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三上位文5


    宿音只在家里待了一晚。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 宿父宿母送她上了车。


    二人面色很是憔悴,看上去就像一夜没睡。


    宿音朝他们挥手送别时,宿母更是没忍住, 转头伏在宿父的肩上抹起泪来。


    在宿家借住了一晚的赵医生看到这一幕, 心有戚戚焉。只以为这对年过半百的夫妻舍不得女儿。


    却不知道内里更深层次的缘由。


    宿母昨晚得知那则堪称爆炸性的消息,恍恍惚惚回房就告诉了宿父。


    年过半百的男人当场震惊,气得连觉都不睡了, 就想去找陆序对质。


    好在宿音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提前和宿母打了招呼, 让她拦住了宿父:“音音说了, 这事不让我们插手,她自己有主意。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跟往常一样。”


    话虽这么说, 二人却还是愁得一晚上没合眼。


    此刻, 看着载着女儿的那辆车越来越远, 宿父拥着垂泪的宿母无声安慰……


    *


    陆氏庄园。


    太阳才刚显露出全貌,秋季的日光温暖和煦, 庭院里的植物一派欣欣向荣之姿,放假归来的佣人们在其中有条不紊地安静忙碌着。


    直到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太太, 是太太回来了!”


    离大门最近的园丁惊喜的嗓门传得很远。


    平静得像是陷入了沉睡的庄园仿佛被施展了魔法, 瞬间复苏。


    从没关紧的窗户外面飘进来的嘈杂声音吵醒了夏青禾。


    她住在一楼的客房,窗户正对着外面的庭院。


    “先生去工作了, 夏小姐还在睡觉。”


    这是张妈的声音。


    夏青禾认出来之后, 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聆听接下来的回话。


    “让她继续睡吧。”


    轻轻淡淡的嗓音如预期那样响起。


    夏青禾彻底清醒, 翻爬坐起。


    宿音回到庄园先去楼上收拾了一下,再下来时就发现夏青禾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一点也不像刚起床的模样。


    “太太,早上好。”少女问好的音色不同于往常清亮,低了两分。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宿音过分孱弱的身体、疏离神秘的气质通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她由冰雕玉砌而成,又或者是天山新雪做的,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关心凡俗世事。


    因此每当她流露出关切,哪怕只是不经意的一星半点,也分外使人动容。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像一枚石子,投进夏青禾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经久不息的涟漪。


    她捏着衣角,微微仰起头,大眼睛又黑又亮,乖顺地答道:“我睡好了。”


    宿音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划过少女纤细修长的脖颈。


    那一片肌肤细嫩光洁,就更显得其上的红痕狰狞可怖。


    她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夏青禾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脖颈,抬起手时突兀想起来,那是昨晚被掐了之后留下的痕迹。


    伴随着记忆一起涌现的,还有颈骨差点被折断的痛苦窒息。


    那一瞬间,她毫不怀疑,陆序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夏青禾甚至都有些后悔招惹了对方。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


    男人昨晚的威胁言犹在耳,夏青禾慌乱地低下头,任由披散的秀发垂下遮挡伤痕。


    “没、没事,应该是昨天被蚊子咬了,多挠了几下才变成这样的。”


    “哦,是这样吗?”


    对方的嗓音分明一如既往,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夏青禾总觉得意味深长。


    她的心提起半截,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正欲开口继续解释,就听到宿音不紧不慢补上后半句。


    “去找张妈拿药擦一擦吧。”


    心头先是一紧而后又是一松,双肩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些,夏青禾连忙点了点头。


    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宿音的目光幽幽,转瞬恢复如常。


    今天和往常的无数个日子并么有什么不同,外面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她抬脚离开,拿着作画工具去了湖边。


    *


    傍晚,上完一天班的陆序风尘仆仆地回到庄园,询问张妈得知宿音正在湖边写生之后,迫不及待地顺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算起来,他已经整整两天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了。


    自他们结婚以来,从来没分离过这么久。


    陆序在路上的步伐很急切,临近目的地反而慢了下来。


    光滑如镜的湖面倒映着天际灿烂的晚霞,折射出金黄的波光,几枚飘零的落叶在水面打着旋,悠悠扬扬似乎能飘到很远。


    ——宿音面前画板上呈现的就是这样一幅瑰奇壮丽的风景。


    就算是个外行,陆序也能看出来,这幅画很有灵气。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忘很久的事实。


    宿音曾是画坛冉冉升起的新星,二十岁就创造出了令人惊叹的写实油画作品。这幅画在国际画廊中展出,被某个收藏家以一百零二万的价格买走。


    但自从结婚之后,宿音就渐渐放下了画笔,就算重提,也是草草几笔,再没有画过一幅完整的画。


    “音音。”


    背后传来的低沉嗓音让宿音握在手上的叶筋笔一顿,画布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绿点。


    她扭过头,就见男人微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


    “医生不是说过,你身体不好,不能一直劳累吗?”


    陆序来到近前,语气透出几分不赞同。


    “最近又有了灵感,想多画一会儿。”


    宿音低下头去,手上重新动作,补救那莫名其妙的绿点。


    “我知道你喜欢画画,但不能因为喜欢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


    陆序的视线落到那幅沾了“瑕疵”的油画上,掩在金丝镜框下的双眸在某一刻变得幽暗,“如果你像之前那样,总是在画画的时候忘记了时间,我恐怕得让赵医生随时跟在你身边。”


    宿音仰头看过去,没有血色的唇瓣张合:“我没有重拾爱好的自由吗?”


    陆序有些意想不到,眉头下压,“我不是这个意思,音音你知道的,我只是担心你。”


    宿音当然知道。过去的八年里,陆序都是这么说的。而她从未深究。


    或许是格外珍视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或许是对男人求婚时的真心深信不疑,或许是周围所有人都在赞叹陆序对她的爱意。


    她沉湎于一成不变的牢固美梦之中,消磨了所有心性,甘当一个木偶。


    宿音若有似无地掀了下唇角,速度快到让人以为是幻觉:“谢谢你的好意。”


    陆序只看到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绝美面孔透着冷淡,在黄昏的光线下像即将消逝的雪。


    他深深凝眉,野兽般的直觉又一次涌现。


    即便宿音的用词和以往别无二致,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但……


    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们站在同一块方寸之地,凝望着彼此,近到都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其间的距离却仿佛被无限拉长,宽到无法跨越。


    “音音,我们已经结婚八年里,你不用对我这么生疏。”


    顿了顿,陆序问道,“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夏青禾?”


    宿音放下画笔,抬眸:“你怎么会这么想?”


    在陆序看来,这句反问相当于承认了是夏青禾在背后乱嚼舌根。只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宿音温柔地没有直接承认而已。


    而除了夏青禾,他想不出来还有谁会费尽心思离间、破坏他和宿音的感情。


    陆序扶了下眼镜,眉宇微冷:“她这个人心术不正。你恐怕还不知道,她在客厅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被我发现当场拆穿,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扮起了可怜。”


    言简意赅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陆序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要不是看到过当时的影像,听到过他和夏青禾的对话,宿音恐怕也会被他流畅又自然的反应蒙蔽。


    她不带任何玩味,平静地陈述事实。


    “可是,那个摄像头是我放的。”


    陆序瞳孔骤然一缩,表情凝固在脸上。


    短短两秒,堪比一个世纪漫长。


    他回过神,僵硬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放的?”


    宿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面男人隐藏在镇定表象下的不安,眼神如秋水般静谧。


    慌乱吗?愤怒吗?惊惧吗?


    在那有关前世的梦境中,庄园里恐怖流言四起,时不时还有古怪的幽灵出没,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这些情绪,甚至更深更重。


    所以,现在轮到始作俑者了,也是理所当然吧?


    “就在那天逛街回来之后。”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陆序喉结急剧滚动,脑海里掀起了一场风暴。


    逛街回来……那就是前天。


    摄像头联网了吗?有没有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音音有没有关注里面的影像?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


    纷繁复杂的思绪交织成一团乱麻,最终汇聚成一句短促的问话:“怎么突然想起来安摄像头了?”


    “前阵子总是丢东西,张妈怀疑家里出了贼。针孔摄像头隐蔽不容易被发现,正好用来抓贼。”


    抓贼。


    听到最后两个字,陆序心头猛地一跳。


    不等他回应,宿音望向不远处泛起褶皱的湖面:“起风了,回屋吧。”


    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陆序点头应下。


    回去的路上,他借着金丝眼镜的掩饰观察着宿音的神色,渐渐冷静下来。


    目前看来,音音应该没有发现针孔摄像头的拍摄记录,不然不会是这样平淡的反应。


    退一万步说,就算发现了,那种程度的录像也证明不了什么。


    然而,陆序不知道,在他注视宿音的时候,宿音也在注视着他。


    第52章 小三上位文6


    晚饭的餐桌上, 气氛比前两天还要凝重,空气化为实质,有了令人无法承受的重量。


    宿音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餐点, 或许是与心情有关, 口中的食物也显得格外美味。


    夏青禾默默吃完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跟三天前刚来的时候判若两天。


    她在庄园中有意减少了声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飘荡的幽灵。


    陆序则去了二楼的书房。


    他上去没多久, 赵医生也跟着往楼上走。


    路过宿音时, 刚过而立之年还没结婚的青年男人露出温和腼腆的笑容问好:“太太。”


    坐在沙发上翻阅最新时尚杂志的宿音抬眼, 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便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腾地一下红了脸,转身慌不择路地上了楼。


    看着青年男人消失在临近书房的拐角,宿音眼睫微动, 低头重新看起了杂志。


    *


    二楼, 书房。


    “把门关好。”


    刚一踏进房间, 就听到这一句叮嘱,赵医生连忙回身锁上了房门。


    再转回头来, 就见庄园男主人坐在办公椅上,声调冷漠地开口:“我有些话要问你。”


    “您问您问。”赵医生走近, 肩膀内扣地站定。


    “这两天你都跟在太太身边, 她有哪些反常举动?”


    赵医生闻言一愣,眼珠往左上方移动, 仔细回忆起来。


    陆序留意着对方的微表情, 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问的是一个开放式问题, 与封闭式问题相比, 开放式问题的回答往往更展开,有利于得到更多信息。


    半分钟过去, 赵医生才迟疑着给出答案:“太太一切正常,没什么反常举动……吧。”


    陆序眸色一暗:“那你们昨天回宿家,爸妈是什么反应?”


    赵医生尽职尽责地回答:“挺高兴的,还问您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就是走的时候可能有点舍不得,伯母还流了泪。”


    音音每隔半个月就会回去一趟,爸妈应该早就习惯了,怎么还会舍不得?


    但要是真有什么事,应该早就闹起来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宿家是书香门第,二老都是大学教授,却保有文人的傲气,遇事从不忍气吞声。


    陆序捻了捻大拇指,心中的天秤渐渐倒向后者。


    或者说,潜意识里,他更宁愿相信第二种结果。


    良久,他问道:“赵医生,太太这个月的健康评估,你还没做吧?”


    “还没有,不过再过两天就该做了。”


    陆序闻言,缓缓挺直身,一字一顿。


    “那我希望你能让这份健康评估报告保持最初的水准。”


    “……!”


