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局:我可能……真的看不见了
赵青宝见林月姬突然哭了,她顿时有些慌了,连忙问道:“林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林月姬望着白策离去的背影,眼中含泪,却又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难道……难道……”
赵青宝不解的问道:“难道什么?”
林月姬想起白策看自己的眼神,她摇了摇头,胡乱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泪水说:“没……没什么。”
赵青宝从怀中拿出手绢,又拉住林月姬胡乱擦拭的手腕,有些无奈的说:“林夫人,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胡乱用袖子擦脸,让小辈看见笑话。”
赵青宝一边用手中的手绢帮林月姬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看着尹卿臣他们,玩笑的问道:“梦娘,你看看你娘亲是不是像小花猫。”
此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青宝给林月姬擦干净脸上的泪,又将手绢收起。
林月姬拦住了赵青宝收起手绢的手,有些惶恐的说道:“赵夫人,等我把这手绢洗干净,再给您送去。”
赵青宝挥了挥手,不在意的说道:“没关系的,一会儿让小丫头透两道水就好。这天寒地冻的,你别洗了手绢,再长一手冻疮,夫君看了心疼,可是要说我的。”
赵青宝和林月姬先回尹府,尹湘湘跟着尹国旭他们去天元棋院。
东瀛棋士和高丽棋士相互打了一声招呼后,也离开了。
苏辰在盛京买了府邸,苏七月便随着苏辰去了他的府上。
青城云家包下了盛京南街的同源客栈。同源客栈离盛京主街较远,但是离城郊的天下山庄十分的近。
凌弈见凌陌轩和尹卿臣在一起,他直接拦住了要去找凌陌轩的高扬,把他拽上了马车,回到了幽静之间。
不一会儿,天下山庄除了赵炎和他的神策军,还有内侍监和瓷丹他们外,就只剩下尹卿臣凌陌轩和容珣容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尹卿臣总觉得容珣容穆的目光在看着这边。
可是当他侧头看过去时,就见容珣咧开嘴冲着他笑,目光带着赤/裸裸的侵略。
仿佛尹卿臣是他砧板上的鱼肉,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这种目光让尹卿臣很不舒服,他有些不悦的来到凌陌轩的另一侧,让凌陌轩帮他挡住容珣的目光。
只是尹卿臣在凌陌轩的另一侧,那目光还在,赤/裸裸的,带着玩味与得意。
“太白居离得有些远,我们去桃姐姐是桃梅酒庄喝青梅酒。”凌陌轩见尹卿臣神情有些恍惚,他捏了捏尹卿臣的鼻子,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尹卿臣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那你听见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喝青梅酒……等等!不行!”尹卿臣道。“你下午初战,中午怎么能喝酒呢!”
凌陌轩笑道:“小酌无妨。”
“小酌也不行。”尹卿臣拒绝的干脆。
“好好好,听夫人的。”凌陌轩宠溺的笑着。“我觉得我是妻管严。”
尹卿臣睨着他道:“我才懒得管你!只不过你若初战就输了,那太丢人了,我可不想和你在一起。”
“原来夫人是怕丢人,那为夫今天下午可绝对不能输。”
尹卿臣提醒道:“你别轻敌。”
“放心。”凌陌轩牵住了尹卿臣的手。“我的马在枫叶林外,不过这里离桃梅酒庄不远,不如走着去。”
尹卿臣点了点头,如今天气凉了,他想多走几步。
两人刚走到枫叶林,尹卿臣就发现凌陌轩握着自己的手微微发紧。
他看了过去,就见凌陌轩神色有些异常。
如今天寒,他此时额头却布着薄汗。
尹卿臣连忙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
“没……没什么。”凌陌轩强颜一笑,就准备往前走时,却直愣愣的撞在了一棵一人粗的枫树上。
“嘶……”凌陌轩捂住鼻子。
“你怎么了?我来看看。”尹卿臣握住凌陌轩的手,将他的手拿开,看着他被撞红的鼻子,一时间有些心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的树都看不见。”
本来尹卿臣只是埋怨两句,就听见凌陌轩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可能……真的看不见了。”
凌陌轩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在述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就连尹卿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须臾,尹卿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凌陌轩微微侧头,似乎在看着身边的人,但是此时他眸光涣散,虽然看着的是尹卿臣,但是他的眼瞳里却不见尹卿臣的身影。
“我好像看不见了。”凌陌轩苦笑道。
“你好像看不见……”尹卿臣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
突然,反应过来的尹卿臣大吼道:“你说啥?你看不见了!”
尹卿臣与凌陌轩还未走远,只来到枫叶林旁,在天下山庄的白策和赵炎听见了尹卿臣的声音,都匆匆赶了过来。
当白策知道凌陌轩失明后,常年带着笑容的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他收了脸上的情绪,对赵炎说道:“麻烦赵将军送凌大人去幽静之间,我先去太医院把太医请来。”
毕竟是棋圣战首日,来观棋的人不少,有些离得远的,也就在枫叶林外的小摊前,喝杯热茶,等着下午看棋。
当他们听说凌陌轩突然看不见时,都议论纷纷。
有些人是事不关己,有些人则是担心凌陌轩接下来的比赛,还有人买了凌陌轩赢的庄,此时是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
那人见赵炎送凌陌轩出来,连忙上前拦住他们,着急的问道:“凌大人你看不见了吗?你怎么能看不见呢!我明明买的你赢啊!”
那人紧紧拽着凌陌轩的衣袖,似乎不敢相信凌陌轩真的看不见了。
凌陌轩有些无奈的冲着那人笑了笑,“抱歉,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那人却一脸失落的说道:“不放弃……你看不见了,还怎么能不放弃……”
瓷丹这时出来,她朝着众人微微行礼,含笑对众人说道:“各位放心,棋圣战一定会正常进行。”
一旁木匠铺的小木匠嘴快说道:“当然不会影响棋圣战了,又不是只有凌待诏一人参加。”
小木匠的师傅直接揪住他的耳朵,“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削木头!”
小木匠的师傅又陪着笑脸对瓷丹说道:“瓷丹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猴崽子就会张开嘴胡说。”
瓷丹也不能真的和小木匠计较,只是冲着那木匠师傅微微一笑。
赵炎很快将凌陌轩送到了幽静之间,众位棋待诏和棋童得知凌陌轩突然之间看不见时,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更多的是对凌陌轩惋惜。
毕竟下午就是初赛,而此时的凌陌轩竟然失明了。
高扬瞪大了双眼,显然还是不敢相信,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扬忍不住问凌弈道:“凌博士,陌轩他是不是在恶作剧啊?”
凌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儿子。
今天早上,当凌陌轩喝下那碗含有“舍离”的茶水后,凌弈气的想动手揍他。
但是凌陌轩说的没错,只有让他们以为得手了,才会稍微放松警惕。
在去天下山庄的路上,凌陌轩的神情已经有些恍惚,但是他毕竟会武,内力虽然比不过江湖高手,却也能暂时压住“舍离”的毒。
他故意装作无事的样子,又突然失明,就是为了让北离容氏的人摸不着头脑。
白策也已经带着太医院的王太医赶了过来,跟着来的还有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这几日犯懒了,加上尹卿臣这段时间未进宫陪她玩,她就一天到晚窝在床上,几乎都没离开她的被子和屋里的暖炉。
前两天宫中的梅花突然开了,火红的梅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琉璃世界里的精灵一般,煞是好看。
灵犀殿的事情不多,镜月公主又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子,所以灵犀殿的小宫女们就得了空闲去看傲雪红梅,回来更是将那红梅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镜月公主是坐不住了,披了件大氅就跑去赏梅,结果梅花是看了,她自己也病了。
不过好在她常年习武,身体好,吃了太医院开的两副药,就退了烧。不过退了烧,却因为药里有些补身体的药,让镜月公主上了火,脸上突然冒出两颗痘痘。
这不,有精神的镜月公主立马跑到太医院,让太医给她再开几副去火的中药。
她刚拿着药要回灵犀殿,刚出太医院的门,就撞上了急匆匆的白策。
白策是玄武帝的心腹,平日里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甚少见他如此慌张。
白策也顾不着和镜月公主行礼,只是说了句请公主赎罪,便闯入了太医院。
镜月公主察觉不对,跟了进去,就听见白策说凌陌轩突然看不见了。
这下子镜月公主也急了,要知道今天可是棋圣战啊。
而且凌陌轩是棋待诏,如果他永远都看不见了,那怎么下棋?!
王太医是太医院治疗眼科的圣手,也精通大方脉和口齿科。
王太医来到幽静之间,先给凌陌轩把了把脉。
凌陌轩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王太医有些疑惑,他说了声:“得罪”后,又上前剥开了凌陌轩的眼皮,只见他眼瞳是十分的黑,一种不正常的黑。
王太医剥开凌陌轩的眼皮看了许久,一旁的众人面带关心,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了王太医的医治。
尹卿臣坐在榻前,双手紧紧握住凌陌轩的手。
似乎知道尹卿臣担心自己,凌陌轩冲着他微微一笑,安慰道:“没事的。”
好一会儿,就见王太医收回了手,他先朝着镜月公主行礼,脸色沉重的说道:“凌大人恐怕……失明了。”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局:否则,本宫让你们太医院陪葬
凌府后门悄然打开,水灵悄悄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经过,她赶紧出门,又悄悄的将门关上,转身快步离开。
天气是越发的冷了,水灵不由的紧了紧身上穿着的袄子,又将衣领抬高,把自己的脸颊挡住。
今天的盛京主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一来是天气冷了,二来今天是棋圣战,一部分百姓去了城郊的枫叶林,还有一些人在各大棋馆里坐着。
水灵走在路上,听见零星的几个人经过在议论,听不真切说的什么,但是隐约能听见是关于凌陌轩的事儿。
突然,一声“他眼睛瞎了”的话落在了水灵的耳朵里。
水灵怔住,她回头看去,就见说话的是脸生的汉子,看样子是在盛京做苦力。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手插/在棉袖里,却也是冻的直哆嗦。
“小哥儿!”水灵叫住了那脸生的汉子。“你刚才说他眼睛瞎了,说的是谁啊?”
那汉子道:“凌府的凌陌轩啊。”
今日不用上工,左右无事,那汉子便和工友们一起去城郊看棋圣战。本来想等着下午初战结束再回去,却不料听见说凌陌轩的眼睛瞎了。
他们都是劳工,银钱不多,买的棉袄也是穿久了的旧棉袄,里面的棉花都不暖和了。
平日里在工作着,到也不觉得冷,如今干等着下午的棋圣初战,一群汉子们冻的直哆嗦,又舍不得花钱买热茶喝。后来听说凌陌轩瞎了,想来下午也不能比赛,便相邀回去了。
当听见说是凌陌轩的眼睛瞎了时,水灵脸上划过一丝担心,但是很快是欣喜。
说明公子喝了她送的茶,并且没有怀疑她。
等那群汉子离开后,水灵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几个汉子身上穿着的破旧棉袄的接缝处,露着发黄棉花,头发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了,油腻腻在头上。开头说话的那汉子,还戴着一顶羊皮毡帽,但是黢黑的颜色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是黑的,还是戴久了变黑的。
那些都是下苦力的粗使汉子,说话声音也大,闲聊中总冒出几句粗鄙的荤话。
水灵有些嫌恶的收回了目光。
本来她内心还有内疚,毕竟她是凌家买回来的丫头,而且凌家对她们又是极好。
但是凌家待她再好,她也只是丫鬟,到了年龄后,凌家是会放她们出府。
但是出府后?
