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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计划


    这边还没等谢琼和赵惟城说话, 坐在一旁的惠婉倩听完丈夫这番话已经看不过去了,毫不客气斥道:“臭脾气,把你惯上天了, 人家准备这么久的商业计划书,还特意登门过来拜访你,你看都不看就拒绝,哪有这个道理, 懂不懂礼貌。”


    她直接把谢琼手里的计划书拿了过来, 掀开一页摆到梅利民面前, “给我一字一字仔细看,不准糊弄。”


    梅利民看向坐在对面的夫妻俩,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抓了抓脸皮, 索性听话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谢琼松了一口气,对惠婉倩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梅利民算是他们的长辈,如果没有蕙婉倩站出来说话,谢琼和赵惟城还真不好勉强。


    骂也骂完了, 蕙婉倩柔声解释道:“你们俩也别介意,他从机械厂离了职以后, 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


    蕙婉倩给了台阶, 谢琼也就顺势下来了, 主动说:“我确实生意刚起步, 对此也没经验, 大哥不相信我们也能理解。”


    梅利民看在妻子的面子上本来打算随便看一遍就算完成任务了,谁知计划书第一页读几句他就沉浸其中了,谢琼这份商业计划书整体写得非常用心,简明扼要, 落于实处,没有半点不实用的内容,甚至比他之前做的外贸计划书要优秀,未来三年内公司该怎么走也都提前规划到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在看的时候,蕙婉倩努力找着话题和夫妻俩聊天,翻到最后一页,就在他们三个人都以为他要结束的时候,梅利民忽然站了起来,去书房拿了纸笔回来,对照着谢琼的计划书,在纸上写了起来。


    聊天过程中,谢琼和赵惟城也在偷偷观察梅利民,一看他这架势,感觉已经成功了一半。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笔声停了,梅利民放下钢笔,看向谢琼,轻声道:“很优秀的一份商业计划书,我看了很心动,也想加入到你的团队。”


    谢琼眼睛眨了眨,终于放松笑了出来,“太好了!”


    梅利民忙打住,“先别激动,听听我的条件再决定,我想当经理的同时也是你的合伙人,不要工资,我们三七分,你七我三,怎么样?”


    他留了余地,本来想提议六四分成,后来想想觉得谢琼肯定不会同意,三七应该是最大的让步了。


    这样一来,谢琼虽然还是公司最大的掌权者,但却不是唯一的老板了。


    梅利民这个提议有利有弊,如果她同意的话,他肯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为公司谋利益,积极性和主动性更强。但同时,梅利民年龄大资历又深,身上自带长辈属性,谢琼比他小这么多,又是第一次创业,即使在分成上有四成的差距,未来也难免不会形成两方制约的局面,假以时日,权力压过她,间接架空谢琼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一步危棋,就是赌她敢不敢,谢琼犹豫不决,桌上其他三人也都沉默了,等着她回答。


    谢琼想了几分钟,最终下定了决心,表情坚定道:“虽然我很想您能来工作,但三七分成真的不行,这个分成比例我来说太危险,二八我倒是可以考虑,我八你二,希望您能理解,我必须要确保在公司的绝对性权威。”


    “二八分成是底线,不可能让步,否则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梅利民没想到三七她都不愿意,甚至又降了一成,二八这个比例对他来说实在太低了,如果谢琼生意失败,他可能血本无归。


    梅利民皱眉,关于要不要相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陷入了沉沉的思考,蕙婉倩在桌下用腿碰了下他的腿,跟谢琼争取:“小琼啊,虽然咱们两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算是半个亲戚,两家人认识二十多年了,知根知底,你梅大哥可以说是看着惟城长大的,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你大哥什么人也了解,什么能力也知道。他可是正规的石油大学毕业的,刚毕业就进了动力机械厂,从一个小科员慢慢走到科长的位置,这么多年没犯过什么错,还好几次拿到过优秀奖章。”


    “服装生意要想做大,光靠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早晚要找个合伙人,如果你们连他都信不过的话,其他人就更难相信了,你说是不是?”


    “合伙人要承担的风险与利益并存,我觉得三七很合理,你再想想?”


    谢琼不打算让步,为难道:“大嫂,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不是信不过,也不是不相信大哥的能力,实在是我这边第一次创业,总要事事小心点,谨慎行事。”


    梅利民想到了谢琼的计划书,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她赌一把,不再犹豫,“成交,二八就二八。”


    谢琼一颗心落了地,站起来笑容满面冲他伸出手,“合作愉快,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梅利民也道:“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这么相信我,以后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干,无论发生什么,我绝对跟你站在同一战线,坚决拥护支持你的政策。”


    梅利民是她长辈,要他低头这般向谢琼表忠心按理说肯定会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他态度坦坦荡荡,语调自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谢琼听了整个人瞬间舒坦了,感慨梅利民不愧是有近二十年国企工作经验的老油条,这段位简直比郭延飞还高,这么快就猜出她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及时表态。


    这样的人,即使不给她工作,有这样的手段,哪怕自己出来创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至少当下,谢琼感谢他愿意过来给自己工作,动力机械厂是平原油田大厂,梅利民在销售科工作多年,无论是结识的人脉还是经验都远非谢琼能比,有了他的帮助,绝对是如虎添翼,能给谢琼省下不少心。


    因而谢琼也乐意给她面子,谦虚道:“客气了,您是长辈,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指正。”


    她看向梅利民刚才做好的笔记,“现在我可以看您做了什么笔记吗?”


    “当然可以。”


    梅利民点头,把写了半页纸的笔记递给她,“我粗略看了下,你的商业计划书写得不错,但预设的情况太理想了,想当然把竞争对手笼统概括为私人企业和外资企业,外资企业主要集中在南方城市,平州市石油城市的定位在这摆着,外资企业基本不可能有生存的土壤;私企的话,我看你里面列出了两家,长远来看,这两家应该也成不了大气候。”


    “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恰恰是被你忽略的国营服装厂,平州市目前有三家国营服装厂,我建议你再去详细了解一下这三家国营服装厂,尽量做到差异化设计。我知道现在不少私营企业发展很好,生产效率高,使用设备也先进,相对来说国企处境危险,但关乎上千上万名职工的生计,油田上不会任由这些企业破产倒闭,一定会展开各种自救活动。”


    “你定下的生产计划数额太高了,我建议最好是缩减三分之一,这个时候安全为上,不要跟国企硬碰硬,稳扎稳打避其锋芒,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梅利民说得隐晦,谢琼马上听出了话外之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郑重点了点头,“好的,设计和生产方面,我回去再好好研究下,尽快修改。”


    “平州市跟石油相关的产业效益都比较稳定,你在采油厂工作,所以可能还意识不到现在国企跟私企之间的矛盾有多深。”


    两个人现在利益相同,梅利民刚从机械厂辞职也迫切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但到他这个年纪,想得更现实,谢琼还年轻,没受过什么挫折,考虑事情也偏乐观,这个心态显然是不行的,梅利民理智说道:“第一年我们能回本略赚一点就好了,心态放平,不要太急躁,急于求成更容易落入泥沼。”


    谢琼知道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立刻应道:“我知道了。”


    梅利民给小辈工作心态上本来有点不甘心,但这会儿看谢琼没半点骄纵,虚心接受建议的样子,心里稍微放心了点,问道:“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谢琼回道:“元宵节后,办公地点在容江街道三十六号,可能有点简陋。”


    梅利民不介意,“那没事,有桌子有椅子就行。”


    聊完工作,谢琼和赵惟城骑车往家赶,谢琼靠在他背上,语气庆幸道:“果然,诗里说得好,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不是今天跟大哥聊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现在摆在眼前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还想着我设计这么好,肯定生产多少就能卖掉多少,只要上货架一定能大卖。”


    赵惟城沉声道:“难怪大哥要从动力机械厂辞职,可能他前两年就有预感了。”


    谢琼问道:“不过,动力机械厂的经营状况真的这么差吗?”


    赵惟城回答:“应该吧,我们作为外人不知道,大哥心里肯定清楚,但可能也没他想得那么差,不至于这么快倒闭。”


    谢琼想起来了,“之前是不是叫柴油机厂?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动力机械厂,还是原来的名字好听,现在这个名字乍一听都不知道生产什么的。”


    赵惟城想起她商业计划书里面没有品牌名字,顺势问道:“对了,你的品牌打算叫什么?”


    谢琼反问:“你有什么好的灵感吗?我想了几个,都不太好放弃了。”


    赵惟城又问了回去,“你之前想的是什么?”


    “我们家三个孩子,谢琼,谢琰,谢珺,都是美玉的意思,所以我也想起个跟玉相关的名字。”


    谢琼接着说:“刚开始想叫惜玉服饰,怜香惜玉嘛,刚好我设计的也是女装,听起来也好听。”


    怜香惜玉,赵惟城一听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寓意也有,好奇追问:“那最后为什么放弃了?”


    谢琼歪头,“你多说两遍试试。”


    “惜玉服饰,惜玉服饰,惜玉服饰,西域服饰。”


    赵惟城读了三遍终于知道原因,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琼轻拧他腰,“这回知道了吧?后来我又想了几个,甚至还不如这个,暂时就搁置了。”


    “我也不想用那种特别振奋人心的词,例如什么腾飞,卓越,强仁,太正经了,根本不像服装品牌的名字。”


    赵惟城暂时也没有好的灵感,“回去翻翻字典,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慢慢想,说不定灵感来了,能得到一个很好的品牌名。”


    “嗯,这个也不急。”


    谢琼看到熟悉的杂货店,知道前面就是菜市场了,急忙跟他说:“前面拐去市场吧,明天就上班了,今天买点蔬菜和肉回去放冰箱。”


    赵惟城说了声好,放缓了车速。


    夫妻俩平时工作忙,在家做饭的频率不高,不过昨天回来的时候,程献英按照习惯给他们装了很多小酥肉、炸鸡块、炸鱼和肉丸子,有了这些炸货,他们不好还像之前那么懒惰,便去市场买了常规冬日蔬菜,萝卜土豆大白菜,各买了一点回去炖。


    回到家,谢琼换了鞋,一向听到开门声立刻会爬过来的赵敏祯今天居然没动静,她走进客厅才发现赵敏祯正坐在儿童椅上,两手各拿一个草莓,贪婪吮吸着甜美的草莓汁水。


    谢琼纳闷,“哪来的草莓啊?”


    苏永红指指楼上,笑道:“刚刚楼上302送的,说是自己家里种的,给了两颗,我洗洗给春雨吃。”


    谢琼想起来了,她之前给杨斐买过草莓种子,赞叹道:“她真是种植天才啊,太厉害了,冬天都能把草莓种出来。”


    苏永红也是第一次见冬天的草莓,“是啊,我刚开始也以为看错了。”


    赵敏祯喜欢上草莓酸甜的味道,小手紧抓着,眯起眼一脸沉迷,口水直流,脸上衣服上都被草莓汁水染红了。


    赵惟城赶紧去书房拿了相机过来,抓拍了几张,“小花猫。”


    他们一回来,苏永红也下班了,天色渐晚,晚饭,夫妻俩用砂锅炖了锅酥肉蔬菜煲,配着米饭吃完了。


    初五也是周一,正式回去上班,谢琼也打算在今天提出离职,采油厂离职手续复杂,起码要提前一个月提出来。


    年后上班第一天,郭延飞开会也开了两个多小时,会议结束,谢琼没立刻走,留了下来,“科长,我有事想跟你说。”


    “行。”


    郭延飞又坐了下来,等其他三人都走完以后看向她,主动问道:“什么事?”