    赵医生浑身一震,看向对面的男人。


    透过对方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他仿佛回到了刚来庄园应聘的那一天。


    也是在书房里,对方轻描淡写地暗示,自己的妻子患有心脏病却热爱极限运动,为了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养病,请他在定期健康评估报告里将她的病情夸大,以免她不理智地损害自己的身体。


    青年欣喜于自己获得了这个年薪极高的工作,却忘了思考为什么来应聘的那么多人里,庄园男主人偏偏留下了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此后,他按照嘱咐,在头一年出具的各项检测报告中,夸大了负面成分。


    但渐渐地,他也发现事实和男主人的描述有些出入。


    好比如,太太根本就不喜欢极限运动,她只喜欢安静地画画。但得知心脏承担不了这种需要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工作之后,她动笔的时间越来越少,灵感在日复一日的疏忽中消退,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同时,由于身体有恙不便出行,她不得不减少外出频率,和家人削弱了联系,和朋友脱离了往来。


    美丽病弱的女人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只能将自己困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囚牢里。


    每次一想到这里,年轻的医生总是油然升起一股负罪感。


    直到第二年男主人告知他,以后的检查报告如实记录即可,不用再进行伪造,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旧事重提,消失多年的负罪感卷土重来。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这时,陆序淡淡出声:“怎么,有困难吗?”


    赵医生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这些年太太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我再出具这样的报告,应该很难让她信服吧?”


    “该怎么让她相信,是你的事情。如果你办不到,有的是人可以办到。”


    赵医生呼吸一窒,低下了头。


    他深知这是违背医德的,可早在一开始,他就陷入了泥潭,现在再想要抽身已经晚了。


    *


    隔天,赵医生就明白了重提这桩旧事的意义。


    就在他刚为宿音做完身体检查的档口,一边旁观的陆序适时出声问道:“音音,下周六齐家有场宴会,说是可以携家眷出席,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正在整理仪器的赵医生动作默默放缓。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流程。


    太太已经很久没有出去参与过类似的聚会了,多半会拒绝。


    另有一部分极小的可能性会答应。


    但就算答应了,等明天检查报告一出,受身体限制,太太仍然不能出门。


    归根到底,所有的可能都会指向同一种结果。


    出乎赵医生意料的是,事情与他预想中的发展并不一样。


    听到陆序的问话,宿音细眉淡扫,望向一边。


    “等到检查报告出来再说吧。”


    刚直起腰的青年医生,迎面正对上那双幽淡的目光,心头莫名一颤。


    “明天就会出结果,太太您注意身体,切忌情绪大起大落。”


    他别开眼,像寻常医生对待病人那样叮嘱了一句,便提着自己的医疗箱匆匆离开。


    可即便极力按捺绮思,午夜梦回时,女人还是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中——


    她安静地朝他点头示意,她垂眸不经意扫过他的全身,她苍白的面容隐含忧郁,她缥缈的嗓音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


    大汗淋漓地醒来,胸腔处兀自剧烈跳动着,速度快得赵医生怀疑人生。


    他真的要这样对待那个一无所知的女人,继续充当剥夺她自由的帮凶吗?


    *


    第二天,宿音拿到了赵医生送来的检查报告。


    上面显示,她的心脏状况比起之前好上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暂时解开“身体不适”这个魔咒一样的束缚,打开庄园通往外界的道路。


    宿音漆黑的瞳孔像海贝里的黑珍珠,泛着莹莹的光泽:“谢谢你,赵医生。”


    “不、不用谢,这都是我该做的。”青年医生烧红了脸,又一次落荒而逃。


    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宿音随手将检查报告放到了茶几上。


    她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只希望陆序回来的时候,也会喜欢这份“惊喜”。


    ……


    “这是赵医生给出的报告?”陆序攥着手中纸质资料的手不自主收紧,在上面留下深重的褶皱。


    若是仔细一点,就能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眼神下藏得极深的惊愕。


    “当然。”宿音嗓音淡淡,“他还说……”


    陆序浑身一僵,心跳顿时加快。


    他以为赵医生会像之前那样按照约定行事,现在看来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临阵倒戈了。


    那他还能说什么?是不是已经把他这个幕后主使透露了出来?


    不对,那样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伪造病例这件事爆出来对他的职业生涯也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陆序推了推眼镜,面容维持了一贯的淡然镇定,语气却略带急切。


    “不管他说了什么。作为一个医生,他都应该把你的健康放在首位。”


    被打断了的宿音没有生气,接着道。


    “赵医生还说,我应该多出去走一走,接触新鲜事物,或许更有益于身体健康。”


    “所以,齐家的宴会,我想去。”


    平淡的语气不是商量,更像是直白的通知。


    陆序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毕露。


    他一直都知道,宿音表面脆弱,实际倔强,一旦下定决心,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且,吃软不吃硬。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让赵医生伪造病例的原因。


    他太知道她的魅力了,她的美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极限,每一次出现在别人面前都足以引起一场波澜壮阔的思潮。


    而她似乎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常常用那疏离冷淡的眼神欲拒还迎般勾动人心。


    他不舍得这样的她让别人看见,只好拼了命地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让那些居心叵测的豺狼再也不能窥见。


    但现在,被自己圈养的稀世珍宝萌生出要飞走的心思。


    这是陆序无论如何也不能忍耐的事情。


    “音音,晚宴上人太多了。人群聚集的地方空气多半不流通,我担心你的心脏会受不了。”


    他放松紧绷的身体,自然坐下,语气亲昵透出微末的担忧。


    不等宿音回答,又笑着道,“如果你实在想出门。等我忙完手头上的这些工作,就陪你去国外玩一玩怎么样?”


    他抬起右手,就要揽住宿音的肩膀,就像每一对夫妻都会做的事情那样。


    宿音侧身偏头,正好躲开了这个亲密的动作:“你不想让我去参加宴会?”


    陆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无奈。


    “我当然很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我们结婚八年了,你从来没有陪我出席过宴会,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以为我是单身呢。但是……”


    “没有但是。”宿音伸出手,拍了拍陆序的脖颈,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


    冰凉的手指恰好落在颈动脉上,像是雪水滴落,引起一阵颤栗。


    陆序心头一麻,恍然间有种在被斩首的错觉。


    濒临死亡的绝境,却又渴求着更多。


    没等他反应过来,低哑的一声“好”就先出了口。


    *


    另一边,齐家。


    齐盛在床上翻来覆去打着滚,时不时发出哀嚎。


    一个没注意,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幸好裹着一床厚被子,才没给他摔出个好歹来。


    谢嘉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景。


    他勾了勾唇:“你这是在拜什么神仙,把自己弄成这样?”


    齐盛蝉蛹似的探出头来,惊呼出声:“表哥!你怎么来了?”


    谢嘉玉走进去,踢了踢齐盛身上裹成一团的被子:“听说你最近得了相思病,茶不思饭不想,姨妈姨父让我来劝劝你。”


    齐盛把被子抖开,猛地站起来:“他们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得了相思病了。”


    他掷地有声,但憋得通红的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谢嘉玉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表弟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意外。


    挑了挑眉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53章 小三上位文7


    齐盛一屁股坐到床边, 抓了抓头发:“哎呀,也没啥事……等会儿,他们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根本就没跟任何人说过。”


    想起什么, 他抬起头来:“难道我表现得真有这么明显?”


    谢嘉玉轻笑一声, 不置可否。


    他长了一张很漂亮的面孔,就跟名字一样,面如美玉。现在这么一笑, 当真如同繁花盛开, 极尽秀丽奢华。


    齐盛却没有心思欣赏, 猛然跳了起来:“靠北!他们不会都看出来了吧?”


    年轻人的面子大过天, 齐盛想到这里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是一阵无意义的哀嚎:“啊啊啊啊!”


    谢嘉玉坐在靠窗的凳子上, 双腿交叠, 姿态闲适, 惬意地欣赏着少年的慌乱无措。


    等对方好不容易情绪冷却了些,悠悠扬扬地补充道:“是啊, 他们不仅知道了,还很惊讶你终于开了窍, 准备借着外祖母七十大寿的机会把整个A市上流阶层的大家闺秀都请到家里来, 看看到底是哪个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齐盛踉跄两步,好悬没摔倒, 咬牙切齿道:“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这下总算明白, 为什么这些天他一反常态地闷在家里, 既没出去打架, 也没出去赛车,家里人却连问都没问一句了。


    “怎么, 给你这个机会认识心上人不高兴?”谢嘉玉翘着二郎腿,不着调的坐姿硬生生显出几分风流写意。


    “我……”齐盛气结。


    要是正常情况,他肯定高兴。但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个情况,它不正常啊!


    那天回来之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追着心上人到庄园外面那会儿,他分明听见了有人喊她“太太”。


    虽说看心上人的年纪显而易见要比自己大上一些,但也没大到哪里去啊,总不至于这么早就嫁人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他让人去打听了一下那座山上的庄园住的是谁。


    后面的结果显而易见。


    要是没有道德上的束缚,他也不至于只会在屋子里纠结颓废,早就冲到心上人面前展开热烈的追求了。


    现在这么一提,齐盛顿时又想起了当初得知心上人已婚时,宛若晴天霹雳的心情。


    憋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喜欢的人才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就算举办了宴会,她也不一定会来。”


    谢嘉玉有些意外地挑高一边眉毛:“看起来,你是连她一点边都还没沾到啊。”


    齐盛当然知道自家表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要是心上人对他有好感,听到这是齐家的宴会,一准会参加。


    但……


    何止是有好感,对方可能根本就不记得他。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或许唯一的联系是那个跟心上人坐了同一辆车又和他加了联系方式的“中间人”。


    等等,他好像已经把这个“中间人”删了!


    好了,现在是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她都已经结婚了,我怎么跟她沾边?”终究还是年轻气盛,齐盛找出借口反驳。


    谢嘉玉目光一顿:“已经结婚了?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是庸脂俗粉?”


    听出这句话里似有若无的嘲讽,齐盛脸轰隆一下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你没见过她,懂都不懂!”


    谢嘉玉勾了勾唇,那张美人脸突地生动起来,眼下的泪痣熠熠生辉:“我是没见过她,但我见过世面。”


    齐盛思考了两秒才回过味来,这是在隐晦地骂他土,顺带还贬低了他的心上人。


    “你是我表哥吗?就说这种话?”


