟前, 压低了音量:“秦东家,凡事总得有个商量,知道您看重华影,可他毕竟是我荣春班的人,您这般行事,不好吧!”
秦疏这才微微抬眸,眼神如冰刀般扫向宋应生,冷然开口:“宋班主说笑了,华影是我秦家的人,与荣春班已是分道扬镳,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宋应生再没想到秦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努力辨别秦疏的表情,却没看出一点虚假的意思,“你,你认真的?”
秦疏眉角微挑:“说来,还要谢谢宋班主的一臂之力了,若不是您言语如刀,我想让华影松口进门,还不知要磨到什么时候。”
宋应生一时辨不出他话中的真假,只能试图改变他的想法,说:“秦东家对华影的脾性可能不够了解,他看着和顺,其实是个炮仗脾气,且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真把人留在身边,以后怕是要家宅不宁,而且,他绝不会甘心困在后宅做只金丝雀。”
“金丝雀?”秦疏怒极反笑,“那你就好好睁眼看着,看我如何送他上青云。”秦疏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宋应生微微一怔,心里闪过诸多念头,忽然,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悟:“你是要让他做摇钱树?!”
秦疏面上微讶,宋应生见此,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他就说嘛,没有哪个男人真能容得下枕边人抛头露面,哪怕只是个暖床取乐的玩意。
味飨居的生意有多火爆,他是亲眼见识过的,很多大的酒楼都有唱曲说书的,秦疏想要在那里搭个戏台子也不是不可能。
秦疏是个生意人,商人逐利。霜华影年纪小,正是好哄骗的年纪,这下可真让他说着了,被人卖了还乐呵着帮忙数钱。
宋应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秦疏既然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不会轻易放霜华影离开,既然如此……
他将秦疏拉到一旁,颇有些推心置腹道:“都说戏子无义,秦东家,梨园这个行当,惯会逢场作戏,您可别被他那副乖巧模样给迷惑了。华影在这行浸淫多年,装装样子、耍耍心眼,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您如今把他捧得这么高,万一哪天他翅膀硬了,拍拍屁股走人,您这投入的心血、耗费的钱财,可就全都打了水漂。
不若劝他回来,您那边若有什么吩咐,我绝不会拦着,而且有荣春班台柱子的牌面撑着,也能吸引更多的看客,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宋应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又藏着些许挑拨,精明市侩全部写在脸上,秦疏想起爱人短暂又坎坷的一生,与眼前这人脱不了干系,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厌恶一个人。
他原本想要讽刺两句,想到对方的秉性,便说:“宋班主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吧,华影以后,只会是我秦家的聚宝盆。”
秦疏微微仰头,“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这荣春班,往后没了华影撑台面,还能撑多久吧。”
这正是宋应生眼下最担心的,秦疏趁此间隙,转身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阿翠和脚夫们收拾东西。
阿翠一边收拾,一边朝着宋应生撇嘴,小声嘟囔道:“哼,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咱们霜大哥跟着秦东家,那肯定是吃香喝辣,前程似锦,哪像在这儿,受你的窝囊气。”这话虽轻,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宋应生的耳朵里,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霜华影的东西并不多,不多时,行李物件皆已打包完毕,秦疏带着阿翠和脚夫们大步往外走。
临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宋应生,目光如炬:“宋班主,今日之事,你最好铭记于心。从今往后,华影与荣春班一别两宽,若是越界,可别怪我不客气。”
言毕,头也不回地踏出院门,只留下宋应生和一众面面相觑。
*
霜华影一觉醒来,就看到秦大哥守在自己床边,屏风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室内有些昏暗,他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直觉对方是笑着的。
“秦大哥。”他唤了一声,“几点了?”
秦疏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半。”
“我才睡了两个小时啊,还以为到晚上了呢。”霜华影伸了个懒腰,“秦大哥,东西取来了吗?”
“嗯,送到东茂街了。”秦疏抬脚坐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跟他细说羊角胡同的事儿。
霜华影脸有些垮,“他可一点不像老班主。”
“老班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秦疏问。
霜华影就与他说了起来,“那时候正好是个大冬天,我人都冻得没了知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后来……”
霜华影最后感慨一句:“老班主真的很好。就是我想留下阿翠,他也没有反对。”
秦疏听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滤镜是真厚啊。老班主救活他,或许是于心不忍,将他留下,却是藏了私心。戏班子本来就需要培养新人,一个无家可归、五官精致的幼童,不仅不必花费银钱,还会对戏班子有足够的归属感。
至于阿翠,她的口粮都是从华影嘴里省下来的,多她一个,还能多个干活的,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若是没有老班主,霜华影确实极有可能冻死在那个冬天。
秦疏没有说破,就让华影怀揣着这份美好,挺好的。
秦疏细问霜华影这些年的经历,霜华影对秦疏留洋的事也十分好奇,两人没觉得说多久的话,就已经五点钟了,霜华影肚子咕噜噜。
“饿了?”秦疏说着便起身穿鞋,他算了下时间,“也该饿了。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霜华影闻言,扑到秦疏背上,“我要吃蛋炒饭。”
秦疏穿好了鞋子,起身,伸手将人托住,“出息,蛋炒饭有什么好吃的。”
霜华影偏头看他,眼里闪着星星,“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秦疏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欢喜,点了点自己的侧脸,“报酬先付一下。”
霜华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啵,秦疏当然不满意,“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霜华影闻言,在秦疏脸上涂了一层口水,“这回满意了吧?”
秦疏手上一个用力,两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你这么不上道,就不要怪我恶意讨薪了。”说完就掰着霜华影的下巴亲了上去。
秦疏扣着人一通扫荡,许久,才放过对方,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尖,调笑道:“这下扯平了。”
霜华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明显在发烫,不用看也知道肿了,他看秦疏还一脸你捡了大便宜的模样,嘟囔道:“幸好我只要了一份蛋炒饭,否则还真吃不起了呢。”
秦疏拍了下他的屁股,你要是再这么用力,倒是可以考虑加餐了。
霜华影这才反应过来,他整个人还在秦大哥身上挂着呢,因为刚刚姿势变化得太突然,他担心掉下去,本能地用双腿将人夹住,这个姿势委实暧昧了些,忙跳了下来,脸却是已经红透了。
两人到了厨房,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忙着,卫安看到两人,打了声招呼:“二东家休息得挺好啊,脸色都红润多了。”
李东也跟着附和:“确实挺好。”
于健兴抬眼一看,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他还是干活好了。
卫安见秦疏去翻拣食材,开口询问:“东家,您要掌勺吗?”
秦疏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来到案板前,看了他一眼,问:“你们若是忙不过来,回头我就再招两个师傅。”
“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
李东和于健兴异口同声。
开玩笑,请神容易送神难,摊子就这么大,真招了新人,他们哪里还有这么多练手的机会,得到猴年马月才能摘掉学徒的帽子。
秦疏看了一眼李东身前的油锅,“再炸下去肉要老了。”
李东连忙用笊篱起锅装盘,他此时做的是软炸里脊,这道是秋日主推的菜品,把椒盐一蘸,香酥软嫩,再配上一壶老白干,卖的不知道有多好。
其他步骤菜谱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只这油温和火候还有所欠缺。所幸菜是新品,全兴庆独一份,有这个“新”字在前面吊着,客人也吃不出区别,倒是没有人会来苛责。
秦疏捏起一条,吹了吹,喂给肚里空空的那个,两人一个喂的随意,一个吃得自然,没谁觉得不对。
“好吃。”霜华影冲着李东竖起大拇指。
“那还要吃蛋炒饭吗?”秦疏问。
霜华影顿时警惕起来:“我付过报酬了。”
秦疏摇头失笑,那不过是一点小情趣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嘛。
秦疏指点了李东两句,之后便走到角落的灶头,系上围裙,把鸡蛋在碗沿轻轻一磕,蛋液顺势流入碗中,金黄透亮。
霜华影靠在一旁的橱柜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疏的动作,时不时还发表几句“指导意见”:“秦大哥,我喜欢多放点葱花。”
“鸡蛋要炒得焦一点哦。”
秦疏好脾气地一一应下,手中的动作不停。点火、倒油,待油微微冒烟,他将蛋液倒入锅中,“嗞啦”一声,蛋液迅速膨胀、凝固,散发出诱人的蛋香。
霜华影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接着,秦疏把米饭倒入锅中,与鸡蛋一起翻炒,加入适量的调料。米饭在锅中欢快地跳跃,颗颗分明,被蛋液均匀包裹,其间还夹杂着翠绿的葱花。不多时,一盘色香味俱佳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秦疏将蛋炒饭盛到盘子里,端到空桌上,对霜华影说:“二爷,您尝尝可合口味?”
霜华影早就迫不及待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口中,味蕾瞬间被征服,就是这个味道:淡淡的油香,恰到好处的咸香,还有鸡蛋的焦香和葱花的清香。这世界上有许多的美食,可唯有蛋烧饭会让他感到温暖、安心、放松、满足。
秦疏看他吃个饭都能吃出一脸憧憬来,既心疼又觉得好笑,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慢点吃,要是喜欢,我随时给你做。”
霜华影挖了一勺,喂给秦疏,“秦大哥,你也吃。”
秦疏垂首,就着他的勺子吃了。秦疏没什么蛋炒饭情节,不过今天的蛋烧饭确实格外不一样,好吃。
两人在角落你一勺我一勺,分食着一盘简单的蛋烧饭,不时发出喁喁私语。窗外,夕阳的余晖洒下,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甜蜜又温馨。
厨房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自觉地放轻了声响,生怕打扰了两人。
第306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1
晨光熹微, 霜华影习惯性地准备爬起来吊嗓子,结果刚坐起来就在深秋的寒意下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荣春班的人了, 并不需要每日早起, 就又缩回了被子里, 缩回了秦疏的怀抱。
回想起在东茂街的日子, 他过得相当不错。秦疏爱重他, 寻了个黄道吉日与他拜了祠堂,两人算是在祖宗面前过了明路。
两人同进同出,真正做起了夫妻。
之前他还在羊角胡同的时候, 秦大哥每旬都会抽出一半的时间来教他认字,现在改成了每天。固定的科目是国文和数学,之后再看一看报纸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秦大哥如果去味飨居, 他会跟着一起过去看顾铺子, 或是留在家里写字读书,处一些杂事。
不管是味飨居, 还是家里这边, 大家对他没有不尊重的,这是因为什么, 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
霜华影窝在秦疏温暖的怀抱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想起这些天的生活, 心里满是甜蜜。
他微微仰头,看着秦大哥英俊的五官,心中感慨,自己何其幸运,能遇到如此疼爱自己的伴侣。
伴侣诶, 多美妙的词语啊。
秦疏一睁眼便对上霜华影亮晶晶的眼眸,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霜华影的头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啦。”霜华影声音软软,带着撒娇的味道,还往秦疏怀里蹭了蹭。
忽然他动作一僵,又开始往后挪屁股,试图拉开些距离,结果一下子又被捞了回去,身前直贴着某处。
抬眼对上秦疏幽深的目光,那里面蓬勃的渴望让他心里一荡,霜华影哆嗦着声音:“秦,秦大哥,你悠着点儿啊。”
“放心,肯定把你伺候舒服了。”秦疏的声音消失在两人唇齿间。
霜华影心道:就怕舒服过了头。
年轻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撩拨,炙热的吻夺取着呼吸,而那双如美玉一般的手掌正做着最下流的事,霜华影的眼神开始迷蒙。
云消雨歇,两人又在床上亲昵地说了会儿话,才慢悠悠地起身洗漱。
等到两人出门,已经日上三竿了。
米粮店的掌柜看到了两人,打了声招呼,“两位今天挺早啊。”
“米掌柜早。”秦疏说。
霜华影看了一眼隔壁的牌匾——杨家粮油——和杨掌柜郁闷的脸,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秦大哥真的是太促狭了。
等到两人进了味飨居,小伙计笑着打趣,“掌柜的,秦东家就是故意的,您别往心里去。”
杨德茂哼了一声,“我还能不知道?”就算一次两次不知道,几次三番也听出来了,他一个老人家,不与年轻人计较。
“啧啧。”
“怎么了掌柜的?”小伙计奇怪。
杨德茂感慨一句,“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啊,原以为清味斋的内掌柜是楼子里出来的已经够稀奇了,没想到咱们隔壁这位更绝,直接找了个梨园花旦做相好。五子行【注】这是要翻身呐!”