她本就是被父母卖进妓院的人,根本不可能回家,即便父母老了,良心发现,不再卖她,她也只能找一个那样的粗使汉子嫁了。
要是平常,水灵也就认命了。
可是现在……
水灵有些羞怯的垂下头。
他说过,他会纳了自己为北离王侧妃。
如果自己成为北离王的侧妃,那么她不再是丫鬟了,她就是主子。如果容羡念在自己帮他做事的份上,多多疼爱自己,说不定她还能提早怀了身孕,生下北离王的长子。
想到这,水灵心中的内疚全然无存。
她悄悄来到容羡落脚的客栈,见到在包间里端着茶杯,雍容华贵的容羡时,水灵的心中雀跃不已。
不等容羡开口,她连忙说道:“公子已经中毒了,他们没有怀疑我,我一定会办好王爷交给水灵的事儿。”
容羡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你很聪明,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水灵害羞的低下了头。
容羡看着她害羞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那笑意却不到眼底。
他眼中寒光闪现,淡淡的开口道:“过来。”
水灵低着头,双手攥着袖口,有些紧张,也有些雀跃,随后她悄悄看了容羡一眼。
就见容羡淡然的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
他是容羡。
他是北离王。
他不是那些在盛京卖苦力的汉子。
水灵乖巧的走了过去。
她刚一走近,容羡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人拽进了怀里。
容羡突然的举动让水灵惊呼一声,很快,她看见容羡脸上的不悦,她便懂事的笑着,娇坐在容羡的怀中,柔柔弱弱的喊了一声“王爷”。
容珣见状,识趣的退出了包间。
包间门口,容穆肃穆的站着。容珣虽然和他都是跟在容羡身边的人,但是两人不太对付,一来是因为两人性格差距太大,二来是容穆看不上容珣那好色的样子。
容穆没有说话,容珣也不搭理他,在包间外找了一处桌子坐下,点了一桌酒菜自顾自的吃着。
好一会儿,包间的门打开了,就见水灵一脸绯红的从里面出来。
她眼中笑意难掩,青春少艾的笑容让她那张本来平平无奇的脸上,多了一丝明媚,这独有的春/意让容珣也不由的多看了一眼。
水灵没有注意到一旁坐在的容珣,她手攥着裙子,露出的手腕上有一个翠绿的玉镯子。
容珣记得这是容羡先前路过南街的小摊,随手买的镯子。
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但是水灵却是喜欢的紧。
等水灵离开后,容珣和容穆进了包间。
容珣有些打趣的看着容羡,笑着问道:“那妮子的味道如何?”
容羡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说道:“不知道。”
容珣以为容羡是不好意思,便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容羡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那双充满着冷意的眸子,看着还在笑的容珣。
容珣被容羡冰冷的目光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道:“主子,属下知错。”
容羡这才收回目光,又端起了面前的酒,开口说道:“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我还不至于对她出手做什么。说两句话哄哄她,倒是可以,但是碰她……呵。”
容珣道:“主子说的是,那小丫头片子还想敢肖想主子,简直是痴心妄想。主子放心,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盛京。”
容羡道:“这件事随你。”
容珣连忙应承,他看了看身边的容穆,又对容羡说道:“刚才我和容穆在天下山庄,亲眼见到凌陌轩中了‘舍离’,并且已经毒发失明,但是凌弈那边,好像没有什么消息。”
“无妨,凌陌轩中毒也是一样的,凌弈这边,我自有办法。”容羡从袖中摸出那块白泽玉,他的目光变得阴森,死死盯着手中的白泽玉佩。“只有西南才有的白泽玉,这将是我一箭双雕的那把箭。”
容珣顿时明白了,他道:“主子的意思是……”
容羡笑而不语,只是端着手中的酒杯,慢慢的喝了口酒。
“容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容羡将手中的白泽玉扔给了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容穆。
容穆抬手接过玉佩,面无表情道:“属下明白。”
瓷丹在天下山庄接到了幽静之间送来的消息,说凌陌轩双目失明,但是下午的棋圣战初战,依旧参加。
对于自幼下棋的人,盲棋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这次是棋圣战,与他对弈的人,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失去了视觉,对于任何人来说,无疑是在棋盘前绑住了他的双手。
之后的每一步棋,都是举步维艰。
镜月公主跟着白策也来到了幽静之间,当她听见王太医说凌陌轩双目失明,他也束手无策时,镜月公主直接拽着王太医的衣领嚷道:“给本宫治好凌陌轩,否则,本宫让你们太医院陪葬!”
最近不知从哪里流传出来的《霸道大王追娇妻》话本,在盛京十分流行。镜月公主见她宫中的小宫女们,托着熟悉的小太监从宫外买来话本,每天看的是忘乎所以。
镜月公主索性缴了她们的话本,让她们忙完每天的活儿后才能看。
镜月公主拿着从小宫女那里缴来的话本,随手翻看着,谁知道越看越上头。
最经典的一句台词就是——若是治不好朕的梓潼,朕让你们太医院陪葬。
听见镜月公主说出陪葬这句话,王太医是吓得连忙跪下。
毕竟镜月公主可是有威名在外,而她还是大周唯一一位有兵权实力的公主。
“镜月公主饶命,微臣才疏学浅,对于凌待诏突然失明,实在是束手无策。”王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不过微臣觉得凌待诏失明不是偶然,应该是有人下毒陷害。不过凌大人脉象正常,这毒虽然强,但似乎并不伤人身体。”
“失明?又不伤身?”镜月公主喃喃自语道。
尹卿臣一直陪在凌陌轩身边,听见镜月公主在一旁嘟囔,尹卿臣问道:“公主殿下是知道什么了吗?”
“本宫倒是知道有一种西域的毒药,中毒之人神情恍惚,不多时会双目不见。”镜月公主摸着下巴说道。“而且这毒药并不伤身,却是在中毒期间无药可解。”
王太医赶忙说道:“公主说的可是‘舍离’?”
太医院里存有许多古籍,上面有众多奇闻要记。
王太医曾经就在太医院的古籍上见过这个名叫“舍离”的毒药,它是西域传来,炼制不易,需要用单峰骆驼的幼崽血为药引炼制。
王太医道:“明日微臣会和何太医一起再次为凌大人检查,如果凌大人真是中了‘舍离’……”
说着话,王太医小心翼翼的看着镜月公主,见镜月公主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再说什么陪葬的话,他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记载中,‘舍离’无药可解,微臣会与何太医一起商讨,翻阅古籍,竭尽全力研究出‘舍离’的解药。”
何太医熟知各种毒药,在宫中是专门负责膳食和用品的检查。
等王太医走后,白策也先行告退。
凌弈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凌陌轩一眼,对尹卿臣道:“梦娘,麻烦你了。”
尹卿臣轻轻点头道:“凌博士客气了。”
凌弈离开后,其他棋待诏们虽然关心凌陌轩,却没有久留,寒暄一句,也纷纷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躺在躺椅上的凌陌轩,和坐在他旁边的尹卿臣,还有站在一旁的镜月公主。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局:五年后的棋圣是我
尹卿臣握住凌陌轩的手,关心安慰道:“没事的,如果你真的看不见了,我就是你的眼睛。”
凌陌轩闻此感动,他反手抓住尹卿臣的手,十指相握。
他微微侧过头,虽然他此时看不见尹卿臣在哪,但是他知道尹卿臣就在他身边。
他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别怕夫人,我没事的。”
尹卿臣半垂着眼眸,声音有些哽咽道:“还说没事,你都冲着旁边的灯柱子笑了。”
原来刚才凌陌轩目光看向的位置并不是在尹卿臣身上,而是在尹卿臣一旁摆着的一根灯柱子上。
凌陌轩有些尴尬,随即握紧了尹卿臣的手,委屈巴巴的说道:“夫人,为夫看不见了,好难受,要夫人亲亲。”
见凌陌轩看不见了,还在说着调戏人的话,尹卿臣只觉得嘴角直抽抽。
按照以前尹卿臣的性格,肯定是甩开凌陌轩的手,直接走人。
但是他看见躺在榻上的凌陌轩,那双本来十分灵动的桃花眼,此时变得无神,似乎还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尹卿臣狠不下心来。
但是如果让自己亲亲他……
尹卿臣悄悄的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镜月公主。
就听见镜月公主冷哼一声,一脸难看的说道:“凌陌轩!你当本宫不在吗?”
凌陌轩恍然道:“原来镜月公主还在啊。”
镜月公主睨着眼睛道:“少来,你的武功本宫清楚的很,你能察觉不出这屋子里还有本宫的气息?”
凌陌轩自然是知道镜月公主在屋子里,不过镜月公主没有说话,他也就不提了。
而且镜月公主这个时候还当电灯泡留在屋中,肯定是有事要说。
她刚才仅仅听见太医述说自己的症状,就能猜到毒药是“舍离”,说明镜月公主应该知道了什么。
凌陌轩松开了尹卿臣的手,这次他倒是准确知道尹卿臣的位置,一双涣散的桃花眼望着尹卿臣,微弱的开口道:“夫人,为夫有些口渴了,你能给为夫倒杯茶水来吗?”
尹卿臣目光向下,看着凌陌轩松开自己的手,他知道凌陌轩并不是真的口渴了,而是有话要和镜月公主说,所以要支开了自己。
而这话,多半与他失明有关。
尹卿臣很识趣,他应了一声,起身准备出门去倒茶。
可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驻足。
察觉到尹卿臣的脚步停了下来,凌陌轩缓缓开口,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夫人?”
“凌陌轩,你真当我是你的夫人吗?”尹卿臣不带任何语气声音响起。
明明是质问凌陌轩的话,此时却十分的平静。
凌陌轩被他问的一愣神。
镜月公主在一旁,双手抱胸,看好戏一般,默不作声。
凌陌轩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尹卿臣的衣袖,可当他的手凭空抓了几下,都没有抓住尹卿臣的衣袖时,凌陌轩才知道尹卿臣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但是凌陌轩知道尹卿臣还在屋子里,只是没有在他的身边。
“梦娘……”
尹卿臣神色复杂的看着凌陌轩。
凌陌轩有事瞒着自己,所以他有些不开心,但是当凌陌轩那声“梦娘”唤出来时,尹卿臣却发现自己也没资格不开心,自己何尝不是有事瞒着他的。
尹卿臣已经走到门口,他手扶着门闩,淡淡的开口道:“我不叫尹梦娘,我叫尹卿臣。”
尹卿臣。
这个名字。
在这里,他第一次说出来。
他不知道身后人有什么表情,他的手握紧了门闩,“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倒水。”
凌陌轩连忙改口喊道:“卿臣!”