    谢琼坐回到原来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想辞职。”


    第52章 第 52 章 注册


    郭延飞一听立马拉着椅子离谢琼近了一点, 关切询问:“怎么突然说要辞职啊?是工作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你说出来,咱们厂一定帮忙解决。”


    谢琼温声道:“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


    郭延飞表情紧绷, “这可不是闹着玩啊,离职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是做裁缝,我觉得能养活自己,未来我也想以制衣为生。”


    “财务科的工作不忙, 平时下了班或者周日休息, 你还是可以在家做啊, 不用辞职。你辛辛苦苦上了那么多年学,好不容易能够分配到采油厂, 就这么辞职了多可惜,而且你不知道这个岗位有多少人羡慕呢。”


    郭延飞体贴补充道:“今天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 你还可以反悔。”


    谢琼摇头,“不会反悔,我做这个决定时经过了慎重的考虑,科长, 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意见, 我是真的想要辞职去外面闯一闯。”


    延飞看她态度坚定, 知道劝不动了, 只好点头答应, “行,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写一份离职报告交给我。”


    “也准备下工作交接的问题,离职流程可能没那么快, 最起码要一个月,这方面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谢琼应道:“好的。”


    郭延飞叮嘱加提醒:“你回去吧,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不能因为离职就分心懈怠。”


    谢琼礼貌回答:“我知道了。”


    孙连采担心谢琼是去科长那告发她和苏大海之间的暧昧关系,提心吊胆想了一上午,碍于上班时间不方便向她问,等到中午两个人准备去食堂吃饭,走出办公室一段路,她终于找到机会,迫不及待问谢琼:“你上午跟科长说什么事啊?”


    谢琼知道离职没那么容易,科长那边暂时是通过了,后面人事科可能还会找她谈话,再走一遍劝留的流程,关心下她的工作和生活,过程可能麻烦点,不过她态度坚定,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变数。


    就算她现在不说,过几天要交接工作,孙连采也会知道,因而谢琼这会儿也没打算瞒她,直接坦白:“我准备辞职,跟科长说一声。”


    孙连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疯了?为什么要辞职?难怪年前那段时间你中午午休时间经常出去,就是为辞职做准备吧?”


    谢琼嗯了声,“没疯,就是不想干了。”


    “你要是觉得工作太累可以申请休息一段时间啊,干嘛非要辞职,太傻了。”


    孙连采紧接着又问:“辞职后要做什么?裁缝?”


    谢琼点头。


    “是,我承认你做衣服很厉害,但是当裁缝真没你想的这么简单,一个月能挣多少啊,现在大家都去店里买衣服,有多少愿意花钱让你定制的顾客,而且以后再也享受不到采油厂的福利了,你不感到可惜吗?”


    孙连采长叹一口气,“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蠢呢。”


    谢琼上午被郭延飞说了一通,现在又被孙连采教育,心里越来越烦躁,不耐烦道:“饿死了,快点去吃饭吧。”


    孙连采还想再说,谢琼歪头无奈看着她,孙连采见状只好闭了嘴,“算了,人各有命。”


    两人吃完午饭回来,谢琼坐在桌子前写辞职报告,关于辞职原因潦草写了个人私事。


    孙连采本来是个胆子小的人,不怎么敢跟葛小平说话,但今天许是被谢琼辞职的消息刺激到了,葛小平刚走进办公室,还没坐稳,孙连采就急不可待跟她说:“葛科长,谢琼要离职。”


    谢琼顿感无语。


    葛小平抬头看她,“真的?”


    谢琼点头,“真的。”


    苏大海初听这个消息同样震惊,追问道:“为什么啊?”


    原因谢琼今天已经跟两个人解释过了,早已对答如流,“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葛小平眼神复杂,没再说话。


    谢琼一走,之后财务科大概率会招新人过来,苏大海就不是排次最末的人了,于他有利,他心里正开心呢,表面说了句遗憾,转过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笑了。


    谢琼当天就把离职报告书写好了,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时候交给郭延飞,等到下午,果然人事科的科长来到他们办公室,把谢琼喊了出来,拉到一旁的会议室聊天,先嘘寒问暖了一通,话里话外劝她再考虑考虑,不要随便辞职。


    谢琼不为所动,人事科也是按规章制度行事,必须要走这一套流程,走完了职工还是想离职,他们也不想再费口舌。


    接下来就该聊工作交接和离职时间,科长最后跟她说:“上到今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刚好给你结整月的工资,你觉得可以吗?”


    谢琼猜测的离职时间本来在三月中旬,提前了两周正合她的意,痛快回答:“可以。”


    “好,那我这边从今天开始正式给你走离职程序,工作交接方面,听郭科长的,请务必交接完工作再离职。”


    “好的。”


    送走人事科科长,谢琼离职的进度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剩交接工作了,苏大海自然而然成为了她的主要接任者,接收她负责的绝大部分工作。


    此时刚过完年,又是二月,不在季度末,向来是工作最轻松的时候,知道她要离职,大多数工作也不交到她手里了,谢琼手边虽然没什么工作,但要教苏大海处理各种表格文件和票据,之前她看苏大海养花那么厉害,还以为学习能力很强,真到她教的时候,谢琼才发现苏大海的能力似乎只在察言观色上,实际的经济学基础很差,好几次把她气得不行。


    而自从确定她要离职以后,苏大海对她也没以前那么礼貌了,学习的态度敷衍,许是想着以后不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大概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大有一副用完她价值就扔掉的架势。


    谢琼心里清楚,苏大海本来就是势利眼,之前是利用孙连采,装模作样讨好她,价值利用完了,毫不留情把人丢了。


    好歹孙连采还在这里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做得不过分,留有体面和尊重,但面对谢琼,只有直白的不屑。


    既然如此,她也放平心态,你看不起我,那我也懒得教你,有这个时间教你,我不如我抽空完善我的设计稿,反正现在不认真学,以后出事了自己背锅。


    元宵节后第一天,谢琼干脆请了一上午的假没来,她之前没请过假,郭延飞爽快答应了,谢琼早上在家吃完饭骑车去了她租来的办公室,这是五人小团队首次碰面。


    办公室由原来的一字型理发店改造而来,谢琼利用了洗发店原来的分区,也把办公室分为办公区和会议区,前面是办公区,办公区共有六张桌子,两两对向而放,每两张桌子中间各有一架六层的书架,面积太小,没法设置独立的办公室,只能大家都在一起办公。


    最后面是会议室,桌子由两张大长桌拼接。


    第一个来上班的是采购张毅龙,他今年二十七岁,留着短寸头,个子高,体型魁梧,健谈热心。


    他是平州是本地人,学历不高,干过许多工作,当过保安也当过修理工,干过时间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小型服装厂当采购,做了三年,工资一点没涨,早就想换工作,一直关注着报纸上刊登的招聘广告,正巧看到了谢琼刊登的广告便过来面试了,顺利录取。


    张毅龙嗓门响亮,“谢老板,早上好。”


    “早上好。”


    谢琼领他到一张办公桌前,“这是你的办公桌,咱们公司暂时还没招人事,有什么需要的办公用品跟我说就行了。”


    张毅龙挠挠头,“嗨,您太客气了,有纸有笔就行。”


    谢琼柔声道:“现在人还没来完,等会儿都来齐了,先互相介绍认识下,我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张毅龙坐下来,“好嘞,有啥事你通知。”


    话音刚落,这时严诗薇也走到了门口,张毅龙看到是新同事急忙站起来,“你好,我叫张毅龙,是公司的采购,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谢琼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版师严诗薇。”


    严诗薇冲张毅龙伸出手,缩着脖子,鼓起勇气说道:“我也是,以后麻烦了。”


    谢琼把她的位置安排在自己旁边,方便以后讨论服装制版图。


    梅利民和费烈,一前一后,前后差了不到半分钟,也到了办公室。


    费烈是质检,年龄上比梅利民小六岁,工作经验丰富,性格相对腼腆,不善言辞。


    五个人全都齐聚到会议室坐下,谢琼首先欢迎大家,重新介绍了下公司的名称和经营范围,而后根据年龄依次介绍四个人,包括他们的姓名和岗位。


    除了谢琼总共就四个人,介绍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谢琼提前打好招呼:“我手边还有别的事没做完,这两周可能不经常过来,大家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梅经理,实在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


    梅利民承诺:“接下来每天我都会正常过来上班。”


    “咱们今年的目标不大,先活下来最要紧,接下来我安排下之后的工作,我说慢一点,大家用笔记一下。”


    谢琼手里拿着经过调查后改进的新版计划书,这份梅利民已经看过了,她传给离她最近的严诗薇,“这里是1987年夏装开发计划,大家互相传着看,未来三个月里,咱们都要跟这份计划书打交道了。”


    众人点点头,长达一小时的会议结束,除梅利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都走了出去,梅利民提醒她:“办营业执照需要的证件和材料需要提前准备起来,等你从采油厂离职以后,要尽快去工商行政管理局把营业执照办下来,没有这个证,我们后续工作不好开展。”


    谢琼知道营业执照的紧迫性,“我知道,材料都准备好了。”


    梅利民颔首,“那就好。”


    梅利民出去后,谢琼重新把严诗薇喊进来,先拿出了五张女装设计稿交给她,让她拿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起步阶段,最忙碌的就属设计师和版师,采购和质检相对来说没什么工作,有梅利民在,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谢琼下午也就放心回采油厂上班了。


    现在的办公室太小,连她的缝纫机都放不进来,工作上还是有些不方便,她想着,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换一个大点的办公室。


    谢琼在采油厂的最后一天,是周六,巧的是跟她入职时一样,不过那时她过完周日还会回来上班,而这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班的铃声响起,葛小平,孙连采和苏大海都站了起来,葛小平难得有情绪外露的一次,走到谢琼身旁,跟她抱了下,衷心祝愿:“前程似锦,事业顺利。”


    孙连采对谢琼的感情很复杂,嫉妒她不想她过得好的同时又不想她过得太差,某种程度上来说,谢琼的到来,真的让她在窒息的办公室环境中得到了一丝喘息,她眼眶通红,“加油吧,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琼看着她,语气诚恳道:“你也是。”


    苏大海走上前礼貌跟她握了下手,“一路顺风。”


    “谢谢。”


    谢琼背着包,最后看了一眼办公室,转身快步走开,彻底结束了在采油厂的工作。


    没了铁饭碗,想到不可测的未来,谢琼自从开始创业以后心尖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恐慌和害怕的情绪,忐忑又紧张,她鼓励自己,既然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坚定走下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要对得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趁此机会,谢琼打算给自己多放一天假,周一难得睡了一次懒觉,赵敏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爬过来了,自己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用手去抓她,嗓音甜润悦耳,“妈妈,吃饭饭。”


    谢琼翻了个身,“吃什么?”


    平时谢琼不在家,苏永红照顾的时候基本跟他们夫妻俩错开,赵敏祯也意识到白天的时候阿姨和爸妈不会待在一起太久,今天谢琼难得在家,苏永红洗个手的功夫,赵敏祯就跑卧室来找妈妈了。


    苏永红害怕谢琼责备她工作不认真,急忙将赵敏祯抱了起来,“不好意思,没反应过来,之前家里只有我们俩,春雨去哪都黏着我。”


    她又对赵敏祯说:“春雨,不能打扰妈妈睡觉,走,我们去吃饭。”


    谢琼掀开被子一角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没事,我也准备起床了。”


    苏永红问道:“要给你准备早饭吗?”


    “不用,你照顾春雨就好了,我自己随便弄点吃的。”


    谢琼又说:“苏阿姨,我下午要去趟工商管理局注册,你也跟我和春雨一起吧,正好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想吃什么我请客。”


    苏永红欣然应允,“好啊。”


    谢琼换了身轻便舒适的家居服,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煮了二十来个当早餐。


    赵敏祯的早饭是鸡蛋饼和南瓜粥,鸡蛋饼用手抓着吃,南瓜粥由苏永红喂着吃。


    谢琼煮好饺子端过来,坐到女儿旁边,赵敏祯正在跟鸡蛋饼战斗,用小手把蛋饼撕开,往嘴里塞。


    谢琼发现女儿吃东西时格外专注,忍不住笑了。


    她当下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什么都不想,专心跟女儿玩耍,因为平时工作太忙,唯一的休息日周日也要忙着家里的大扫除和采购,谢琼已经很久没有花一整个上午只陪女儿玩了。


    中午,苏永红看着赵敏祯,谢琼准备午饭,做了南瓜排骨焖饭。


    吃完饭,谢琼整理好注册要用到的材料,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把赵敏祯安置在儿童座椅里,跟苏永红一起骑车前往平原油田工商行政管理局。


    出乎她意料,来办注册的人还不少,谢琼排了一会儿队,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填好了材料。


    轮到审核阶段,工作人员重新问了一遍:“谢琼,琢玉服饰,经营范围是服装?”