伙计脑海中浮现刚刚过去的那两位,不是别的,只相貌那两位却是极相称的,再想到两人初入毫不避嫌,心中不由生出几许羡慕,“秦东家也是位性情中人呢。”
杨掌柜闻言,似褒似贬地说了一句:“洋派人做洋派事,喝过洋墨水的人就是不一般啊。”
秦疏和霜华影进了味飨居,里面已经有了几桌食客。
其中一人看到秦疏,眼睛顿时亮了:“哎呦哎呦,我就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秦东家,今个儿您说什么也得做点儿好东西。”
秦疏颔首,说了句“稍等”,便又与霜华影说起了小话,直到被人推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进了后厨。
若是旁人这么无礼,主顾肯定要跑光了,偏偏秦疏就有这样的本事,他便是用鼻孔看人,似乎也带着一种所当然的味道,食客还得乐呵呵地捧着。
霜华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觉得诧异,在旁的地方可真没见过这么宽容的主顾。
后来还是听到两位食客闲聊,他才明白其中的道。
秦大哥留过洋,谈吐不俗,容貌出众,气质高贵,这样一个人给他们颠勺做饭,吃到就是福气,不就是稍微冷淡了些吗,又没针对谁。
霜华影深以为然。
王掌柜将账本递给霜华影:“二东家,这是上个月的账,您过目一下。”
霜华影今天过来就是盘账的,对于数字,他有一种天生的敏感,算盘珠子打得噼啪作响,不过十分钟就将这一个月的账目清。
“数是对上了,只是这两项支出是什么意思?”霜华影指着其中的两笔账目问。
王掌柜探过去一看,压低了声音道:“二东家,二十五日这个是青鲨帮的保护费,初六这天的这笔是打点侦缉队的钱。”
霜华影可太知道这些人的难缠了,他又细翻了一遍,这上面还有宪兵队的几个小头目和一位前朝遗老没有清账,搞不好会一直这么赊欠下去。
霜华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味飨居的生意是不错,可也架不住蛀虫太多,这还是他们内部团结,否则,不定哪天这摊子就散了。
王掌柜看他脸色不善,怕他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利害,细细与他分说了。
“各家都是这样,阎王好办,小鬼难缠。”王掌柜往周围看了一圈,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而且东家说了,暂且忍一忍,他有办法解决。”
霜华影蹙眉:秦大哥没权没势,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是……
霜华影忙将脑海中的血腥场景剔除出去,那事儿过去了,不能再想。
这时,后厨传来一阵霸道的香味,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别说食客了,霜华影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早晨起来,他还没吃饭呢,之前不觉得,现在被这香味一勾,顿时饿了。
香味顺着门窗飘到大街上,很快又引来了新的食客,店里顿时忙碌起来。
有人问:“什么味这么香?”
堂倌忙上前招呼:“今天的特色是芥末鸭掌和烤羊肉串,鸭掌和肉串都是十个铜元俩,您二位要几份?”
“烤羊肉串?闻着这个香味,不会是博通那边的吃法吧。”
赵小虎忙竖起指头恭维道:“您不愧是老饕,很多人听都没听过呢。”
食客被夸得很高兴,他也只是知道博通那边会用一种叫孜然的香料来烤制肉食,吃却是没有吃过的,兴庆离博通太远,不兴那个。至于芥末是个什么东西,他压根听都没听过。
不过味飨居有什么稀奇货都不奇怪,这家的东家可是留过洋的,祖上又是御厨,门路广着呢。
“今天的主食是什么?”食客又问。
赵小虎:“老几样加羊肉汤面,今个的包子也有羊肉馅的。”
“来碗羊肉汤,两个羊肉馅包子,再来两个芥末鸭掌,五个羊肉串。”
赵小虎唰唰唰几笔,唱道:“一碗羊肉汤,俩羊肉包子,俩鸭掌,五个肉串咧~”
跟他同来的那个一听这里面就没有他的份儿,看来今天这饭是蹭不上了,不过闻着香味也是想得慌,便道:“羊肉汤面多少钱。”
“二十个铜元。”
食客一惊:“这么贵?”
赵小虎十分了解食客的心,闻言便道:“我们这可是上好的高汤,还带着大肉片,实惠着哩,今日是赶巧买到了羊肉,明天可就不一定能吃到了。”
“行。二十就二十,给我来一碗。”
不只赵小虎忙,其余几个堂倌一样忙了起来。
王掌柜试探霜华影口风,“二东家,咱们是不是得配个专门的账房先生。”
秦疏接手味飨居的时候,发现之前的账房与方大厨沆瀣一气,便将两人都辞了,有与他们关系亲近的,也都没留下。
像他们这样规模的酒楼,掌柜要负责的事情不少,都是有专门的账房的,眼下账房的活都是王掌柜兼着,可他要负责的事情不少,不可能每天都守着算盘珠子。
“我回头跟秦大哥说一声,王掌柜,你看用不用再聘个二掌柜?”霜华影笑问。
“不用不用,我忙得过来。”王掌柜连忙拒绝。
开玩笑,他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呢,再招个二掌柜来分自己的权吗?
后厨,秦疏看卫安几个已经上了手,做了最后一份端着上了楼。
霜华影察觉到熟悉的视线,抬头就对上秦疏的目光。
秦疏示意他上楼,霜华影将账本往王掌柜怀里一塞,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王掌柜:得,甩手掌柜又多了一个。
楼上雅间,两人一边吃着迟来的早饭,一边闲话家常。
霜华影受不了羊膻味,不过却很喜欢吃羊肉串,秦疏给他做的是清汤面。
霜华影先喝了两口面汤,有一股鸡蛋的鲜味,他翻找了一下,果然在最下面看到了煎鸡蛋。
秦疏将小汤盅打开,霜华影好奇地看了一眼,清亮的汤汁上面浮着几片葱花和香菜。
“尝尝。”
“我不喜欢喝羊汤。”霜华影有些抗拒,虽然这样说,他还是很给面子的舀了一口,之后眼睛一亮。
“好喝吗?”
霜华影猛点头,“秦大哥你是怎么弄的啊,味鲜不膻,喝下去整个人都暖洋洋的,难怪人说秋天适合喝羊汤呢。”
秦疏揉了下他的耳朵,“傻,这是牛肉熬的。”
霜华影被说傻也不生气,笑的眉眼弯弯。
秦疏也跟着勾起嘴角:“傻乐什么呢。”
霜华影看了他一眼,低头吃面。他乐什么?当然是乐秦大哥心里有他呀。被爱的人有恃无恐,他开始提要求:“我要吃土豆炖牛肉。”
“等晚上的,再来个清蒸甲鱼怎么样?”秦疏又把羊肉从竹签子上拆下来,“先吃羊肉串,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吃了五成饱,之后速度才慢下来,霜华影说:“王掌柜说要招个账房先生。”
秦疏见他唇角有香料,顺手给他拭去:“这个简单,回头我和黄荐头说一声。”
霜华影舔了下唇角,提及账目上的问题,有些气愤:“一个人干,八个人分。真是便宜他们了。”
秦疏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头微暖,“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解决。”
霜华影惊讶:“你还真有办法解决啊,是找陆三少吗?”
秦疏摇头,“是其他的途径。”在看清了陆三少的本质后,他便不再想与对方有更深的牵扯。
霜华影迟疑了:“侦缉队和宪兵队,不是大帅府的亲戚,就是大帅府的嫡系,不打点真的没关系吗?”
秦疏:“怕什么?咱们又不是没交税。”
霜华影觉得秦大哥想问题太简单了,便说起在康义城的一件事:“康义城有家通济粮行,他们祖上几代都是大粮商,之前还开办过钱庄,是个顶顶厉害的经商世家。后来就是被白大帅看中,后来一大家子死的死,残的残,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偌大的家业就便宜了别人。”
秦疏凑过去:“我保证味飨居一直都会是咱们家的,毕竟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万事都会小心。”
秦大哥一靠近,霜华影就知道秦大哥又想亲他了,十分乖巧地抬头闭眼。
如果他此时睁着眼睛,一定能看清秦疏眼底有多温柔。
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饭香的亲吻,霜华影便不再纠结,反正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万一哪天味飨居真出了问题,他就去别的戏班子自荐,唱戏养活秦大哥。
至于荣春班,他是绝不会考虑的。
霜华影自问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在离开荣春班后,他也不时会关注一下那边的情况。
在他离开后,荣春班便江河日下,他的戏由芸师姐接手,芸师姐的唱功和台步也是极好的,可审美是一种很唯心的东西,有人爱牡丹的富丽,也有人会觉得它庸俗。
当初荣春班是打着他的名头火起来的,如今他走了,去捧场的戏迷自然会跟着流失。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过来找过他,霜华影听说宋应生如今的境况只觉得快意。
先如今,皇帝的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宋应生却还拿着原来的规矩说事,活该!
也是巧了,他刚想起荣春班,出了味飨居就看到了吴师兄在不远处发呆。
他踱步走了过去。
吴师兄是特意过来守株待兔的,见到他过来便站直了身子。
他将霜华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他殷红的唇上,目光微闪。
霜华影下意识抿了下唇角,刚才亲的有些过火,吴师兄肯定看出来了。
吴师兄收回目光,“华影,最近可好?”
“挺好的。”他带着些小炫耀,“特别好。”
吴师兄见他眼含桃花,就知道今天的目的不可能达到了,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说道:“班主早就后悔了,华影,回去吧,我们都需要你。”
霜华影冷哼一声:“他要是真后悔,今天来的就不是你了。”
吴师兄试探道:“如果班主过来——”
“谁过来都不好使,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然出了荣春班的大门,这辈子都不会回去。”霜华影说得斩钉截铁。
吴师兄知道他脾气倔,语重心长道:“华影,我知道你心慕秦东家,只是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对吧?眼下你们正是情浓的时候,自然什么都好,可你也得多为以后考虑考虑。”
霜华影不以为然,秦大哥不知道有多稀罕他,吴师兄担心的事情根本不存在。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秦大哥对他总是又抱又捏又揉的,便是睡着了也是如此。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的屁股在秦大哥眼里都是香的。
吴师兄看霜华影沉默,开始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思心情低落,可看着对方眼里的桃花晕染到两颊,顿觉自己这通话是白说了。
吴师兄再没想过他会这样糊涂,怒其不争,口气就有些冲:“那你这辈子难道就跟个金丝雀似的,让别人养着了?”
说完他见霜华影变了脸色,这才后悔失言,
霜华影是戏园子出身,被人看轻的同时,又被一众票友追捧,畸形的价值导向,让他整个人自卑又自尊。但又因为戏好,融合成了一种特有的自傲。
在住进东茂街的那处宅子后,他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定位在妻子的角色上,只是他又确实是个男子。
是男子,就不会安于后宅。
这些时日,他享受着爱人的柔情蜜意,下意识忽略了今后,现在因为吴师兄的话,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他不想做金丝雀,可除了唱戏,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今后他要何去何从?霜华影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第307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2
与吴师兄分开后, 霜华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迷。
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南园。秋日的湖面上满是残荷败叶,看起来分外凄凉。一阵风吹, 又是几片黄叶落下, 走完了生命的轮回。
霜华影想起了自己, 曾经,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后来有了栖身之地, 他又开始羡慕别人的众星捧月,靓丽光鲜。
今时今日,他的生活是做梦都没有的美好, 却又开始期盼更多。
又是一阵秋风吹过,霜华影瑟缩了一下,他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衣, 一阵绒绒的暖意透过指尖攀上心头。
霜华影忽然笑了, 这样的好料子,一件就要三百银元, 秦大哥一下子就给他做了两件, 他竟然还搁这伤春悲秋,果然人心不足, 得陇望蜀。
霜华影抛下身后的残荷,转身离开。
到家的时候,他看到秦疏正在书桌前忙活。
秦疏只看了一眼, 就说:“你去南园了?”