要说刚才凌陌轩不知道尹卿臣为何生气,现在他清楚了。
尹卿臣是玲珑心窍,他知道自己有话对镜月公主说,而且还是瞒着他说。
所以尹卿臣不开心了。
想到这,让凌陌轩心中有些小愉悦。
本想逗弄一下生气的心上人,却又怕心上人一时没想通气到了自己,于是凌陌轩讨好的说道:“卿臣,我不渴了。”
尹卿臣没有理他,手已经将门闩打开,正欲出门,谁知道他刚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身后“噗通”一声。
凌陌轩着急,整个人都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镜月公主赶忙退后一步,双手举起来,连忙撇清关系道:“不管我的事,他自己摔的。”
尹卿臣回过头,就看见凌陌轩身上裹着被子,可怜巴巴摔到在床边。
镜月公主睨了尹卿臣一眼,又瞧着凌陌轩,直接开口朗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本宫是不会去扶你的。”
听见镜月公主说出“男女授受不亲”时,两人脸上的表情都难以言喻。
镜月公主被两人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的,整个人连连退了几步,直到靠在一旁的书柜上,才停了下来。
“本宫知道我貌若天仙,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们是没有可能的。”镜月公主双手护胸,一本正经的说。
凌陌轩:“……”
尹卿臣:“……”
凌陌轩选择不在搭理镜月公主,而是又柔柔的开口,唤了一声“卿臣”。
尹卿臣本想无视他,但是见镜月公主明显不会扶他起来,而他如今的样子,颇为狼狈的摔在床榻边上,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而且这屋子里虽然有暖炉,但是地也是凉的,别到时候他眼睛未好,又感冒了。
想到这,尹卿臣狠不下心直接离开,只得叹了口气,来到了凌陌轩的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感受到尹卿臣的气息,凌陌轩就像一只大狼狗一般倚在他的身上。凌陌轩看不见尹卿臣此时的表情,但是他也知道尹卿臣心中不悦。
凌陌轩便柔着声音,哄着他道:“卿臣莫气,我不是故意想要支开你的,我只是……”
凌陌轩靠在尹卿臣的身上,倒也不敢太用力,让自己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
他手揽着尹卿臣的腰身,头埋在尹卿臣的颈间,深深吸了口气。似乎感受着尹卿臣的味道,让他可以安心。
尹卿臣没有说话,只是将凌陌轩扶在床榻上,自己倒是没有再离开,而是坐在床边。
尹卿臣没有离开,凌陌轩笑的开心,手不自禁的握住尹卿臣的手,嘴里嘟囔的唤道:“卿臣……卿臣……真好听的名字,你是我的卿臣。”
闻此,尹卿臣不禁脸颊泛红,羞骂道:“公主还在这呢,你就这般孟浪。”
“不用管她。”凌陌轩抱着尹卿臣不撒手。“我只要我的卿臣。”
镜月公主揉着眉心,忍住把凌陌轩拽起来揍一顿的冲动,内心自我安慰道:“他是病人他是病人!自己堂堂大周镇国公主,不和一个瞎子计较!”
虽然这样自我安慰很有用,但是见凌陌轩那一脸欠揍的样子,镜月公主还是忍不住。
她上前几步,直接提拎着凌陌轩的后脖颈,将人塞进了被子里。
“你老实点,我有话问你。”镜月公主面色凝重的说道。
镜月公主一向没什么正形,平日里来都是嘻嘻哈哈的,甚少见她如此凝重,尹卿臣也不由的噤了声,想听听镜月公主要说什么。
凌陌轩似乎知道镜月公主要问他什么事,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又坐了起来,手还是不老实的抓住尹卿臣的手腕,将头靠在尹卿臣的身上。
“顾寻迟是不是在凌府?”镜月公主问道。
凌陌轩点了点头。
别看镜月公主看起来马大哈的样子,但是她回到了盛京,也紧握着手中的兵权。
在这皇宫内外,甚至整个盛京,都有镜月公主的眼线。
所以顾寻迟来到盛京的事,镜月公主自然是知道,只是凌陌轩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快。
今早顾寻迟才来,她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凌陌轩疑惑什么,镜月公主解释道:“你失明之事在盛京已经传开,我来幽静之间的路上遇见了暗影,她告诉我顾寻迟今早到了盛京。”
镜月公主看着凌陌轩,哪怕她知道凌陌轩看不见自己,她依旧盯着凌陌轩的眼睛。
“中了‘舍离’后,有几个时辰的潜伏期,你在抽签后突然看不见了,那你中毒的时间应该是早上。顾寻迟是哀牢山的蛊女,她天生熟知各种毒药巫蛊,你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底下中毒。”说着,镜月公主眯缝着眼睛道。“即便是你已经吃了,她也有办法让你吐出来。”
镜月公主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凌陌轩是故意中毒的。
凌陌轩没想瞒住镜月公主,他只是不想让尹卿臣担心,所以他如实说道:“没错,我知道茶水里有毒。”
“凌陌轩!”尹卿臣想也没想就吼了出来。
第一次见到尹卿臣生气,凌陌轩顿时吓的跟鹌鹑似的。哪怕看不见尹卿臣的表情,但是也知道此时尹卿臣的脸色一定不好。
“你都知道有毒了,你还……”尹卿臣气的站起身来。“你自己的身体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
凌陌轩伸出手想要拽住尹卿臣的衣袖,却被尹卿臣直接打在了手背上。
“别碰我。”尹卿臣是真的生气了,哪有这样的人,明知道有毒还吃。“我告诉你,五年后的棋圣是我,我不会让你的!”
尹卿臣倒也不是真的因为棋圣战而埋怨凌陌轩,他是担心凌陌轩的眼睛。
只不过他此时不能把失明二字说出来,虽说凌陌轩是故意中毒,却也怕凌陌轩听见“失明”二字而心中难受。但是不说话,他自己也难受,于是他便用棋圣战为理由,冲着凌陌轩吼了出来。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局:不行了,我盖章了
凌陌轩坐在床榻上,身上披着棉被,双眸无神的望向尹卿臣的方向,他知道尹卿臣在生气,所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探性的碰了一下尹卿臣的衣袖。
虽然凌陌轩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尹卿臣没有拒绝,他便大着胆子抓住了尹卿臣的衣袖,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可怜巴巴的说道:“夫人别气了,为夫错了。”
尹卿臣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
凌陌轩此时仰着脸,那双本应该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时有些失落和局促。
因为他双目看不见,所以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是望着尹卿臣,似乎又是望着尹卿臣身后窗外未化的雪。
见他这般,尹卿臣只觉得心中难受。本应该是天之骄子,在棋局上大放异彩,而现在,他却目不可视。
凌陌轩并不介意在尹卿臣面前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而一旁的镜月公主,凌陌轩自动忽视。
他抓着尹卿臣衣袖的手微微发紧,好似西子捧心般娇柔的说道:“夫人,为夫心里好难受……夫人,你能握住为夫的手吗……为夫……想要夫人的牵手手……”
“得了,你别再装了。”镜月公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断凌陌轩继续的矫揉造作。“你还心里难受,还要什么牵手手,本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不要脸呢!”
尹卿臣却是一把握住了凌陌轩的手,坐在床边,让凌陌轩可以靠在自己的肩头上。
他朗声对镜月公主说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本不应该多说什么,但是陌轩如今已经中毒,公主还是别这样说他了。”
“夫人,还是你好。”凌陌轩柔柔弱弱的靠在尹卿臣的肩上,还故作不经意的咳嗽了两声,无神的双眸有些泛红。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想要看一眼身边的人,只是他眼前一片漆黑。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尹卿臣正看着自己,于是乎,凌陌轩又是娇弱的开口道:“夫人,她好凶,为夫好怕。”
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等着凌陌轩,就见他倚在尹卿臣怀中,冲着自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本宫想直接动手让他原地圆寂!
不过镜月公主忍住了。
毕竟现在的凌陌轩双目失明,说不好听就是残废人,她自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凌陌轩好了在收拾他。
想到这,镜月公主努力放柔语气问道:“本宫这样的语气说话,可还好?”
凌陌轩心中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还行。”
镜月公主:“……”能忍者自安!
我忍!
“所以,你为什么要中毒?”镜月公主直截了当的问道。“明明可以避免,却还要中毒,这不是你的作风。更何况棋圣战就在眼下,以你的性子,自然不会愿意错过这次机会。”
镜月公主问完,尹卿臣也微微沉思,他也的确不解为什么凌陌轩要中毒失明。
凌陌轩靠在尹卿臣的怀中,手指不自觉的玩着尹卿臣滑落在胸前的长发。
他没有回答镜月公主之前的问题,只是说道:“谁说我失明了,就会错过棋圣战。”
镜月公主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会是想下盲棋吧,这可是棋圣战,你的对手至少都是二品坐照。”
凌陌轩挑了挑眉,脸上不复刚才的弱小可怜,反而十分傲然。
“又如何?”凌陌轩说的很狂,似乎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双目并不能看见棋盘。
镜月公主见他狂妄的样子,忍不住问他身边的尹卿臣,“你就忍得了他?不如这样,本宫向父皇禀告,取消你们的赐婚,本宫给你另找良人。”
凌陌轩本来“柔弱”的倚在尹卿臣怀中,听见镜月公主说要给尹卿臣另找良人时,他直接将尹卿臣抱住,然后狠狠在尹卿臣的脸上“吧唧”一口道:“不行了,我盖章了。”
尹卿臣垂眸看着紧抱着自己的手,伸出手来,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柔声哄着他道:“乖,别抱那么紧。”
凌陌轩稍稍松开了一下。
尹卿臣的目光从他的手移到了他的脸上,此时的凌陌轩仰着脸,在看着自己。
他的眼瞳里,不见有光,只有一片漆黑。
尹卿臣知道凌陌轩自然不会狂妄到在棋圣战之际,无惧失明,他应该有原因,可是他好像不太想将这原因说出来。
不过很快,尹卿臣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凌陌轩将原因说出来了。
起先的打闹与狂妄,似乎只是为了安抚凌陌轩内心的慌乱。
而镜月公主显然也清楚,配合着他天马行空的胡乱说着。
不过这的确让凌陌轩紧绷的那根弦,稍微有一丝放松。
凌陌轩把容羡在盛京的事简单告诉了镜月公主,也告知她凌府中的丫头有可能成了容羡的眼线。
当听见说容羡在盛京时,镜月公主冷笑一声道:“最好别让本宫遇见他,否则本宫非揍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凌陌轩注意到尹卿臣没有说话,他以为尹卿臣是担心自己,他便解释道:“寻迟姐姐说过‘舍离’并不伤身,而且到了时间,毒素会随着日常的衣食住行排出,那时候便能再次看见了。”
镜月公主也道:“寻迟是难得的巫蛊天才,又有巫蛊血脉,她说的话可信,你别就担心凌陌轩了。”
尹卿臣却是摇了摇头,他似乎有些不耻,更多的是愤怒。
“棋圣二字虽然是名誉和称号,更是下棋者的内心,怎么能为了赢得‘棋圣’的头衔,使用下毒这种腌臜卑鄙的手段。”尹卿臣愤愤道。“简直太为人所不耻了。”
凌陌轩宽慰他道:“夫人别气,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下棋者。哪怕是再有偏见和顽固的青城云家,也万万不会使用这些卑鄙的手段。”
青城云家在大周的围棋界,名誉并不是太好。最主要是云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生在云家的女子连棋室都不能进去。
而且他们很顽固,也很看不起女棋士,见到了,基本上都会出言嘲讽几句。
虽然他们嘴巴讨嫌,但是下棋的确干净,认输也不拖泥带水,虽然赛后有些输不起。
之前,青城云家家主云征琦输给江南棋院的院长苏七月后,他自然是很生气,也很输不起,逢人还贬低苏七月几句,说她一个女人不好好相夫教子,干嘛下棋。
即便是这样,青城云家每次与女棋士对弈,虽然不愿不爽,但是也没有使用卑鄙的手段。
因为他们也有作为棋士的骄傲。
嘴巴可以讨嫌,思想可以顽固,但是围棋必须干净。
“不过依本宫看来,容羡他们并不会放松警惕,因为现在只是你中了‘舍离’。要知道,容羡更希望是凌弈中了‘舍离’。”镜月公主摸着自己的下颚,微微沉思了会儿,又说道。“估计接下来,他们还会继续利用那个小丫头给凌弈下毒,但是寻迟在凌府,小丫头肯定不能得手,他说不定会用其他手段,让凌弈不能参加棋圣战。”
尹卿臣提醒道:“除了凌博士,还有我父亲,毕竟他就是棋圣。”
镜月公主点头同意道:“的确,这样看来,尹国旭那边似乎更加危险。”
“父亲现在的生活起居都是赵夫人负责,赵夫人为人处世小心谨慎,暗手应该难下。就怕暗手不行,他们明着来。”
凌陌轩连忙问道:“夫人何意?”