    站起身走到门口,谢嘉玉回头瞥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再待在这个家,也可以当我不是。”


    齐盛一个激灵,顿时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往事。


    从小到大,他和这位表哥的纷争就没赢过。


    对方每次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扭头到了家里长辈面前又表现得无比乖巧,就跟人格分裂似的。


    也因此,所有人跟瞎了眼一样,每次都无条件站在对方那边,就连他爸妈都更喜欢这个表哥。


    长大之后,齐盛学会了网上冲浪,终于发现,不是他段位太低,而是敌方段位太高——面对一朵迎风招展的高阶绿茶,你很难运用常规手段取胜。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庄园,宿音要去参加齐家宴会的消息传遍了每个角落。


    平素跟宿音最为亲近的几人,譬如张妈,都忍不住劝了几句。


    他们说的话大差不差,无外乎就是担心她的身体。


    宿音知道他们没有坏心,但从这件事也足以窥见陆序这些年的布局影响之深厚。


    她的身体分明没有坏到那种程度,但所有人都以为她连出门都艰难。


    不过宿音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改变。


    宴会这天很快到来,一起同行的还有夏青禾。


    她穿着淡青色的礼服,跟在陆序和宿音身后,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然自若,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一边瞟。


    在来A市之前,她心里怀揣了许多远大抱负。不过,并非什么好好学习,毕业之后找个好工作之类的。她考上的那所大学并不算好,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凭借努力带领全家脱贫致富,实现阶级跃迁。


    她想的是,利用自己的美貌和身体,迅速跻身进入上流社会。最容易接触到的资助人就是她的首选目标。


    但真当要进入了这五光十色的高级宴会时,夏青禾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她不想表现得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沉不住气,但各色新奇的事物还是令她眼花缭乱。


    只是从别墅的花园走到宴会厅就要花好几分钟。


    外面碧绿的露天草坪中央是一座音乐喷泉,水柱喷涌而出又倏忽落下,洒落丝丝凉意。


    外面几乎没有人,抬眼看去,宴会厅里倒是人来人往,衣香鬓影,喧闹声不绝于耳。


    灯光从里面迎面照来,将门前一块地渲染成金色。


    仅仅是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似乎只要跨过那道门槛,便逾越了深不见底的阶级鸿沟。


    一个不留神,夏青禾脚下一绊,提着裙摆踉跄了一下。


    没摔倒,却撞上了走在前面的宿音。


    就跟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一样,宿音冷不防身体向前倾倒。


    好在陆序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才不至酿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顺势将人揽进怀里,陆序扭头扫了一眼夏青禾,顾忌着这是在宴会上没有斥骂,只是冷然出声道:“长这么大还没学会好好走路吗?”


    夏青禾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而是略带紧张地看向了他怀里的宿音:“太太,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序眉宇划过一抹隐晦的嫌恶。


    上次的针孔摄像头虽然不是夏青禾干的,但到底还是在他心底留了痕。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拔出,他早就给少女贴上了心机深沉的标签,现在听到对方的解释也只以为是狡辩。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怀中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先一步出声,“没事,先进去吧。”


    话落,陆序怀里便是一空——宿音脱离了他的怀抱。


    心头一跳,陆序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回身抓住宿音。


    “音音,挽着我一起进去吧。”


    宿音垂眸,微微停顿一会儿,从善如流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一男一女迈步向门口走去,亲密得宛若一体,任谁看到也会赞叹一声“恩爱夫妻”。


    夏青禾在后面,却只觉得无端刺目,连好不容易来到从未踏足的新奇世界的兴奋感都消减了不少。


    移开视线,她跟着走进宴会厅。


    头顶上是金色的穹顶,脚下是柔软的繁复地毯,灯火一如想象中辉煌。


    就在她为这金碧辉煌的世界恍神之际,举着酒杯谈笑风生的宾客们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随意望过来。


    *


    谢嘉玉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端着一杯红酒时不时浅啜几口,和伏在栏杆上望眼欲穿的齐盛一起观察着下方。


    这个位置可以纵览全局,更能清晰地看到从宴会厅入口进来的每一个人。


    “有没有可能,你等的人早就入场了。”


    “不可能!”齐盛想也不想地否决,“她要是在里面,我肯定能一眼就发现。”


    谢嘉玉眼皮微抬,斜了他一眼,“这么自信?”


    “我不是相信自己,是相信她。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一出现就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你知道吧?”


    谢嘉玉露出笑容:“你这是在拐着弯夸我?”


    齐盛:“……”


    家里人都说他是混世魔王,能把人气死。真该叫他们来看看这个表哥私底下的模样,不止能把人气死,还能把人气活。


    撇撇嘴,齐盛正要说些什么,一直看着下方的目光却意外映入了某道熟悉身影。


    他猛然挺直身,双手不住地拍打起栏杆,嗓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表、表哥,她真的来了!”


    谢嘉玉微抬下巴,顺着这句话朝下一瞥。


    下一秒,他脸上的漫不经心凝固了。


    大脑像是被人用重槌锤了一顿,空白一片。


    穹顶照射下的金光太过刺眼,竟让谢嘉玉生出一种目眩神晕之感。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齐盛说的那句“一出现就能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并不是夸大之语。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人的面容越发清晰。就连宴会上的各类杂音也倏然远去。


    不对,杂音是切切实实地消失了。


    谢嘉玉回神,视线微移,只见一楼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宾客都木愣愣地看着门口,一动不动。


    顶级的美色就像一场瘟疫,没有人能逃脱被感染的命运。


    第54章 小三上位文8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直到那如梦似幻的美人款步走近,宴会厅里的众人才发觉眼前这一幕并非幻想。


    暂停键取消,某位宾客率先回过神来, 动了动身体, 不防手上下意识一松,杯盏掉落在地。


    伴随着砸在地毯上的一声闷响,酒香四溢, 飘散在空气中。


    略带辛辣的香气像是一道信号, 让周围静止的“雕塑”渐渐活了过来。


    安静得针落可闻的大厅又重新恢复了喧闹, 甚至可以说躁动。


    靠近门边的一些人下意识往外走了两步, 离得远一点的人踮着脚想望得远一些。


    就在这时,斜刺里闪现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令人魂牵梦萦的美人。


    众人这才发现, 美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边还跟着一个穿同色西服的男人。


    两人刚才似乎是挽着手进来的, 看起来关系匪浅。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忍不住在心里生出荒诞的揣测, 万一只是个保镖,想离得近点保护女主人呢?


    但当看清男人斯文俊气的面容, 认出对方的身份时, 这种不着边际的揣测便被推翻了。


    陆家在A市属上游,能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又非富即贵, 或多或少和身为陆氏企业掌权人的陆序打过交道。


    只是一直听说这人洁身自好, 早早结了婚从不在外面乱搞, 现在却带着美人堂而皇之的出席宴会, 算什么回事?


    陆序微侧着身,面色冷漠, 逡巡室内,眸中寒芒湛湛。


    这就是为什么他千方百计想要阻止宿音出门的原因。


    无论男女,天生便致力于追求美丽。


    而当无与伦比的美丽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日常,根本不会有人舍得放手。


    在他身后,被挡住的宿音因当前别扭的姿势眉眼稍淡,抽出了手臂:“怎么不走了?”


    陆序回头,收敛慑人的神情:“我担心你紧张,毕竟你好久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了。”


    说话间,他自然牵起宿音,另一只手替她抚了抚耳边的碎发。


    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宴会厅里的宾客被闪了一下眼,顺着往美人的手上一看,竟发现了同款。


    这么说,他们先前的思维似乎进入了误区。


    陆序英年早婚,却鲜少带着妻子出席活动,大多时候都是独身赴宴。外界便传言说他是迫于压力联姻,妻子貌丑无盐,不堪见人。


    这种传言没有切实的凭据,可时日渐长,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众人根本没想过美人会是那位“无盐女”,但细细一琢磨,几乎没有人见过陆序的妻子……谁说对方不出门就一定是见不得光?


    一时间,原本蠢蠢欲动要往这边来的宾客都止住了脚。


    他们不敢保证近距离接触到美人还能守得住心里的底线,即便私底下混乱不堪,表面的遮羞布却不能少。


    更何况,陆家也不是什么可以让他们正面与之为敌的小家族。


    听到陆序体贴的话语,宿音垂下眼睫:“现在似乎是你比较紧张。”


    陆序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二人交握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抓得太紧了。


    微微减轻了力道,紧绷的下颚随之放松,他仍然没有放开宿音的手,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温柔:“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会紧张?”


    宿音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右手的戒指略带阻塞之意。


    这是出门之前陆序给她戴上的,美其名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以免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有人不长眼来找茬。


    眼见没人再露出直白的觊觎之色,陆序心下安定不少,牵着宿音一路往里走去。


    夏青禾落后半步,垂着头跟上去。


    三个人的场景,只有她像个赠品,格格不入。


    宴会厅里恢复了觥筹交错,嘈杂声复起,只是比起先前的肆意,都明显克制了许多。


    宾客们继续攀谈起来,却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眼神更是时不时地望向某个方向。


    也有人抛弃了这些所谓上流的矜持礼数,不管不顾地朝周围的同伴打听起美人的身份……


    *


    别墅二楼。


    说完话之后久久没有等到回应,齐盛恋恋不舍地移开落在美人身上的目光,扭头朝自家表哥看去。


    却见男人姿态不复闲适,正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眼眸里墨色翻滚,于深处透出极晦暗的亮光。


    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齐盛咽了口唾沫,从见到心上人开始就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下来。


    他可不希望兄弟阋墙的事发生在他和谢嘉玉之间。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真要竞争,他胜算不大。


    再说了,谢嘉玉现在是谢家的当家人,跟他这个连家族权力中心都没能插进去的齐少早就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了。


    “表哥,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齐盛试探着问。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他担心对方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过,谢嘉玉压根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的心上人就在下面,你不去跟她说两句话?”


    齐盛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看这个意思,预想中兄弟阋墙的场面应该不会出现了。


    他心情倏地明朗,眉飞色舞:“怎么样,看到真人就知道我说的没错吧?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在那个店门口第一次遇到她……”


    聆听齐盛滔滔不绝的讲述,谢嘉玉轻抿了一口杯中红酒,鸦羽一样的眼睫下垂,在羊脂玉般细腻白皙的面容上拓下浅浅的阴影。


    等到对方意犹未尽地闭上嘴,他才开口:“你说得对,她是个好女孩,今天穿的淡青色衣服也很可爱,和你刚好登对。”


    这个形容听起来怪怪的,不过齐盛没有多想,兀自为自己和心上人在他人眼中足够相配而喜不自胜。


    忽然,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扒着栏杆朝楼下看去。


    心上人太过耀眼,他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同时也看到了对方穿着的那套蓝白古典礼服。


    “这哪儿是淡青色,表哥你别不是色盲吧?”齐盛怪叫起来。


    谢嘉玉面不改色:“你再仔细看看。”


    “根本就……”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齐盛看到了坐在宿音身边的夏青禾——淡青色礼服在她身上。


    “表哥,你搞错了。我喜欢的人不是这个,是她旁边那个。”齐盛有些泄气,合着刚才说半天,白高兴了。


    “我没弄错,就是她。”谢嘉玉嗓音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怎么说不通呢?!


    齐盛无语,气急扭过头。


    就见男人也看向了他,轻轻勾唇,露出了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


    “等会儿吃完饭就是舞会,到时候带你的心上人到一边去谈谈心怎么样?”


    尽管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趾高气扬,但面对血脉压制,齐盛还是显得底气不足,甚至有点怵。


    他面色僵硬,渐渐明白过来谢嘉玉的意图。


    晚宴后的舞会是各界名流进行社交的好时机,陆序必定会参与交流,再把夏青禾支走,宿音就是一个人了。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也是他先喜欢的。


    这人真不要脸,连弟弟喜欢的人也要抢,靠!