霜华影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秦疏目光在他鞋边扫了一眼:“只有南园才有红泥。”
霜华影低头一看,还真是,“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他换上更舒适的软鞋,俯身趴在秦疏的背上,秦疏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怎么这么凉,也不怕感冒了,一会儿……”
霜华影怕他让自己吃苦药,连忙说道:“就手上有点儿凉,身上暖着呢。”
说完他才看到桌子上的线香和黄纸,有些惊讶:“秦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疏提笔蘸了朱砂,在他眉心点上一抹红。
霜华影正想要抗议,就见他笔走龙蛇,黄纸上随即留下一道流畅的线条,形成了怪异的图案。
秦疏挑眉:“咱们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霜华影起身走到他旁边,缓缓眨了眨眼,随即双目圆瞪,“秦大哥,你……,你……,你还会这种东西?”
秦疏挑眉,将符纸放在一边晾着,又开始画下一张,“之前我说过的呀,你忘了?”
霜华影想起来了,秦大哥确实说过自己能掐会算。可他选择性地遗忘了。
秦大哥虽然行为举止带着古时的风韵,生活和思想上却是极为新潮的。
入秋前,这处宅子还专门找人进行了改造,装上了抽水马桶和淋浴,这东西他之前听都没听过。
总之,秦大哥在他眼里是顶顶洋派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他面前摆弄符纸,很难不让他觉得违和。
秦疏最后画了一张平安符,折成漂亮的形状,装进荷包,递给霜华影,“尽量随身带着,保平安的。”
霜华影接过收好,看着桌上另外那厚厚的一沓,问:“那些是什么符?好多啊。”
“倒霉符。”秦疏笑得意味深长。
这还是他在修真世界学到的技能,现在这方天地没有灵气,符箓的效果大打折扣,所以他才画了许多,打算质量不行,数量来凑,势必让某些人敢动歪心思就霉运缠身。
霜华影眼睛亮了,“这个好,谁要是再想打味飨居的主意,就让他倒霉到家。”
秦疏将他抱在怀里一顿揉搓,“华影,你怎么这么可爱。”
霜华影有些脸红,嗔了他一眼:“向着你就是可爱对吧。”
“要是亲亲我就更可爱了,要是能再……”后面的话,消失在霜华影耳畔,把他臊的耳朵尖都红了。
为了避免听到更过分的话,霜华影用嘴将人堵住,秦疏没想到说两句荤话还有这样的福利,深恨自己之前还是太保守。
秦疏有意放水,霜华影第一次主导,慢慢得了趣,等到两人终于分开,他眼睛亮得惊人。
秦疏看着他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心道:历经十世,他早已认定了这个人,便是任务结束,他也势必要从亿万魂灵中将人寻出来。
秦疏的眼神执着又缱绻,霜华影整颗心都被攫住,秦大哥爱他,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的迷雾忽然散开。
他手指无意识地扣弄着秦疏的纽扣,“秦大哥,你说,我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秦疏扣住他的后腰,“怎么,在家里待不住啦?”
“我也不能一直在家干待着啊?”霜华影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秋水横波,“秦疏,我想工作。”
秦疏憋笑,这蹩脚的,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别说,还挺有趣。
“有想做的行当吗?跟哥哥说,我来想办法。”秦疏将人抱到腿上,嘴唇若有若无地在他光滑白净的侧脸流连。
霜华影心下一喜,吴师兄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开口之前,他一直担心秦大哥不愿意他抛头露面,没想到秦大哥这么轻易就吐了口。
惊喜之后,他又有些迷茫,“除了唱戏,我什么都不擅长。”
一束阳光刚好打在霜华影的侧脸,就连他耳廓细小的绒毛也染成了金色,秦疏细数上面的绒毛,漫不经心道:“那就继续唱戏。”
霜华影没有发现他在走神,咬了咬下唇说:“我离开了荣春班,这个行当有规矩,像我这种情况,好一点的戏班子是不会接纳的,若是去差一些的……”
霜华影唇角微抿,人往高处走,去差一些的地方实在跌份,还会遭到同行的嘲笑,如非必要,他不想委屈自己。
秦疏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于华影的将来,他其实是有规划的。
可以去读书,不想读书也可以转行干别的,实在喜欢唱戏可以自己组建班底,当家做主。
可就在刚刚,他忽然改了主意,秦疏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扶着霜华影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华影,你想做明星吗?”
“明星?”霜华影想到前两天看的报纸,问,“花白川那样的吗?”
承国目前只有一部电影,就是花白川主演的《卧薪尝胆》,因为意义非凡,兴庆日报也转载了。
霜华影此前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电影,当时还问秦疏来着,听完对方的解释,他的疑惑不仅没有解除,反而更多了,没有亲眼见识过,他很难想象胶片是如何将人的影像记录下来的。
秦疏看他一脸的迷糊,继续道:“咱们可以做戏曲明星。华影,你有这样出色的才艺,不该只局限在小小的戏台上,也不必为难去找戏班子接纳你。只要准备好相应的设备,就可以把你唱戏的样子拍摄下来,剪辑胶片,之后就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放映。甚至十年、百年后,人们还能通过胶片看到你的风采。”
霜华影听着秦疏的描述,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开始勾勒出自己的表演通过电影呈现在无数人眼前的画面。
他激动地抓住秦疏的手,“真的可以做到吗?这个会不会很难?”话说出口,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秦疏捏了下他的鼻子,说:“你就说想不想吧。”
霜华影点头如捣蒜,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全国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表演,这样的诱惑太大,没有哪个登台献唱的人会不动心。
“秦大哥,我想试试,我真的好想试试!我一定要做明星!”霜华影挺胸昂首,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秦疏看他满血复活,眼底含笑,温声道:“那接下来我就去筹备设备和人手了。”
“那我呢?”霜华影指着自己。
秦疏顺势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呀,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将来想要邀请谁跟你搭档。”
霜华影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有这样的机会,他甚至可以邀请到任何一个他想要邀请的人。
霜华影激动地紧紧抱住他,在秦疏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兴奋地说:“秦大哥,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秦疏拍了下他的屁股,说道:“就口头上谢两句也太敷衍了吧。”
霜华影嗔了他一眼,忍着羞涩,在秦疏耳边将对方之前说的那句下流话重复了一遍。
秦疏眼眸微暗,只想下一刻就是天黑。
霜华影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欲念,心头一颤,连忙跳了下去,将符纸塞进他手里:“秦大哥,别忘了正事。”
秦疏将符纸随意地放在桌上,笑得玩味:“我觉得咱俩的事比这个重要多了。”
霜华影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他轻啐了一声:“大白天的,别胡想八想的。”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找借口:“好几天没见到佳佳了,我去寻她说两句话。”
秦疏却不肯轻易放人离开,起身将人拉到身前,手掌钻入他的衣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霜华影的脖颈处,轻声说:“跟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可说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我。”
霜华影将秦疏的手强拉出来,强撑着推开他,转身就跑:“那我就跟阿翠说话去。”
秦疏看着吱吱呀呀的房门,轻笑出声,华影害羞的模样真是百看不厌,对于今晚的大餐,他更期待了呢。
收回目光,看着桌上散落的符纸,他也懒得收拾,反正这边也没有灵气加持,干脆一次都用光好了。
秦疏点燃线香,将符纸按照一定的方位摆好,之后便起身前往后院,说来他这个兄长实在是不称职,已经好多天没关心妹妹了,亲情还是需要好好维系一下的。
*
阳池山,暮色如墨,缓缓晕染。一队人马如同蛰伏的野兽,悄然隐匿在枯黄的草丛之中,每一个人都屏气敛息,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嚎撕破了寂静的长空,惊得山林间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四散而逃。
紧接着,尖锐的哨鸣骤然响起,如同死神的丧钟,宣告着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
领头的中年军官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恼怒异常。这次是他极力争取的机会,好不容易熬到日落西山,就等着天色暗下来开始突袭,结果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自打端枪以来,他就没这么窝囊过。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枪响。他愤怒地转身,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然后就看见一群野猪竖着尖锐的獠牙,向他这边狂奔。
这些野猪皮糙肉厚,即便是被子弹击中,一时之间也没有丧失战斗力,反而被枪声刺激得更加疯狂,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
这样的混乱,难免有人被误伤。还没跟山匪交上火,自己先干翻了几个。
“不会开枪就特么别开!”
眼看着野猪群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身旁的卫兵焦急地询问:“少校,接下来怎么办?”
少校抬手两枪,精准地放倒了一头野猪。他抬眼望向山上,知道如今行踪已经暴露,他们就是不想撤也是不行了。
真特么的,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这次行动居然被一群野猪给搅和了,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嘲笑。
山上传来两声枪响,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撤!”
若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一定要割下那人的舌头,以解心头之恨。
旗兵接到命令,迅速打起旗语。
山头负责瞭望的哨兵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头雾水,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直到确定那些黄皮真的全部撤退了,哨兵才兴奋地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大喊:“快快,下山抬野猪喽~”
那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悠悠地传向远方。
远处,终于摆脱野猪的上尉听到这喊声,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恶气憋在胸口。
“操!”
第308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3
在陆系和白系为了争夺地盘, 彼此虎视眈眈的时候,霜华影的戏曲专辑在南园湖畔进行了第一次放映。
说是戏曲专辑,其中还用简单的转场进行了串联, 比之一幕幕戏剧, 又多了些连贯性。
此时春华已谢, 小荷初露, 湖中心的水榭上挂起了巨大的白色幕布, 得到消息的戏迷和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想瞧瞧那叫电影的新鲜玩意。
当月亮爬上树梢,一道亮光投射在幕布中央,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空灵婉转的唱词毫无征兆地响起:叹世间风雨几沧桑, 看人生起伏跌宕。幼年转四方, 学艺路漫长。懵懂儿郎,一心向那梨园闯。
经霜雪更坚强, 历磨难绽光芒。这一路艰辛成过往, 风华正盛韵满腔。看我粉墨登场,霜华绝代永流芳。
正在众人寻找到底声音是何处传出时, 幕布上出现了四个大字。
有不认识字的人连忙问身边的其他人,之后一传十,十传百, “霜华绝代”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霜华影乔装打扮藏在人群中,听到这话脸上现出酡红,酒醉一般。他虽然还不知道什么叫作戏曲明星,却预感到今天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将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随着幕布上那四个大字的出现, 人群中的讨论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块神奇的幕布上。紧接着,画面一转,霜华影的面部特写忽然出现在幕布上。
只见他眉眼如画,双眸恰似星辰闪烁,黑亮中透着灵动,凌厉纤长的眼尾却上演着最婉约的柔媚,微微上挑的弧度,仿佛藏着万千风情,只需轻轻一顾,便能勾人心魄。
镜头缓缓拉远,这才渐渐显露出他身上华丽精美的戏服。当他整个人都出现在幕布上后,人们似乎才从刚才的视觉冲击中缓过神来,随着第一声惊叹,人群很快沸腾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电影的神奇,扮相的优美。
霜华影水袖轻甩,人群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俱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湖心那里。
随着他朱唇轻启,婉转的唱腔如潺潺流水般淌出,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开,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飘来,带着无尽的感染力。
湖面上微风拂过,吹起层层涟漪,幕布上的人也被这风轻轻拂过,台步轻灵,浑似九天谪仙。
水榭周围的灯笼摇曳着,光影在人们的脸上跳动,映照着他们专注而又惊叹的神情。
霜华影虽然早已看过不知多少遍,此时却格外激动,他紧紧地握住身边人的手,用力地指尖传达着他的心情。
秦疏回握住他的,霜华影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一直等到放映结束,这才混在热情高涨的人流中一道离开。
这次公映,让兴庆城中的人又认识了一件洋玩意,也让霜华影的名字,在这个夜晚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一个少年与他们迎面走来。少年衣衫宽大,身形又格外单薄,单薄到好似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巷道狭窄,两人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侧身避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秦疏的雷达顿时竖起,下意识停住脚步。
霜华影因为手上的拉力也跟着停下,奇怪问道:“怎么不走了?”