“借刀杀人。”尹卿臣说。“这样,刀和人,都不能参加棋圣战了。”
镜月公主和凌陌轩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把刀是——肖凤游。
肖凤游自然不会伤害尹国旭,但是如果要栽赃陷害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镜月公主双手不禁紧握成拳,一双美目带着凌厉的杀意,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冷笑。
“很好,本宫这下可以好好玩玩了。”
镜月公主没有在幽静之间久留,她没说要做什么,但是凌陌轩和尹卿臣知道容羡估计要倒霉了。
等镜月公主走后,凌陌轩又一把将尹卿臣抱住。不过不再是他倚在尹卿臣的肩头,而是将尹卿臣圈在自己怀里。
凌陌轩道:“不用担心我。”
“我才没有担心你,你如果真的看不见了,我正好借此让父亲找圣上取消婚约。”尹卿臣直接将头从他环着的怀抱里钻了出来。
“你敢?!”凌陌轩伸手要抓住尹卿臣的手,但是尹卿臣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样,直接躲开了那只手。
“你看我敢不敢!”尹卿臣瞪着他,随后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尹卿臣瞧着凌陌轩看不见自己,又摸不到自己时,那一脸着急的样子,便好心的解释道:“怎么说我也是男子,嫁你为妻实在委屈。如今你瞎了,我是不会在委屈自己,不如你嫁给我?我不介意夫人看不见,必要时候,为夫会很主动的。”
前两句话,凌陌轩担心尹卿臣真的后悔委屈,可是后面的话……
凌陌轩不禁揉着眉心道:“你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啊。”
尹卿臣“哼哼”了两声,表示当然。
凌陌轩听见他的“哼哼”声,无神的双眸带着浓郁的笑意。
“哥哥……”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尹卿臣怔住。
仿佛在这一瞬间,回到了那年夏天。
尹卿臣猛然回头,就看见凌陌轩扶着床榻站了起来,他虽然双眸看不见,但是他武功高强,视觉不显,听觉变得异常灵敏,他知道尹卿臣就在面前。
他直接一把将尹卿臣抱住,头埋在他的发丝间,闷着声音唤道:“哥哥……是我……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
“我是……”
“……”
“小轩。”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局:我只能相信你
“哥哥……”
“……”
“是我……”
“……”
“小轩。”
随着凌陌轩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尹卿臣蓦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小轩?”尹卿臣试探性问道。“你说你是小轩?”
凌陌轩听出尹卿臣话中的诧异,笑着回答道:“凌陌轩,小轩,不是很正常吗?”
尹卿臣先松开了凌陌轩抱着自己的手,退后一步,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
他难以相信那年夏天突然出现在爷爷家的小孩,竟然是凌陌轩。
不过细细想来,小轩的一些言行举止,的确有些奇怪。
但如果说他是反穿越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等等……不是……你……”尹卿臣见凌陌轩又要抱他,连忙伸出双手将人挡住。
尹卿臣想问些话,可是这些话在嘴边,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凌陌轩笑了,他知道尹卿臣想问什么,他牵起尹卿臣的手,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声音温柔的说道:“从那日在丞相府里初见你,我就知道你是尹卿臣。”
“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因为你的围棋。”凌陌轩解释道。“你的棋路很不一样,即便是你根本没用出全力,我也认识你的围棋。”
尹卿臣有些震惊,的确很多下棋之人,都有自己的棋路。但是一般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来。
而自己与凌陌轩,不过是那日暑假相处了一段时间罢了。
“我喜欢你的围棋,随性,自由,是解开我禁锢的钥匙。”凌陌轩握紧了尹卿臣的手,将他的手指打开,反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与他十指交错。“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还是男子,只是在想你一个小男孩如今穿成了女孩子,估计会很羞愤吧。”
尹卿臣一时无话可说,如果尹梦娘真是女子,而自己当了二十年的男生,突然变成了女生,那的确有些羞愤。
“不过那时候我还有些小窃喜,因为,我可以娶你!”凌陌轩一脸单纯的说道。“不然你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又要嫁给陌生的人,你会多害怕啊。”
“这个……”尹卿臣连连道。“你想多了,我这辈子还没遇见什么害怕的事,哪怕被车子撞死。”
他的确不怕,只是那辆货车撞过来时,他在想,明天的中日韩举办的北斗杯比赛不能参加了。
比起对死亡的恐惧,他更难受的是不能参加中日韩北斗杯的遗憾。
尹卿臣这样淡然的说出死亡,让凌陌轩感到心疼。
他隐约猜到尹卿臣能来到这里,多半也是因为生命的尽头。就像他自己,曾经误喝了父亲杯中的茶水,中了“离魂”,将身体与灵魂分开,身体如行尸走肉,灵魂却飘荡到了另一个世界。
让灵魂离开身体,除了中了“离魂”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死亡。
人死了,灵魂自然离开了。
“别怕……”凌陌轩保证道。“从此以后,我在你身边。”
似乎因为在彼此面前没有任何的隐瞒,凌陌轩和尹卿臣两人的心近了不少,也在不知不觉中聊到了很多。
凌陌轩躺在床榻上,将尹卿臣拥在怀中,头埋在他的发间,轻轻吸了口气,又坏心眼的咬住了他的青丝。
尹卿臣随他玩着自己的头发,只是悄然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想起他此时已经双目失明,就算不悄悄的看,他也不知道。
尹卿臣的目光变得明目张胆,满眼里都是凌陌轩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凌陌轩知道尹卿臣在看自己,双眸笑如弯月,依旧把玩着他的青丝。
好一会儿,听见尹卿臣几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叹气的声音极其微小,只是如今凌陌轩双眸看不见,所以听力就变得异常灵敏。
“怎么了?”凌陌轩玩笑的问道。“担心为夫下午的初战?”
尹卿臣略显哀伤的说:“你的棋艺我是知道,对战贺茂义和,别说闭着眼睛,就算你在断只手,你也能赢。”
“为夫可不想断只手。”凌陌轩摇头道。“一只手可抱不住夫人。”
尹卿臣瞪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笑盈盈的,尹卿臣没忍住问出来道:“如果尹梦娘真是女子,你会不会……”
“不会。”没等尹卿臣说完,凌陌轩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介意我的另一半是男还是女,我只介意你会不会开心。如果你想当女子,我自然乐意,如果你不愿,我的心里只有你。”
“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就是小轩?”
“因为……我只能相信你。”
“为什么这么说?”尹卿臣不懂凌陌轩话中的意思。
凌陌轩伸手摸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从我下决心喝下‘舍离’时,我就决定坦白的告诉哥哥,我就是小轩,因为我想让哥哥成为我的眼睛。”
尹卿臣了然道:“你想让我帮你执棋?”
“哥哥真是聪明。”凌陌轩笑着在尹卿臣的脸上“吧唧”一口。“如果我以凌陌轩的身份,让尹梦娘为我执棋,或许尹梦娘不会愿意。但是我以小轩的身份求哥哥帮我执棋,我相信哥哥一定不会拒绝的。”
从之前一口一个“夫人”,变成现在一口一个“哥哥”,尹卿臣有些不适应,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散。
作为下棋人,很容易被面前的棋局吸引,然后专注,从而进入了那局围棋世界。
所以,当手持棋子时,会在不经意间想着棋局的下一步。
如果让执棋人,只如机器一般,不思考而落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手中拿着棋子,却不能左右棋子的落点,甚至无法述说对棋局的想法,那对于执棋之人,无疑是酷刑。
而执棋的人,虽然只是落下棋子,却对眼盲的人十分重要。对弈棋局,变幻莫测,微乎及微的因素,可能都对棋局的结果有着至关重要影响。
在对弈中,凌陌轩看不见棋局,每一步的走向,都是在他脑海中显现,从而绘制出交错的棋局,所以凌陌轩必须找一个他十分相信的人,当他的眼睛。
这个人,自然就是尹卿臣。
“好。”尹卿臣几乎没有考虑就同意了。
见凌陌轩脸上笑得灿烂,他直接掐住了凌陌轩的脸颊。
“夫人……疼……”
“你还知道叫我‘夫人’?还知道‘疼’?”尹卿臣语气有些不善。“的确,哥哥不会拒绝小轩,但是我告诉你,我不管是尹卿臣,还是尹梦娘,我也不会拒绝凌陌轩,因为你是我爱的人。”
尹卿臣刚松开掐着凌陌轩脸颊的手,就被凌陌轩一把握住。不等尹卿臣反应,凌陌轩直接将人抱紧,随后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无神的双眸蓦然睁大,好似还未失明般,深情的看着身/下的人。
“陌轩……”尹卿臣忍不住唤着凌陌轩的名字。
“哥哥……”凌陌轩抬手抚摸在他的脸上,指尖摩挲着他的嘴角,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说道。“我想亲你……”
“嗯……”尹卿臣双颊绯红的应声道。
与此同时,只听见“碰”的一声,镜月公主一脚将紧闭的房门踢开,她人还未进屋子,声音就先传来。
“我说凌陌轩……卧槽!大白天的,你们在干嘛!”镜月公主一进屋子,就看见凌陌轩欺在尹卿臣的身上,她见此,连忙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道。“哎呦喂,看见脏东西了,要长鸡眼了。”
凌陌轩没好气道:“鸡眼在脚上。”
镜月公主走进屋子,顺便一脚将门关上。她小心翼翼的松开手,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凌陌轩坐了起来,也将身边人扶了起来。两人的衣服都在,只是有些褶皱,好在都是冬天的棉衣,拉着衣摆抖两下就好了。
镜月公主一脸坏笑的瞧着凌陌轩,嘴里“啧啧”了两声,“你说你大白天的,这是做啥啊?”
凌陌轩双眸看不见,但还是睨了她一眼道:“做一些大人应该做的事。”
镜月公主顿时哑言,因为她是单身。
“你又干嘛?”凌陌轩问道。
镜月公主撇了撇嘴道:“这不是怕你饿死吗?这时间出去吃是来不及了,我让宫中送了饭菜来,一会儿吃完了饭,还有比赛呢。”
镜月公主一个闪身来到了凌陌轩的面前,拽着凌陌轩的衣领,一字一顿的说道:“本宫警告你,你要是输给了东瀛人,本宫就送你去内侍监当太监!”
凌陌轩抬眸,眼中淡然,嘴角含笑。
“我,不会输。”
棋圣战初战第一场的时间是未时二刻开始。
凌陌轩他们到天下山庄时,才过未时。
来观棋的看客很多,他们见到凌陌轩来了,都不由议论纷纷。
最主要是因为凌陌轩双眸看不见了,众人都以为他会弃权,却不料幽静之间传来消息,凌陌轩下午依旧出战。
一旁嗑着瓜子的看客见凌陌轩在尹卿臣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起身,手贱的抬手在凌陌轩眼前晃了晃,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尹卿臣一脸不悦,刚想开口呵斥,就见凌陌轩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凌陌轩手上带着内力,狠狠的捏住那人的手腕。
“疼疼……松手!”那人惊呼。
凌陌轩这才慢悠悠的松了手,全程都未看那人。
“你不是瞎了吗?怎么还知道我手在你面前晃?”那人不服气的问道。
凌陌轩笑着说道:“我是瞎了,不是死了。不过对于你来说,瞎了,就和死了一样。”
凌陌轩的性子一向温和,难得见他毒舌骂人。
那人听后,愤愤道:“都说凌待诏有涵养,不料说话这么难听。”
“徐老二,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是你先讨嫌的。”另一位抽着大烟的大爷笑呵呵的说道。“人家凌大人一向儒雅,但是你都送上门讨骂,凌大人怎能不如你的愿呢?”