    心里这么想,齐盛脸上也带出几分愤懑:“我不想去。”


    谢嘉玉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得去。”


    力道之大,让齐盛有种头都差点被拧下来的错觉。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屈辱地答下:“我知道了。”


    *


    齐盛的不情愿一直持续到舞会开始。


    在某人的逼视下,他臭着脸走到了夏青面前。


    “喂,我们上次加了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吧?”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夏青禾一愣:“记得……”


    “那你跟我过来一下,我请你跳舞。”


    说话时,齐盛的视线忍不住停留了一瞬宿音身上。


    但令他失望的是,女人清冷的目光落在舞池里,听到他的声音没有半点反应,就跟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夏青禾觉得对方的语气不像是邀请,倒像是指使。


    不过在宴会上她没少听到齐盛这个名字。


    他是齐家的孙子,这场泼天的富贵跟他息息相关。


    要是真能跟对方打好关系,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但等跟着齐盛走到一边,夏青禾就发觉自己失算了。


    少年压根不是想和她跳舞,还没走到舞池就停下了,嘴里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和宿音有关的事情,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工具人。


    夏青禾压抑着不耐,目光开始游移。


    冷不丁看到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侍者正在偷偷摸摸往酒里倒药粉,随后又走出去把下了药的酒递给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夏青禾很熟悉,正是陆序。


    他一无所知地拿起酒杯,和对面的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你到底在听没有?”齐盛双手抱胸,皱起眉头,满脸不爽。


    他纡尊降贵在这里说话,对面的人却似乎神游天外,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夏青禾回神:“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汇入攒动的人群,朝陆序的方向走去。


    “喂!”被抛下的齐盛在后面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


    反正他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正好交差。


    拿出手机拨出号码:“表哥,你刚才都看到了吧?是她自己走了,这可怪不了我。”


    “嗯。”


    谢嘉玉只回了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他仍然站在二楼的最佳视角,将底下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以免冒失,他没有急着下场,而是在等——等他让人调查宿音身份的结果。


    第55章 小三上位文9


    夏青禾离开之后, 宿音就变成了一个人坐在那里。


    此刻,她周围有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但最先过来的是几个女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打扮得雍容华贵, 有种明显的结了婚的气质。


    “你是宿音吗?”其中一个戴着绿宝石项链的女人率先开口,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乍然重逢,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宿音没想到会有人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 她已经有将近八年没有出现在外界了。


    轻轻点了点头:“我是。”


    “真的是你!”绿宝石项链的女人喜笑颜开, “你还记得我们吗?我叫郑依然, 我们初中一个学校, 你和陆序结婚的时候我还来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一群人也跟着出声。


    “对对,还有我, 我当时坐在你后面第三排的右边。”


    “我也是, 当时考试我笔芯没水, 你在隔壁,借了我一支笔。”


    “……”


    太久没有这么多人热闹地在耳边说过话, 宿音一时间不适应地蹙了蹙眉。


    她眉尖一蹙,刚才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的几人便瞬间止住了声。


    戴着绿宝石项链、自称郑依然的女人, 勉强笑了笑:“不记得也没关系,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变化也挺大的。”


    话虽这么说, 她眼中从热切转变为失落的神色却做不得假。


    宿音慢慢从脑海深处挖出一段记忆。


    在小的时候, 宿父宿母为了让她能有一个正常的童年, 将她送到了私立学校读书。但由于身体原因, 到了初中她就不得不退学,在家修养。期间也一直和这群同学保持着联系。


    真正断绝往来是和陆序结婚之后。她的旧手机意外掉进水里报废了, 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强撑着外出。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橱窗里的瓷娃娃,再也没有自由。


    现在想来,其中未尝没有陆序的手笔。世界上哪能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我记得你们。”她的嗓音一贯疏离。


    却并不妨碍几人舒展神情,兴奋起来。


    郑依然一拍巴掌,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其实我们找你是想说,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出来聚聚呀!大家都可想见你了。”


    “大家?”


    发现宿音有些微的意外,郑依然很能理解。


    放在平时,她也无法想象会有那么多人对一个初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女同学恋恋不忘,就连对方结婚了都要千方百计打探消息。


    但这事发生在宿音身上就很合理了。


    她从小就漂亮得像个小仙女,小学的时候就有小孩为了争抢和她一起玩的机会大打出手,到了初中这种情况就更频繁了。


    再加上可能是有心脏病,她情绪总是淡淡的,也不爱说话,心地却意外地柔软,润物细无声一样地温柔。


    两相交加,造就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神秘气质,在人群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遇到过太惊艳的人,此后便都成了将就。


    对于遇到过宿音的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她像神迹一样降临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又轻描淡写地离去,留下的却是惊心动魄的痕迹。


    “对啊,就是大家。我们当初那一届的同学,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刚说完,郑依然就觉得身上被人用手肘捅了一下。


    她不明所以,就见身边的小姐妹递了个眼色过来。


    郑依然心领神会,顿了顿:“宿音,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过不了多久就是同学聚会了,我到时候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你看看方不方便。”


    宿音思考一瞬,点头应下。


    这正和她的意。习惯了长时间的独处,并不意味着可以永远囿于方寸之地。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一群人看着自己的名字先后出现在宿音手机里的联系人那一栏,又争着多说了几句话。


    到了上半场舞会结束、中场休息的时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或许是场内的气氛活跃得太过,酒气混杂着汗液的味道散开,宿音感到一丝沉闷,于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她不知道,这一离开,引得某些没来得及迈出那一步的人纷纷扼腕。


    *


    阳台的空气相比里面清新了许多,晚风裹挟着凉意徐徐吹拂而至。


    漆黑的夜幕上空悬着一轮弯月,柔和的月光笼罩在花草树林、喷泉雕塑上,为之披上了一层清幽的薄纱。


    这个良夜,竟无端显出几分忧郁。


    站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宿音便准备转身去找许久不见踪影的夏青禾。


    就在这时,阳台的门帘却动了,一个端着半块蛋糕的青年闯了进来。


    他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生得格外漂亮,一双凤眸闪着灵动的光,眼角下方的泪痣更是点睛之笔。


    让人不由得联想到雪地突兀冒出头来的绿草,又或者是枝头才抽出一节的嫩柳,拥有独特的清新魅力。


    四目相对,宿音眸光淡淡。


    青年却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里还有人:“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他就要转身,不妨两只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绊了一下。


    整个人瞬间站立不稳,往前踉跄几步。


    猝不及防之下,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一把撑住了栏杆。


    一切发生得太快,宿音来不及闪避,就这么被困在了青年怀里。


    二人之间的距离在眨眼之间缩短了无数倍,两具身体间隔不过十几公分。


    近到宿音听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比鼓点还清晰。


    她缓缓仰起头,从下巴一路往上,望进青年的双眼。


    那双凤眸黑亮幽深,又异常灼热,像是映着深海里晃动的悬月,又像是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苗。


    宿音再要细看,这些隐秘的底色却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见底的澄明。


    她眼皮微折,目光落在青年困住她的双臂上:“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清冷的语气使得谢嘉玉从自己精心策划的初遇中回过神。


    他眨眨眼,红着脸,像个莽撞的年轻人闯了祸之后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很诚恳,挪开手的动作却慢吞吞。


    这句话莫名耳熟,宿音想起来夏青禾不久前也说过这句话。


    想起夏青禾,就不免想到了陆序。


    他们现在,应该正躺在同一张床上吧?


    “没关系。”


    话音落下,宿音便抬脚往外走去。


    然而,刚迈出半步,青年就走到了前面,拿着那半份小蛋糕,扭扭捏捏地开口:“你是画出那个《静水》的宿音对不对?”


    宿音身形一顿,侧头看去。


    《静水》是她的成名作,在国际油画大赛中获得过金奖,也是她最后一幅在大众面前展出的作品。


    终于接收到宿音的正眼,谢嘉玉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表演得更加卖力:“我是你的粉丝,我真的太喜欢你那幅画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青年的眸光亮得惊人,透露出青涩的真诚与直率。


    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真心。


    前提是他从裤兜里掏出油性笔的动作不要太熟练。


    很显然,这不是一场意外的邂逅。


    宿音没有接过笔,而是问道:“你喜欢那幅画的什么呢?”


    “喜欢它的作者”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残存的理智阻止了谢嘉玉这么做。


    他没有切实看过这幅画,也对这类事物不感兴趣、不甚了解,但回想了一下在某个艺术交流论坛上看到的相关评价,他神情自若,信手拈来。


    “这幅画色彩丰富,层层递进,景物生动逼真,有非常强的质感和空间感,兼具宁静与神秘。”


    青年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正确,但也正是因为过度正确,就像套好的公式一样,生出几分虚假。


    宿音弯了弯眸,幅度很浅,笑意不达眼底。


    却犹如新雪初霁,融融春光乍泄。


    谢嘉玉浑身触电般一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落在耳边犹如惊雷。


    他自诩见过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却不想再美也敌不过眼前浅淡的笑颜。


    大脑空茫茫,谢嘉玉僵硬得像块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宿音的视线轻飘飘从他身上掠过,没有再说一句话,便抬脚走了出去。


    掀开门帘,里面的氛围依旧热烈,喧闹声不绝于耳,舞会已渐渐趋近尾声。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音音。”


    循声望去,陆序急匆匆走过来,夏青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动间的姿势却不太自然。


    宿音眸光流转。


    想来是她刚才在阳台上耽误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生生错过了一场好戏。


    二人走到跟前,身上的异常便几乎无法掩饰。


    陆序的衬衫领口皱巴巴的,顶上的第一颗扣子还扣错了。


    夏青禾头发披散,来时穿的那一身淡青色礼服不见了踪影,换成了时兴的百褶裙。


    对这样的场景,宿音早有预料。


    更甚至,不乏推波助澜——是她主动提出带夏青禾一起赴宴。


    在原著小说里,夏青禾和陆序是绝对的主角,这场盛大的宴会当然不可能没有他们的身影。


    也正是这场宴会上的意外,让小女生和总裁彻底走进了彼此生活。


    无论怎样,夏青禾都会想办法出现在宴会上。那为什么不能由她主导这件事的发生呢?


    这样想着,宿音就这样做了。


    比起无法预测的剧情,她更喜欢掌握主动权。


    就像现在。


    宿音伸出手,食指尖落在陆序的胸骨柄中央,指着那枚错位的纽扣:“错了。”


    陆序刚做了错事,乍然听到这两个字,免不了心头重重一跳,只能哑着嗓子故作不解:“什么?”


    “扣子系错了。”宿音点了点指的位置。


    微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衬衫直抵心口,陆序心底渐生凉意。


    低头一看,他才发现是自己没扣好扣子。


    只有脱了衣服重新穿,才会需要重新系扣子。那在舞会上到底做了什么才会需要脱衣服呢?


    陆序并不觉得轻而易举就能糊弄过去,尤其他的妻子并不蠢。


    但这种时候,他更希望她没那么聪明。


    电光火石之间,陆序呼吸都凝滞了。


    眼角余光扫过舞池里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他一边纠正纽扣的位置,一边露出从容不迫的神情。


    “刚才在舞池里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有点疼,就在休息室里脱衣服看了看,幸好没什么事。”


    你绞尽脑汁找借口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宿音眸光幽幽,收回手,看向了一旁显得惴惴不安的夏青禾。


    甫一触及到她的视线,夏青禾就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浑身颤了颤。


    陆序蹙眉,眼神里透出烦躁。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经不住事。


    这样的神态,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以免少女后续露出更多破绽,陆序定了定神,先一步解释:“她身上不小心洒了酒,原先那套衣服不能穿了。”


    宿音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柔和地看着夏青禾:“今天玩得开心吗?”


    目光下意识躲闪一瞬,夏青禾抿了抿柔嫩的唇瓣:“开心。”


    “那就好。”宿音柔美的面容沉静依旧,不起半点波澜。


    见状,陆序眉头微松:“舞会都要结束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没等宿音回话,身后阳台的门帘却忽而“唰”地一声被扯开了。


    一道温凉的嗓音冒出来:“姐姐,你现在就要回去了?”