秦疏回头看了那个少年一眼,眼睛微眯,总觉得对方的眼神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什么。”就在他这句话说完,忽然什么东西在他们前面掉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霜华影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一块碗口大的石头,他捂住心口,“好险!”如果不是秦大哥刚刚停下来,现在这块石头就砸他脑袋上了。
秦疏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先是后怕,然后猛然回头,之前的那个少年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意外,可发生在霜华影身上,只会是人为。
随着一次次任务,他的积分在同行中已经是万中无一,然后他也发现了附带的好处,他的灵魂磁场在增强,想要办成一件事情远比最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容易。
就比如说卫安他们几个,他随随便便带一带,他们就能上手,甚至已经有人办宴的时候邀请他们上门掌勺。
因为磁场够强,所以聚集在他身边的人都是能够为他所用、脾性相投的人,而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却会遭到反噬。
这一点,还是他去年用倒霉符摆阵之后才发现的。
刚刚那个人的目标是华影,会对自己爱人怀有恶意的人,除了苏从南不做他想。
秦疏心下狐疑,苏从南之前从未亲自动过手,现在为什么……
霜华影一脚将石头踢到墙根底下,心中只当这落石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笑着喃喃自语道:“这么大块石头,愣是没砸到我,看来我注定福大命大呢。”
秦疏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吻,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面:“嗯,咱们华影是有后福的。”
霜华影重重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认真说道:“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秦疏偏过头,凝视着身旁之人。精心养了小一年,爱人的身体终于不再似原来那么单薄,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
秦疏揽住他的肩膀往家走,轻声应和:“好,我们一起长命百岁。”那声音温柔,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阴谋都熔化。
……
回到住处,秦疏刚合上房门,霜华影便热情地缠了上来。
他的手掌下滑,看着秦疏时,眼中星芒闪烁。秦疏眉心微动,笑看着他,静待他下一步动作。
霜华影嘟起嘴巴,虽然秦大哥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很有魅力,可他更想看到对方为自己疯狂。
“今晚我来!”他发下豪言壮语。
秦疏想起仰望的风情,喉结滚动:“一会儿受不住了,可别求我动。”
霜华影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瞧不起谁呢,他绝对腰给秦大哥点颜色瞧瞧,于是直接上手。
亲吻、抚摸,很快,秦疏便兴致高昂。
霜华影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磨蹭消磨着他的豪言壮语,对方还未缴械,他便已经腰力耗尽,趴伏在秦疏的胸膛上,如同脱水的鱼,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黑暗中,秦疏抬了下腰,声音有些不稳:“还来吗?”
霜华影溢出一声鼻音:“哼。”
秦疏又动了一下,“换我来?”
霜华影溢出两声鼻音:“哼哼。”
秦疏得了讯号,开始套娃。
两道修长的肢体交缠,全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等到酣战结束,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309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4
等到再次醒来,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秦抬眼一看,已经十点半了。
身边的人还在酣眠, 阳光打在他白瓷一般的皮肤上, 细腻到发光。
美色当前, 秦疏的手脚开始不老实, 摸摸睫毛, 亲亲脸,磨来蹭去,简直爱不释手。
这一通歪缠, 霜华影就被闹醒了。昨天闹得太晚,他现在根本就没睡饱,只想将作乱的人打发掉。他推开在自己肩头流连的脑袋:“别闹我, 快去做饭。”
“马上去。”秦疏嘴上答应着, 手上反而将人抱得更紧了。
秦疏这样显然不是一次两次,面对他这黏人的举动, 霜华影早就没了脾气, 又实在困意太浓,他强撑着睁了睁眼,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就让你再抱一会儿,你可别耍赖啊。”
“好, 就一会儿。”感受着霜华影的体温,秦疏轻轻收紧手臂。
过了好一会儿,霜华影迷迷糊糊的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身边的人依然抱着他不放,让他翻身都困难, 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一句什么。
秦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忍不住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说:“你再睡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霜华影嗯了一声,终于摆脱禁锢,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秦疏轻手轻脚地起身,这才走出房间。
秦疏来到厨房,就听到张婶和高妈在那谈论着什么,其中的几个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
“昨晚巷子里怎么了?”秦疏问。
两人这才发现东家在身后,东家虽然年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威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她们这些老妈子的话题,一时意外又无措。
还是高妈率先反应过来,说:“今天早晨我去小东门买菜,出门就看到巷子里有几个警察署的人,一问才知道是有人死在了巷子口,说是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秦疏面露惊讶,“知道人是怎么没的吗?”
高妈摇头,“我一听死了人,心里毛毛的,也没敢多问。”
“不过,回来的时候听别人议论了两句,有人看见了,说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身子骨倒是单薄,估计是有什么弱症吧。”
秦疏拿出两块肋排,眼帘低垂,掩下眸中的冷意,“早夭啊,那还真是可惜呢。”
手起刀落,刀锋与砧板相撞,一阵当当声响起,肋排被切成均匀的小块,秦疏横刀一扫,就全部落在了不远处的菜盆中。高妈心里一哆嗦,看了一眼张婶,见对方闷头洗菜,之后便住了嘴,默默干活。
秦疏将食材先后投入砂锅,将注意事项告诉高妈,之后便离开了厨房。
高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听到了二重奏,一转头,见张婶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东家今天可真吓人。”
“可不是嘛,我大气都不敢喘两声。”
两个老妈子找到了共同话题,不一会儿又说笑起来。
*
下午四点来钟,秦疏路过警察署,刚好遇到何探长从里面出来,上前打招呼:“何叔,下班了啊。”
何探长看到他,有些意外:“怎么往这边来了?”
秦疏:“我去周屠户家看看,有小羊羔没有。”
“刚好顺路,走吧,我正好也去那边。”何探长随口道,“味飨居之前不是在周屠户这边订肉吧。”
秦疏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的恭维:“这您都知道?”
何探长笑笑:“我有个兄弟在鼎香楼参了股,那边就是周屠户供货,你这次怕是要白跑了。”
鼎香楼和味飨居是竞争关系,周屠户想要长期给鼎香楼供货,就不好吃两家饭。
“这我知道。”秦疏苦笑:“我也是没办法,宋家老太爷明天八十大寿,在味飨居订了席,刚才忽然过来说想要把烤鸭换成烤全羊,我亲自去周屠户那边问问,也是想给宋家一个交代。”
何探长拍了下他的肩膀:“不错,考虑的挺周到。这点像你爹。明天的席面使出看家本领来,宋家若是满意,以后你这味飨居可就是兴庆第一楼了。”
“承您吉言了。”秦疏说着,叹了一口气。
何探长笑问:“没信心啊。”
“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这世道……”秦疏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何探长想起署里的人员变动,脸上也带了愁色。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话,从何探长嘴里,秦疏才知道白系和陆系已经打过几次遭遇战了,双方各有损伤。这一打仗,又有不少百姓往山里跑,十有八九会被阳池山那伙人吸纳。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种名叫《民进报》的报纸,在学生之间流传得十分迅速,上面的一些言论让何探长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将事情上报上去,只是过了好几天也没得到指示。
秦疏默默地听着,他也看过《民进报》,上面的某些思想他十分熟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哪怕是不同的时空,依然会有相似的走向。
承国眼下没有外敌侵扰,内乱却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此时国外已经大踏步迈入了工业时代,若是有一个强大的军阀尽快结束这一切,承国还有一争之力,偏偏各大势力的实力旗鼓相当,天天你打我,我打你,想要结束这乱局得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再继续乱下去,早晚会成为别人鱼肉的对象。
指望军阀统一根本不可能。他能看到这一点,自然也有很多有识之士能看出来。
秦疏心里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却是对上面不作为的疑惑:“学生的力量不容小觑,上面就不管了吗?”
何探长脸上也现出苦笑,“若是侦缉司上报的,可能还真就管了。”
原来的警政司由三部分构成,警察署、侦缉司和民政处。等到谢轲接替孙启仁成为司长后,民政处因为与大帅府的军政部职能有重合,便被裁撤了。
谢轲身为陆大帅的女婿,肯定要将孙启仁的亲信清掉。如今侦缉司已经完成了大换血,警察署的署长和省长那边有点关系,谢轲想要将人换掉却不容易,便想要将警察署的权力架空,何探长身为警察署的一员,他的提议自然就被搁置了。
这些何探长虽然没说,秦疏却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只能说,军阀不适合这片土壤。
秦疏见惯了兴亡交替,对于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他并不在意,便将话题转到了东茂街那边。
“何叔,我听说昨天有人死了,就在我们巷口,不会是命案吧?”
“放心,应该病死的。”何探长说。
“有人认领了?”秦疏问。
“那倒没有,肯定不是城里的,不是熟面孔。”
秦疏神色有些悲悯:“那,如果一直没人认领,会怎么处?”
“今天已经贴了告示,同时登报三天,若是没人认领就直接埋了。”何探长言辞间带着冷漠。
秦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没有再问。
何探长也不想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便提起了霜华影,神色揶揄:“早听说你找人给霜老板拍了电影,之前还以为你是闹着玩呢,没想到还真让你干成了。”
秦疏微微扬起嘴角,丝毫没有被人调侃的窘迫,反而语气炫耀地说道:“华影本就有天赋,能让他的才华被更多人看到,也算是一桩幸事。”
何探长也爱听戏,若是那些戏曲大家都能将自己的经典曲目排成电影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便说:“之前就看报纸上提电影,昨天有事也没去南水湖看上一眼,那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秦疏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把电影解成一连串的照片,就是用胶片把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放映机投射到幕布上,就能像亲眼看到那些场景在眼前重现一样。”
何探长不禁感叹道:“还是洋人会玩,改天再放映你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也见识见识。”
秦疏笑了笑,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何探长见他眉目间隐含柔情,暗自摇头,年轻人就是瞎胡闹,捧戏子没什么,捧到家里可就是个笑话了。若是秦疏他老子还活着,怕是要将他的腿打断。
老秦挺会做人,活着的时候没少给他孝敬,何探长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小秦,不是我多嘴,如今味飨居发展的势头不错,事业方面已经小有所成,有些事情也要早作打算了。你婶子认识不少好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大胆提,回头我让她帮你参谋参谋。”
秦疏洒然一笑,“人都摆在那了,就不劳婶子费心了。”
何探长一片好心被拒绝了,心下其实有些不悦。可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守着个男子过一辈子,这种不悦就变成了瞠目。
情种他见得多了,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他拍了拍秦疏的肩膀,没再多言。
眼看就要到地方,忽然后街的方向传来两声枪响,何探长神色一凛,“出事了,我去看看。”
秦疏耳力很好,听着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明显是一群人追逐着什么,他对看热闹没兴趣,更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便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前往周屠户家。
进了巷口,一阵微风吹过,一张报纸被风卷起,秦疏下意识伸手接住,报头格外醒目,正是“民进报”。
秦疏眼神一扫,其中的几个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速将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刊载的文章带着些灵异的味道。
昨天,青鲨帮核心成员在前往南水湖观影途中,因不可抗力纷纷落水,岸上之人对他们的求救视若无睹,直至两个小时后才得以上岸,事后,他们一致说自己遭遇了鬼打墙。
秦疏没想到《民进报》会刊载这么不科学的文章,十分意外。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青鲨帮的人去了南园,“青鲨帮啊,不会是想捣乱吧。”
看来,回去的路上还得去香烛店跑一趟呢。
第310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5
月底, 王掌柜从税务司回来时,面色有些凝重。
秦疏一看,就知道税额提了, 他问:“交了多少?”