说话间,那大爷还大笑起来。
其他人也笑出声来,有人学着那大爷的话道:“徐老二,你就是讨骂!”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局:初战
直到未时二刻,东瀛棋士们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是穿着十二单的千代,这次棋圣战她虽然没有参加,不过她身份尊贵,自然也跟着贺茂义和他们一起来到天下山庄。
见到凌陌轩时,千代微微颔首,一脸歉意的说道:“路上耽误了,这才来迟了,不过好在没影响到棋圣战。”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故意卡着时间来的,以往也有棋士故意卡时间,就是为了给对手增加焦虑。
凌陌轩没什么反应,他坐在一旁,乖乖巧巧的像小媳妇似的。
千代知道这个小插曲不足以让凌陌轩动气,但是他的漠视,还是让千代心中有些不愉快。
只不过千代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她身边的贺茂义和就明显沉不住气了。
贺茂义和也算是东瀛的贵公子,出生显赫,是京都众多贵女的心悦之人。
但是自从那日在湖心小筑与尹卿臣一战后,他性子一下子变了,总想要找机会嘲讽与尹卿臣有关的人与事。
他知道凌陌轩是尹卿臣的婚约者,如今又失明了,他便出口讥讽道:“也真难为凌大人,瞎了双目还要来天下山庄对弈。不过我也明白,想来凌大人怕输给我,才毁了双眸。也的确,毕竟你瞎了,我赢了,胜之不武,你输了,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贺茂义和竟然大笑起来,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带着不屑与猖狂道:“凌大人真是好算计啊,这么怕输,不如一开始就不参加。”
凌陌轩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好像不止是看不见,还听不见了。
贺茂义和也想到了,他问一旁脸色淡然的瓷丹道:“凌陌轩是不是也聋了?这又瞎又聋还是别来丢人了。”
瓷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赵炎在门口站着,听见贺茂义和的挑衅,他脸色十分不善。
他正欲开口,就听见一声怒骂。
“你今天中午吃的是鹤顶红吗?一开口一嘴毒,怎么就不毒死你啊,小八嘎!”尹卿臣气冲冲的出现在门前。
见到尹卿臣,贺茂义和只觉得脑瓜子疼。
就连千代和六条家光脸色也变得难看。
尹卿臣平日里来,虽然不算温文尔雅,也几乎没有出口骂人,就连自己被挑衅辱骂,他都淡然处之。
但如今贺茂义和说凌陌轩又瞎又聋,他忍不了了。
首先,作为华夏儿女,尹卿臣体内自然有天生觉醒的抗日血脉。
所以,骂小八嘎,怎么能算骂呢?
其次,谁不知道凌陌轩是他的婚约者,自己受委屈了,可以忍。但是自己的人受委屈了,绝对不能忍。
尹卿臣睨了贺茂义和一眼,打量的目光赤/裸裸的在他的脸上,最后停在他嘴角和脸颊上。
近些日子来,贺茂义和在盛京有些水土不服,脸上起了痘。
不过好在就长了两颗,贺茂义和喝了几天清热的凉茶,也消了,只是脸上的痘印还在。
尹卿臣嘴角一勾,颇为嫌弃的说道:“癞蛤蟆,下围棋,长得丑,玩的花。”
贺茂义和:“……”卧槽!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贱人胡说什么呢!”贺茂义和怎么说也是东瀛的贵胄,何时被人当面辱骂成癞蛤蟆。
贺茂义和气急,脑子里弦一下子就断了,他不顾此时是在天下山庄,直接出手就要打在尹卿臣的身上。
尹卿臣倒是不慌,这里可是天下山庄,大周的地盘。先不说门外守护的神策军,他身边的凌陌轩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打。
果然,贺茂义和刚出手,一直静坐的凌陌轩一个闪身来到了尹卿臣身旁,一只手将尹卿臣护在怀中,另一只抓住了贺茂义和要挥下来的手掌。
就连赵炎和他身边的几个神策军也一起冲进了天下山庄。
赵炎面容冷峻的看着贺茂义和,冷声呵斥道:“闹事者,取消棋圣战资格。”
贺茂义和怒斥道:“明明是这个女人出言不逊!”
“贺茂大人。”千代制止住还要嚷着的贺茂义和,朝着瓷丹微微鞠躬,目光似有所指的看了尹卿臣一眼。“瓷丹家令,今日是棋圣战初战,这外人恐怕不适合留在这里。”
她口中的外人指的是尹卿臣。
千代知道贺茂义和这段时间一直对输给尹卿臣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很容易受尹卿臣影响。只是简单几句讥讽的话,就能扰乱贺茂义和下棋的心境。
这对于马上就要对弈的贺茂义和,十分不利。
毕竟,对弈讲究心静。
心不静,棋不稳。
所以千代必须想办法让尹卿臣离开,不过好在尹卿臣不是参加棋圣战的棋士,他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只是千代没想到,瓷丹只是对她温柔的说道:“抱歉千代大人。”
千代还不知道瓷丹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她朝着尹卿臣微微颔首,然后对贺茂义和和凌陌轩道:“时间马上就到了,请两位随我上二楼。”
千代见尹卿臣扶起了凌陌轩,往二楼走去时,她连忙问道:“不是说棋圣战,除了记录的棋士外,他人不得上二楼,免得干扰比赛,那为何尹小姐可以去二楼?”
瓷丹笑的婉约,她并不是什么明艳的美女,但是身上有一股古人的含蓄之气,让人不由放下身心。
“不好意思千代大人,尹小姐是凌大人的执棋人。”
千代略显震惊的问道:“执棋人?为何?”
瓷丹道:“如千代大人所见,凌大人双眸失明,自然需要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就是尹小姐。”
“这不公平!”千代直接抗议。“尹小姐棋艺高超,与凌大人一起对弈,这对我们来说不公平。”
瓷丹脸上笑容不变,她淡淡说道:“我想千代大人误会了,尹小姐只是执棋人,并不是下棋人。”
千代还想说什么,瓷丹打断道:“千代大人请相信,我们的棋圣战绝对公平,二楼也有记录对局的棋士作证,如果千代大人不放心,可以在二楼观棋,不过请您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打扰棋士的对局。”
瓷丹话都说到这里了,千代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她只得朝着瓷丹一鞠躬道:“瓷丹家令,请原谅妾身的无礼,妾身只是关心则乱。”
瓷丹微微一笑,并不在说话,迎着凌陌轩和贺茂义和上了二楼。
棋圣战对战的棋室里,记录棋局的棋士已经坐在一旁,他们都是年长的棋士,均为一品化神,不过因为年纪和身体的原因,不再参加棋圣战。
但是能作为棋圣战的记录棋谱的棋士,他们很乐意。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年轻的棋士,不管是大周棋士还是东瀛棋士,都像他们的孩子一样。
贺茂义和看都没看那两位年长的棋士一眼,直接坐在了棋盘右边。
尹卿臣并不认识那两位年长的棋士,却也微微颔首。
那两位老者见尹卿臣面带尊敬的朝他们颔首,心中欣慰,脸上也都带着笑意点头。
这两位老者,一位曾经也是幽静之间的棋博士,传闻他在成为一品化神的当夜,梦见了青莲棋士,于是他次日就辞去了棋博士的职位。
辞呈时,他说道,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随后的十几年里,他走遍了大周河山,也只有棋圣战时,他才回到盛京。
因为他很爱玩,所以世人都称呼他为老顽童。
另一位老者姓苏,单名一个佑,是江南棋院的前任院长,他将院长身份交给苏七月后,便要一个人去寻找青莲棋士幼时学棋的山洞,寻找到那些旷世棋局。
也就只有每年棋圣战,苏佑才会来到盛京,也是为了看一眼新一代的棋士们。
两人在围棋界的身份都十分尊贵,不过两人心也开朗,见贺茂义和那般傲慢,也没有太在意。
凌陌轩坐在了尹卿臣的身后,由尹卿臣代替凌陌轩和贺茂义和进行猜先。
尹卿臣在棋盅里抓了一把白子后,贺茂义和才慢吞吞的拿起一枚黑子摆在了棋盘上。
尹卿臣将手中的白子松开,只见落在棋盘的白子八枚,为双数。
凌陌轩执黑。
贺茂义和执白。
尹卿臣告诉他执黑先行,他听后,微微一笑,本来无神的眼眸轻轻抬起,好似看着面前的人。
他本就是一个儒雅之人,玉树之姿,光风霁月,即便是他眼眸看不见,也给了对手基本的尊重。
“三三。”
尹卿臣拿起黑子,落在了“三三”处。
贺茂义和拿起一枚白子,思考一会儿后,也落在了星位上。
尹卿臣将贺茂义和落子的位置口述出来,凌陌轩又淡淡开口道:“十六,四,星位。”
尹卿臣手持黑子,下在了刚才凌陌轩说的位置。
棋局才开始,黑白两子间并没有太多的冲突。
贺茂义和也不急,毕竟和他下棋的人是一个瞎子。
凌陌轩根本看不见面前的棋局,只能靠着记住棋盘上的每一步棋,然后在脑海中描绘出面前的棋局。
这会让凌陌轩下棋处于双重思考,不只要记住自己的棋,还有记住对手的棋。
想到这,贺茂义和笑了。
难怪从开局,凌陌轩的每一步就好像是教学棋谱上复刻下来一般。
如同初学围棋的学童所下。
凌陌轩根本无暇算计棋盘上的棋路,他只能用最简单的开局和定式。
外面观棋的人见到凌陌轩的开局,不由疑惑道:“凌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开局虽然是先手,但是这优势全无啊,还不如我家儿子下的棋。”
“哎哟,这也怪不得凌大人,毕竟他眼盲了,这下盲棋,自然不比往日。”
“真是可惜,我还在荷心小筑那庄家买了凌大人获胜呢。”
“我说你也是,买凌博士和尹棋圣都行,你怎么去买凌大人呢,他毕竟只是小辈。”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得了,现在蓝色没了,凌大人瞎了。”
“哎……真是的哟。”
天下山庄外观棋的人,看见院中大棋盘上的棋局,都不禁摇头。
这哪是二品坐照下出来的棋啊。
还不如家里在棋院学棋的棋童。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局:步步为营
凌陌轩的黑子就像一位刚学走路的稚童,每一步棋都走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似乎只是看着面前的棋盘,就知道凌陌轩接下来会如何落子。
一步,两步,三步……
步步如此。
贺茂义和见此,面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没想到幽静之间的棋待诏,瞎了眼睛,下的围棋竟然只和孩童一样。
见凌陌轩那如同初学者般的围棋,贺茂义和也不急的进攻,反而不断的逗弄着凌陌轩,好像在下指导棋一般。
这让天下山庄外观棋之人都不由的愤怒,如果贺茂义和的棋品等级比凌陌轩高,或者说他围棋造诣比凌陌轩好,那他下指导棋,是对凌陌轩的认可和尊重。
而两人同为二品坐照,又是在棋圣战的对弈,那贺茂义和还下指导棋,那就是对凌陌轩的蔑视和戏弄。
凌陌轩和尹卿臣也发现了,但是两人脸上波澜不惊,依旧是凌陌轩口说,尹卿臣执棋。
随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贺茂义和发现,凌陌轩的棋路虽然像初学者一般,但是每一步棋都极其的稳健。
看似简单,却无失误。
慢慢的,那黑子之间,交相呼应,竟然变得无懈可击。
贺茂义和很快察觉到了,他暗道自己大意了,竟然被他那简单定式所迷惑。
只不过凌陌轩始终双目失明,他纵使有千般变化的棋路,他也无法使用出来,只敢走最基本的棋路。
所以贺茂义和随着凌陌轩的落子,让自己的白子在这棋盘上先扎好根基。
毕竟他能看见面前的棋局,他只用思考下一步和下下步棋该如何走。
而凌陌轩,他不止要思考下一步棋,还要不断回想之前走过的每一步。