    由于视角不同,陆序最先看到了阳台门口斜倚着的青年。


    他很年轻,姿势随意倜傥,手上端着一盘没动过的小蛋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宿音,凤眸里像是带着钩子。


    陆序对这个青年并不陌生,他曾和对方在一些商业会所见过几次,并且最近他正在和对方公司的代表洽谈一个极为重要的合作项目。


    让他意外的是,他印象中的青年和现在判若两人。


    如果说以前他见到的谢嘉玉是一个游走于名利场、城府极深的人物,那么现在的谢嘉玉则更像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大学生。


    更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为什么会用这么熟稔的语气称呼他的妻子?


    宿音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略感惊讶。


    她回头,与青年的眼神在当下诡异的空气中交汇。


    那双亮晶晶的澄明眼眸里似乎含着别样的意味。


    只是没等宿音多看,一抹身影便挡到她跟前,隔断了一切。


    陆序看着谢嘉玉,眼底隐含警惕。


    “谢总,好久不见。”


    同样都是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性根。尤其是那些习惯了攫取的上位者,他们绝不会看着自己属意的珍宝放在别人的匣子里。


    谢嘉玉露出迷茫之色:“你是?”


    “……”


    陆序喉头一哽,扯了扯嘴角,提醒道,“谢总,我们在酒会上见过。”


    谢嘉玉轻呵了一声:“我没见过你,别在这里乱攀关系。”


    言谈之间,俨然将陆序当成了那种随意攀扯、趋炎附势的小人。


    青年的语气太理所当然,陆序一时间都拿不准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对方的确不好得罪,脸上肤浅的笑容隐没下去,陆序冷静地回击:“那打扰了,你可能不是我认识的那位谢总,回见。”


    说完,他转头就牵起了宿音的手:“音音,我们回家。”


    “等等!”就在这时,青年忽然叫停。


    陆序脚下一顿,没等回身,一股大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中施压,分开了他和宿音交握的双手。


    谢嘉玉站在二人中间,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吧?”


    “……”


    陆序喉头又是一哽。


    顿了会儿,他才沉着脸开口,“谢总,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音音是我的妻子。”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谢嘉玉食指点了点脑袋,恍然般道,“你是风尚集团的陆总是吧?”


    没等回应,他话锋又是一转,“你不是从来不带老婆出门,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单身吗?”


    其中的讥嘲之意实在明显,陆序下意识看向了宿音。


    她站在一旁,似乎对这场纷争视而不见。


    但陆序分明看到她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透出撕扯的破碎感。


    心里一刺,他生出几分隐秘的不安,压低了眉眼将发泄口对准了谢嘉玉:“这时我的家事,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谢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话落,他再次牵起了宿音的手,迈步往外走。


    手心却渗出了冷汗,心里更是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宿音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挣开他的手。


    他们一走,夏青禾也姿势别扭地跟了上去。


    谢嘉玉微眯着眼,目送几人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粘在了那道蓝白相间的身影上。


    直到那人渐行渐远走出门口,他才收回视线,转身重新回到阳台,打了个电话:“你说的笨蛋美人、男大学生、忠心粉丝,我都试过,没一个凑效。齐盛,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格外轻柔,也格外阴森。


    谢嘉玉从没有追求过别人,追求他的倒是很多,只是他觉得这些没意思,有这闲工夫不如把时间花在工作上,统统拒绝了。


    以至于轮到他追求别人了,竟然连个可以参考的范本都没有。


    那头的齐盛浑身一激灵,直喊冤:“这怎么能怪我?是你问我怎么创造一个出其不意的初遇,我现场上网给你搜的,还翻了好几本言情小说呢!”


    “这些人设是现在最流行的,你按照流程走准没错。要是出错了,那、那肯定是你没理解到精髓!哎呀,我这边信号不好,先不跟你说了,表哥。”


    话音落下,对面倏地挂断了电话,活像火烧了屁股一样。


    现在5G都要普及了,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怎么可能信号不好?


    谢嘉玉没去找齐盛算账,而是关掉手机揣进兜里,望着远山淡影,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宿音被他困在怀里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离一个女人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没有一个毛孔的细腻肌肤,看到她隐藏在浓密乌发间小巧圆润的耳垂,看到她没有血色却形状姣好的唇瓣,看到她黑珍珠一样闪亮又神秘的眼眸……


    晚风轻拂而过,鼻翼间似乎还能嗅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茉莉花香,谢嘉玉全身血液上涌,久违地升起一股沸腾的斗志。


    他得承认,他低劣、卑贱、下作,一见钟情的人是商场上合作伙伴的妻子,还死不悔改。


    *


    出了别墅大门,坐上回程的车,陆序暗暗吐出一口浊气。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到现在都没有理清楚。


    但想到谢嘉玉挑拨离间的话,他仍不忘向宿音解释。


    “音音,以前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陪我出席各种活动,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绝对不是故意想要隐瞒婚史,或者故意不想让你出门。你能理解我吗?”


    这话说得很巧妙,听前半段,就好像是他求着宿音出门,宿音却不愿意出门一样。


    话音落下,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应,陆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排看了两眼。


    宿音靠在座椅上,眼帘微阖,像是闭目养神。


    在她身边,夏青禾倚靠着车窗,早已深深陷入了沉睡,眉眼间流露几分疲惫不堪。


    车外的景色快速倒退,明灭的光影透过半开的车窗照射进车厢,留下晦暗莫测的阴影。


    “音音?”轻轻喊了两声仍然没得到回应,陆序喉结滚了滚,关上了后排的车窗。


    他没有看到,黑暗中,宿音眼睫颤了颤。


    没有戏剧起伏的故事无法被观众欣赏,就像她只有在观察到那些隐秘的不安、惶惑、羞愧时,才能激发创作的灵感。


    第56章 小三上位文10


    去过齐家的宴会之后, 夏青禾和陆序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看,陆序对待她的态度依旧不够热络,但比起先前的横眉冷眼缓和了不少。


    这种变化静默无声。就像猎物天然的伪装, 唯有优秀的猎手依靠超常的机敏才能窥得一二。


    宿音的生活没有丝毫变化。她一如既往地喝玫瑰花茶, 吃清淡食物,画湖边风景。


    比起女主人,她更像一个冷静客观的路人, 庄园内涌动的暗潮从不曾占据她的心神……


    直到这天, 暗潮翻滚到明面上。


    夏青禾提出想进陆家的公司实习。


    “我选的工商管理专业, 如果能进公司当实习生, 早点熟悉这些,应该对以后的学业有帮助。”


    她声音轻细,交叠的双手紧握, 眼睛向下瞟, 似乎很紧张。


    陆序坐在她对面, 抬起头,沉吟一瞬:“难得你有这个想法, 陆氏也刚好有这个平台……”


    话没说完,他顿了顿, 视线递转到宿音身上, 像是不能独自作出决定,征求意见的意味很明显。


    宿音停下翻看手上书本的动作, 回望过去。


    她的眸光静谧, 在不经意间透出冷意。


    仿佛一滴沁凉的秋水突兀落到陆序的天灵盖上, 激得他浑身一颤, 发热的头脑陡然冷却下来。


    好在只是一瞬间,宿音就收回视线, 看向了夏青禾,语调柔和:“想去就去吧。”


    这个回答不出陆序所料。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眼角余光瞥了眼夏青禾。


    对方也正看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一切尽在不言中。


    热茶漫上来的氤氲雾气在陆序的金丝眼镜上蒙了一层灰白色。


    他轻描淡写地收回视线,放下茶杯,转头朝宿音说起了另一件事:“今天早上赵医生跟我提了辞职,我已经让人在找新的家庭医生了,最快今天下午就能到岗。”


    想起那个总会突然红了脸的年轻医生,宿音抬起眼:“辞职?”


    雾气渐渐褪去,陆序掩盖在镜片下的漆黑双眸重新显露出来。


    他面不改色:“他家里一直催着结婚,就辞职回去相亲了。”


    宿音眼睫颤颤,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陆序越发觉得辞退那名姓赵的医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


    尤其对方恳求留下来的理由,不是什么薪水足够高,而是“为太太服务了这么多年,我是最清楚她身体状况的人。”


    一个家庭医生,难道还会比他这个丈夫更了解自己的妻子吗?


    陆序眸色阴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也就没有看到,夏青禾的目光已然从他身上转移,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宿音的身上。


    夏青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今天这出本来就是她和陆序商量好的。准确来说,是陆序命令她必须这么做。


    上次过后,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突破。这个男人表面上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正经模样,背地里会的花活却不少,并且越来越狂放。


    夏青禾也曾自得于自己的魅力。


    你当初不是看不起我吗?现在还照样被我一招手就勾上了床?


    每当想到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是宿音的丈夫,她便更加兴奋,几乎不能自抑。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打消,从见到那个飘渺清冷仿若神妃仙子一样的女人第一眼起,自心底里根深蒂固的自卑。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偶尔意乱情迷,陆序也会温柔的呢喃,只不过喊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音音”。


    事情一结束,衬衫西服加身,领带一打,他又变回了那个斯文总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夏青禾自认并不高尚,在来A市之前就计划好了要不择手段往上爬,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她打定了主意,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出发,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动摇。


    但她的自尊心还是遭到了刺痛。


    男人总是衣冠楚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冷漠地扫视着她不着寸缕的身体,再施施然走开。


    ——他根本没把她当一个人,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泄|欲的工具。


    这个认知在陆序勒令她进入陆氏公司实习时越发清晰。


    “在家里总会不太方便。”


    夏青禾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脏病的限制让宿音不得不遵从健康的作息,她的每一天都像是把前一天复制粘贴了过来,异常规律。只要掌握了这样的规律,再小心谨慎一点,基本上杜绝了被发现的风险。他们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但庄园里还有佣人。


    “还是说,你更喜欢在这里追求刺激?”


    听到陆序毫不避讳的话,一时呆滞没来得及回答的夏青禾迅速回神,硬憋出羞怯的红脸蛋:“怎、怎么会呢?”


    她只是没想到,陆序会让她进公司。


    一开始夏青禾来到陆家,只是单纯地希望能攀附上陆家的掌权人,迈入上流阶级的门槛,从此吃喝不愁,带着家里的人一起进城,让弟弟将来能出人头地。


    但她从陆序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真情实感,她知道,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


    她装作一往情深的怀春少女,无私奉献了一具让陆序能够肆意玩弄的身体,而他也当真把她当成了一个物件,需要时随意取用,不需要的时候弃如敝履,更遑论支付对等的报酬。


    从一开始,两个人之间就是不对等的。


    因而在听到陆序要求她进公司时,夏青禾既惊讶又激动。


    陆家的公司对她而言是一块很好的跳板,如果她能抓住这次机会的话,未来不可限量。


    将夏青禾安插进公司,是瞒不过宿音的。与其这样,不如在她面前过一道明路。但假如由陆序提起这件事,多半会显得莫名其妙,说不定还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这也是为什么最终是夏青禾主动开的口。


    现在目的达成,本应该高兴。夏青禾却总觉得心头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的。


    在和陆序商量好之后,她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她以为,看到被蒙在鼓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宿音,她会发自内心的扬眉吐气:看啊,你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你的丈夫不还是在和我暗度陈仓吗?


    但真听到女人用清冷柔和的嗓音时,那些假设全都不成立了。她一点也不兴奋,甚至……有些心虚和羞愧。


    “你怎么了?”