王掌柜将票据拿给他看, 秦疏展开, 营业税、酒税、印花税、房捐、地捐, 加到一起竟然已经超过了一百银元。看来前方战线吃紧了。
“东家, 税务员跟我说,从下个月开始,咱们临街的档口会加收厘金, 看来生意不好做了。您看,那个窗口要不要先关了?”
临街的档口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原本已经计入营业税了, 现在再收厘金, 就有些划不来了。
秦疏心里想过一回,不过对于味飨居的经营, 他只把控大方向, 就问王掌柜:“你的意思呢?”
王掌柜回来时已经合计了一路,便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我跟人打听了, 下个月加税的不只咱们一家,我是想关了的,只是担心别家交了咱们这样会得罪了帅府。”
“那就关了吧, 上面可不记得咱们是谁。”
秦疏当初开档口是为了增加人气,现在味飨居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如果有人想要买点心,直接到铺子里面也是一样。
“明天跟建兴说一声,点心少做一些, 现在也没多少人吃得起点心了。”
王掌柜轻声应了,只希望这仗早点打完。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结果他还是低估了军阀的无耻。到了六月底,票据上倒是没多加厘金,却多了一项点心税。
晚上回家,秦疏和霜华影提起这事,给霜华影气够呛,压低了声音一通咒骂,最后总结:“活该他吃败仗。”
回头一看,秦疏正在躺椅上晃悠,唇角含笑地看着他,霜华影神色一窘,嘟嘴:“钱都成了给别人赚的了,还笑。”
“那也养得起你。”
霜华影有些不好意思,拍电影太烧钱了。原本他想着寻个场子放映戏曲收些票钱,却正赶上打仗,暂时只能搁置了。
好在现在结交了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为他出谋划策,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办法行不行,霜华影本来还想跟秦大哥商量商量,听他这么一说,决定还是暂时瞒着,免得事情没成,到时候被他笑话。
秦疏伸手,霜华影走了过去,摇椅太小,他只能跨坐在对方腿上。秦疏脚下一动,摇椅也跟着摇动起来,下一刻,美人入怀。
霜华影已经过了动不动就脸红的阶段,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秦大哥,现在外面那么乱,你看咱们是不是把阿翠接回来。”
三月份,阿翠去了女子中学,平时都在学校住,每月回来两次。
秦疏顺着他的头发,说:“这个你拿主意就好。”
“嗯。”霜华影听着耳畔沉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今天遇到芸师姐了。”
“说什么了?”秦疏问。
“广和楼的上座率不高,宋应生接了几个小场试水,也不太好,这样下去,吃饭都成问题,宋应生正在问外面的情况。”
秦疏:“他不会是想带着荣春班离开吧。”
霜华影:“暂时应该不会,别的地方也不太平,应该是急了,担心养不起戏班子,想寻别的出路。”
“他出不去,最近乞食的都多了。”秦疏看到那些孩子就想起华影小时候,“今天中午就舍去了一笼屉馒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施舍,怕将乞儿全招来。”
霜华影想起今天听到的消息,“听说陆少帅坐火车去了宝仙,很有可能是为了说服陈老虎联手,如果陆系和陈系结盟,也不知道能不能快点结束乱局。”
秦疏有些惊讶,能让华影上心的只有三样:他,钱,还有唱戏。现在竟然开始关心政治了,还真是让人意外。
有些政治敏锐度是好事,秦疏就给他说起其中的门道:“白启凤也不是吃素的,聂峥是他大舅子,有他在其中斡旋,白启凤的盟友只会更多。”
……
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兴庆日报》上形势一片大好,秦疏却发现城里几乎看不到《民进报》的影子。
侦缉司每天都在抓人,几乎每天都会响起枪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却有越来越多的人家挂起了白幡。
味飨居又坚持了一个月,终于关门歇业。
秦疏对此早有准备,霜华影站在店门口,却迟迟未动,他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心中五味杂陈。曾经这里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不断,如今却在这乱世的风雨中被迫沉寂。
秦疏按着他的肩膀,故意玩笑道:“铺子关了,看来咱们得喝西北风了。”
霜华影转过头,秦大哥可真是的,就喜欢说这些话来逗他。想起秦大哥交给他的小金库,霜华影安心不少。
秦疏的信任和可靠极大地缓解了他内心的焦虑。对啊,他现在是有家的人了,再不会像从前那般颠沛流离。
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明明是盛夏,却让人感觉到冷寂。
霜华影轻叹一声:“之前有朋友去外地联系放映的事,我原本还想着能一起养家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霜华影拍胶片的班底都是秦疏找的,电影拍完了,后续的宣传也都有所计划,只是外面在打仗,为了保证人员的安全,后来才搁置了,现在听他的意思却是有其他的人为此奔走,秦疏直觉不对,问道:“什么朋友?”
“你也认识的,张持信和周学林。”霜华影说完,看秦疏脸色不对,心下有些忐忑,“秦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秦疏调整了下神情,“有一阵子没见他们来店里了,原来他们去外地了吗?”
霜华影见他只是好奇,心下稍安,拍了他一下,“刚才听你语气不对,我还以为他们俩另有图谋呢。”
秦疏抬头望天,这机灵劲儿全用他身上了,那两个还真是另有图谋。
阳池山那伙人如今已经有了正式的番号,就叫广平军,只听这番号,明显剑指天下。
当初在发现那两人刻意接近自己时,秦疏就查了阳池山,发现阳池山的人私下里十分活跃。
他不想招惹麻烦,所以在周学林和张持信面前表现得十足纨绔,后来他们就再没出现在他眼前,没想到会找上华影。
秦疏心念电转,对他们的目的有所猜测。
之后霜华影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那些人当然不是为了戏曲推广,而是看中了胶片的宣传作用。
也是他大意了,之前华影说过,找了一个小孩拍了他小时候的那段经历,他当时还想这主意还挺前卫,这不就是《霜华绝代》的前传吗?
现在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重点根本不是华影的成长史,而是在影射军阀的统治,私货夹带的不要更明显。
华影为什么成了乞儿,是因为父母亲人都没了,他们是失了土地的农民,为了活命不得不离开家乡,又因为世道艰难,死在了路上。
小华影侥幸活了下来,小小年纪却要在戏班子里打杂,戏班子也艰难,老班主不想接那种堂会,得罪了康义城的权贵(白系),不得不辗转各地,却一再减员。
这样的故事表面看是为了展示华影曾经的艰难和过人的天赋,实质上每一帧都在控诉这个吃人的社会。
福贵看到主家回来,忙将大门打开,将人让进去后,左右看看,又忙将门栓好。
秦疏暗暗摇头,福贵这一出是做给他们看的,证明他有在认真工作。最近巷子里有几家辞了长工,家里的几个也都有了危机感,最近干活格外卖力。
不到万不得已,秦疏是不会辞人的,他私下里有不少赚钱的门路,再多的人他也养得起。
两人回了房间,秦疏问霜华影:“成片你看了吗?”
霜华影摇头:“他们在城外拍的,我都没参与,这些还是听高川说的。”
高川就是秦疏找的摄影师。
秦疏心道:物尽其用,人尽其力,这羊毛撸的。
霜华影看秦疏面无表情,直觉自己欠考虑了,“高川想多积累些经验,周学林说会负担高川的吃住,胶片也由他那边负责,我就同意了。”
秦疏唇角微勾,捏了下他的鼻子,夸奖:“咱家内掌柜真是持家有道。”
霜华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给张大家去信,他对拍电影也很感兴趣,我想着总得让高川他们把技术再好好练练,不好让张大家在片场苦等。”
说到这,秦疏才真正明白了霜华影为什么松口。
最主要还是为了省钱。
当初霜华影从高川口中得知胶片很贵,之后再拍摄的时候总要私下排演好多遍才肯上机器,即便如此,废掉的胶片也不少。
周学林抓住了他这种心,再动之以情,自然就成功了。
秦疏预感到会有隐患,不过想过一回也就拋在了脑后,兵来将挡,他只是不喜麻烦,又不是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华影从前一直在戏班子里待着,如今开始学着自己拿主意,这是好事,泼冷水的事情他绝对不干。
秦疏垂眸看着爱人,华影这一年长了五厘米,一米七三的个头和之前没法比,在这里却已经达到了正常水准。
因为营养充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健康。面部线条少了些秀美,多了些棱角,初初显露男子特有的英气,秦疏看着看着,就没心思去想其他了。
手指无意识的动作,钻进霜华影宽大的衣摆,落在凹陷处,那是霜华影的腰窝,秦疏记得那里的样子,尤其是后背位,圆润的一个小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腰窝往下,是嫩滑饱满的小丘。仅仅只是揉捏几下,霜华影的眼眸便水润起来,那模样,看得人心猿意马。
秦疏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人进了内室,手指缠上嫩黄瓜,缓缓动作。霜华影顿时倒抽一口气,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软软地看着秦疏,无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秦疏心头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俯身含住他的嘴唇,辗转吮吸,手上动作不停,幽深的黑眸欣赏着爱人细微的表情变化,这样的快乐,只有他才能够给他,这个认知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热血一路向下,直冲小腹。
大热的天,两人互相撸黄瓜,直到房间里弥漫着青草气才消停下来。
霜华影衣服已经卷到了胸口,浑身汗津津的,与他相贴的另一具身体却好似不受暑气影响,温凉的体温蹭在上面好舒服,他都不想动了。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份宁静。过了一会儿,秦疏拍拍霜华影的屁股,嘴角噙着一抹轻笑,说道:“起来了,今天是佳佳的生日,一会儿小丫头找过来,这副模样可不好看。”
霜华影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被秦佳女撞破两人亲吻时的尴尬场景,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朝着屏风外望去,仿佛下一秒那个睁着纯真大眼睛的小姑娘就会好奇地张望。
确定四下无人后,霜华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低头一看,罪魁祸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胸口。霜华影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跳到地上,手忙脚乱地起翻卷的衣服。
秦疏挑了挑眉,调笑道:“真白。”
霜华影下意识地回嘴:“没你白。”
秦疏一本正经地说道:“确实还差那么一点,可以多喝牛奶补一补。”
霜华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炸毛跳脚道:“青天白日的,你净胡说些什么!”说完,也不给秦疏辩驳的机会,转身一溜烟地向后边的浴室跑去。
秦疏望着霜华影的背影,无奈地张了张嘴:“……”
第311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6
之后的几年, 外面一直不消停,兴庆城两次易主,先是被白启凤的人占了, 后来陆大帅请来盟友陈老虎, 可惜引狼入室, 白军被打跑了, 陈老虎的人却占着地方不挪窝了。
陆大帅自然不甘心, 又跟陈老虎打了起来,结果腹背受敌,最后他的地盘被陈白两系馋食殆尽, 没了办法,带着残兵一退再退,后来渐渐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味飨居关了开, 开了关,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支撑着, 一年又一年, 竟然还真成了兴庆第一楼。
此时,味飨居里, 霜华影正在宴请吴师兄和芸师姐。
吴师兄看着眼前的青年,风姿秀骨,眉眼清正, 面上是平和的笑,一看就知道过得很好。再看他夫妻二人,也没比霜华影大几岁,如今却是满面风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辈儿人。
他心头感慨:“幸好当年你没答应回荣春班。”
芸师姐给了他一拐子:“好不容易见面, 说这些扫兴的话做什么?”