他的脑海里,显然已经绘制出了面前的棋局。
但是他丝毫不敢松懈。
毕竟只要一断,所有的一些,如大厦倾颓,不复存在。
两人的棋路都变得稳健,一时间棋盘黑白两子势均力敌。
随后的几步,黑白两子好像在试探彼此,但是未越过一步,只在自己所处之地盘旋着。
棋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不过很快,贺茂义和就率先打破了棋局上的平静。
本来贺茂义和打算与凌陌轩一样,准备稳中求胜。因为开局,他的大意与狂妄,让他失去了先机,等他察觉时,凌陌轩的黑子在棋盘上已经站稳了脚跟。
而且……
越走到后面,贺茂义和发现凌陌轩开局看似随意落下的黑子,却在棋盘上占了几处关键的位置。
如果贺茂义和按照平稳的趋势走下去,他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还略微处于下风。
这下风不但不会随着白子的落下而改变,反而会让白子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岌岌可危。
更重要的一点,白子的劣势让本来狂妄的贺茂义和变得急躁起来。
随着贺茂义和开始沉不住气,凌陌轩只是轻轻勾起了唇角,依旧气定神闲的下着棋。
贺茂义和拿起了白子,他看着面前的棋局,上面黑白交错,却也泾渭分明,他直接了当的让白子冲入黑子的重围,从而占据黑子的地方。
凌陌轩面对他的进攻,没有正面对抗,只是防守着。
两人的棋子,在这棋盘上,就如一矛一盾。
凌陌轩的黑子是尹卿臣执棋,尹卿臣在执棋期间,努力让自己只做一个落棋的人,却在落下每一枚黑子后,不由的思考着他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
他倒不像旁人那般认为凌陌轩双眸看不见棋局,所以落子有了顾虑,没有往日在棋盘上的潇洒,反而如刚学棋稚童。
起初,尹卿臣虽然不知凌陌轩的用意,但是他却是十分相信凌陌轩。
随着黑子的不断落下,尹卿臣突然睁大了双眼,在他落子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凌陌轩的用意。
虽然凌陌轩的棋风和凌弈不太一样,但是两人毕竟是父子,凌陌轩围棋启蒙也是跟着凌弈学习的。
所以他如今和凌弈一样,在棋局布下了一个诱饵,既可以诱敌深入,还可以击溃对手的心神。
如果是尹国旭或者凌弈,在凌陌轩那一手“小飞”后,必定看了出来。
但是贺茂义和明显被凌陌轩牵着鼻子走,恐怕不到最后,他都发现不了。
棋局如夜晚的星辰,每一刻,都在变化着。
不到黎明时分,没人知道最后的胜负。
只是比起凌陌轩的气定神闲,贺茂义和越来越急躁不安。
因为他发现凌陌轩虽然没有正面与之对抗,但是他的利刃好像插/进了棉花里,丝毫没有伤害。
而自己的白子为了深入敌营,与之前所下的白子已经断了联系,等他在想回头时,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枚黑子断了他的去路。
这枚黑子……
这枚黑子……
贺茂义和想起来了,这是刚开局时,棋盘的棋子没走几步,凌陌轩便在这里落下了一枚黑子。
那时候他以为这枚黑子只是为了接应“接”开局在五五处所落下的黑子,却不料在此时断了他的去路。
这时,观棋的人们都一脸震惊,他们也没想到简单的一步棋,竟然断了白子回去的路。
而且这一步棋还是开局没多久时下的,难道凌陌轩从那时候开始,就在算计着贺茂义和!
老顽童和苏佑记录着棋谱的手顿住,两位老者的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这几界棋圣战的棋谱都是他们在记录,各种各样的棋局,他们见过太多了,也有这种从开局就在计算棋子的棋士。
但是他们多数都是久经棋坛的老者,从第一手落子开始,步步为营。
而且在对弈时,他们的精神力都极其的集中,目光丝毫不敢离开面前的棋盘。
在他们的脑海中,除了要呈现出面前的棋局外,还要思考自己和对手在随后的每一步棋,落子的顺序与位置。
而如今凌陌轩双眸看不见面前的棋局,他无法用视觉来帮助自己记住棋局。这种情况下,对弈都是难事,更何况,他在对弈中还不断的布局。
贺茂义和的脸色僵住,一旁观棋的千代面色也不太好。六条家光拽了拽千代的衣袖,见她看了过来,六条家光张了张嘴,用唇语说道:“贺茂大人可能会输。”
千代收回了目光,因为她知道,贺茂义和不是可能会输,是绝对会输。
除非他能断了凌陌轩脑海中那已经绘制出来的棋局,不然贺茂义和败北是早晚的事。
屋外飘起了小雪,神策军怕观棋的百姓冻着,这下午的时间,他们在天下山庄小院外,百姓们观棋的地方搭起了草棚。
赵炎命人在两边堆起了柴火,也算是能给观棋的百姓稍微驱走寒冷。
而天下山庄里面,在一楼和二楼都燃起了暖炉,主要是怕对弈棋士们执棋的手因为寒冷而僵住。
所以在尹卿臣和贺茂义和身边,也都放着精致的暖炉,里面的碳火是处理好的木炭,块头不大,不会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
贺茂义和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棋盘,他没想通,为什么凌陌轩都看不见了,还能从第一手开始给自己布局。
难道他的棋艺真的……
不不不,不可能!
如果是尹国旭或者凌弈,贺茂义和还相信,但是与他对弈的人是凌陌轩,一个年龄比他还小的人。
可是……
就算贺茂义和在不愿相信,这棋局摆在面前。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样走下去,他,会输。
而他,不能输。
他绝对不能输!
该死,明明都瞎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初赛,安安分分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好吗?!
随着每一枚棋子的落下,贺茂义和心头郁结更甚。
他甚至恶意的想象着,要是凌陌轩此时突然出了意外该多好。
可是,凌陌轩依旧坐在他的面前,轻声开口道:“十六,十八。”
尹卿臣拿起黑子,落在了棋盘上那十六和十八相交的那一点。
贺茂义和一下子愣住,刚才落下的黑子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
他颤颤的拿起了白子,半晌,他举着的白子从指尖落下,“吧嗒”一声,掉在了棋盘上。
贺茂义和道:“我输了。”
这时,凌陌轩才松了口气,他刚要说句“承让”,却还未开口,整个人身形不稳就要朝着一旁倒去。
尹卿臣连忙起身过去扶住了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伸出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嘴里说道:“恭喜你,赢了。”
凌陌轩没有说话,只是无力的扯了扯嘴角。
他从开始,精神力就一直紧绷着,他知道自己只要有一丝松懈,这局棋,他必输。
他在脑海中将棋局绘出,还不断是思考着贺茂义和接下来会如何走,他又该走那一步。
虽然只是一局棋,而他却要在一瞬间,在脑海中将这局棋复刻了数多的棋路。
他要在众多棋路中,选择最好的一条路。
将对手引诱进他的陷阱中,在一击而中。
因为凌陌轩双目失明,而贺茂义和自大而傲慢。作为东瀛围棋界贵胄的贺茂义和,本来就看不起大周棋士。
哪怕他曾经输给了尹卿臣,但是这不妨碍他看不起尹卿臣。
所以他知道自己第一战的对手是一个瞎子,还是尹卿臣的婚约者。
他更加的狂妄了,而且他不止是狂妄,他还想赢!
他要赢了凌陌轩!他要亲眼看见尹卿臣所执的黑子输给了他。
只可惜,他输了。
他对对手的轻视,只会让他快速的掉入凌陌轩的陷阱里,慢慢的,他将毫无生机。
贺茂义和输了,可是他明显不服气,只是他刚张嘴说了一个“你”字,就听见尹卿臣一声轻喝道:“闭嘴,小八嘎!”
贺茂义和:“……”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局:那个女人,不容小觑
“你听说了吗?棋圣战初战,凌大人赢了东瀛棋士!”
“凌大人不是瞎了吗?怎么还去下棋啊?”
“听说是尹家二小姐执棋,凌大人口述盲棋。”
“东瀛那个棋士好像也是二品坐照,这凌大人盲棋对战东瀛的二品坐照居然赢了!真没想到凌大人居然这么厉害!”
“我估计是那东瀛的棋士太弱了,一个弹丸小国,居然还想来我们大周争棋圣之位,也不撒泡尿瞅瞅。”
闲聊的人是盛京的市井小贩,他们在东大街摆着摊,不过天气寒冷,出门买东西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已经到了傍晚,天色都暗了下来,街上更是没有几个人了。
小贩们却没有收摊,今天生意不好,回去也没什么事,就想着多摆一会儿。
摊位前挂着白纸糊的灯笼,昏暗的灯光在飞雪中摇曳。小贩们闲得无聊,就坐在一起,手缩在袖子中,嘴里哈着气,闲聊着家长里短。
这段时间是棋圣战,他们口中的家长里短自然也是和棋圣战有关。
凌陌轩双眸失明,不过半日时间,整个盛京都已经知道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凌陌轩在连棋盘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竟然赢了。
推车卖红薯的大叔今天下午刚好将车推到了城东的一处棋馆前,他舍不得钱进棋馆喝茶观棋,于是就在门口看着。
如今的棋圣战是大周的盛世,棋馆老板自然也没有赶走大叔,反而买了几个烤红薯后,让他进棋馆来看棋。
没一会儿,小童就将摘抄的棋谱送到了棋馆。
小童歇了口气后,又跑去城郊的天下山庄。
基本上小童记录了五六步棋,就拿着棋谱往盛京的各大棋院送去。
这样也可以让在盛京棋馆里观棋的看客尽早知道棋局。
那卖烤红薯的大叔“啧啧”了两声说道:“凌大人简直是神了,今天下午的围棋我一直在看着,我都不知道从哪一步,那东瀛的棋士就掉进了凌大人的陷阱里。”
一旁的小贩听见推车卖红薯的大叔观战了今天的棋局,就嚷着让他来详细说说。
大叔也是高兴,将手中的推车停下,端起了小板凳,就坐在了小贩们的中间,又从腰间取下水烟袋,点燃了火,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一边把今天在棋馆所见的棋局说了出来。
“那东瀛的棋士就像小麻雀一样,见凌大人在簸箕前撒了米儿,他就屁颠屁颠的上当了。”大叔抽着水烟,说话时,脸上洋溢着高兴,好像是他赢了棋一样。“哎哟,那东瀛棋士是被凌大人的围棋,吓得屁股尿流!”
“依我看,就不叫东瀛棋士,叫尿流棋士算了!”小贩立马笑呵呵的接过话。
另一个小贩还想在说两句,只是刚张开嘴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感觉背后一疼,随即整个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谁啊!”那小贩气急的怒吼道,但是他刚一看见踹他的人后,立马就住了嘴。
其他的小贩们眼神滴溜溜的转着,很快都作鸟兽散。
就连那推车卖烤红薯的大叔,也来不及熄灭手中的水烟袋,赶紧将还燃着火星的水烟袋别在腰上,推着车就感觉跑开。
“要我在听见你们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贺茂义和气呼呼的朝着那小贩吼着。
他今日输了棋,本就生气,谁知道出了门,还听见这些贱民的嘲讽。
贺茂义和是越想越气,他抬起脚还要去踹那小贩,追来的千代赶紧拦住了他。
“贺茂大人,不可。”千代拽住贺茂义和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大周。”
贺茂义和明显没把大周看在眼里,他冷笑道:“大周又如何,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贱民杀了我?”