    谢琼忙回答:“是的。”


    “请提供你的身份证和复印件,住所使用证明。”


    谢琼从包里拿出来给他,“都在这里。”


    漫长的注册流程过去,工作人员把材料收了起来,递给她一张回执,“好了,一周后过来取营业执照。”


    谢琼道了声谢,去找赵敏祯和苏永红,回去的路上,苏永红晚餐选了家牛肉酸汤米线,“很久没吃了,就馋这个。”


    谢琼笑了,“那就这个。”


    进入店内,谢琼看完菜单,又另外点了炸鸡块和炸蘑菇,给赵敏祯点了清淡一点的番茄鸡蛋面,她把菜单递给苏永红,笑容明媚,“苏阿姨,别跟我客气了,多点几个。”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永红大大方方点了四串想吃的炸串。


    在尚有寒意的春日傍晚,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酸辣米线,格外过瘾。


    三人吃完晚饭准备回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道路两旁亮起了路灯,谢琼背上包准备去推车,忽然看到对面玻璃窗内陈列着的女装有些眼熟。


    谢琼急忙喊住苏永红,“苏阿姨,我们去对面那个服装店看看。”


    苏永红推着车赶紧跟上。


    谢琼走近一看,这两件分别是一套衬衫袖套裙和深红色v领西装外套。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年前卖给强仁服装厂的设计,西装外套她进行了改良,以白色衬衫为底,不像男性西装那么板正,肩颈线更柔和,V领往下开得也深。


    肉眼上看这两件服装的布料材质也比她之前给顾客用得差,衬衫袖套裙为了维持平整,看上去似乎使用了更硬一点的纯棉料。


    店主在屋里看到她盯着两件衣服看得出神,出来招待她,“你眼光真好,这两件最近几天卖得可好了,要不要进来穿上试试?”


    谢琼回头看了苏永红一眼,走了进去,顺着店主的话问道:“这两件销量很好吗?”


    店主跟在她身侧,笑着回答:“挺不错的,尤其受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欢迎。”


    谢琼用手摸了摸布料手感,果然跟她的猜测一点不差,她又问道:“这是哪家生产的?”


    店主自豪表示:“啊,这是我从香港进的货,运过来可不容易了。”


    “是吗?我刚刚在城东一家服装店也看到了一样的款。”


    谢琼故意诈她,又看了一眼价格,“而且他们好像比你卖得还便宜。”


    店主依然嘴硬:“你看看这质量,这手感!他们那卖的是盗版当然便宜,我这质量好,你买回去就知道了。”


    谢琼不想再兜圈子,直接挑明:“是在强仁服装厂进的货吗?”


    店主咽了下口水,亲切喊她妹妹,“乖乖,你怎么知道的?”


    谢琼回道:“我也去过强仁服装厂。”


    店主立刻警惕起来,“同行啊?”


    谢琼摇头,实话实说:“还不算是。”


    “哦,你也准备做服装生意呀?”


    店主也是个实诚人,掏心掏肺劝她:“漂亮妹妹,我劝你还是换一个行业,这行不好干,平州市这几家服装厂卖的单价越来越高了,你说价格高就高吧,偏偏出的款式也难看,拿的货回来根本卖不出去,今年也不知道强仁服装厂走了什么大运,有几件春装设计特别好,我进去一看就相中了,包括你现在看到的这两件。”


    谢琼眼睛亮了,“今年强仁服装厂的衣服卖得很好吗?”


    “据我所知还不错,主要是因为今年强仁出的春装有五款确实很亮眼,不仅颜色亮丽,设计也大胆很多,很有活力,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当时跟我一起去进货的好几个同行也感慨今年强仁换风格了,完全不像他们工厂能想出来的设计,不过也可能是今年请了新的设计师吧。”


    谢琼追问道:“你觉得这两件衣服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店主认真想了想,回她:“不足的地方啊,裙子没问题,倒是这个西装外套非要找的话有两个,布料,洗了特别容易皱,袖管也有点宽,好几个顾客试衣服的时候都反馈袖子甩起来太空,不过还好啦,现在春天暖和了,太紧反而不舒服。”


    这是谢琼在制版上的缺陷,对尺码认识欠缺,她温声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店主不懂她莫名其妙在感谢些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一心想着劝她放弃服装生意,“听我的,这行不是人干的,找个轻松点的工作。”


    谢琼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晚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合作愉快


    过了一周, 谢琼正式从工商行政管理局拿到了她的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她兴奋挂在办公室的墙上,在梅利民的主持下, 琢玉服饰的工作也在有序进展中。


    谢琼受到强仁服装厂的启发,在计划内的十五款夏装外,又另外增添了两款长裙,其中有一款就是被朱骏和孟桂香否掉的设计, 无袖贴身长裙, 谢琼依然大胆保留了附带黑丝袜的设计。


    总共十七款夏装, 按计划分两批上市,时间相差不远, 第一批放在四月底,第二批在五月中旬。


    团队里一共五个人, 办公室也不大,大家上班都很自觉,加上梅利民和张毅龙经常需要在白天外出去工作,办公室里经常只有谢琼, 严诗薇和费烈三个人在。


    严诗薇摆脱了充满歧视和辱骂的工作环境,身心稳定, 工作效率也提高了好几倍。


    谢琼作为老板上班很勤快, 每天都按时来, 及时跟她沟通制版的进度, 两个人的桌子挨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当场就能得到沟通,根本不会过夜。


    在这样的环境下,严诗薇的制版图做得又快又好,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第一批的八款, S,M,L和XL四个尺码的所有制版图。


    张毅龙按照生产计划,采购需要的面料和辅料,谢琼这边,开始跟梅利民访问服装厂,寻找合适的服装代加工厂。


    卓越服饰和强仁服装厂经验丰富,设备先进,雇佣的员工也多,生产效率高,是首选的服装代加工厂。


    但是这两家给谢琼的印象不太好,了解下来加工单价也高,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成本,综合考虑,谢琼先排除了卓越和强仁,接下来就剩一些小型的服装代加工厂。


    梅利民经过慎重挑选,选出了三家勉强符合他们要求的代加工厂,选了个晴天,跟谢琼亲自去拜访工厂的负责人。


    第一家要拜访的工厂是忠庆,厂长是季忠庆,服装厂以他的名字命名。


    季忠庆热情招待了他们,简单介绍过后,亲自带他们去看自己的缝纫车间,极力保证:“工作效率这方面您放心,我们忠庆从开业起没一个延期记录,保证完成交代的制作任务。”


    忠庆服装厂提出的加工单价符合他们的预算,谢琼参观完工厂内部,整体对卫生和工作质量还是满意的,忠庆营业规模虽然小了点,但缝纫车间布局合理,秩序井然,想来工作效率也不会差太多。


    简单参观完,季忠庆领他们到办公室详聊,主动放低姿态给两人倒茶,“谢老板,真是巾帼豪杰,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眼界和魄力。”


    “谬赞。”


    谢琼也顺着夸道:“季厂长,您才是,能把这么大的工厂管理得井井有条,能力不俗啊!”


    琢玉服饰订购的产量不高,五千件都不到,压的加工费也低,放在别的工厂,厂长不一定愿意见面招待。


    不过季忠庆不一样,俗话说,莫欺少年穷,做生意也是这个道理,都是从零起步,说不准现在跟你坐着聊天的就是未来能有几十万订购量的大客户,所以即使是面对只订购一两百件的散客季忠庆也都是认真对待,积少成多,正是因为他这个态度,才能在开厂的短短两年里迅速崛起,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源,甚至有不少客户都是从强仁服装厂和卓越服饰转到他们工厂来的。


    季忠庆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有机会。”


    谢琼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这边还有几个要求,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


    季忠庆看了看梅利民,马上说:“加工单价的话,真不能给你们降了,关于这个梅经理已经磨了我很长时间了,我给的真的是超低价。”


    “不信您去别的代加工厂了解下,卓越和强仁服装现在平均一件六毛了,我给您五毛五,这已经是我努力争取的结果,平时这个价我们只提供给订购量超过两万的客户。”


    “不是,我相信您的诚意。”


    谢琼接着说:“加工单价没问题,我们要说的是保密条款。”


    保密条款?季忠庆还是第一次听服装商要求这个,不禁皱眉,“什么意思?”


    谢琼一字一句慢慢说:“我要求我们的设计稿和制版图绝对不能外泄,也不准贵司私自生产我们琢玉服饰设计的衣服,违反条款的话,需赔偿我们十万元。”


    季忠庆吓得声音音量都拔高了几分,“什么?十万?我没听错吧。”


    谢琼表情淡定,“没错,就是十万,之所以定这么高,也是为了确保设计稿的安全。”


    “请您理解,我知道关于这方面别的服装商可能不太在意,但对我来说,保密非常重要,因为我不能确保你们私下生产使用的面料是什么,质量方面有没有保证,我也不知道你们会生产多少,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同质,且质量低下的产品,会对我们品牌产生影响。”


    “别的服装商怎么要求我不管,但在我这里,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谢琼笑笑,“当然啦,只要您答应这个条款,保证绝对不会泄露设计稿和制版图,赔偿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我合作的意向还是很高的,您看呢?”


    季忠庆沉默了,因为他心里清楚,谢琼严苛的要求,某种程度上掐断了他可以从琢玉服饰上赚到的另一项隐形收入,这笔钱,可大可小,看情况,算是服装加工业行内默认的灰色收入,即完成加工任务以后,再额外生产一批,质量稍次,低价卖给其他服装店。


    他表情纠结,笑容勉强,“谢老板,你这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哪有这个规矩。”


    这一点,谢琼绝不会让步,她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规矩也是,我们现在定了,这规矩不就有了。”


    梅利民端详季忠庆表情,又问了一遍:“季厂长,你意下如何呢?”


    季忠庆抿了一口茶,最终下了决定,“不好意思,这条款太严苛了,我实在没法接受,你们另找其他工厂吧。”


    梅利民争取:“不再考虑考虑?”


    如果是订购量好几万的大客户,季忠庆或许会考虑,但琢玉服饰本身订购量就小,要求还这么多,又砍掉了他们一部分灰色收入,这么一算根本不值得接单。


    而且季忠庆也发现了,谢琼跟别的想挣快钱的服装商不同,本身应该有一定的缝纫功底,包括刚才在缝纫车间,梅利民拉着他聊天,谢琼进去询问缝纫工人的问题都非常专业。


    这样的顾客,不仅要求的制作工艺要高,还压单价,难伺候极了,他要是接单了,估计要格外费心,质检完也会因为质量不佳给他全部打回来重做。


    商人以利为先,我可以少挣钱,但如果只能勉强回本,那就不值得了。


    季忠庆重申:“如果去掉那个条款,可以考虑。”


    梅利民表情遗憾,站起来跟他握手,“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谢琼也跟他握了下手,“谢谢招待。”


    两人从忠庆服装厂走出来,奔赴下一个服装厂,梅利民表情凝重,“恐怕下一个也悬,这个条款杀伤力有点大。”


    他在服装行业算是门外汉,这段时间虽然加班加点学习了,但了解终究不够深刻,谢琼之前跟他说起这个条款的时候梅利民不以为意,还想着这难道不是服装加工厂份内的事吗?还需要提?