随即看向霜华影,身为女子,芸师姐更细心些,她的目光扫过霜华影奶白色菱形条纹毛衣,单是看着就知道十分柔软,这样的款式她还是第一次见。
霜华影担心湿了袖口,便将袖子拽到了小臂的位置,露出的皮肤白皙光滑,手背上的血管在阳光下透出浅浅的青色,竟然有些反光,她下意识摩挲了下自己的双手,粗砺的手感昭示着生活的风霜。
对比实在太强烈,芸师姐移开目光,刚好看到秦疏往楼上走,身后的伙计端着托盘,笑道:“当初秦东家见天地拎着食盒往羊角胡同跑,我们也跟着沾光,没想到今天还能尝到他的手艺。”
霜华影也想起曾经,“若不是今天你们过来,我想吃一口他亲手做的还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
芸师姐和丈夫对视一眼,只听霜华影无意中的一句话,就知道他和秦疏的感情有多好了。
芸师姐手掐兰花,语气揶揄:“他今天下厨,不还是为了你。”
包厢门打开,秦疏问道:“是在说我吗?”
芸师姐回道:“是啊,如果不是有华影在,我和师弟今天还尝不到秦东家的手艺呢。”
霜华影拉开椅子,秦疏在他旁边坐了,“这是应该的,华影接到消息说你们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
菜品一一上桌,伙计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相互寒暄几句,主家一动筷,吴师兄和芸师姐便也跟着开动。
秦疏知道两人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特意做了滋补不油腻的菜品,只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菜一入口,两人就有些停不下来,直到吃个半饱速度才开始放慢。
吴师兄有些不好意思:“让师弟和秦东家见笑了,这些年,我和师姐颠沛流离,有上顿没下顿,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霜华影有些心酸,举杯道:“师兄师姐既然过来投奔我,华影保证,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亏了二位。”
酒水入喉,话匣子也打开了。吴师兄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兴庆城被白军攻破,宋应生带着荣春班的人跟在陆家的军队后面跑出了城。
等到他们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戏班子再度缩水,只剩下不足二十人。
宋应生为了站稳脚跟,答应了接堂会,这是一步臭棋,彼时吴师兄和芸师姐已经结成了夫妻,两人商量后选择离开,他们两人一边做工,一边在街头卖艺,勉强混个温饱。
至于荣春班,软了的膝盖骨就再没站起来过,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暗门子,最后死的死,散的散,宋应生眼见荣春班在自己手里毁了,接受不了现实,开始酗酒。
最后是在河里被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失足落水,还是想不开投了河。
霜华影听得有些唏嘘,“若是老班主多活几年,绝不会让荣春班落到这步田地。”
秦疏在一边听着没有说话,华影对那位老班主滤镜太厚,而且人都没了,他还是不多作评价了。
芸师姐并不想回想那段苦日子,她更感兴趣的是华影制片公司。
“本来我和你吴师兄是打算南下的,幸好当时看到了你登的广告,这才动了过来投奔的心思。”
霜华影看了秦疏一眼,“都是秦大哥帮我出的主意,说来也是凑巧,国内现在太乱,也就吴淞和陌耒有专门的剧院,有条件放映电影。别的地方都是随便扯块布露天放映,赔本赚吆喝罢了。我天天愁得什么似的,还是秦大哥有办法,他联系了几个掮客,竟然把电影卖到海外去了,洋人的钱可太好赚了……”
霜华影提起这段经历,简直眉飞色舞。吴师兄和芸师姐对其中的细节也十分感兴趣,不时问上两个问题。
秦疏就在一旁含笑看着,间或给他添些茶水。霜华影说得兴起,手也跟着比画起来,“你们是不知道,电影在国外放映后,还有人特意坐了几个月的船找了过来。他们根本不相信这是咱们承国做出来的,后来还是看到了拍摄现场才服气,他们当时那表情,眼睛瞪得老大,就跟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后来干脆就赖在我那不走了,制片公司就是在那之后成立的。”
芸师姐眼中满是钦佩,“华影,你可真厉害,洋人都给你打工呢。”
霜华影面色赧然,“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也是后来学了洋文才知道,他们那边的电影大多都是黑白的,彩色的也只有红绿色,所以看到色彩丰富的电影才会那么惊讶。”
厉害的还是秦大哥,霜华影能听明白洋文后,从他们嘴里得到了更多的消息,回去一问,才知道他们手里的拍摄设备都是秦大哥改良过的。
秦大哥说,他想把他最美的样子保留下来。
想到这些,霜华影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不过这些却是不必和师兄师姐说的。
吴师兄惊讶道:“华影,你还会说洋文啊,快说两句我听听。”
霜华影简单说了两句,引起对面两人一顿惊叹,霜华影一扬下巴,炫耀而不自知:“秦大哥教我的,秦大哥会好几种外国话呢。”
芸师姐看向秦疏,这个男人气质温和,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一点儿都没变,刚刚说话的时候,她甚至忽略了包厢里还有这个人。
忽然她心头一凛,秦疏又不是大众脸,这样凤毛麟角的人物,她会忽略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秦疏目光移了过来,芸师姐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下一刻,秦疏便移开了目光,那种感觉随即消失,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但她知道不是。
她急于说些什么将自己从那种感觉中解救出来,开口道:“华影,我和师弟到时候也是拍电影吗?”
“对啊,拍电影最好玩啦。”
芸师姐:“我们没拍过,怕到时候耽误事儿。”
吴师兄:“是啊,别到时候再给你添乱。”
“一开始会不习惯,适应适应就好了。”霜华影也知道他们的顾虑,就是他自己,最开始浪费胶片的时候也是一样,“到时候可以先学先看,就是真适应不了,我那里还有别的活呢,少不了你们一口饭吃。”
“别的什么活?”吴师兄追问。
霜华影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现在咱们的电影在海外有了点名气,他们一方面是对咱们的文化感兴趣,还有就是颜色吸引人。秦大哥给我出了个主意,可以把小人书上的内容拍出来,所以需要不少画工。
还有人想要购买拍电影的设备,所以公司还有专门生产设备和胶片的作坊,那边需要的人手都得知根知底,师兄要是感兴趣也可以试试。
不过师兄师姐从小练功,我建议还是拍电影,不管是专门的戏曲片子,还是故事片,都比做苦工要好。”
夫妻俩无声地交换意见,最后吴师兄拍板:“华影,我们听你的,咱就拍电影。你放心,我和阿芸肯定好好学,绝不给你丢脸。”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秦疏看说得差不多了,便道:“华影知道你们过来,特意给你们租了房子,就在东茂街,跟我们隔了一条巷子。”
两人听了,心下感动。等到了地方,看到日常所需十分齐全,居室整洁,布置得十分温馨,带着家的味道,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华影,秦东家,你们想得太周到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芸师姐的声音略带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霜华影笑着摆摆手,“师姐,说这些就见外了,在荣春班的时候,你和师兄没少照顾我,这些都是应该的。”
秦疏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华影当你们是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跟我们客气。”
安置好吴师兄和芸师姐后,秦疏和霜华影便回到了自己家中。一进家门,霜华影就挂在了秦疏身上。
秦疏抱着人晃了晃,“怎么了?之前不是一直盼着他们过来吗?”
“没什么,看到他们我挺高兴的。”霜华影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他们都老了好多。”
秦疏轻轻拍了拍霜华影的背,将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把人揽入怀中,柔声道:“至少他们还活着,而且,现在有你这么出息的师弟在,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
霜华影将头砸在他肩膀上,“就知道打趣我。”
秦疏叫冤:“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霜华影靠在秦疏肩头,抬眼看他:“幸好有你。”
秦疏低头含住他的嘴唇,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吻。
*
第二天,吴师兄和芸师姐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书房如今已经成了秦疏和霜华影的卧室,霜华影便将两人带到了待客的厢房。
芸师姐嗅了嗅,空气中有明显的香烛味儿,随口问道:“你们家请了供奉吗?”
霜华影看了眼书房那边,“祈福,求个心安。”
芸师姐挺信这个,“求的哪路神仙,回头我也请一尊回去。”
她仰头看着霜华影,师弟面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到底身量长成,现在早就不是少年人的纤细柔美,秦东家对他依然一心一意,且只这两日的见闻,就知道他并非自己想象的附庸,是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他信奉的神仙定然十分灵验。
霜华影眼神有一瞬的古怪,“没有特定的鬼神,就一个香炉,有需要就往里面插几炷香。”
芸师姐恍然,双手合掌:“妙啊!敬天地,拜四方鬼神,自然诸事顺遂。”
霜华影:“……”原来还能这么解,芸师姐才是真的妙。
第312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7
茶水喝过两轮, 芸师姐也渐渐放松下来,她问霜华影:“秦东家今天不在吗?”
“秦大哥今天有事,大早晨就被人叫走了。”
霜华影没有多说, 芸师姐也就没有多问。
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听声音就是在他们家门口。
芸师姐和吴师兄双双起身, 神情都紧张起来。
这几年, 上面盘剥严重,有人上门是常有的事儿,可不知为何, 这次霜华影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破门声响,听声音人还不少,霜华影起身往外走, 对两人道:“师兄师姐, 你们先从后巷离开。”
吴师兄心下为难,他们过来投奔, 华影这边出事, 他们立马逃跑,实在不像话, 当即道:“我和阿芸留下来帮忙。”
霜华影直接将两人往后巷的方向推:“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秦大哥不在,如果我真有事, 你们还能帮着通风报信。”
“不行,真出事就晚了。”芸师姐担忧道。
“师姐放心,我们家的供奉很灵的,你们听我的,先避一避。”院子并不大, 脚步声越来越近,“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师弟,你也一起走吧。”
霜华影摇头,“我不能走。”眼下情况不明,赵姨和佳佳还在后院,他不能保证外面的人不会对女眷动手。秦大哥不在,他就是秦家的主人,他得将人护好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知道劝不动,几个箭步就登上了院墙,见外面没人,直接越墙而过。
后院,赵姨太紧紧搂抱住女儿,“佳佳,听娘的话,好好在这待着,娘不会害你。”
秦佳女挣扎不脱,眼中含泪:“娘,不是你说要我好好孝顺大哥和二哥的吗?”
赵姨太压低了声音呵斥:“你现在能做得了什么?就是出去了,也只是给二爷添乱。”
秦佳女看着自己稚嫩的双手,还有美貌脆弱的娘亲,终于不再挣扎。
将将十岁的秦佳女第一次厌恶自己的弱小。
门房骤然被推开,母女二人抬眼望去,有几个身形高大的人站在那里,将屋外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
此时,秦疏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刚走出手术棚,两个男子就迎了过来。
“秦先生,手术怎么样?”说话这人很年轻,声音有些发颤,透露出主人内心的忐忑。
秦疏猜他应该是里面那位的晚辈,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今晚可能会发热,注意降温。”
“好好,我们一定注意。”年轻人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秦疏很解家属的心情,说:“去吧,麻药还没过。”
年轻人再次道谢,然后钻进了棚子。
等到他进去,周学林说:“秦兄,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疏拦住,“你少找我两次,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周学林讪笑:“我也是没办法,骆将军的生死关乎广平军的未来,我们不得不慎重,也只有秦兄的人品我能信得过,还希望你能解。”
“你们如果慎重,骆将军就不会在自己的地盘还被人放冷枪了。”秦疏语带嘲讽。
任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中叫起来,都不会有好心情。更让他郁闷的是,华影不仅不心疼自己,还帮着外人。
说来也是他不谨慎,明明当初已经将周学林和张持信糊弄过去了,谁知道只是一时发善心,就让人发现他会医术。
后来这人还跟华影交上了朋友,双方牵扯越来越深,秦疏不想搬家,又顾及着爱人,就这么被缠上了。
周学林这些年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精明又难缠,看出他抵触政治斗争,人家也不说拿民族大义压他,直接走曲线救国路线,华影如今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他确实功不可没,这份情,秦疏得认。
秦疏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告辞要走。
周学林忙道:“我让人做了饭,秦兄辛苦一早上,吃过再走吧。”
秦疏一摆手:“不必,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呢。”之后便顺着来时的小路蜿蜒离开。
周学林目送他离去,直至再看不见他的背影。
跟在他身旁的士兵道:“参谋,就这么把他放下山了?要不要派人去监视。”
“千万不要,秦先生那边,谁都不许插手。”周学林语气慎重。
士兵是周学林的亲信,对于秦疏的情况十分熟悉,自然也就知道他与霜华影的关系,只要想到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亲密心底就一阵恶寒,对于两人的离经叛道自是不以为然。
周学林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警告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服从命令。”
周学林:“如果不是他,刚刚就不是在进行手术,而是葬礼了。”
士兵神情一凛,连忙立正站好,向周学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参谋,我知错了!”