    夏青禾思绪纷杂,直到宿音发声,才惊觉自己刚才入了迷,目光太过放肆。


    看着那张雪白素净仍不失姝色的面孔,她匆匆低下眼:“没有、没什么。”


    宿音看着她,神色不明,唇角似有若无地牵了牵。


    弧度清浅,正好撞进看过来的陆序眼中。


    他心跳蓦然加速,全身热血都向脑部涌去。


    隔了好一会儿冷静下来,却突然发现,那一抹惊艳的浅笑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那个暂时借住在他们家的大学生。


    全身的热血冷却,陆序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再次用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夏青禾时,他的眼神带上了冰棱般的冷意。


    *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第二天夏青禾就去了公司,职位是实习助理,工位就在陆序一眼能看到的位置。


    突然天降了一个看起来还没毕业的小女生到总裁办,还是陆总亲自带来的,公司的人都难免对夏青禾多看两眼。


    外界不知道,但他们公司的人却知道得很清楚,陆总早就结婚了。


    每逢结婚纪念日这天,公司就会免费发放喜糖。老员工对这个传统习以为常,新员工打听几下也一清二楚。


    正因为有这样的传统,几乎每个人都对陆总和夫人伉俪情深的说法深信不疑。


    虽然陆总出席任何活动都从来不会带上女伴,更没有人亲眼见过那位传闻中的陆太太……


    但这也情有可原,毕竟听说夫人的身体不好,严重到不能外出。


    这也更让他们赞叹:“陆总对太太真是一往情深啊!就算对方身患重病,也不离不弃。”


    在顶头上司如此有情有义的公司工作,难免会让人觉得心里很踏实。


    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陆总今天竟然带了一个小姑娘来公司。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这是那种什么狗血八点档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出轨还把小三光明正大地安插到公司。


    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不相信陆总会出轨,只是对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有些好奇而已。


    夏青禾今早离开庄园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这种感受在进入公司之后变得愈发明显。


    来来往往的都市白领身穿职业装,妆容精致,每一个都无比光鲜。这是夏青禾在镇子里从没遇到过的风景。


    她心里无法自控地升起自卑和忐忑。


    可能只是不习惯,等习惯就好了。她吐出一口气安慰自己。


    *


    齐家宴会上重新遇到的那位初中同学郑依然,在隔了一周之后,当真给宿音发来了同学聚会的邀请。


    “一定要去吗?你一个人去,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陆序拧着眉说道。


    他和宿音一起长大,在同一所中学就读,郑依然是他们共同的初中同学。


    宿音收到了邀请,但他没有。


    宿音放下邀请函,从善如流地建议:“我可以带上家庭医生。”


    新来的家庭医生是年过四十的女性。


    陆序还是不放心:“她才来没多久,磨合期都还没过,对你的身体不了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这几天要忙着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吗?”宿音看向他。


    忆及那群纠缠不放、总是旁敲侧击向他打听宿音,得不到消息就另辟蹊径的初中同学。


    陆序觉得,这场同学聚会,非去不可。


    他没有忘记,那些人里,不乏一些当年和他一起追求宿音的有力竞争者。


    想到这里,他嗓音低沉,如同奏响的大提琴:“不去了,陪你更重要。”


    宿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沉静的眸子里波光微漾。


    第57章 小三上位文11


    三天后, 欣凯酒店。


    同学聚会邀请函上写明的时间和地点。


    闭合的504号包厢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群人十分默契地齐齐望向了门口,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


    就好像他们翘首以盼, 等了好久的人终于到来。


    然而, 在认出门口的人时,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陆,陆序?”


    被喊出名字的陆序在包厢里面逡巡一圈。


    像一只草原上的猛虎在领地上打量寻觅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其他动物。


    入目的场景和想象中别无二致, 这群初中同学和当初来参加他和音音的婚礼时没有多大变化……


    突然, 他的视线落到了坐在中央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狭长的双眼忍不住微微眯起。


    陆序不说话, 气氛便有些尴尬。


    几秒过后,包厢里一个脸庞发腮的男人站起来,率先朝陆序招呼道:“好久不见啊, 老同学!”


    他说着, 转头朝这场同学聚会的发起人郑依然递了个眼神:“郑依然, 你说你把陆总都请过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郑依然横了对方一眼, 在心头暗骂一声,当初一起商量好的不邀请陆序, 现在这人不请自来了, 又把锅甩到她头上。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她就像是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邀请过陆序一样, 跟着站起来打圆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来来来, 快进来坐。”


    陆序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和宿音一起来的吧?


    想到这里,郑依然忍不住往陆序身后看去。


    早说了当时就该给陆序也送张邀请函, 不然现在不可能这么尴尬。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


    自从当年陆序抱得美人归之后,就像是防着什么一样开启了金屋藏娇模式,不让任何人靠近宿音。


    与之相对的是,婚后不久,宿音就跟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这种情况,让所有人都一度怀疑宿音遭遇了什么不测,甚至还有人报过警。


    当然,最终的调查结果显示是他们多虑了。陆序也对外告知,宿音不能出门是由于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却说服不了众人。


    从此之后,他们一群人就和陆序这个老同学产生了隔阂。


    但真到了现在面对面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毕竟,陆家在A市的权势不容小觑,陆序跟他们这些人也不属于同一个阶层。


    成年人的世界,考虑更多的是利益,而不是一时的热血。


    随着郑依然出声,其他人也跟着收敛了过于明显的失望之色,纷纷附和起来。眼神却还是望眼欲穿。


    然而,陆序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宽阔的肩膀将斜开半扇的门缝挡得严严实实。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初中同学的聚会,谢总怎么会在这里?”


    乍然听到这不正常的语气,众人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正对门口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姿态闲适的年轻男人。


    眼下的那一小点红痣宛如朱砂,衬得本就秀美如玉的面容熠熠生辉,在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包厢里面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正是谢嘉玉。


    在听到陆序的问话之后,他似乎勾唇笑了笑,眼神格外平静。


    被冒犯的不悦瞬间涌上陆序的心头,他甚至有种自己根本没被对方放在眼里的错觉。


    谢嘉玉没说话,那个脸庞发腮的男人就先一步语调圆滑道:“谢总也是我们明光中学的校友,就比我们小几届,算是我们的学弟。这不正好遇到,缘分来了哪还能推出去?”


    闻言,陆序眸色加深。


    很显然,谢嘉玉跟他一样,都是不请自来的。


    至于什么正好遇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齐家的那场宴会已经过去了足够久,但那天发生的事情仍然令陆序记忆犹新。


    尤其是,谢嘉玉从阳台走出来,旁若无人地跟宿音说话那一幕。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们先前是否一起站在阳台上?是否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只是单纯的聊天吗?


    为什么谢嘉玉要那样亲昵地称呼他的妻子?为什么宿音不对这样的称呼作出反驳?


    将心比心,陆序觉得,任何一个人,在获得了神明的垂怜之后,都会像他一样惴惴不安。


    一旦拥有过再失去,那将是千百倍的痛苦交叠。


    可他的神明又是如此博爱,每一个对她倾心以待的人都能在她的心底留痕。


    换句话说,她对待他和对待那些人没有丝毫分别。


    就好像普度众生的神祇。当信徒诚心祷告时,她从不吝啬向其投来一瞥,但也仅仅是一瞥。


    可就是这一瞥,却教人如痴如狂,长醉梦中不愿醒。


    陆序的表情不对劲得太明显,在场的人都看出了几分端倪,视线在他和谢嘉玉身上来回打转。


    包厢内没人再开口,门口站着的陆序和稳稳当当坐着的谢嘉玉隔着偌大的房间形成对峙之势。


    一时间,空气安静得可怕。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紧,陆序高大的身形也跟着动了动。


    就在这时,一道清泠泠的女声在他背后响起:“怎么不进去?”


    陆序身形一滞,放开门把手,转头看向身后被他挡住的宿音,喉咙上下滚动,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几个呼吸过后,他神色恢复如常:“没事,就是看到了公司最近的合作商,没想到他也在里面。”


    说完,他就去牵宿音的手,“我们进去吧。”


    却不妨,宿音正好抬起那只手去推门,他只牵到了空气。


    随着实木复合门被彻底推开,门口的场景也随之映入一直注意着门边的众人眼帘。


    在看到那个亭亭而立、隐约透出几分熟悉的美人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短暂的屏息过后,此起彼伏的惊喜声响起。


    “宿音同学?!”


    “你快掐我一下。嘶!好痛,不是做梦,是真的!”


    “呜呜呜呜终于见到真人了,提心吊胆了半天,还以为郑依然是在骗我们呢。”


    “等等,哥们,你流鼻血了。我趣!你怎么还晕血啊?”


    包厢里一阵兵荒马乱,直到谢嘉玉也站起来:“学姐,过来坐。”


    他的声音在此时闹哄哄的包厢里不算很高,却有种金玉相撞的明朗,一下子就破开了其他的杂音,清晰地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谢嘉玉。


    便见他正指着自己身旁的那个位置,漆黑的双眸泛着亮光,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像是一匹狼锁定了心仪的猎物。


    产生这个联想的郑依然心头猛然一跳,很快就甩了甩脑袋,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扔了出去。


    她扫视了一圈这张大圆桌,座位是酒店按标准安排的,一般会比他们的人数多出一两个。


    而现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有谢嘉玉身边剩下了一个空位。


    郑依然踌躇了一下。


    按照她的预想,宿音应该坐在她的身边,毕竟她是聚会的发起人,合情合理,想必所有人都不会有意见。


    但是现在谢嘉玉开了口……


    如果说要把人群划分为三六九等的话,在场的众人里,谢嘉玉无疑是第一等,就连陆家也比不上。


    这也意味着,没人想得罪他,也没人敢得罪他。


    这也是为什么谢嘉玉进来横插一脚,众人却还是把他奉上了主位的原因。


    “对啊,就这里还有位置。宿音同学,你们俩就坐这边吧。”


    就在郑依然犹豫的时候,谢嘉玉周围的几人却是先一步开口道。


    他们从座位上离开,热切地迎向门口。跟之前陆序推门时无动于衷的表现判若两人。


    陆序皱了皱眉。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他一清二楚。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宿音出现的地方,总是少不了一堆狂蜂浪蝶。


    这些愣头青仿佛只要离她近一些,就能升天似的。


    曾经陆序也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耍这些小手段了。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揽住宿音的腰,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宣示自己的主权。


    “我们过去吧。”陆序拥着宿音,柔声说道。


    双眼却在不经意间望向了不远处的谢嘉玉。


    四目相对,双方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宿音却似乎对这隐晦的交锋毫无所觉。


    又或许是觉察到了,并不在意。


    她轻扫一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随即抬眼,朝包厢里的众人点头示意,走向空置的座位。


    期间,那个发腮的圆滑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搬来了一张凳子。


    这下子,谢嘉玉左侧就有了两个连续的空位。


    落座时,宿音选择了离谢嘉玉稍远的位置。


    倏忽,从进门起就一直低沉的陆序周身气息缓和,自然而然地在中间坐下。


    与之相对的是,谢嘉玉脸上的神情疏淡了几分。


    多年不见的同学再次重逢,自然有说不清的话。


    只不过话题多是围绕着宿音打转。


    宿音并不吝啬与人交流,只要有人同她说话,她就会应上一句。


    只是她习惯了话语里不参杂任何多余的情绪,语气清冷得与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周围没有任何人指摘这一点。他们急迫地想要了解她的近况,巴不得她能多说点。


    在得知宿音的心脏病已成顽疾,一直以来都无法根治时,桌上的众人或多或少安静了几分。


    “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怎么会治不好一个小小的心脏病?”