“贺茂大人!”千代的声音不由的加重。“别闹事。”
他们说的是东瀛语,那小贩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摆摊数十年,见过了各式各样的人,从他们的表情中,小贩看出来那贺茂义和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小贩瘫坐在一旁,不敢吭声,直到千代将贺茂义和拉走了,他才扶着摊位,慢慢站起身来。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他愤愤的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声“狗/娘养的”。
千代和贺茂义和没有回到驿馆休息,他们在东大街的街口和六条家光汇合后,三人朝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穿过了巷子,又走过了半条街,他们来到了一处叫“春意楼”的妓院。
是夜,春意楼灯火通明,哪怕天边已经下起了雪,春意楼里的妙龄少女们,身上却穿着轻纱薄衣,一手抱着精致的小暖炉,另一只手挥舞着带着花香的手绢,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袅袅香气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她们手持着纱巾娇笑着,千般妩媚,万般风情。
千代他们从春意楼前经过时,站在最外面的少女刚好将手中的纱巾扔了出来,不偏不倚的掉在了千代的脚边。
“哎呀哎呀,奴家真是得罪贵人了。”那少女娇柔的声音响起,眼眸含情,顾盼生辉。她伸手捋了捋衣裙,慢悠悠的蹲下/身子,拾起了千代脚边的纱巾,低着声音道。“主子在后院等着贵人们。”
说罢,少女聘聘婷婷的站起身来,一双流光美目睨了贺茂义和一眼,跟着那些招呼来往路人女子一样,调笑道:“哎哟贵人,不如来春意楼里寻欢啊。”
贺茂义和没有听见刚才少女压低声音对千代说的话,他见那少女冲着自己看,脸上带着厌恶的表情。
他在东瀛也是风流公子,却不喜欢花街的女人。
这种女人是一点朱唇万人尝,他嫌弃脏。
少女也识趣,见贺茂义和不喜欢,她收回了眼眸,就招呼其他人。
“千代殿下,我们还是离开吧。”贺茂义和开口道。
千代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春意楼,而是绕着春意楼来到了后院。
春意楼是盛京最大的妓院,几乎占了整条街,后院在街尾处,是一座三层小楼,青石铺成的路,两边是红墙灰瓦,院门口挂着琉璃灯盏,里面的烛火透过琉璃灯盏,发出五光十色的光芒。
普通人家一般点着的纸糊的灯笼,富贵人家则是点着宫灯,这琉璃灯是波斯传来的,可以说有市无价,也就只有王家才会把琉璃灯挂在门口。
春意楼是王琦负责的产业,也是盛京最大的妓院,这后面的院子也是属于王家。不过王家与北离容家合作,所以这段时间,这院子却是容羡他们的落脚地。
千代他们走到门口,轻轻的叩了叩门,不一会儿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将门打开。
老者看了看敲门的人,低哑的声音问道:“可是千代大人?”
千代点了点头。
老者将千代他们迎了进来,随后又将门关上,他指了指旁边漆黑的厅堂,说道:“主子让大人们在休息一会儿,稍等片刻。”
六条家光有些不满的说道:“姓容的到底有什么事?让我们来这里找他,他又不出现!”
老者只是说道:“大人们息怒。”
六条家光还想说什么,千代连忙拦住了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六条家光虽然还是一脸不快,却没有说什么。
很快,老者命人在厅堂掌了灯。他是也是人精,见贺茂义和和六条家光阴沉着脸,他识趣的就没有久留,等丫鬟们上了茶,他就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才见容羡带着容珣慢慢走来。
见了面,容羡直言找千代他们见面的目的。
容羡直言道:“明日容穆与家光对战,我希望家光可以输给容穆。”
六条家光直接站起来吼道:“做梦!”
千代闻此,一向淡然的她,脸上也带着不悦,她沉着脸对容羡说道:“北离王殿下,我们只是合作得到棋圣的宝藏,至于是输是赢,还是各凭本事吧。”
容羡笑了,他的面容偏冷峻,笑起来也让人不由的背脊发凉。
他笑着却冷声道:“千代大人如果不愿,可以在这里好好考虑,什么时候愿意了,我派人送你们回客栈。”
话已经很明显了,千代他们都听出了容羡话中的威胁。
“你放肆!”贺茂义和顿时怒了,他大吼一声,抬起一掌就要朝着容羡劈去。
六条家光也出手了,只是两人都是京都公家的人,虽然学习骑射,但是并不精通,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可以,但是面对容羡,无疑是以卵击石。
两人还未靠近容羡,就被容珣一人一脚踹了出去。
千代连忙上前扶住六条家光,就见六条家光“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贺茂义和见此,双目刺红,还欲还手,就听见千代大喝一声道:“住手!”
千代知道六条家光和贺茂义和都不是容珣的对手,更何况对方还是有备而来。
千代扶起了六条家光,见贺茂义和看着她,她冲着贺茂义和微微一笑。
贺茂义和一愣,他不知道千代什么打算。
千代聘聘婷婷的来到了容羡面前,不似刚才那般惊慌和愤怒,她朝着容羡微微鞠躬道:“就依北离王殿下,明天我们会输给容穆大人。”
“千代殿下!”六条家光刚一开口。
千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冷着脸,厉声说道:“妾身以内亲王身份命令你,明日,不许赢棋。”
六条家光脸上明显不服,却还是说道:“明白。”
千代抬眸,刚好对上容羡的视线,就见容羡眼中的冷意消散,多了一丝玩味。
等千代他们离开后,容羡才开口道:“那个女人,不容小觑。”
京都皇女,如此忍辱负重,还好不是敌人,否则,绝对不能留她!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局:平静的一局棋
棋圣战的第一日,在宁静的雪夜里画上了句号。
只是这雪夜虽然宁静,而人心却不平静。
参加棋圣战的棋士们,似乎都有着心事,烛火熄灭,却都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直到三更声起,棋士们才浅浅睡去。
棋圣战第二日上午是尹天锦对战尹天华,下午是六条家光对战容穆。
本来天气冷,又没有首战那般激动,再则,今日也不是尹国旭或者凌弈的对战,所以百姓们本来不打算去城郊的天下山庄外观棋。
可是昨日凌陌轩以盲棋对弈,赢了贺茂义和,这让大周喜欢棋艺的人们都吃惊不小。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尹国旭和凌弈的时代,逐渐开始有新的力量涌入。
于是乎,得闲的百姓们,也一早去天下山庄外守着。找一个好位置,观棋喝茶。
一夜的时间,神策军在天下山庄外都搭好了结实的草棚,一旁还放着铁桶,里面装着木炭。
这铁桶是赵炎命人从驻扎在盛京城北的神策军军营里搬来的,如今天气冷,盛京城北的天气更是冷。所以很早的时候,赵家就找铁匠,给驻足在城北的神策军打造了数百个铁桶,等到冬天,让神策军分组上山砍柴,在烧成碳,晚上好点燃碳火取暖。
今年天下山庄的棋圣战,赵炎担心百姓们冻病了,便让人搬来四个铁桶,放在草棚的四角,给观棋的百姓们取暖用。
作为尹棋圣的长子和次子,尹天锦虽然是自幼跟着爷爷学棋启蒙,但是尹家棋路自成一派。加之十岁时,尹天锦回到了尹府,和尹天华一起跟着尹国旭学棋,所以他们的棋路十分相近。
棋圣战还未开始,天下山庄外的百姓们左右无聊,就三五一起闲聊着。说到今天的比赛,有人笑言道:“你说今儿这尹家两位公子的对战,会不会像照镜子般!”
这话一说出来,本来觉得上午的对战没有意思的人,也突然期待了起来。
毕竟精彩的棋局不少,可是照镜子的棋局可不多。
众人一边等着棋圣战的比赛,一边闲聊着,话题很快从尹天锦和尹天华的对局聊到今年棋圣会花落谁家。
热门人选无疑是尹国旭和凌弈二人,不过有一些姑娘们则是希望苏七月成为棋圣。
听见苏七月的名字,其他人笑了起来,他们虽然佩服苏七月的围棋,也钦佩她虽是一介女子,却在围棋界里闯出了名声,但是棋圣……
“如果棋圣战分男女赛,那苏院长绝对是棋圣。”穿着粗布的男子,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笑着说道。
“再怎么说,苏院长都是女儿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至于棋士的头衔……”另一人接过话,笑着摇头道。“棋圣还是男人来当吧。”
一旁的小姑娘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娇笑声传来。
寻声望去,就见一大群人走了过来。最前面的是两位貌美的少妇,其中一位少妇手边还牵着八九岁的男童,而少妇身后就是今天上午的主角——尹天锦和尹天华。
走在前面的貌□□是赵青宝和林月姬,赵青宝手中牵着的是尹天成,身后跟着尹天锦尹天华尹湘湘和尹卿臣,再后面就是各院的丫鬟们。
尹国旭没有来,一般他也不会来天下山庄观战,他只把自己关在棋室里,等到比赛当天才会出来。
本来尹卿臣不太想来,他想去找凌陌轩,但是今早他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赵青宝和林月姬坐在院子里,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燕菜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见尹卿臣起来了,赵青宝打趣的问道:“梦娘这么早起床,是为了兄长还是情郎啊?”
尹卿臣还未说话,林月姬连忙道:“自然是为了给天锦和天华加油。”
赵青宝“哦”了一声,端着手中的瓷碗,眼神揶揄的看着尹卿臣,却是对着一旁的小露说道:“我就说,还是小露手艺好,这燕菜粥熬的,香甜不腻。”
尹卿臣随即笑道:“梦娘自然是为了给兄长们加油。”
于是众人吃了早饭,顺道去天元棋院接尹天锦和尹天华,一起往天下山庄赶去。
到了天下山庄,林月姬见尹卿臣神情有些恍惚,她便悄悄放慢了脚步,与尹卿臣并排走着。
凌陌轩失明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哪怕林月姬自回府后就没有离开小院,也听说了这事。
她知道尹卿臣担心凌陌轩,但是这个时候他毕竟是尹家人,尹家公子参加棋圣战,他若不来,难免落人口舌。
尹卿臣显然也想到了,他小声对林月姬道:“娘亲放心,一会儿回去时,我再去看陌轩。”
林月姬点了点头,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钱袋,提醒道:“你与陌轩虽然两情相悦,但是还未过门,空手去凌府不太礼貌,买些东西去送吧。”
“和他不用讲礼貌!”尹卿臣却是把钱袋子还给了林月姬。“他会蹬鼻子上脸的!”
林月姬无奈道:“你啊……”
如众人所料,尹天锦与尹天华的围棋,从开局开始,两人实力势均力敌,甚至就连定式和套路都一样。
黑白两子虽然在棋盘上交错落下,如繁星点点,散落星空,却如同八卦阵一般,黑与白,在纵横交错的线条上,平分秋色。
可以说对弈的精彩,也可以说对弈的平静。
好似无风的湖面上,平静如一樽明镜。
只是尹天锦和尹天华二人知道,这平静的只是湖面,在湖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不过尹天锦熟悉尹天华的棋路,尹天华也熟悉尹天锦的定式,似乎对手的棋子落在棋盘的一剎那,就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走下去。
就因为如此,两人的交锋变得激烈,只是这激烈是无声的。
众人观棋子落下,只觉得十分有意思,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并不是观棋圣战的对弈,而是跟着棋局学习布局。
时间过的很快,黑白两子也在棋盘上僵持不下,直到收官的时候,尹天锦将黑子落在了天元处,一下子就断了白子的链接。
很快,黑白两子又归为平静。
众人本以为那枚落在天元的黑子会将黑白子僵持的僵局要打破时,却发现那天元处的黑子好似清水中的一滴墨。
初入水中时,那一滴墨在清澈的水中极为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墨水在水中融化,渐渐的,与水化为一体。
那还是一片清澈的水潭,只是那一滴墨在水中已然消失。
亦或者说,与水潭化为一体。
交错复杂的棋局,亦或者是平静的一局,哪怕到了最后,也难以看出谁胜谁负。待两人整地完毕后,才发现黑子输了白子半目。
棋圣战初战,第二场,尹天华胜。
记录棋局的还是老顽童和苏佑。
老顽童将手中的笔杆一扔,一只手拖着腮,笑嘻嘻的看着尹天锦和尹天华,笑问道:“尹家俩小子,今日对局是不是受益匪浅啊?”