周学林的神色缓和了些,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只要记住,秦先生的医术,实打实救了骆将军的命,这是我们整个广平军都要铭记的恩情。”
士兵低下头,“是我狭隘了。”
周学林微微点头,骆将军已经脱离了危险,接下来就要肃清了,他们这支队伍,绝不能给叛徒存活的土壤。
*
秦疏满怀即将见到爱人的喜悦,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讨些好处,进入巷子就觉出不对。
卢元义的大儿子见他回来,在门口招了招手,秦疏走过去,就听他道:“刚才有一伙人过来,架势挺凶,他们把霜老板带走了。”
“什么?”意识到爱人可能会有危险,秦疏心跳骤停,随即往自家跑去。
回去一看,大门已经破了半边,福贵看到他当场就哭了出来:“东家,二爷、小姐和姨太太都被人带走了。”
“哭有什么用?说,被谁带走的?”秦疏的声音冷得像是有冰碴,福贵的哭声当即被冻在了喉咙里。
“有人叫门,叫门的架势像是要把门凿出个窟窿,挺凶的,我不敢开,然后他们就开始砸门。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什么帮派的,进来后,看到二爷,二话不说堵住嘴,就押着人走了。后来又有几个跑去了后院,将姨太太和小姐也抓走了。”
其实,事情发生得太快,当时又十分混乱,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他现在脑袋还是懵的。
墙头发出一点轻响,是芸师姐。她跳墙进来,也不废话,直接对秦疏道:“吴师弟跟在那伙人后面,去查探情况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华影的消息。”
秦疏已经等不及了:“我现在就得去寻华影。”
芸师姐见秦疏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一秒钟都不想多等,劝道:“你都不知道人被带去了哪里,还是等等吴师弟吧。”
秦疏抬步往外走,只说:“我会找到他。”
秦疏一路疾行,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门口有两人守着,确实是帮派的穿着,秦疏的目光掠过两人的腰间,那是枪支的形状,只这一点,抓住华影的就绝不可能是帮派中人。
秦疏脚下停也未停,按照之前的步调继续向前,当路过两人面前时,趁人不备,抓起两人的脑袋一磕,只这一下,相撞的位置就已经凹了下去。
他将耳朵贴在门口,门后有两道呼吸声传来,他直接翻入院内,如法炮制,又干掉两人,再将院外的两人拖进去。
此时厅堂中,霜华影手里正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额头沁出冷汗,就连手指都带着湿意。
“开枪啊,再不开枪我这边可就开了。”上首的女人道。
厅堂的一侧,几支黑黝黝的枪口分别对着秦佳女、赵姨太和吴师兄。
霜华影闭了闭眼,已经比过两轮,现在他有三分之二的概率活下来,可是,他却分明看出,对面的女人就是想让他死。
他需要做的是拖延时间,秦大哥一定会来救他的,“如果你们想要制片公司,我现在就可以签转让契书。”
“我做事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比起你主动给,我更希望凭实力拿。”女人说起话来,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狠劲儿。
霜华影想骂娘,这女人简直不可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玩所谓的公平游戏。
但他清楚,此刻情绪失控只会让局面更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脱身之计。
“四夫人,你所谓的凭实力拿,难道就是用这种手段?传出去,你就不怕被人耻笑?”霜华影试图用言语刺激女人,打乱她的节奏。
女人却不为所动,冷冷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开枪……”
霜华影的目光扫过厅堂一侧被枪口指着的秦佳女、赵姨太和吴师兄。
秦佳女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小小的身躯在恐惧中微微颤抖;赵姨太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身体止不住地轻轻哆嗦;吴师兄则满脸怒容,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可被那黑洞洞的枪口威胁着,丝毫动弹不得。
“一……二……”四夫人的声音仿若催命符,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几人的心上。她就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享受着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霜华影的手指微微颤抖,按在扳机上,微微用力。他的心跳急剧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膛。
“二哥,不要,不要啊!”秦佳女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绝望的哭喊声在厅堂中回荡。
赵姨太不忍再看接下来的一幕,闭上了眼睛。吴师兄也低下了头,为师弟,也为自己。
一时间,空气沉凝,落针可闻。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空气中有血腥味散开。
第313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8
霜华影手中的枪被击落, 他看向对面,愣了一下,之前还稳操胜券的女人此时了无声息地滑坐在那里, 双眼圆睁, 眉心洇出一抹鲜红。
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 还是霜华影率先反应过来, 他知道, 一定是秦大哥来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他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攀上对方的手臂, 手指还是微微发颤,刚刚,就差一点点, 他就再也看不见这人了。
好在, 他及时赶来了。
虽然危险还没有解除,可只要秦大哥在, 他们就一定会没事。
对秦疏, 霜华影就是这么盲目地信任。
秦疏抬手在霜华影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动作舒缓。随后, 不紧不慢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仿佛在和许久未见的老友寒暄,“你们邀请我家里人来做客, 怎么这么见外,独独把我这个当家的给落下了?”声音不大,但这闲庭信步的姿态便让人不敢小觑。
一个刀疤脸跨步上前,用枪指着他的头:“刚才是你动的手?”
霜华影看到这一幕,眼睛蓦然瞪大, 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冲,想要挡在秦疏身前,然而,他刚有所动作,就被秦疏重新摁回了怀里。
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秦疏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他伸出两指,轻轻推开了那根指向自己的枪管:“小心走火,这玩意儿可不长眼。”
刀疤脸见状,神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他对自己的手上功夫向来十分自信,可刚刚,却被对方看似轻飘飘的两根手指头,轻而易举地就推开了,这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厨子吗?”
他死死地盯着秦疏,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再次将枪口对准秦疏,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疏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顺着枪口,直直地看进刀疤脸的眼睛里:“我不喜欢有人用枪指着我。”语气平静却让人胆寒。
刀疤脸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的枪就变成了一堆零件,稀里哗啦地从对方摊开的掌心洒落而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刀疤脸看着自己手中仅剩的枪托,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色难看至极。
这人,很危险。
刀疤脸身后的几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警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纷纷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秦疏和霜华影,手指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
秦疏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威胁,直盯着刀疤脸:“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你们是什么人?”
霜华影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是陈老虎的人,那个女人是陈老虎的四姨太。”
秦疏:“不知道我们家华影犯了什么事,需要你们乔装打扮将人带来?”
霜华影继续小小声:“那女人看上了我的公司。”
秦疏想到刚刚在暗处看到的情形,这些人就没想让华影活着离开这里。若只是想要华影的公司,四姨太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事。
秦疏目光扫过佳佳他们,那里有两个人正在看守,只是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边。
他与同样关注着这边的吴师兄对了一个眼神,随即抬眸,目光如刀般射向刀疤脸:“想要公司,却把命搭上了,你们回去很不好交代吧。”这话一出,刀疤脸身后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握着枪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刀疤脸等了半天,外面留守的兄弟也没有动静,料想应该是被眼前的男人了结了,这人身手显然了得。
他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面虽然有五个人,却只有一个能打的,他们这边现在还有十二个人,人多势众。
四夫人死了,他们想要将功补过,只有抓住这人才能给大帅一个交代。
心下想过一回,刀疤脸稍微拉开一点距离:“想要他们活命,就乖乖束手就擒。”说着,他一挥手,手下们便呈扇形散开,将秦疏和霜华影围得严严实实。
秦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阎王殿前再来寻我好了。”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穿梭在众人之间。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混乱中,有枪响,有惨叫,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一切便已经结束。只见那些原本举着枪的人纷纷倒地,手中的枪也不知何时被秦疏卸下,如破铜烂铁般散落一地。
吴师兄早就在寻找脱身的机会,他常年练功,身手灵活,趁机夺了身侧那人的枪,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砸在他的头上,两下将人砸倒在地。
等到回身想要解救身旁的母女二人时,正好看到小姑娘用力将一把剪刀插进身旁男人的腹部。
男人的惨叫已经到了嗓子眼,只是看到堂中的局势,他直接将声音咽了回去,倒地装死。
刀疤脸看着一个个倒地不动的手下,惊恐万分,转身想逃。秦疏哪会给他机会,长臂一伸,刀疤脸便如陀螺一般又转了回来,下一刻他便看到修长的骨节向自己探来。
秦疏抬手捏住刀疤脸的喉咙,刀疤脸双脚离地,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掰着秦疏的手,可秦疏的手就像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说,陈老虎到底想干什么?”秦疏冷冷地问道,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寒意。
刀疤脸涨红了脸,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不是大帅……”
秦疏手上微微用力,刀疤脸的脸很快变得青紫,呼吸也愈发困难。就在他快要窒息之际,秦疏猛地一甩,将他扔到了地上。
秦疏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问:“不是他,那是谁?”
刀疤脸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尊杀神,眼中满是恐惧:“我说,我说……是小少爷,小少爷跟四夫人说,他想要制片公司。四姨太向来宠小少爷,就说要请……请霜老板上门做客。”
霜华影走到秦疏身边,问道:“那为什么又把我们绑到这里来了?”
刀疤脸看着两人,喉结滚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秦疏神色不耐:“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刀疤脸再不敢犹豫,说道:“小少爷说……大帅说霜老板身段出挑,模样俊俏,不登台唱戏太可惜了。”
四姨太是土匪出身,善妒又狠辣,在得知丈夫可能看上一个戏子后,就动了杀心。
伪装成帮派将人绑了,再用决斗的方式逼着霜华影自尽。若是秦疏追究,便让他用制片公司作为交换,再随便推出一个帮派做替罪羊。若是他不追究也无所谓,再想其他的办法夺了公司就是。
秦疏听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霜华影神色不比他好看多少,他这遭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满心的愤懑与委屈无处发泄。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秦大哥,这陈老虎一家欺人太甚,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秦疏伸手将霜华影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可眼中的寒意却有如实质,“放心,这笔账,我们一定会讨回来。”
秦疏蹲下身子,问刀疤脸:“陈老虎的小儿子为什么要害华影?”秦疏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冰霜。
刀疤脸已经被他吓破了胆,整个人抖若筛糠,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含混不清:“小……小少爷今年才八岁,年纪小不懂事,他……他听说公司要拍连环画,就……就起了心思。”
秦疏闻言,心下一动,追问道:“这位小少爷身体状况如何?他一直养在大帅身边吗?”
“是个药罐子,打小就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地请大夫,身子骨十分病弱,之前一直养在外边,是最近才接回来的。”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磕头,苦苦哀求道,“我知……知道的就这些,真的全都说出来了,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一命啊。”
秦疏看着刀疤脸那副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的模样,厌恶地皱眉,他看了一眼周围,说:“把这里收拾了,不用我教你吧。”
刀疤脸忙不迭地点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哎—哎—,我一定办好,一定办好,请您放心。”
此时,吴师兄、秦佳女和赵姨太惊魂未定。他们早被秦疏手段震慑住了,眼看尘埃落定,秦佳女眼眶泛红,脚步踉跄地立刻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霜华影,声音带着哭腔:“二哥,幸好你没事,我好怕。”
霜华影轻轻拍着秦佳女的背,安慰道:“都过去了,别怕。有你大哥在呢,我们都不会有事。”
秦佳女看向大哥,目光中有畏惧,更有崇拜。
吴师兄走上前,一脸担忧地问霜华影:“接下来要怎么办?要离开兴庆城吗?”