    有人呢喃出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宿音面上没有丝毫波澜,比雪更白的面容静美如秋叶。


    却更让人感到心痛、惋惜。


    “那,有没有可能是医生诊断错了?说不定可以治的呢?”


    又有人试探性说道。


    陆序眉心微跳。


    还没等他出声。


    下一秒,右侧忽然伸出一双筷子,夹着一朵西兰花精准无误地送到了宿音碗里。


    谢嘉玉标志性的声音紧随其后。


    “按照目前医学的发展速度而言,未来某天造出人工心脏也不是什么难事,学姐不用太担心。”


    第58章 小三上位文12


    谢嘉玉的语气轻描淡写, 就像是在闲聊,却比任何振聋发聩的话语都更能安抚人心。


    至少饭桌上有不少人都收敛了略显沉重的心情,暖声附和起来。


    “谢总说得没错!这才哪儿到哪儿, 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都别想那么多。”


    “要是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宿音同学你尽管说。千万别客气啊。”


    “对对对,大家都是同学、朋友,就该互帮互助。”


    嘈杂声中, 陆序正看着宿音碗里那块西兰花, 眉头微拧, 头一次觉得这种深绿色的食物如此刺眼。


    凝视了两秒, 他那副金丝眼镜下的双眸掠过暗沉之色。


    “这菜看起来没熟。”


    不由分说,他径直将盛着西兰花的碗扔到一边,重新拆了个空碗。


    陆序做这些的时候, 宿音只是敛下双目, 安静地看着。


    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包厢内水晶吊灯的照射下, 为雪白的面孔覆上一层阴影。


    黑与白交织,构建出惊心动魄的秾丽, 如同一尊清冷的神佛。


    一旁的谢嘉玉没有参与进其他人后续的讨论,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宿音所在的方向, 观察到这一幕后, 他双眼一闪。


    于是,等陆序刚把拆好的碗重新摆放在宿音目前时, 那双熟悉的筷子又伸过来了。


    这次上面夹的是一只虾。


    陆序猛地回头看去, 眼神犹如寒冰。


    谢嘉玉目光落在宿音身上, 嗓音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磁性:“学姐, 这个虾一定熟了。”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仿佛溢满星光,说不出的柔情蜜意, 就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没错,就是注视着心上人。


    当着自己这个丈夫的面。


    陆序眉心重重一跳,比怒意更甚的是不知名的烦躁。


    就像是一个追求极致完美的艺术家收藏的世界上独一无二、仅有一件的宝贵藏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沾染了瑕疵。


    陆序的公司最近和谢家有一项很重要的合作,假如这项合作能够圆满达成,陆氏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因此平心而论,他不想也不该和谢嘉玉起正面冲突。


    但刚才,他已经忍让过一回了。


    陆序抬手挡住谢嘉玉伸过来的手,毫不客气道:“谢总,你过界了。”


    谢嘉玉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真诚的疑惑:“我只是想给学姐夹点菜而已,怎么了吗?”


    陆序的年纪要比谢嘉玉大上几岁,但他知道对面这个人在商场是怎样的雷厉风行、狡诈如狐,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年少老成的男人。


    但不管是现在还是上次在齐家的宴会上,谢嘉玉的一言一行无不在显示他是多么年轻、鲜活。


    与之比起来,他缺失了这些活力,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社会打磨得光滑无比。


    陆序眯起眼,话里带出几分警告:“……音音的身体不好,任何入口的东西都需要谨慎,尤其是要注意卫生。”


    谢嘉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拿在手上的竹筷,随即抬起头微微一笑:“我用的是公筷,陆总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


    然而,他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陆序甚至还能看到掩藏在底下的冷淡,还有……挑衅。


    陆序的脸色完全沉下来:“公筷也不行。更何况,她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照顾她,就不劳你费心了,谢总。”


    最后两个字犹如重鼓,暗含讥讽。


    说话时,陆序手上也在用力,想要将谢嘉玉推回去。


    这本来是很好发力的角度,但不管他怎么使劲,对方都纹丝不动。


    他习惯了身居上位,每天待在办公室处理繁忙的公司事务,忽略了锻炼,现在能维持还算良好的身材完全得益于年轻时的东奔西跑。


    谢嘉玉则不同。他非常注重锻炼,就算是接手了家族事务也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过。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脱了衣服全是腱子肉。


    因此,陆序的力度对他来说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他顶着压力一寸一寸在往宿音那边移,面上却还能保持风轻云淡的笑容:“陆总,要是你真的能够照顾好学姐,就不会让她这么多年一直承受着疾病的困扰。现在的情况是,你照顾不好她,还不允许别人照顾她。难道不是太自私太霸道了吗?”


    两人仿佛带刺的交谈没有刻意遮掩,在场众人也不是瞎子,都看到了这一幕。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说话声渐渐消失。几乎所有人都屏息看向了“战场”。


    只有一个人例外——


    宿音的动作严格遵循了世家礼仪,咀嚼食物的速度很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双颊微鼓,平白无故多了几分肉感,为原本清冷的底色增添了可爱。


    原本目光聚焦在一旁的众人目光都不由得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呜呜呜好漂亮好可爱,他们也好想成为她手边的那两盘菜!


    性格使然,宿音不太爱说话。但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又或者说,她从始至终都是焦点。


    陆序没有回答谢嘉玉的话,对这种诡辩嗤之以鼻。


    然而,谢嘉玉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他回答。又或者说,刚才那段话根本不是说给陆序听的。


    视线轻移,谢嘉玉锁定目标的双眼隐有流光转动:“学姐,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顿时,陆序也看向了宿音,连带着手上一松。


    谢嘉玉手臂顺势往前伸展,竹筷上的虾也安全着陆,到了目的地。


    碗里莫名多出一只虾,宿音抬起头,看向问话的始作俑者。


    谢嘉玉脸上带着打了胜仗般的得意,还有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忐忑。


    前者倒是可以理解,后者……就好像她接下来的回答对他至关重要。


    正常来说,喜怒形于色的人,总是比那些深深掩盖自己思绪的人看起来更单纯,更容易获得他人的好感。


    尤其是,对方说的每句话出发点都是在为你考虑。


    宿音秋水一样的眼眸好似透亮的黑珍珠,倒影出青年如玉的面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包厢里的灯光太耀眼,陆序恍然间有种自己被这二人排除在外的错觉。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他解释道:“音音,我没有那个意思。”


    这句话陆序最近说过太多次,越到后面听起来就越像狡辩。


    宿音的目光回到他身上:“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对你的健康负责。”陆序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嗓音无端显得干涩,“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无可厚非,但我不一样……”


    是不一样。用隐秘的方式隔断、控制,还要将自己塑造得无比深情。


    谢嘉玉到达这间包厢的时间很早,在刻意引导下,从这群人的口中得知了许多旧事。


    这些旧事和他调查到的那些信息相互印证,足以证明陆序绝非良配。


    他不相信宿音身处其中,却一无所觉。


    只不过下一秒,谢嘉玉的笃定便破碎得一干二净。


    他的视线中,宿音没有血色的嘴角竟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宛如幽昙初绽,引人迷醉。


    ……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谢嘉玉漆黑凤眸如深潭般幽寂,捏着酒杯的手无意识收紧,宿音刚才的回答反复在他脑中回荡,让他没有了再说话的欲望。


    殊不知,陆序也不遑多让。宿音轻易便相信了他,无疑让他松了口气,但莫名的危机感接踵而至。


    他不知道这种危机感从何而来,却总是不安。就像一件本以为几经波折才能完成的困难事件,却一下子解决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后面是不是还会有突如其来的灾难。


    其他人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两尊大佛的低气压下仿佛多说一句都是罪过。


    一顿饭在食不知味中结束。


    原本郑依然的安排是在吃过饭之后一起去KTV唱歌,但宿音显然不能参加这个活动。剩下的人也没有了兴致,却又舍不得就这么分别,当场商量起了别的娱乐活动。


    一群人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最后想让宿音最后拿主意时,却发现包厢里没人。


    “诶,音音去哪儿了?”郑依然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


    陆序正要回答,一道声音比他更快:“洗手间。”


    循声望去,是一个女同学。


    陆序认出来,刚才就是她和宿音一起出去的。正因此,他没有跟着。


    但为什么现在她先回来了?


    仿佛跟他有一样的疑问,那边郑依然在得知此事后,问了出来。


    “这……”女同学看了不远处的陆序一眼欲言又止,支吾一下才道,“音音路上遇到熟人,我看他们话要说,怕待在那里不太好,就先回来了。”


    陆序没有错过对方的异样,不禁心生疑窦。


    宿音已经很久没有跟外界联系过了,她在这座城市仅有的熟人只有宿父宿母。


    但假如遇到的是他们,这位女同学不可能用简单的熟人二字指代。


    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陆序很快便发现,除了宿音之外,还少了一个人。


    ——谢嘉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眉目一紧,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陆序,你又去哪儿啊?”


    没有管身后的问询,陆序出了门,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两道身影。


    他们似乎在聊些什么,但走廊的尽头距离包厢门口有一段距离,陆序完全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


    唯一确定的是,两个人离得很近。


    陆序没有停歇,快步朝那边走去,一贯平稳的步伐变得凌乱,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忽而,就在即将走近二人时。


    他脚下一滞,瞳孔骤然放大,僵在了原地。


    第59章 小三上位文13


    “就算是这样, 学姐也还是要留在他身边?”


    走廊上,谢嘉玉声音压抑,带着几分喑哑。


    与他面对面的宿音唇瓣张合, 吐露出疏离的字眼:“抱歉, 这是我的私事。”


    谢嘉玉从这不算回答的回答中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即便得知了被隐瞒的事实,宿音也依然固执地囿于婚姻的囚笼。


    他深深皱起眉, 十分不解:“为什么?”


    就在刚才, 他把暗中搜集到的信息和相关证据都递到了宿音跟前, 本以为胜券在握, 事情会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结果却大相庭径。


    “……”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谢嘉玉听到宿音轻淡的嗓音。


    “因为我爱他。”


    这五个字轻若鸿毛, 又好像重逾千斤。


    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 砸得谢嘉玉头破血流,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或许是宿音的表象太具有迷惑性,无论是谁看到她, 生出的第一个想法都必定是,她适合坐在高高的神坛上, 俯视众生。


    神爱世人, 却绝不会为某个特定的人驻足。


    这样的刻板印象,谢嘉玉也不能免俗。


    他费了好大劲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过分扭曲, 才抬起头看去。


    宿音微蹙着眉尖,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笼着一层缥缈幽淡的轻烟。


    原有的清冷感淡去, 显出如娇花照水般的忧郁, 直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碎掉。


    心脏莫名抽动两下,谢嘉玉手指下意识动了动, 产生了某种错觉。


    ——如果不像捧起一抔雪那样捧起对面的女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融。


    “他并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谢嘉玉在巨大的冲击下渐渐冷静,陈述事实。


    宿音垂下眼,遮住眸中神色。


    “我知道。”


    谢嘉玉只能看到她清冷消瘦的面颊,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是的,她知道,但义无反顾。


    毕竟爱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仿佛潮水一样铺天盖地袭来的欢喜。


    在这之前,他以为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者的自我粉饰,这种肤浅的感情会随着时间很快消逝。


    他的父母不就是这样吗?在酒会上偶然相遇,光速坠入爱河。


    所有童话的结局都必定是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但没有人知道,故事永远都在未完待续,生活总会落得一地鸡毛。


    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二人在生下孩子的第三年就相看两厌,一拍即散。


    后来他也见到过许多恩爱夫妻,但不过都是在强撑着体面,一旦有更好的选择出现,便迫不及待地放弃合作多年的生活合伙人。


    他以为天底下的夫妻都是这样,过了如胶似漆的年纪就会不安于现状。


    但眼前却出现了例外。


    谢嘉玉双手用力握紧,手背青筋毕露,心底头一次浮现出极深极恶的憎恨……以及嫉妒。


    陆序,凭什么?