尹天华和尹天锦正在收着棋子,听见老顽童问他们,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回想刚才的对局,两人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时常对弈,但是与今日的对局完全不一样。
最主要是因为心境。
平常俩人下棋,虽然都想赢,但是输赢似乎无所谓。
而今天这一局,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赢棋。
抱着必赢的心态,俩人又互相知道彼此的实力,所以这场对局对于两人来说,异常的艰难。
就是因为,太熟悉彼此了。
可是但艰难打破,俩人顿时豁然开朗。
本来是抱着赢棋的心态,可是下到最后一步,输赢似乎在这一瞬间,又变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局棋,一局非常精彩的棋。
离开天下山庄后,尹天锦和尹天华没有回到尹府,而是去了天元棋院。
赵青宝牵着尹天成笑看着他们俩上了马车,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月姬,玩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天锦和天华突然长大了啊。”
林月姬含笑着点头,尹湘湘脸上也露出笑容,就连在一旁的尹卿臣,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尹天锦和尹天成的对局在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天元棋院,尹国旭看着面前的棋谱,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眼中却是带着欣慰。
不一会儿,就有棋童跑来说道:“尹棋圣,大公子和二公子来了。”
尹国旭放下手中的棋谱,起身来到门口,就看见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
“父亲。”
“父亲大人。”
尹国旭很想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却在两声“父亲”中,笑了起来。
索性,他也不板着脸了。
尹国旭道:“十分漂亮的一局棋。”
尹天锦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中的欣喜难掩,他连忙说道:“父亲教诲,儿子终身难忘。”
尹天华也道:“儿子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下午的棋圣战是来自北离的容穆对战东瀛使臣六条家光。
昨日贺茂义和输给凌陌轩的事儿,成了这两日盛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众人都对东瀛围棋嗤之以鼻,所以下午的对战,感兴趣的百姓并不多。千代他们来到天下山庄时,只见天下山庄外的草棚里,寥寥数人在哪里嗑着瓜子。
那几个人只顾着嗑着瓜子闲聊着,看都没有看千代他们。
贺茂义和见此脸色很是难看,但是他昨日败北,纵使心中郁结,也是忍着。
六条家光的脸色也不好,他看了千代一眼,像是再问,他真的要输给北离人吗?
千代神色漠然的点了点头,麻吕眉下的双眸,带着冷冽的杀意。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局:输的憋屈
六条家光对战容穆,中盘时,六条家光投子认输。
对于这场的对局与结果,关心的人并不是很多,不过六条家光输了,闲聊的话题又多了一些。
这棋圣战才第二天,东瀛的两位棋士都败北认输,着实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话。
六条家光很不服气,这局棋,他明明……能赢的!
棋局结束,六条家光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天下山庄。
千代知道他心中有气,毕竟这样的对弈,他的确憋屈。
她和贺茂义和回到驿馆时,驿馆的小厮说见到六条家光气呼呼的把自己关在屋里。
毕竟他们是外国使臣,驿馆的小厮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
千代客气道谢,就带着贺茂义和来到了六条家光的屋门前。
千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也不催促什么,只是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门开了,六条家光探出脑袋看着千代他们。
千代只是笑了笑。
六条家光微垂眼眸,将门大打开,迎着千代和贺茂义和进屋。
“千代殿下,十分抱歉,我任性了。”六条家光立马道歉。
千代拉住了六条家光的手,目光温柔又怜惜的看着他,声音略微显得有些哽咽的说道:“家光大人,别这么说,是妾身让您受委屈了。”
六条家光的年纪不大,听见千代这样一说,他顿时扑到千代的怀中痛哭了起来。
“我能赢,今天下午的对局,我能赢!”六条家光满腹委屈的哭诉道。
千代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妾身明白。”
“可是我输了……我输了……”六条家光不甘心的说道。“我自幼学习围棋,就为了输与赢都是堂堂正正,而如今,我输的委屈!”
千代只得轻声哄着他。
须臾,六条家光哭够了,他用袖子蹭了蹭脸,将脸上的泪水胡乱蹭掉。哭过的眼睛,红的吓人,他咬着牙,强忍着怒气说道:“我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贺茂义和之前一直没开口,他们贺茂家族和六条家族都是京都公卿家族,俩家也是姻亲关系,所以贺茂义和一直待六条家光如亲弟弟。
今日下午的那局围棋,六条家光输的的确是憋屈。
容穆的棋艺不差,却也不能说有多好。棋品倒是二品坐照,但是对战六条家光,他占不到一点好处。
如果不是六条家光必须要输,不然这局棋,容穆赢不了。
贺茂义和问道:“千代殿下,您真的相信容羡所说,他们能成为棋圣,得到帝始君的宝藏吗?”
千代没有说话。
贺茂义和继续道:“容羡为北离王,未经玄武帝召见,不得离开北离。所以棋圣战,他不能出面,出面的只有他身边的容珣和容穆。今天您也看到了,容穆的围棋要成为棋圣,绝对不可能。”
千代抬眸看了贺茂义和一眼,道:“贺茂大人,您继续说。”
贺茂义和道:“至于容珣,他那样子,像是会下围棋的吗?”
虽说面观棋品不太准确,但是容珣那五大三粗的样子,的确不像是下围棋的人。
“贺茂大人有何打算?”千代问道。
贺茂义和目光微动,想起了昨日与他对弈的凌陌轩。
即便是他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凌陌轩真的很厉害。
而在大周,凌陌轩明显不是最厉害的,他上面还有尹国旭和凌弈。
而且放眼望去,在面前还有一个尹梦娘。
他可是被玄武帝封为女国手,当着满朝文武和东瀛使臣面破解珍珑棋局之人。
“其实我们来此,也不是为了帝始君的宝藏,只是想看看大周的围棋。”贺茂义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本来我以为我们的围棋,天下无敌,直到今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千代听着贺茂义和说的话,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千代是京都皇室中人,俨然做到喜怒不言于表,旁人是看不透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贺茂义和也不知千代是何所想,他索性直接说道:“与其和北离那边合作,不如选择……大周。”
六条家光这时已经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他一张小脸依旧气的通红,他满眼不甘的说道:“尹梦娘我讨厌他,单纯是因为我嫉妒他,但是容穆,他根本不配下围棋。”
千代眸光轻轻扫过贺茂义和,又看向六条家光,最后她叹了口气道:“妾身明白两位大人的意思了。”
今天下午的棋圣战,尹家人都没有去天下山庄观战,尹天锦和尹天华去了天元棋院,尹湘湘和赵青宝他们回到了尹家。尹卿臣一路上心神有些不宁,林月姬知道他关心着凌陌轩,就让他自己去凌府。
凌府中,肖凤游和凌弈并不在。凌弈一般是在幽静之间练棋,肖凤游则是不知去了哪里。
门房将凌府大门打开后,尹卿臣随着他走了几步,就看见凌阳穿着厚实的棉袄,坐在前院,目光望着远方,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见到尹卿臣来了,他只是轻轻起身,随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公子在房中休息,我这就带尹二小姐过去。”
尹卿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出来凌阳对自己的不待见,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明显的敌意。
尹卿臣想了想,还是没想到自己何时得罪了凌府的管家。
平日里都是凌陌轩来尹府找他玩,自己甚少来凌府,更别说得罪凌阳了,他都没见过几次面。
但凌阳虽然对自己有敌意,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来到凌陌轩的小院外,正巧遇见端着茶水的水灵。
水灵见到凌阳时,还微微行礼,但是当她看见凌阳身后的尹卿臣时,她脸上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没好气的瞪了尹卿臣一眼,不悦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家公子都看不见了,你还来这里捣乱。”
按照以往,凌阳必定会呵斥水灵不懂礼貌,可如今凌阳只是看了水灵一眼,好像默认了她的话。
李媚儿的“离家出走”让凌阳对尹卿臣心生怨念,如果不是尹卿臣的出现,李媚儿说不定能嫁给凌陌轩,那样的话,李媚儿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如今,李媚儿不知身在何方。他只能每日在前院等着,等着自己的女儿,说不定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来了。
水灵见凌阳没有呵斥她,更是得意,她睨着眼睛打量着尹卿臣,冷哼一声,嚷道:“得了,你赶紧走吧,别打扰到公子休息!”
水灵一脸蔑视,仿佛在看脏东西一般,看着尹卿臣。
尹卿臣并没有离开,只是好声好气的说道:“水灵姑娘,我找陌轩有些事。”
水灵“嘁”了一声,眼中的蔑视更为明显,嘴里的话也变得难听起来,她开口道:“我说尹小姐,你怎么说也是大家小姐,虽然只是一个庶女,但是也不至于这般不要脸!你还没和我家公子成亲呢,这就上赶子来了?啧啧啧,这也不怕外人笑话!”
水灵的话让尹卿臣心中十分不快,就连一旁不准备多言的凌阳也听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水灵,不得无礼。”
“我是为了媚儿姐不值!”水灵知道她只要提到了李媚儿,凌阳就会向着她这一边。
果然,凌阳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对水灵说,反而小声劝着尹卿臣道:“尹小姐,我家公子的确要休息……”
凌阳话音刚落,就听见尹卿臣冷声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就进宫面见圣上,告知圣上,凌府家奴妄自尊大,臣女无缘得圣上赐婚。”
尹卿臣如今已是当今玄武帝封赏的“女国手”,又因为镜月公主,得赐自由进出宫门的令牌,他要见圣上,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能见到。
所以当尹卿臣拂袖离去时,凌阳连忙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尹卿臣只是冷冷的看着凌阳。
凌阳连忙松手,神情不似刚才那般不待见,而是陪着笑脸道:“尹小姐留步!是老奴僭越了。”
“凌管家!”水灵跺脚道。“他不过一介庶女,还真以为能左右圣上!您别拦着他,让他最好去皇宫,然后别乱棍打……”
“放肆!”水灵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道冰冷凌厉的声音响起。
成嬷嬷穿着一件雪白色的棉袄,一张脸也好似没有生气,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凌陌轩小院外面。
成嬷嬷用那细小的瞳孔看着面前的水灵,一张惨白的脸,就像死人一般,她张了张嘴,一口牙齿也是雪白色,冰冷的声音从她嘴里出来。
“凌阳,水灵以下犯上,发卖了吧。”
“什么!”水灵一惊,手中端着的茶水碗摔在了地上。
凌阳连忙劝道:“成嬷嬷算了吧,她不过小丫头片子……”
成嬷嬷冷声道:“发卖!”
“你凭什么!你又不是凌府的主子!你不过是公子的奶娘而已,公子人善叫你一声妈妈,你还真当自己是公子的母亲了吗!”水灵顿时不服气的大声嚷着。
“如果是我要发卖你呢?”
一袭红衣从围墙外翻了进来,袖口和裙摆绣着的金凤凰好似活了一样,在艳丽的红色中,涅盘重生。
肖凤游的身子一转,来到了尹卿臣的跟前,她抬起手肘倚在尹卿臣的肩头上,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只是那抹笑意不到眼底。
她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从水灵和凌阳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成嬷嬷的身上。
她冲着成嬷嬷微微一笑,成嬷嬷也勾起了唇角,只不过她常年将自己关在屋里,脸上的表情本来就少了,也很少微笑了,所以成嬷嬷此时的笑容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