在他看来,他们杀了陈老虎的四姨太和一帮手下,这里肯定是待不了了。
霜华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秦疏:“秦大哥,我想坐小汽车。”
秦疏看着霜华影,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好。”
吴师兄听到两人的对话,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惊恐。这兴庆城里,也只有大帅府才有小汽车。
这两人莫不是打算……
真是胆大包天,他和阿芸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投奔师弟。
第314章 厌世美强惨的厨神老攻29
离开小院, 秦疏连家都没回,直接带着几人出了城。
吴师兄神经紧绷,一路牢牢牵着妻子的手, 仿佛稍微松懈一下, 两人就会天人永隔。
最前方, 秦东家正在开路, 只看背影就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的文人气质, 谁能想到他出手竟然会那般狠辣。
眼前闪过遍地的尸身,芸师姐忙驱散那血腥的一幕,这一分神, 脚下一个踉跄,吴师兄连忙拉住她,“没事吧。”
芸师姐摇头, 提步又跟了上去。
等到确定安全, 秦疏停下脚步,“吴师兄, 芸师姐, 这次事情发生的突然,咱们需要先在外面避一段时间, 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城了。”
霜华影:“师兄师姐,这次总归是被我们连累了,今后是不是会有类似的事情, 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们,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们。”
之前的路上夫妻二人就已经交换了主意,当下吴师兄便表明态度:“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 我们若是离开,还叫人吗?”
芸师姐在一旁跟着点头,跟着有本事的人,就算眼下苦些,总归有个奔头,比他们夫妻俩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强多了。
而且,患难见真情。他们就赌这一把。
霜华影心里感觉到了安慰:“华影保证,他日东山再起,绝不会忘了二位的情谊。”
秦疏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村落。村头伫立着一座小院,院里收拾得很齐整,正对院门是三间连排的泥坯房。
一个身上落满补丁的大娘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看到一行人,只觉眼前一亮,这群人也太俊了吧。
秦疏上前:“大娘,您儿子在家吗?”
“哦哦,找强子啊。”大娘将手擦干净,扬声冲着屋内喊,“强子,有人找。”
话落,就有一个青年从屋内走出来,很朴实的模样,眼睛亮亮的,等他看到秦疏,顿时惊讶了:“秦先生?”
秦疏上前与他耳语两句,随后青年便对母亲道:“娘,我有点儿事先出去一趟,这几个是我朋友,他们今天在这住一晚,娘你看着安排一下,给准备点儿吃的。”
“好好好,这里交给我,你快忙去吧。”
灰扑扑的院子里站着几个俊俏男女,老大娘顿觉拘谨:“家里条件不好,几位多担待。”
“是我们打扰了。”秦疏目光扫过几间房子,问:“不知道哪间空着。”
大娘指着最左边那间:“那间空着,至少能住四个人,剩下的在我屋或者强子屋里住都行,你们看怎么方便怎么来。”
几人刚刚安置好,赵姨太就神色焦急地进来:“大少爷,佳佳发烧了,怎么办啊。”说着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赵姨,别急,秦大哥不会让佳佳有事的。”霜华影连忙安抚。
秦疏过去看了妹妹,秦佳女平时养得极好,一年难得生一回病,这次又是惊吓又是死人,尤其是她自己还捅了人,之前只顾着逃跑,来不及多想。现在躺在炕上,那些纷乱的血腥的东西全部压上心头,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秦疏伸手去探她的脉搏,秦佳女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声音虚弱:“大哥,我杀人了,好多血,呜呜~”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就跟断了闸似的往下掉。
秦疏见她哭出来,反而不担心了,“佳佳很勇敢,而且,那个人并没有死。”
“真的吗?”
秦疏点头:“真的,你只是捅伤了他。”
秦佳女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一截:“太好了,那他不会死了。”
秦疏浅浅勾唇,如果那人能够得到及时的医治,扛过伤口发炎并且不感染,那确实不会死。
“来,躺好,大哥给你扎几针。”
秦佳女听话躺好,乖乖等着秦疏给她扎针。秦疏下针极快,根本不需要辨穴,喘口气的工夫,秦佳女的脑袋上便扎了一溜银针。
“睡吧,睡醒一切就都过去了。”秦疏在她枕边放了一个香薰球,前后不过五分钟,秦佳女就打起了小呼噜。
赵姨太见女儿睡着,心放下了一半。大少爷曾经说过,睡觉是最好的疗养方式。她谢过大少爷,之后便守着女儿,见她身上的热度一点点退下来,开始发愁今后怎么办。
想了半天,越想心越乱。后来索性不想了,凡事有大少爷在呢,总不会少了她们母女俩一口饭吃。
另一边,霜华影也在诉说着心里的担忧:“秦大哥,味飨居和公司怎么办?”
“会拿回来的。”秦疏看他嘟着嘴,怏怏不乐,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道,“舍不得呀。”
霜华影抿了下唇:“我心眼小。”他的分红,他的公司,现在全便宜了别人。
他看了一眼熏黑开裂的墙壁,垂睫,额头抵着秦疏的颈窝,声音很轻:“秦大哥,我不甘心。”
明明他没有任何错,只因为别人有权有势,就要被迫离开家。
秦疏将他抱紧:“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我保证。”
霜华影抓着他的衣袖,蹙眉:“不许冒险。”
秦疏勾唇:“放心,我只负责动脑,危险的事情我不做。”
霜华影有些不信,两人在一起也有五年了,这人日常惫懒,可只看他精通的那些东西,就知道惫懒只是表象。
“你要怎么把房子拿回来?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那个强子是什么人?你跟他说什么了?”霜华影连珠炮似的反问,最后却又说:“秦大哥,我不要小汽车了。”
“之前是谁看着别人的小汽车移不开眼的?”秦疏故意逗他。
“没有小汽车,还有黄包车,没有黄包车,我还有脚。”霜华影唇线绷直,“我要你平平安安的。”
“你忘了,我说过要陪你长命百岁的。”秦疏轻轻刮了刮霜华影的鼻子,“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早晚有一天,那些人会加倍吐出来。”
霜华影想到今天的经历,确实是有惊无险,他们连个油皮都没伤到,反而是四姨太那边几乎死个全乎。
他推了下秦疏:“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我呢。”
秦疏拉着霜华影在一旁坐下,神色认真起来:“这里是广平军的一个据点,我让强子去给周学林带个话,他之前提的事,我答应了。”
“周学林?他是广平军的人?”霜华影先是疑问,联想到从前的某些事情,恍然大悟,“他是故意接近我的!”
秦疏见他一脸被欺骗的模样,揽住他的肩膀安抚:“他的立场不影响你与他的交情。”
霜华影咬了咬嘴唇,说:“枉我还觉得愧疚,原来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我。”
秦疏将霜华影拥入怀中,轻声道:“现在,到了我们用到他的时候了,扯平了。”
霜华影抬起头,“秦大哥,他看中的是我的宣传渠道,又想要你付出什么呢?”
“治病救人的手段,还有一些物化学方面的知识。”秦疏这次没有瞒他。
霜华影忽然反应过来:“你今早不是去的教会医院。”
“一直都不是,那样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霜华影怒了:“你竟然瞒着我。”他气鼓鼓地别过头,虽然秦疏的解释让他心里的怒火消了一些,但被隐瞒的委屈还在。他得让秦大哥知道,他也是会生气的。
秦疏连忙顺毛,在霜华影额头落下一吻:“我也是怕你担心,以后不会了。”
霜华影被他亲了一下,心里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可还是故作严肃:“阳池山距离城内那么远,你要是再晚一点儿,就见不到我了。”
有什么在脑海中闪过,太过模糊,秦疏一时没有抓住,正想要细想,就被霜华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霜华影:“陈老虎实力不俗,周学林能答应吗?”
秦疏耐心解释:“广平军如今势力不小,已经有了争霸的实力,只是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回头我配点新型炸药,助他们一臂之力,等到他们成功入主兴庆城,咱家的东西自然就能收回来了,还能顺便要些别的好处。”
霜华影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那强子去给周学林传话,要多久才能有消息呢?”
秦疏鼻尖在他后颈轻蹭,熟悉的暖香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所以说话也慢悠悠起来:“这个不好说,周学林那边肯定也要和上级商量。不过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霜华影被他蹭得脊背麻痒,退开一些,警告道:“这是在别人家里,赵姨和佳佳还在隔壁呢,你可别乱来。”
秦疏:“……”他就蹭蹭而已。
周学林确实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刚刚入夜,他便下了山。
早在知道秦疏会医术的时候,他就想要将人招揽上山,只是秦疏的纨绔做派让他们打消了念头。
第二次动这个心思的时候,是看到高川手里摄影设备时。他也是留过洋的,照相机什么的也亲自上手过,摄影器材在国外也是十分稀缺的资源,他虽然不懂,不过东西的好坏一看便知。
原本以为是高川自己的门路,后来询问过才知道竟然是秦疏提供的,包括摄像技巧也是秦疏手把手教给他的。
秦疏这样的人才,懂化学,却用在做面包糕点上;会机械,却只给伴侣拍电影改良器材;一双能拿手术刀的手却在颠大勺。周学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暴殄天物。
强子给他传回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给城里递了消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秦疏改了主意。
等到消息传回来,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了。陈老虎的四姨太,还有一干手下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处小院里,此前刚好秦家有帮派上门,现在秦疏抛家舍业要跟他合作,内里联系一想便知。
那么多人死了,谁干的?
秦疏?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除了他真就没别人了。
所以,周学林这次下山,除了喜悦,又多了一层慎重。
*
周学林见到秦疏时,见对方还是今天上午分开时的装扮,当下感谢道:“幸亏秦兄施以援手,骆将军才脱离危险。”
秦疏心下一动,终于想明白了他之前忽略的细节,状似关心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周学林摇头,关于广平军的未来,他们内部有两种声音,以骆将军为首的一派主进攻,另一派主张保存实力,徐徐图之。对于广平军的未来,几次会议都是不欢而散。
骆将军在自己的地盘受伤,他们第一时间怀疑的是派系之争,只是排查至今依然没有结果,也正因为没有结果,保守派的才更加可疑。
“你派人进城了吧,陈老虎的小儿子怎么样了?”秦疏问。
周学林听他问起一名稚童,心下疑惑,不过传回的消息还真提到了陈老虎的小儿子,便实话实说:“病死了。”
秦疏唇角轻扯,还真是不出他所料。
周学林一直看着他,看他表情不对,问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随便问问。”他只是确定一下心中的猜测而已。
已知,苏从南与爱人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且多次阻挠自己完成任务。
骆将军受伤于秦疏而言是个意外事故,可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那就是在调虎离山。
秦疏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他有预感,等到对方再也不会出现,爱人的灵魂就会得以补全。
不过就是再来几回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经历这么多次,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苏从南不能直接出手害人,而每失败一次,他再次“复活”就会变得更加弱小。
到目前为止,苏从南在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两次,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紧迫感,上次是个少年,这次变成稚童,他倒是想看看,再来一次,对方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
只要有他在,不管对方是什么鬼,都别想动爱人一根毫毛。
周学林正在与秦疏商量细节,抬眼一看,秦疏正在对着霜华影发呆,顿时心口一口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周学林觉得自己的慎重全都错付了,开门见山道:“秦兄,这次合作我们带着十足的诚意,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
秦疏情意绵绵地看向爱人:“我都听华影的。”
霜华影迎着秦疏的目光,冲着他眨了下眼,转而看向周学林:“你们顺利进城后,要将我家的产业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如果有损失,还要给我们补足。”
“陈老虎的小洋楼和小汽车也归我们。”秦疏补充道。
周学林闻言,眼神微眯,小洋楼在这城中,可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这般要求,莫非……
他心中涌起诸多猜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秦疏。然而,此刻秦疏的眼里只有霜华影,压根没注意到周学林的打量。
秦疏的眼角带着一抹得意,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样,这小洋楼和小汽车,你喜欢不?
周学林告诉自己,这都是假象,对方迷惑他的假象。
这种想法很快在两人肉麻的对视中土崩瓦解:屁的假象!
秦疏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大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