    经过这一遭,梅利民也学到了,苦笑道:“这可能就是国企跟私企的不同吧,他们完全没有什么商业道德。”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琼笑道:“上周吧,中午的时候我跟费烈和严诗薇一起吃饭,他们俩都在缝纫车间工作过,费烈偶然聊起他在上一个工厂工作的时候,每周厂长都会让他们给一批货故意放水,明明不合格,直接盖章合格,而且服装款式跟他们之前刚检验过的一批一样,只是用料上有点差异。”


    梅利民忍不住感慨:“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


    谢琼无奈一笑,“没办法,代加工厂都是以利为主,我们砍了他们一笔收入,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答应。”


    梅利民头疼,“看季忠庆的态度,下一家丽人服装厂估计也悬。”


    谢琼也说不好,等两人到了丽人服装厂,负责接待的是副厂长蒋洪洋,流程跟上一家忠庆服装厂类似,寒暄过后,谢琼提出了一样的条款,蒋洪洋听完也是连连摇头,“你们的订购量本来就很低了,看了下制作要求也高,现在还要我们签下这种协议,不可能。”


    “另寻机会吧。”


    他小声嘲讽道:“当然也不可能找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梅利民颔首,面对他的嘲讽态度依然礼貌,“耽误您时间了。”


    谢琼和梅利民只好把希望放在最后一家,连续两家碰壁,谢琼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定下条件太严苛了,算了下成本,试着提出:“要不然我们把加工单价提高一点?这样他们答应条款的可能性应该会高点。”


    他们计划里第一批共生产三千八百件,一件提高一毛钱,成本会增加了三百八十元。


    梅利民犹豫几秒后回答:“也行,提高一到两毛钱,这个成本我们还是可以承受的。”


    在外跑工作,远比坐在办公室要累,第三家服装厂离得还远,远在市区外,谢琼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梅利民年轻时跑习惯了,后来当上科长就没怎么在外面跑工作了,同样状态不佳。


    中午两个人找了家烩面馆,吃饱喝足了,重振旗鼓,坐车前往第三家服装厂。


    第三家是备选的服装厂里面规模最小的,因为规模小,也愿意争取散客,比较好说话,电话里保证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因为上述几个原因,梅利民本来以为这家希望会大点,也提出了增加一毛钱的加工单价,结果还是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两个人垂头丧气往回赶,谢琼问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梅利民挠头,“平州市登记注册的服装厂我都按照次序排列好了,除了这三家,还有两家被你排除的,剩下的都是规模特别小的个体户,有些连缝纫车间都没有。”


    无论如何,关于保密条款,谢琼不会退让半分,而这三家工厂的嘴脸,也让她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了。


    谢琼叹气,“回去再筛筛吧,规模小点也能接受,不过先打电话问一下,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梅利民点头。


    第三家工厂结束得太快,他们回到市区才下午四点多,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到合适的代加工厂,然而辛苦跑了一天进度为零。


    谢琼不想就这么下班,又回了办公室,严诗薇不用问,看到他们俩表情就知道找代加工厂的事情肯定不顺利。


    张毅龙出差去了,办公室还有费烈,关乎他之后的质检工作,主动问了句:“代加工厂选好了吗?”


    谢琼摇头,垂头丧气坐下,“都不答应我们的条款。”


    梅利民重新翻开笔记本,一个个往下看,“我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费烈踌躇半晌,朝她走了过来,温声道:“谢老板,我八二年的时候在一家叫红叶服装的工厂工作过,这家是我工作的服装厂里面对质检最严格的一家,不过经营状况不太好,领导也特别严格,后来我受不了就换工作了,不知道现在这家服装厂是不是还在经营。”


    “那会儿我刚接触质检这一行,从零开始,只觉得上司管得太严,做事太过吹毛求疵,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我现在能在质检这行吃上饭都是因为那时候的学习。”


    “如果还没有倒闭的话,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等等!红叶服装厂是吧?我有点印象,之前应该调查过。”


    梅利民立刻根据红叶这个名字搜索起来,谢琼焦心等着结果,没一会儿,梅利民终于翻到了红叶服装厂的介绍,“应该还在经营,就是经营状况确实不太好,我去打电话问。”


    说完,他在纸上飞快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走出去打电话了。


    趁梅利民出去问的功夫,谢琼转头问费烈,“红叶服装厂的厂长怎么样?”


    费烈低声道:“他叫严豫,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人有点古板,不过对下属很好。”


    “而且,他跟你一样,之前也是裁缝。”


    谢琼对这个人更好奇了,“那就算他不接我们的单,我也想跟他见一面聊聊了。”


    梅利民很快回来了,激动跟她汇报:“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去红叶服装厂。”


    谢琼猛地站了起来,“条款也答应了?”


    “答应了。”


    梅利民又说:“不过他们工厂现有的缝纫机很少,三十台都不到,一天最多只能做两百多件,恐怕吃不下我们的订购量。”


    现在距离最后发售只剩三十七天,中间服装还要经历整烫,质检,包装和运输。


    计划里第一批只生产三千六百件,中等规模的服装代加工厂,不到一周就能完成。


    如果交给这家,算下来最少需要十八天,时间上太紧张了。


    不过这时谢琼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说:“明天先去看看吧,其他流程我们可以尽力压缩时间,分批上。”


    红叶服装厂同样在城外,来之前谢琼还好奇只有三十台缝纫机,日产量两百多件的服装厂是什么运营下来的,光场地租金都挣不回来吧?


    等她到了才发现,这个厂区坐落在一片民居里,费烈也跟着一起来了,他还记得路,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看到他们三个人,话都没说,立刻狂奔冲向屋里,一边跑一边喊:“爷爷!来啦!那什么琢玉服饰的人来了!”


    谢琼忐忑,“我们能进去吗?”


    梅利民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站在门口没动,费烈见过这个小女孩,知道是严豫厂长的孙女,领着他们进去,“没事,可能太激动了,去屋里喊人了。”


    谢琼边走边打量厂区环境,平房,一字排开,粗略估计有两百多平方。


    听到孙女的喊声,严豫小跑走出来,他先看到了费烈,而后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梅利民,“是昨天跟我通过电话的琢玉服饰梅经理吧?”


    “是我,严厂长,初次见面,我是梅利民。”


    梅利民跟他握了下手,紧接着介绍谢琼:“这位是我的老板谢琼。”


    谢琼朝他伸出手,“路有点绕,迟到了几分钟不好意思。”


    “没事。”


    严豫深感意外,揉了揉头发,“我没想到老板这么年轻。”


    “我们进去谈吧。”


    严豫领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工作间,谢琼落座后,发现门口有好几个妇女好奇探头往里望。


    严豫给三人倒温水,解释道:“她们是我厂里的职工,不相信今天有大客户过来,都想过来看看。”


    梅利民问道:“这个厂是你家的房子吗?”


    严豫回答:“是,我花钱盖的。”


    梅利民接着又问:“厂里现在有多少职工呢?”


    “还在工作的一共七十六人。”


    严豫笑容温和,“我给的工资低,不过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光靠种地养活不了自己,去外面又很难找到别的工作。”


    “加上零租金,我们的客源也比较稳定,就是工厂年久失修,表面看上去有点荒凉,但其实经营状况还好,每个月也有盈利。”


    “不过像你们这样一次性提出三千多件订购量的客户很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骗子。”


    三千多件在市区充其量只能算一个散户。


    谢琼笑着问道:“我们给的保密条款很苛刻,能问一下您为什么会答应吗?”


    “我觉得要求挺合理的,毕竟我们是代加工厂,本来就有保密的义务。”


    严豫笑道:“而且我们也没得挑,现在这情况有活干就不错了。”


    谢琼喝了一口水,主动说:“能领我们看看工厂内部吗?”


    “当然可以。”


    严豫马上站了起来,带领他们从头开始逛,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是我们最主要的缝纫车间,也是面积最大的一间房,包含了服装制作的四大过程,再往里走是仓库。”


    车间按照制衣顺序排列,最前面是进行布料检验和测试的流程,而后是宽阔的排料裁剪台,两侧放着各种工具,再往后是缝纫机,两列排开,没有流水线,采用的是传统的大竹筐来传递,一个人做完传给下一个。


    工作时间,车间的工人看到他们进来,只敢偷偷抬头看一下,又匆匆进入到工作状态。


    谢琼走到最后发现有八台缝纫机还空着,心里大概猜出来原因了,接着严豫又带他们看了整烫间和仓库。


    全部看完,谢琼也下了决定,她拖不下去了,如果这家也不行,他们再找别的能同意他们条款的代加工厂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与其这样,即使工期长一点,谢琼也愿意交给眼前的红叶服装厂,梅利民落后几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想?”


    谢琼轻声道:“就这家吧,赌一把。”


    费烈和严豫先回到了办公室,严豫看着他,关心问道:“你现在这个老板怎么样?”


    费烈笑容满面回答:“她是一个值得跟随的老板,虽然年纪小,但人挺有主意的,为人处事也比较公平,能做到这点的老板太难了。”


    “严厂长,你跟谢老板合作,绝对亏不了。”


    谢琼和梅利民随后走了进来,梅利民代表谢琼跟严豫沟通,“严厂长,琢玉服饰愿意跟贵厂合作。”


    “除了刚开始提到的保密条款,我们另外想说一条,希望能尽快提高工作效率,既然后面还有几台空着的缝纫机,尽快招人过来吧,我们希望工作效率能提高到一天最少三百件。”


    “当然,为了表示合作诚意,我们也愿意拿出最大的热情,先预付百分之六十的定金给你们,三千六百件,每一件加工单价为六毛,现金付款。”


    “你意下如何?”


    常规的服装代加工模式定金比例一般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且这可是现金付款,三千六百件,这样算下来,他们一次性就能拿到1296元。


    别说招几个员工了,就是招二十个严豫也愿意啊,他当即点头答应,“当然可以。”


    谢琼站起来,面带笑容再次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54章 第 54 章 谈生意


    天降大笔订单, 严豫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当前的制作任务最晚到后天就能全部完成,三月二十九号可以开始直接承接琢玉服饰的制作任务。”


    “招工的话, 我今天就开始,相信这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缝纫工人。”


    红叶服装厂生意不好,无形中给谢琼减少了几天排队等待的时间,如果是在其他大一点的服装厂, 恐怕要排一个星期才能轮到他们。


    谢琼点头, “车间的事情就劳烦严厂长负责了, 这方面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严豫笑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今天来得突然很多材料都没准备,您明后两天随便找一个上午的时间来我们琢玉服饰, 就在越洪区容江街道三十六号,到时我们再签正式的合同, 一并把定金付给您,还要开会讨论一下之后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谢琼提前给他打心理预防针,“先说好了,我在制作工艺和质量要求方面非常严格。”


    严豫拍着胸脯保证:“这您放心, 我一定全程紧盯着。”


    话题将尽,谢琼也不再拖延, “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


    她笑道:“相信您接下来肯定要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之后我和梅经理还有费烈应该也会经常过来。”


    严豫热情送走了他们, 解决了一件摆困扰了很久的要事, 三人脚步轻快回了市区,到了下午,梅利民忙着拟定合同,谢琼先去银行取了现金, 等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清点完货物回来的张毅龙迅速站了起来,看着谢琼说:“谢老板,订购的面料已经送到了仓库,这两天随时能送。”


    “你看什么时间?”


    谢琼回答:“明天下午吧,先等合同签了,确定了再送。”


    张毅龙点了点头。


    眼下代加工厂已经找到了,面料也准备就绪,一切终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谢琼下了班特地去喜欢的卤货店,买了两只卤猪蹄和各种卤鸭货,骑车乐滋滋往家赶,一路上,空气中充满了卤肉的味道。


    回到家,谢琼把其中一包递给苏永红,“苏阿姨,这袋你带走。”


    苏永红忙摆手拒绝,“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拿着吧。”


    卤猪蹄的香味浓烈,赵敏祯闻到味道迫不及待扒拉着妈妈的腿站起来,试图伸手够到。


    谢琼赶紧拎高了点,苏永红道谢,想起一件事,从桌上拿起一张便条交给她,解释道:“下午有个叫朱骏的打电话找你,李大姐接了电话,知道你不在家就先留了便条,这个人让你回来以后打电话给他,说是有急事找。”


    便条上写着急事,务必要回电,另外附上了朱骏的电话号码和姓名。


    谢琼把便条拿在手里,“我知道了。”


    苏永红离开了,赵惟城还没下班回来,她暂时不急着吃饭,想着有事早点解决,抱着赵敏祯下楼去打电话。


    李二花一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接过便条,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谢琼说了声你好,赵敏祯好奇贴着妈妈的脸,朱骏的声音响起,“谢设计师,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忙什么?”