    便是在这时,走廊那头的包厢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人影。


    谢嘉玉稍一错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他恨不得丢进坟堆里的陆序。


    再收回视线时,谢嘉玉清空了几乎要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看向宿音的目光更炽热了,像一团融融燃烧的火焰,亮得惊人。


    “我尊重学姐的选择。”青年面容朝气蓬勃,带着锋锐的棱角,语气柔和似在宽慰,“毕竟陆序学长都一大把年纪了,不是小朋友了,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相信他只是一时脑子进水,才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迟早某天会迷途知返的。”


    意有所指地说完,他话锋一转,“我就不一样了,我还年轻,刚出社会,好多事情都不懂,生怕走错路。不过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所以……学姐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以后为我指点迷津吗?”


    谢嘉玉眨眨眼,自然流露出无辜,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如果不是那身剪裁良好的西服,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某个学校里的学生。


    宿音看着对方的表演,没有拒绝:“我不是菩萨,不能为你指点迷津,只是提供一些建议。”


    可是菩萨就是这样,既冷淡又心软。


    谢嘉玉拿出手机,嘴角微微上扬。


    陆序那样的货色怎么配得上神明的青睐?


    既然他不懂得珍惜,那就应该让会珍惜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这样一份旷日持久、不曾褪色的爱意,他也很想要呢。


    谢嘉玉在自己的手机里存下了宿音的号码。


    “学姐,你看看是这样吗?”


    他询问输入的号码是否正确,却并没有将手机直接递过去。


    而是微微侧身,以一种稍显别扭的姿势举着手机和宿音一起查看。


    两个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姿态无比亲密。


    谢嘉玉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上一次闻到是在齐家的阳台上,事后他买来了各种品类的茉莉花,想复刻那样的味道,却发现无论怎样,都无法完美再现。


    寻常的茉莉香总是过于馥郁,他恋恋不忘的是像现在这样,极浅极淡的气息。


    陷入纷杂思绪中的谢嘉玉没有看到,宿音漆黑的眼眸中快速划过的流光。


    ……


    陆序脚下一滞,浑身僵硬。


    不远处的走廊尽头,原本正在说话的二人忽然变换了姿势。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谢嘉玉莫名其妙凑过去,而后像是为了迁就稍低一些的宿音,垂下了头。


    一男一女的脸庞几乎就要相贴,仿佛不经意偏一下头就能意外吻上。


    僵硬的身体很快在怒意的影响下恢复了行动。


    陆序大跨步迈出几步,面上神色未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吞噬了他的理智,烧得他的胸腔都在发热发烫,手上也积蓄着力量。


    此时此刻,他的容忍到达了极限!


    碍于和谢氏还有合作,他先前几度退让。


    可谢嘉玉就像烦人的马蜂一样,怎么也赶不走,一直围着宿音打转,甚至得寸进尺地趁着他不在场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


    如果不是自己刚好撞见,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更过分的?


    不,也许对方早已留意了他的到来,是故意为之。


    “嘭!!”


    陆序眉心深陷,冲上去,不由分说,便朝着谢嘉玉狠狠挥出了一拳!


    发泄的不仅是积压已久的怒意,还有说不清的烦躁、慌乱与紧张。


    对他而言,真正致命的,不是谢嘉玉主动凑近宿音,而是……宿音没有推开对方。


    第60章 小三上位文14


    陆序的攻势虽然迅猛又突然, 但并不是毫无缺陷。


    他没有掩饰冲过来的动静,谢嘉玉一直留心着身后,自然能感受到。


    甚至在陆序挥拳的前一秒, 多年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就让谢嘉玉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


    他不是没有机会躲开, 但是他选择了站在原地。


    在那毫不留情的一拳即将贴上他的脸颊之前稍稍偏头,没有打中他的面中,而是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这样他就不至于鼻骨折断、血流满面, 显得狼狈。


    现在的情况就好多了, 他那块被擦伤的皮肤会红会肿, 即便伴随着疼痛, 却能让他的脸多上几分战损美。


    “呃!”虽然疼痛的程度很轻,但谢嘉玉还是在站立不稳踉跄扶墙之后,发出了一声痛呼。


    而后迅速回头, 神情不悦, 又似是疑惑:“陆总, 你这是干什么?”


    陆序脸色黑沉,捏紧了拳头, 刚才谢嘉玉最后关头的闪躲,让他感觉那一拳根本就没有落到实处。


    原本亟待发泄出来的怒火突然闭了闸, 不上不下的憋闷。


    他没有回答, 直接便再次出手,石块大的拳头砸了过去!


    这次谢嘉玉没有再坐以待毙。


    毕竟, 他只是想卖惨, 而不是真的惨。


    他举手格挡, 肌肉线条紧绷, 牢牢钳制住了对方的手臂。


    和先前在餐桌上别无二致,陆序发现, 任凭自己再如何用力,都不得寸进。


    他出离愤怒,眉目都带着冷意,像覆了一层霜,挥出了另一只手。


    谢嘉玉平常除了锻炼,也会进行一些格斗训练。在体能和意识这方面优于常人。


    但或许是在怒意的驱使下,陆序的爆发力迅猛。


    二人你来我往间,火气越来越旺,招招都毫不留情。


    不过顾及宿音也在一旁,担心误伤到她,二人都有意无意地移位,将争斗的范围拉远了。


    即便如此,拳头砸到□□上的沉闷声还是让旁观者止不住牙酸。


    “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宿音一直没有回来,去找人的陆序也久久不见人影,包厢里的众人都坐不住,一起出了门,没想到撞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两个精英人士抛弃了过往的风度翩翩,像草原上遇到天敌的动物一样,完全凭借着本能打斗。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去拉架啊!”郑依然最先回过神来,焦急地朝离自己最近的几个男同学道。


    这是她发起的同学聚会,这俩人打起架来不管不顾,要真出了事还得赖在她头上。


    “哦哦。”几名男同学也没有推辞,急忙跑了过去。


    *


    宿音注意到那边从包厢里涌出来的众人,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战场。


    这之前,她在看廊道外面的风景。


    “不要再打了。”


    清冷的嗓音不大不小,却让热血上头的二人都浑身一滞。


    谢嘉玉呼吸急促,心念电转,率先停下了动作。


    转身冲宿音举起双手,表明自己的无辜。


    可就在这时,一股力道却从身后袭来,一下子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猝不及防之下,谢嘉玉硬生生受下了这一拳。


    在他身后,陆序收回手,气息不匀,语气却森然无比:“小心点吧,谢总。”


    他的金丝眼镜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里,身上那件深灰色的大衣看不出什么,里面的白衬衫却满是褶皱,染上了不知名的污渍。


    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还是他的脸,青紫交加,斑驳得像一幅水彩画。


    谢嘉玉也不遑多让,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变得凌乱不堪,塌下来的发丝盖住前额,哪还有先前文质彬彬、阳光少年的模样?


    不过脸却是完好无损,只有一开始的那一处擦伤化作的淤痕。


    换句话说,刚才那一架对谢嘉玉的风姿没有半分折损。


    听到陆序的话,他眼神幽冷,并未动怒,甚至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陆总有这个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化了什么妆准备唱大戏呢。”


    说完,没给陆序反唇相讥的机会,他转身走向宿音,捂着自己的肩膀,做出了一副竭力隐忍痛苦的神情,语气委屈道。


    “学姐,相信刚才你已经看到了,我和陆序学长无冤无仇,他却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我被打了倒是没什么,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今天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对家里人动手?有些人就是这样,表面上看上去人模人样,其实比狗都还不如。”


    谢嘉玉的语速很快,一段话像机关枪射出的子弹一样,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顺着他的方向走。


    郑依然为首的一群过来拉架的人正巧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个个都忍不住瞠目结舌,以怪异的目光打量着谢嘉玉。


    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了这样的念头:难怪我们拼了命也挤不进上流社会,原来里面的人都这么不要脸。


    要知道,在宿音面前的谢嘉玉跟他们先前印象里的谢嘉玉简直就是两个人……


    有人不禁望向了被骂“连狗都不如”的陆序,却见他沉着脸,往常的斯文化作了戾气,撸起了袖子。


    看样子是还想继续干架。


    这人一激灵,赶忙拉住了陆序:“别打了,别打了!冷静!”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上前帮忙,另有一部分人挡在了谢嘉玉身前,隔开二人。


    宿音隔着人群,伫立在原地,静静欣赏着陆序失控的表情。


    就像享用一道刚出炉的新鲜甜点,每一寸都需要细致地品尝。


    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她凝望着自己的丈夫,眼眸溢满了秋水一样的忧郁。


    谢嘉玉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挑拨离间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从前无往不利的招数现在一败涂地。


    “是他先动的手,抱歉。”


    不消片刻,宿音便收回视线,看向了谢嘉玉。


    她在替陆序道歉。


    是了,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夫妻一体,这再正常不过。


    谢嘉玉的心渐渐沉下去,连带着剧烈运动过后沸腾的热血也一并冷了。


    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轻易便能拿捏他的情绪,让他在短短的几句话之间起伏不定。


    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只能揉红了眼尾,用受伤的表象掩藏内心的欲望,声音低落地回答。


    “没关系,学姐。”


    那边的陆序也冷静了下来,拖住他的众人试探着放开了手。


    眼见闹剧落下帷幕,郑依然长舒一口气,想将先前他们在包厢里商量的娱乐活动说出来让宿音选一选,视线扫过陆序和谢嘉玉身上时又垮下了脸:“二位的伤口要去医院处理一下吗?”


    快回答不需要!不需要!


    郑依然皮笑肉不笑,内心在咆哮。


    这两个人干什么不好,偏要打架?要是真去医院,今天的同学聚会肯定就到此为止了。


    好不容易盼到和女神对待一会儿的机会就泡汤了!


    其余人自然也能联想到这一茬,心不禁提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众人的祈祷,谢嘉玉随口道:“不需要。”


    陆序紧随其后,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但还没等众人放下心,他下一句话就让他们一下子变了脸色。


    “音音身体不适,不能长时间在外奔波,我先带她回去了。”


    郑依然眼皮轻轻一跳:“现在时间还早,用不着……”


    话没说完,她目光落到宿音身上,突地噤声了。


    不知道是不是像陆序说的那样,今天消耗的精力太多,宿音神色显而易见的倦懒,面容苍白又虚弱。


    真让人担心她支撑不住晕过去。


    郑依然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瞬,视野中的清瘦女人就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