    这一开口,谢琼马上猜出他的来意,笑着回:“没忙什么,我一个闲人,哪有朱厂长忙。”


    朱骏道:“是这样的,之前你卖给我的那七张设计稿,我们已经正式投放到市场了,销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差点没回本。”


    谢琼没回答,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朱骏把先抑后扬这套玩得很溜,又说:“但是,你也不要灰心,作为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服装设计师来说,这个成绩还可以,没那么难看,不过我必须要说,我个人还是很喜欢你的设计的,可能就是不符合市场潮流,还是要多练习。”


    “不知道你手边还有没有别的设计稿想卖?当时我不是否掉了四张吗?这四张便宜点,一张五百块我愿意收。”


    “现在想想,改改还能用。”


    谢琼听完气到想笑,朱骏这是把她当傻子玩呢,她故作遗憾,“太可惜了,这四张设计稿都卖出去了,我手边其他的设计稿也都卖掉了。”


    朱骏震惊,“谁啊?这么大手笔,你不会卖给卓越了吧?”


    谢琼自卖自夸:“不是,是一家新的服装商收购的,老板人美心善,特别欣赏我的设计,说肯定能大卖,一张设计稿给我两千块。”


    “早知道我就不卖给你了,唉,这么一算,卖给你亏了我一万多块钱呢。”


    朱骏心想这是哪来的傻子,一张设计稿居然花两千块买,就算谢琼的设计好,也没好到这个程度啊,这跟冤大头有什么区别。


    然而眼下也不是计较谁是那个冤大头的时候,买不成设计稿,朱骏还有一计,紧接着又问道:“你想不想来我们强仁服装厂工作?月薪的话,一个月我可以给你一百四十八元哦。”


    反正主角都是自己,怎么编无所谓,谢琼乐呵呵道:“朱厂长,我现在一张设计稿都能卖两千块了,随便画画就一张,一天能画十来张,为什么要去你那干月薪一百四十八块的工作。”


    朱骏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谢琼懒得跟他啰嗦,“没有,我挂了。”


    李二花听出她在糊弄对面的人,把电话收回来以后问谢琼:“这谁呀?”


    谢琼笑着回答:“不熟,一个自作聪明的商人罢了。”


    李二花又问道:“那要不要以后关于这个电话都不接了?”


    同属服装行业,以后做生意难免还会碰到,谢琼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以后可能还会有接触。”


    晚间,楼下都是玩游戏的小朋友,嬉笑玩闹,你追我赶,超大型跳绳活动正在展开,还有一伙蹲在花坛边玩泥巴的。


    下个月就满一岁的赵敏祯,坐在婴儿车里完全安静不下来,她好奇心重,什么都感兴趣,谢琼只好加快脚步,推着婴儿车快速路过,赵敏祯不满地晃着小腿,频频回头望。


    母女俩到家没一会儿,赵惟城也下班回来了,晚饭他选择了夫妻俩都很喜欢的腊肠炒面。


    一家人坐在饭桌前,互相聊起对方的工作,谢琼说起今天去红叶服装厂的经历,赵惟城分享最近的探油进展。


    一早,等苏永红来了,夫妻俩又一起去上班,谢琼来到办公室,开门通风,看完昨天梅利民写好的合同,开始筹备下一批夏装计划。


    严豫和侄子严路宁风尘仆仆赶来,谢琼看到,急忙欢迎人进来坐下,梅利民给两人倒了杯水,“路是不是有点不好找?”


    严豫点头,“是有点,很久没来市区了,这边变化挺大。”


    他介绍身旁的年轻人,“这是我侄子严路宁,是车间的班长,也是我半个助理,主要负责缝纫车间运作。”


    严路宁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很有神,姿态谦逊,“谢老板好,梅经理好,我是严路宁,有关制作工艺方面的内容可以跟我聊。”


    谢琼坐下,“你好。”


    梅利民拿出合同,“这是我们昨天拟好的合同,你们看一下,内容比较多,几分钟可能看不完,不急,你们慢慢看,中午就别走了,我们招待,在对面的酒楼定了座。”


    谈生意这方面,梅利民是专业的,谢琼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学习,当天中午,妥善招待了严豫和严路宁两人,正式敲定了合同。


    下午,大家齐聚会议室,针对接下来的服装生产任务展开具体部署,力求两周内圆满完成制作,熨烫和质检任务。


    会议开到下午四点多钟结束,严豫带着合同和今天开会总结的工作要点离开了。


    谢琼做衣服用到的布料都来自富溪商场二楼的布料店,她对这里的面料比较熟悉,因时间紧迫,也是为了质量着想,今年夏装的布料也是由张毅龙直接跟布料店沟通让他们负责订购运输的,因为不是直接跟纺织厂订购,成本价上稍微贵了一点,但也给他们省掉了很多时间。


    同样是纺绸,不同地区生产出来的质量也有差异,谢琼所选的面料来自全国各地的纺织厂,如果他们一家家联系再去订购,耗时太长。


    到三月二十八号这天,一批批布料运到红叶服装厂,严豫检查入库完毕,次日在大家见证下,谢琼的设计稿终于正式投产进入批量制作过程。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桩更为严峻的挑战,找销售渠道。


    作为一个年轻的品牌,想说服商场和服装店摆放琢玉服饰的服装非常不容易,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信用度和知名度。


    平原油田大家都熟知的服装店,基本都是国有企业,每年有固定的计划指标,对产品的筛选也很严格,几乎不可能接受一个没有任何底子的新兴服装品牌。


    即使梅利民人脉再怎么广,再怎么神通广大,耗费口舌,最后也只能获得一家偏僻商场服装店的上架权。


    这样余下的私人服装店就成了谢琼攻略的重点,八二年以后,这些活跃在油田街道上的私人服装店快速崛起,因其价格低廉,服装款式新颖,更新换代迅速,很大程度上抢了国营服装店的风头,有几家位于市中心的服装店更是如此,多年来,生意火爆,门庭若市。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一家叫好美丽的服装店,谢琼也经常在这里买衣服,其实好美丽服装店的服装款式并不是这么多服装店里面最优秀的一家,但抵不过价格便宜,一件款式类似的针织衫,别的服装店卖六元,国企卖八元,在好美丽只需要三元,而且这家店还经常举行折扣活动,月末打着清仓的旗号,全部超低价卖。


    每次购物总金额超过三十块,还送毛巾或者手套。


    如果说好美丽是拼价格,第二家圆月服装店就是实打实拼服装款式,这家店主喜欢去外地进货,采购的路子很神奇,偶尔能淘到一些海外的货,也颇受油田人欢迎。


    谢琼和梅利民先去了第一家好美丽服装店,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钟,工作日店内顾客依然很多。


    梅利民已经提前跟店主联系上了,到店后说了名字立马就有营业员带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鹏哥在里面等你们。”


    服装店内部大有乾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超大的仓库,高又大的货架一排排陈列,数以万计的服装打上标签摞在一起,走在其中威压感很强,谢琼数不清路过了多少排货架,走到尽头,看到了在大方桌前办公的男人,他并未设置单独的办公室,直接把自己的办公桌放在仓库里面。


    听到脚步声,万鹏飞从工作中抬起头,站了起来,“你们好,欢迎。”


    万鹏飞留着短寸头,方脸单眼皮,鼻梁很挺,个子不高,哪怕穿着高跟的皮鞋在人群中也属于稍矮的类型,但他穿着设计考究的西装,瞧着气度不凡,让人不自觉忽略了他的身高,他在这里像是统治仓库王国的国王。


    面对一个日入最少两千营业额,年入超过百万的富豪,谢琼饶是再怎么胆大,这会儿态度也放得非常尊敬,“你好,我是琢玉服饰的老板谢琼。”


    梅利民也跟他握了下手,“我是梅利民,咱们在电话里聊过。”


    万鹏飞不动声色打量两人,“我知道,快请坐。”


    谢琼主动提起话题拉近关系,“我在好美丽买过很多次衣服,是这里的忠实顾客。”


    “是吗?”


    万鹏飞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他抬了一下眼镜架,声音沉静:“看看你们带来的衣服?”


    谢琼把背着的包放下,一件接着一件从里面拿出来,拿的时候也在介绍,尽责推销,从设计原理说到服装面料,每一样都事无巨细。


    万鹏飞看完后开口说道:“我承认,你们的衣服设计不错,用的面料质量也都挺好,但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就导致你们的定价高于我们店内的产品,好美丽以超低价为主,感觉不是特别合适。”


    薄利多销,如果能上架好美丽服装店,谢琼愿意让利一部分,温声道:“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再谈。”


    万鹏飞来了兴趣,“哦?直接降百分之七十你们愿意吗?”


    谢琼对自己的设计有信心,神情沉稳答道:“我进行过市场调查,这个定价是合理的,如果您对价格有顾虑,我这边可以先免费提供给你们五百件,卖出后再给我们分利。”


    这个模式前所未有,于万鹏飞来说,不算吃亏,但他还是有顾虑,“我们的经营理念就是只给顾客提供平价便宜的服装,即使你免费给我货,这批货摆在货架上也破坏了整个店内的平衡,并不划算。”


    谢琼反问道:“我们常说一分钱一分货,如果只关注低价的服装,是不是有点太偏颇了呢?我们作为服装商难道不应该给顾客提供他们应得价值的服装质量吗?”


    万鹏飞笑,“谢老板可能在油田生活久了,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子,也是,都说平原油田人有钱,你年龄这么小可能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种价值认知。但是这片土地上贫穷和穿不起衣服的人太多了,有件新衣服穿就行了,至于衣服质量什么的他们并不会太关注。”


    谢琼懂了,万鹏飞是个纯粹的商人,但不得不说,她对市场的认知也比自己更深刻。


    谢琼坦率承认:“是的,我的想法有时候确实会单纯和狭隘一点,但说出这番话的薛老板你同样也是,贫穷和认知低不代表就可以提供低于实际价值的商品,这是妥妥的诈骗行为。”


    “我仍然觉得在未来会有更多的顾客愿意为了质量买单。”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


    谢琼把自己的衣服收了回来,跟梅利民转身离开了,前往下一家圆月服装店。


    圆月服装店店铺规模稍小,谢琼说明来意以后,营业员立刻她指店主的位置,“在那里。”


    她喊了声,“雁姐,你等的客人来了。”


    薛红雁此时正在给顾客介绍衣服,听到喊声转头望了过来,把手边的工作交给了旁边的营业员,快步走来,“是琢玉服饰吧?跟我来。”


    薛红雁是个大美女,留着时髦的波浪大卷发,身形偏瘦,走起来像一团红色的云彩,指甲也涂成了浓艳的红色,正如她的性格一般,热情张扬。


    推开办公室的门,薛红雁问他们:“喝什么?我这里有茶,汽水还有咖啡。”


    谢琼想了想回答:“茶。”


    梅利民也说:“我也茶吧。”


    经历过刚刚万鹏飞那一遭拒绝,这时候喝汽水,他害怕更烦躁,还是喝点茶水降火为好。


    薛红雁手法纯熟,很快泡好了两杯茶,端给他们,“茉莉茶,尝尝,英国货, England!”


    谢琼一听眼睛立马睁大了,端到嘴边品了一口,茉莉香味浓郁,闻起来舒服,入口口感苦涩。


    梅利民喝了一口,皱起了眉。


    谢琼违心回答:“好喝。”


    “骗你们的,哪来的英国货,就是地摊收来的茉莉茶。”


    薛红雁捂着半边嘴哈哈笑,揶揄道:“谢老板,你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啊,太容易被人骗了。”


    梅利民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


    薛红雁端正了态度,“好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还是说正事吧。”


    谢琼放松心情,立马切换到专业状态,一一跟薛红雁介绍自己的设计,薛红雁认真听着,在谢琼介绍一件浅绿色中长款裙子时,站起来仔细看了看,“腰这里是用一颗扣子提起来的啊,好妙的设计!瞬间就把腰线勾勒出来了,完全不显肚子上的肉,而且裙摆也有了层次感,整个裙子虽然是纯色但丝毫不单调。”


    “一个扣子竟然有如此妙用!”


    谢琼激动,终于碰到赏识她设计的人了!


    她急忙补充:“是这样,如果觉得纯色太单调的话,也可以再搭一个不同色的短款外套。”


    薛红雁高声感叹:“这都是你设计的?太厉害了。”


    谢琼乘胜追击:“那你意下如何?能合作吗?”


    “当然能,我早就嫌油田的服装厂设计老气横秋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去外面进货。”


    薛红雁又拿起另外六款,仔细拿在手里端详,连连赞叹,“让你出来跑生意真的屈才了。”


    梅利民捂嘴咳了声,谢琼反应过来,意识到高兴过了头还没把问题说完,急忙开口:“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薛红雁道:“你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有一个独立的货栏,只展示琢玉服饰的衣服。”


    谢琼害怕她不同意,又补充:“面积小一点没关系,不过,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们可以先提供五百件试卖,卖出一件我们就收一份钱,等过季下架了,如果衣服没卖完,我们全部回收。”


    独立栏目在薛红雁店铺是独一份,她之前从来没布置过这样的,谢琼的设计很妙,薛红雁看第一眼就把叠穿的售卖思路想好了,她本来还想着正好可以借机带动店铺其他滞销品的销量。


    不过谢琼提出的试卖条件也很有诱惑,反正对她没损失,薛红雁最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可以。”


    谢琼跟梅利民对视一眼,高兴地要跳起来。


    薛红雁道:“那我就先预定五百件,什么时候能把货送来?”


    “最快四月中旬。”


    梅利民表情犹豫,本着为店主着想的心情,试探着问:“五百件会不会有点多了?还是保守点,两三百件要更好一点吧?”


    “梅经理,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客源了。”


    薛红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就五百件,取个整数吧,不过每款具体要定多少件,我这方面要重新算一下,有些款式件数可能适当要少一点。”


    谢琼点头,“好的,那等你计算好了再把具体的数额告诉我们。”


    薛红雁带他们出了办公室,指着店铺东南角,问谢琼:“你们的专栏放在那可以吗?应该可以留出来半米宽。”


    东南角纵观整个店铺布局来说,不算很偏,谢琼感激道:“可以的。”


    薛红雁在店内踱步,转而盯上了门口的玻璃橱窗,忽然灵机一动,细长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兴奋开口:“我看了下,你那条浅紫色的无袖长裙,可以穿在假人模特身上,直接放橱窗,这样配合黑色丝袜,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会更直观,不然单看这条裙子挂在那里不怎么出彩,其实再搭配一条珍珠项链,肯定会特别好看,非常抓人眼球。”


    “相信我吧,这条裙子绝对能大卖!”


    第55章 第 55 章 等待


    橱窗位置是服装店的门面, 既是宣传也起到了吸引客源的作用,是重中之重的位置,自己的设计能被选中穿在假人模特上面, 谢琼感到非常荣幸,微微一笑,“承你吉言。”


    薛红雁笑容明媚,“相信我的眼光准没错, 我都卖了这么多年衣服了, 什么衣服好卖什么衣服不好卖, 看一眼就知道。”


    她笑着开玩笑,“到时候衣服销量起来了, 我还要求着你给我供货呢。”


    薛红雁一次性订了五百件,占到琢玉服饰生产量的百分之七, 经历了刚刚在好美丽服饰万鹏飞的碰壁,谢琼尤为感激薛红雁的帮忙,语气诚恳道:“雁姐,我嘴笨, 说话没那么甜,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谢圆月能接受我们琢玉服饰的衣服。”


    “供货方面, 您放心, 肯定优先供给圆月服装店, 排在第一。”


    薛红雁听到她郑重的承诺, 也笑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临近换季,店内生意异常火爆,顾客来了一波又一波,聚满了人, 几乎没有能坐的位置,沟通全靠喊。


    营业员拎起一条裤子,冲薛红雁喊道:“雁姐,这条裤子还有S码吗?”


    薛红雁大声回:“有,就在货架最下面啊,你再找找。”


    店员又喊,“没找到。”


    谢琼看她工作忙也不好继续叨扰,见状准备告辞,从包里拿出一张硬纸做成的名片,上面写了琢玉服饰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伸手递给她,“那我们就不耽误你做生意了,这是我们琢玉服饰的名片,上面有联系方式,之后有什么事随时沟通。”


    “好。”


    薛红雁接过看了眼,把名片塞进了大衣口袋里,嘴里嘟囔着怎么会找不到,快步朝刚刚求救的店员走过去。


    谢琼和梅利民从圆月服装店出来,按照计划,前往下一家服装店谈生意。


    一整个上午,两个人脚步没停,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共拜访了四家,加上圆月服装店一共有两家同意订购,总订货量六百五十件。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梅利民提前看了下接下来的目标店铺,跟谢琼说:“剩下的店铺都不大,我去拜访就行了,第二批夏装也要开始准备了,你的主要任务是设计和统筹大局,跑生意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有时候我自己谈生意也会比较自在,现在比较现实,很多生意都是在饭局上谈成的。”


    谢琼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去红叶服装厂盯一下生产进度。”


    下午梅利民自己出去跑生意,谢琼坐车来到了红叶服装厂,厂里许多年没有接到过这种大单了,在严豫的监督和资金奖励下,生产工作正在有序进展中,仅仅过去三天,已经生产出了一千多件衣服,照这个趋势保持下去,提前完成生产任务也是早晚的事。


    谢琼在车间看了会儿,又去检查已经生产好的衣服,随缘抽取几件,观察缝纫线迹是否规整有序,接口处缝纫得怎么样,衣服上有没有多余的线头等等。


    严豫对质量要求严格,仓库里已经完成的服装每一件都按照他们的要求制作得非常完美,费烈最近这几天也一直在红叶服装厂盯着,谢琼放心回了市区,处理剩下的工作。


    独自出去跑生意的梅利民也接连带来了好消息,凭借他的好口才,适当的礼物贿赂以及饭局谈心,陆续给琢玉服饰争取到了八百七十六件的订购量。


    虽然他们已经足够努力,总共一千五百二十六件的订购,依然不到现在仓库储量的一半。


    临近月末,琢玉服饰的一批夏装准备上市,第二批夏装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谢琼每天在公司忙得焦头烂额,这天难得五点一到就准备下班了,严诗薇看到她着急忙慌收拾东西,深感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去?”


    今天是赵敏祯的一岁生日,谢琼和赵惟城约好了在公婆家给女儿过,她负责买蛋糕回去。


    因为满月宴造成的不愉快,两家决定第一个生日在一起过,算是弥补之前的遗憾。


    临近产品发布,这半个月大家都很忙,心理状态也不好,谢琼不想把家里的事跟工作掺和在一起,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公司四个人关系越发熟络,一旦说出来,他们肯定要费心。


    谢琼换了个说法开口:“家里有喜事,早点回去准备。”


    严诗薇笑道:“这样啊,那确实要早点回去。”


    “大家辛苦,我今天先下班了。”


    谢琼摆摆手,背上包走出了办公室,去蛋糕店取生日蛋糕。


    蛋糕是她前一天选的款式,考虑到这次聚餐的人多,谢琼订了最大的一款奶油蛋糕,因为蛋糕体积太大,她害怕破坏图案,一路上不敢骑太快,全程慢悠悠骑回家,到最后竟然跟赵惟城差不多同时间到家。


    苏永红提前给赵敏祯换好了衣服,是一套红色的薄棉服,中间有一个大大的福字。


    早上来的时候,苏永红给赵敏祯送了生日礼物,一条夏天穿的裙子。


    谢琼虽然对之前的阿姨谭艳华有心理阴影,但相处下来觉得苏永红人挺好的,加上她送了礼物,于情于理,谢琼都应该邀请她参加生日宴,她把蛋糕放下,主动邀请:“苏阿姨,今天春雨生日,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用,我去干嘛。”


    苏永红并不想去,雇主两家人聚餐,她一个外人去了多尴尬,连连摇头:“阿姨知道你是好心,但没必要,我去了岂不是让我变相加班了,当然照顾春雨,加班我也愿意。”


    “不过今天这个场合,我去了不合适。”


    赵惟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那您一定要收下这个,感谢这一年以来对春雨的照顾,把春雨照顾得这么健康漂亮,让我们夫妻俩也都能够在外面安心工作。”


    苏永红不再推辞,收下了红包:“谢谢。”


    谢琼抱起小寿星,抓住她的手,“春雨,今天你生日呢,跟阿姨说声谢谢。”


    赵敏祯最近语言大爆发,喜欢模仿大人说话,现在不仅能流利喊出爸爸妈妈,再见和吃饭也能说清楚,还会说一些单字,生疏发出一个谢字的音。


    苏永红听了乐不可支,摸了摸她的小脸,“生日快乐,咱们春雨以后一定健健康康,前途顺利。”


    赵敏祯很喜欢她的触碰,咧嘴一笑。


    苏永红很有眼力劲,催促道:“天快黑了,你们快点出发吧,这都几点了,估计都在等你们呢,我也该走了。”


    谢琼和赵惟城等她一走,给蛋糕又进行了一层加固,快速收拾好东西下楼,赶在晚上七点前到达了父母家。


    二十三号这天是个周四,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他们来得不算晚。


    谢庆平和谢珺,方鹂和姐弟俩都到了,还剩赵弘敏一家和赵惟毅。


    两家人许久没聚这么齐了,互相见了面,有说不完的话,大人聊得热火朝天,小朋友只关注一件事。


    赵敏祯坐在沙发上,跟绵羊遇见狼一样被围住,她有些懵,嘴里噙着奶嘴,睁着大眼睛茫然看着。


    谢琼简单给女儿头上扎了两个丸子,但她头发太细,没多少分量,乍一看有点搞笑。


    谢珺纳闷,“你的头发怎么光长长度没有密度呢?”


    赵瑞祥着急提醒:“不能摸小孩子头,你摸了她就不长个子了。”


    谢珺作为一个接受过基础生物教育的学生,听了他这番话笑了,“那是你妈骗你的,没有这回事。”


    赵瑞祥仰起头,骄傲道:“我妈才不会骗我,我妈可是老师,老师是不会骗人的。”


    谢珺无奈摇头,“小朋友啊,你见识太浅。”


    在他们俩聊天时,赵瑞琦正在专注另一件事,教会赵敏祯喊姐姐,跟我说:“姐姐,姐姐。”


    赵敏祯眨眨眼,一脸无辜。


    赵瑞琦教了几句她都没开口,迟来的意识到应该是奶嘴阻碍了她的发声,缓缓把她的奶嘴取了下来,“这下可以了吗?喊我姐姐。”


    赵瑞祥推开她,“不,别听她的,喊哥哥,哥哥。”


    赵敏祯没了奶嘴,身旁又都是不怎么熟悉的脸,哇一声要哭出来,谢珺吓了一跳,赶紧把奶嘴放到她嘴里,柔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


    赵敏祯嚼两下奶嘴收了声。


    谢珺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回头对两个人说:“小屁孩,凭什么先喊你们哥哥姐姐,应该先喊我小姨。”


    赵瑞琦和赵瑞祥对这个年纪的大姐姐心里有种天然的恐惧,被训了一句马上跑走了。


    谢珺看他们俩都走了,偷偷试着教赵敏祯学会怎么喊小姨,谢琼走过来看到,把女儿抱了起来,“没那么快,再等我们三个月。”


    “等会跑会喊了,保准你那时候还嫌她烦呢,肯定黏着你要你陪她玩。”


    谢珺摇头,“我不会嫌烦。”


    谢琼坐下来,让女儿坐在腿上用一只手固定住她,转头看向妹妹,“最近学习压力是不是很大?”


    谢珺撇撇嘴,“还好啦。”


    谢琼目光担忧,“看你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谢珺揉了下鼻子,不耐烦道:“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赵惟城过来喊她们姐妹俩,“吃饭了。”


    谢珺率先站了起来,谢琼无奈,冲他摇摇头,赵惟城放慢了脚步,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怎么了?”


    谢琼叹气,“青春期吧。”


    赵惟城捏了捏她的肩膀,“别想太多,没事。”


    这次两家人难得齐聚,程献英和赵学峰早早就开始准备,摆满了两大桌,饭桌上不仅有亲手做的家常菜,还有去饭店打包回来的美食。


    赵弘敏的儿子常宝方比赵瑞琦小一岁,性格跟赵弘敏和常松很像,甚至比他们俩还要热情大胆,小小年纪完全不怯场,主动过来给外公外婆拉椅子,“外公坐,外婆坐。”


    赵学峰和程献英被他这一番动作逗得直乐,“好,外公坐下了,宝方你也坐。”


    常宝方扬起小脸,“我要等到,谢爷爷,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都坐了才能坐。”


    赵惟城故意逗他:“那怎么办,我跟你二舅妈已经先坐下了。”


    常宝方脸通红,“二舅,你犯规。”


    赵惟毅拍拍常宝方的头,对赵惟城道:“行了,你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赵惟城哈哈大笑,常松把酒放下,跟赵惟城宣战:“今天,我非要让你多喝几杯。”


    赵弘敏把酒瓶拿到了桌底下,斥道:“过生日,今天不喝酒。”


    常松害了声,“小酌几杯。”


    程献英有了之前的教训,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孙女的生日宴上闹出不愉快的事,立刻说道:“对,今天不喝酒,喝酒容易出事。”


    岳母都这么说了,常松没办法,只能乖乖坐下了。


    赵学峰鼓动谢庆平站起来给生日宴开场,谢庆平举杯站了起来,看着赵敏祯,深呼一口气,声音沉稳开口:“敏祯,我的小外孙女,外公在这里祝你一岁生日快乐,愿你在新的一年健康成长,万事顺意!我们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常松带头鼓掌,“说得好!”


    掌声渐停,赵学峰朗声道:“行,我跟老程跟谢主任想说的话一样,就不再说一遍了,开饭。”


    “都留着点肚子啊,别吃太饱了,等会儿还要吃春雨的生日蛋糕。”


    大家笑着动筷,开始享用一桌美食,没了酒,反而能更畅快聊天。


    赵惟毅咽下一口饭,兴致勃勃聊起最近销售圈最热门的小道消息,“对了,你们知道梅大哥辞职后现在在一家服装公司上班吗?据说这个公司只有四个员工,办公室特别小,他每天出来陪着喝酒跑业务,你们敢信吗?”


    程献英听到过一点风声,想到梅利民快四十了还在外面风吹日晒跑业务,不禁惋惜:“何必呢,他之前在机械厂都干到科长的位置了,现在从零开始,真是想不开。”


    赵弘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好奇追问道:“服装公司?哪家呀?”


    程献英回答:“可能怕丢人,他瞒得可紧了,夫妻俩谁都不说,连他爸妈都瞒着。”


    赵惟毅又说:“承明区有家饭馆我们谈生意经常去,前段时间我跟同事正巧碰到了他跟三个服装店主从包间里出来,避不开了,跟我们聊了几句,我这才知道。”


    赵学峰叹息,“本来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在动力机械厂完全能干到退休,就算工厂破产倒闭了也牵连不到他,换个厂还能继续,怎么到这个年纪了这么糊涂。”


    谢琼心虚低下头,心理压力更大了。


    谢庆平和谢珺知道谢琼开了服装公司,但并不知道梅利民在给她工作,聊天中也没察觉出不对劲。


    赵惟城咳了声,温声道:“那肯定是这家公司发展前景很好,不然梅大哥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去那里工作。”


    程献英笑道:“可能吧,不过这家服装公司再怎么不好也比他之前说要做外贸好点,外贸那才是真完蛋,一听就不靠谱。”


    赵惟毅摇头,“是啊,现在搞什么外贸啊,在油田想搞外贸,挣钱也不是这么挣的,是嫌活太长了。”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外贸上,谢琼松了一口气,在桌下抓住了赵惟城的手,赵惟城拍拍她的手,眼神安慰她。


    吃完饭,谢琼把蛋糕拿出来,赵惟城插上一根蜡烛,赶紧拿了相机过来,赵敏祯坐在蛋糕前,虽然不懂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但这种欢乐的气氛也感染了她,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好奇看着眼前的蛋糕。


    谢琼点燃了蜡烛,大家一起唱生日歌,赵敏祯还不太会吹蜡烛,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掐断了火焰。


    众人急忙喊:“生日快乐!”


    谢琼切蛋糕分给大家,赵惟城在一旁拍照留念,赵弘敏提出:“要不咱们留个大合照,之前满月宴忘记拍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


    程献英很快响应,“好,就在客厅吧,位置应该够。”


    有了拍照的主意,大家很快准备起来,三位长辈自然坐在正中间,赵敏祯被程献英抱在怀里,赵瑞琦,常宝方和赵瑞祥站在最前面。


    谢珺站在谢庆平在的右侧,第三排是三对夫妻。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拍完,方鹂叮嘱赵惟城,“洗好照片记得每家送两张啊。”


    赵惟城点头答应,“当然。”


    赵敏祯度过了一个梦幻般的夜晚,有好多亲切的家人,好多吃的,还有好多玩具,拆礼物拆到手软。


    拆完礼物,大家也准备回家了,谢琼靠在赵惟城背上,“你说,要是爸妈知道了这家服装公司就是我开的,会是什么反应?”


    赵惟城想了想,笑着回答:“可能刚开始会有点震惊,但应该不会说什么,他们不敢管你,要是我的话,肯定家法伺候。”


    谢琼想起饭桌上的谈论,有些同情梅利民,“梅大哥压力应该挺大的,要是我生意失败了,他恐怕会成为销售圈经久不绝的新闻。”


    赵惟城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后悔,能在这个年纪重新开启一番事业,也不失为一个人生体验,别人说就说呗。”


    谢琼反问:“那你呢?以后会不会地质干着干着突然不干了?”


    赵惟城认真回答:“我应该不会,除了这一行别的行业我一窍不通啊,而且我也挺喜欢地质的。”


    谢琼不服气:“谁说的,你摄影不是很好吗?”


    “跟你的缝纫不一样,摄影不能当职业,我也没打算以此谋生。”


    赵惟城很有自知之明,“我要是全职当摄影师,咱们家要喝西北风了,一个月就挣这么点钱。”


    谢琼用手往他嘴里扇风,“多喝点,这会儿晚上风大。”


    赵惟城脚下用力,猛蹬了几圈,“看我骑快一点,让你也喝点风。”


    谢琼忙道:“别闹,把春雨颠醒了哭了你哄。”


    赵惟城立刻停了,小心看了眼坐在婴儿安全椅里睡着的赵敏祯,“这娃心挺大,一点没醒。”


    谢琼乐了,“像你。”


    夫妻俩回到家,家门口也放了一摞礼物,是楼里的邻居送的,谢琼一一记在笔记本上,为以后的人情往来做记录。


    月底,第一批夏装准备上架,琢玉服饰的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清点货物,检查店铺是否按照他们的要求布置陈列。


    圆月服装店是第一个收到货物的店铺,晚间店铺已经关了,店内依然忙碌,薛红雁熟练安排工作人员把货物按照尺码排序,分别挂上货架。


    谢琼当晚也去了,看着他们整理货架。


    在琢玉的要求下,每家服装店都必须留出一个角落,并且在货架上方贴上琢玉服饰四个大字。


    亲眼看到设计的服装穿在顾客身上和挂在商店货架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直到这一刻,谢琼身上终于有了实感,难掩激动的心情。


    大家都等着下班,薛红雁也是如此,她动作迅速,把那条浅紫色的无袖长裙穿在假人模特身上,脖子上挂了一串小又粉的珍珠,套上黑丝袜,脚上配了双低跟的黑色皮鞋,做完这些,她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还是觉得不够完美,又走进来将本来正对着橱窗的假人模特微微侧偏了一点。


    薛红雁问她:“怎么样?”


    谢琼看到她专业的态度,毫不奇怪圆月服装店为什么能做到销量这么高,她赞叹道:“太厉害了!完全把这条裙子的优点全发挥出来了。”


    薛红雁拍拍手站起来,“那我们就等明天到来吧,明天可是五一劳动节,平原油田人都休假,而且正是春夏交接之际,购衣需求见涨,到时候店内的顾客量会创一波新高。”


    谢琼咽了下口水,“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别紧张,回去好好睡一觉。”


    薛红雁又问道:“明天你要来吗?随时欢迎。”


    谢琼摇摇头,“不了,我打算在办公室等待结果,不然我接受不了看着我设计的服装无人问津的场面。”


    薛红雁表示理解,“行。”


    谢琼一整晚没怎么睡着,第二天一早跟赵惟城来办公室开门,赵敏祯第一次来妈妈工作的地方,完全不显拘束,坐在椅子上,张大嘴,任由爸爸喂粥喝。


    梅利民走进来,看到一家三口愣了下,今天休假,他本来以为谢琼不会来上班。


    谢琼也以为他们不会来,谁知梅利民来了,随后费烈,严诗薇和张毅龙也来了。


    谢琼坐在办公桌前,表情凝重的像是等待最终审判锤落下的囚犯。


    第56章 第 56 章 横空出世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办公室蔓延开来,紧抓着每个员工的喉咙,连小小的赵敏祯都敏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焦躁抓着爸爸的衬衫衣领,试图从这个环境逃出去。


    赵惟城把女儿抱了起来,对谢琼说:“我们出去买点吃的吧,天越来越热了, 买点凉茶和水果回来大家一起吃。”


    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 谢琼意识到自己再这么枯坐下去也改变不了结果, 反而会给自己和身边人都带来压力,想通这点后, 她点了点头,“行。”


    夫妻俩走了出去,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今天又是五一劳动节,难得放假,街道上很热闹, 褪去了繁琐厚重的棉服,身着轻便的春装, 大家的脚步也随之轻快了, 脸上洋溢着欢快之色。


    谢琼的公司搬来这个街道办公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平时她跟同事中午的午饭基本都是在附近的餐馆解决, 久而久之, 对每家店都非常熟悉,店主也都认识他们。


    街角就有一家小型水果店,一家三口走进店内,店员立刻走过来招待, 声音热情大方,“看看要点什么?现在店里的草莓卖得不错,快过季了,这两天是最后一批货了,要想尝鲜尽快哦。”


    现在还没到水果旺季,可挑选的水果不多,店内除了一些常见的苹果和橘子,稍微新鲜点的面孔只有草莓,樱桃和桑葚。


    桑葚看上去不怎么新鲜。


    赵敏祯在爸爸怀里,挥舞着手脚,店员主动拿来一颗洗好的草莓讨好她,“小朋友,送你一颗草莓。”


    赵敏祯两只手拿着草莓,嗷一声张开小嘴咬掉草莓尖尖,眼睛一眯,露出甜蜜的微笑。


    店员深谙营销之道,草莓一送,谢琼和赵惟城不好意思不买点什么,谢琼再想到这段时间公司里的大家工作都辛苦了,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远远超出了他们本来工作的内容,她大手一挥,买了三斤草莓,两斤樱桃,又买了两斤的橘子。


    水果店有清洗台,谢琼顺便洗好了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赵惟城又另外买了五杯凉茶,夫妻俩满载而归,收获满满回到办公室,这次有了水果和凉茶,大家边吃边聊,心情放松许多,终于没刚才那么紧绷了,暂时把对销量的担心压在了脑后。


    凉茶见底,谢琼提出让大家回去休息,“今天是劳动节,不应该上班,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放轻松。”


    严诗薇表情担忧,坚持道:“可是我想等。”


    费烈紧接着也说道:“我也是。”


    张毅龙劝道:“起码让我们待到今天上午结束,就算不能知道一天的销量,知道上午的销量也能让我们暂时放下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安心回去休息,否则我们就算回去了心也放在这里。”


    谢琼无奈,“那好吧,中午雁姐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一起听。”


    赵敏祯还不太会吐樱桃籽,不方便吃樱桃,只能吃草莓和橘子,她平时吃饭独立惯了,除了爸妈和苏阿姨,不喜欢让其他人帮忙,严诗薇试图喂她吃一颗剥好的橘子瓣,小女孩侧过头躲开,大大的眼睛瞪着她,表达不悦,她似乎非常享受自己的时间,没分给严诗薇太多眼神,随后又专注啃咬自己手里的草莓,两只手一边拿一个,左边的草莓咬一口,右边再咬一口,左右轮流,非常公平。


    严诗薇看着她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下班都走这么快了,要是我家里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也一定早点回去。”


    她摇摇头,“可惜,我家只有两个小混蛋。”


    谢琼和赵惟城相视一笑,谢琼笑着回答:“可爱的时候可爱得要命,捣蛋的时候也很头疼。”


    赵惟城道:“是啊,每次惹了事,看她笑那么开心也不忍心教育了。”


    梅利民的大女儿今年升入高中一年级,变得叛逆许多,经常对他们不耐烦,此时看着刚满一岁,满心只有爸妈的赵敏祯,心里不由得想起女儿小时候也是这么乖巧,心酸感慨道:“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吧,等他们长大了要去上学,我们就该感到失落了。”


    费烈叹气,“养娃不容易呀。”


    聊起孩子的话题,父母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时间在聊天中变得很快,谢琼吐出一颗樱桃籽,一抬头忽然看到街道电话亭的吕天云,急忙站了起来。


    大家顿时消了声,齐齐望向吕天云。


    吕天云手里拿了一张纸,按照薛红雁在电话里的交代,缓缓读出来,“销量超出预期的好!提前准备后续订货!”


    谢琼激动长大了嘴,办公室里顿时响起兴奋的喊声,圆月服装店在热闹的市中心区,平时的客流量远超其他地区,能在圆月服装店卖得好,其他店铺结果也显而易见了。


    谢琼感觉自己终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重担,一颗心安稳落地,可以畅快呼吸了,她兴奋宣布:“今天大家可以放心回去休息了!”


    “不对,上午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张毅龙欢呼:“好耶!”


    谢琼冲动抱住赵惟城,跳了几下,“你听到了吗?圆月服装店卖得很好!”


    赵惟城搂住她的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听到了,你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赵敏祯还在专心攻克橘子,她成长了,牙齿的咬合度很好,瞬间咬破了橘子瓣膜,贪婪吮吸橘子汁水,然而还没等她吃完,就被赵惟城抱起,连同两瓣橘子,跟大家一起去饭店吃午饭了。


    初战告捷,饭桌上,琢玉服饰的四个人此时也慢慢消化掉了这个好消息,可以毫无负担笑着说出这段时间在工作上遇到的种种困难。


    吃完饭,准备散场了,谢琼这次强烈要求,“下午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关注工作上的事情,明天一定会非常忙。”


    这次不用她极力劝说,大家也默认了她的话,吃完饭以后,各自回了家,也急着跟家人分享好消息。


    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她转头看向赵惟城,“你想不想去圆月服装店看看?”


    赵惟城点头,“想,我只在家里看到过那些设计稿,还没真正见过那些你亲手设计的衣服挂在货架上的样子。”


    谢琼扬起一抹微笑,“那就去吧!”


    等到了圆月服装店,谢琼亲眼见到了店内的忙碌程度,迟钝意识到薛红雁昨晚说的都是实话,圆月服装店生意真的非常好!


    换季加上劳动节休息日这两个现实的原因,再加上薛红雁精心布置的橱窗,让这个本就位于繁华市中心的服装店更加繁忙,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店员忙得不可开交。


    人都有从众心理,看到这家店里这么多人,就算不买,也想进去看看热闹,进一步加深了堵塞。


    赵惟城抱着赵敏祯不方便进去,只好先站在门口等着,打算另外找一个人少的机会再进去。


    谢琼在门口排了几分钟,越过重重人群艰难走进去,想先去看看琢玉服饰的货架,越往里走越困难,店内非常吵,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不大声点根本听不到。


    谢琼发现琢玉服饰的货架前面站满了等待试衣的顾客,满足笑了出来。


    薛红雁不得不大声喊:“别着急,一个个来,都能买到。”


    店内人太多,免不得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出现,薛红雁眼睛一挑,拨开人群冲了过来,厉声喝道:“那边那个,你没付钱呢!”


    处理完这桩偷窃事件,薛红雁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谢琼,快步朝她走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往办公室走,语气很急,“谢天谢地,你来了,我给你打电话,吕天云说你们都下班了,公司里没人。”


    “我跟你说,今天下午你一定要给我送货,光橱窗那条淡紫色的裙子,一上午就卖出了六十七件,简直卖爆了! M码都断货了。”


    谢琼虽然知道圆月服装店生意好,但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惊讶道:“一上午就卖这么多吗?”


    薛红雁比她还吃惊,“天呐,你知不知道油田有多少人啊,九万多人口,光平原油田的职工就占了三万多。”


    “还有我这这么好的地段,根本不愁东西卖不出去,更何况你的设计本来就很符合年轻女孩子喜欢。”


    薛红雁滔滔不绝,飞快在纸上写着什么,“你来得正好,今天下午就给我送货吧,赶紧联系服装厂,我现在写一下要订多少。”


    做生意挣钱有时就靠几个瞬间,几个小时,有钱不挣是傻子,何况谢琼仓库里还存着超过一半的货物,此时哪怕加会儿班也愿意,立刻响应,“好,我等会儿联系服装厂。”


    “你这么想就对了,做生意最忌讳犹豫和拖延。要知道平州市是油田城市,尤其市区,油田职工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人工作日都要上班,只有休息日能出来逛街买点东西,还有离得远的,难得来市区逛一次街,肯定也是赶在休息日这天,有时候我们休息日一天挣的钱是工作日的两倍。”


    薛红雁看着她,大笑,“要不市区的这些店为什么到周日都是晚上八九点才关门?今天不抓住这个机会,你至少少挣一千多块钱。”


    “我这次多定了一点,因为过完明天周日又到了,又是一个休息日。”


    薛红雁飞快写好了新的补充订购量,谢琼拿在手里一看,选择相信她的判断,不再多问,借助薛红雁办公室里的电话,打电话给红叶服装厂。


    因为知道今天是正式发售日,严豫生怕出了什么问题,这天也没休息,一直坐在办公处理工作,电话刚响起几分钟就接了起来。


    “严厂长,圆月服装店安排送一下货,我慢慢说,你用纸记一下,今天尽快安排送货,工人的钱我会另外支付。”


    薛红雁第二次一共定了一千二百套,谢琼按照纸上写的一一读给严豫听,“记好了吗?我再重新给你读一遍。”


    严豫认真核对完,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数额,“真的需要这么多吗?”


    谢琼肯定点头,“需要。”


    严豫意识到事情的急迫性,“好,我马上找人理货然后安排送货。”


    “辛苦了。”


    谢琼说完这句话挂了电话,薛红雁看着她,提醒她:“你该给办公室装个电话,不然打到电话亭联系你还要通过中间人来传递,这样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还没效率。”


    在油田想安装一部电话并不容易,光价格就令人望而却步,初装费需要一千五百元。


    谢琼无奈一笑,“雁姐,我们是小公司,起步资金不多,光制衣的成本就花去了百分之七十的资金,其他方面只能尽量省掉,没办法。”


    薛红雁想了想她现在的境遇,深感同情,“这次应该能让你们回本并且至少挣到十五个以上安装电话的费用。”


    如果可以的话,谢琼也希望能早点安装电话,她笑道:“希望如此。”


    她们在这聊了还没十分钟,薛红雁已经听到了不止一个营业员喊她的名字,她急匆匆站了起来,“我这里的电话随时欢迎你用。”


    谢琼道了声谢,随后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出门后看到了坐在长椅上吃糖葫芦的父女俩,赵敏祯歪头舔舐着甜蜜的滋味,谢琼在他身旁坐下,“你进去看了吗?”


    赵惟城笑容狡黠:“我让春雨坐到我脖子上,挤进去看到了几秒,不过因为我们俩加一起身高太高,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只好灰溜溜出来了。”


    “我还听到了她们的讨论,都说琢玉服饰的衣服特别漂亮,非常想买。”


    “这下你可以彻底放心了,琢玉的初发售,超级成功!”


    谢琼难掩激动,“刚刚雁姐把我喊进去又重新定了一千多件货。”


    “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安排二次生产了,光仓库里那些货肯定不够用。”


    赵惟城立刻说:“那你快去忙吧,我先带着春雨回家。”


    谢琼犹豫:“可以吗?”


    赵惟城体贴表示:“当然可以呀,之前我去野外工作一两周也是你一个人在家照顾春雨,我这才一天算什么辛苦。”


    谢琼左右看了看,飞快在赵惟城嘴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转身去工作了。


    这个月经历这么多的拒绝,克服了重重困难,谢琼急于打一场漂亮的仗,一方面想让公司快速盈利成长起来,职工不再为因为给一个小公司工作而感到羞耻;另一方面也想让所有看不起琢玉服饰的人瞧瞧厉害。


    薛红雁为了给她提供工作方便,专门腾出了一张桌子,谢琼就在这张桌子上办公,她不仅是公司的设计师,同时还承担着公司的财务工作,公司的每一笔账务都经过她的手,对眼下的经营状况非常清楚。


    为了争取第一批夏装的上架权,他们给店铺优惠,零成本免费提货,加上第二批夏装已经投入生产了,公司现在基本没有另外的钱来支撑第一批夏装的后续生产,她迫切希望早点把第一批货款的钱收回来,尽快让资金流转起来。


    严豫的动作很快,接到电话以后,立刻安排人来送货,来回不到三个小时就把货送到了圆月服装店的后门,薛红雁得到消息,立刻安排营业员过来,理货上架一气呵成。


    谢琼一直待到圆月服装店关门,薛红雁使用着一台从国外淘来的小型电子计算器,计算今天的营业额,全部算完以后,她笑得合不拢嘴,“今天营业额创记录了,你知道琢玉服饰挣了多少吗?”


    谢琼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多少?”


    薛红雁喜滋滋回答:“今天一天,琢玉服饰总共卖出了四百三十七件,总营业额达到了六千一百二十元。”


    谢琼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薛红雁啪啪敲着计算器,又过了好一会儿,跟她说:“我再算一下你这边的,根据你们给的成本价,你今天一共挣了四千八百零七元。”


    薛红雁看谢琼已经愣住了,高声喊道:“可千万别这时候傻掉,赶紧安排二次生产,乘胜追击!”


    “这是我今天每一款卖出的具体数量,你过来看下,果然那条浅紫色长裙卖的是最好的,总共卖了一百三十六件,其次是那件蓝色衬衫,有两款销量不太好,接下来该怎么安排生产任务,我相信你应该明白了。”


    这些可都是珍贵的一手数据,谢琼急忙拿笔一条条记下来。


    第二天她赶来上班,还没开门,先看到了门上贴的便条,都是电话亭的吕天云送来的,谢琼看了下,有两条是薛红雁昨天上午给她留的,另外两条是两家服装店请求追加订货的请求。


    像薛红雁这样眼光敏锐的商人不在少数,通过一天的销量已经能敏锐察觉到变化。


    吕天云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又拿着两张便条,看到谢琼松了一口气,“哎呀,你终于来上班了,早上又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


    谢琼头疼,顿感装电话势在必行,忙回他:“我马上安排人过去回电话。”


    吕天云这才走了。


    等到员工都来上班了,谢琼马上部署下一步的工作,首先先统计订货的数量,尽快安排送货,而后马上安排二次生产,事发突然,张毅龙只能加班加点去布料店采购,严豫这边,第二批夏装生产接近尾声,手边暂时没有别的生产任务,顺利接下了二次生产的任务。


    又过了半个月,随着平州市天气越来越热,琢玉服饰的第二批夏装发售,总共十五款,件件销量火爆,受限于生产效率,有些热门的款式和尺码甚至限量,先到先得。


    各大商场紧急打电话订购,服装厂想套近乎承接一下他们未来庞大数额的生产任务,得到的回复都是最近业务量太高暂不考虑。


    琢玉服饰横空出世,却打了平州市服装行业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炮而红。


    这个之前毫不起眼,完全没听过名字的品牌,直到火了以后,大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前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拒绝过他们的上门推销。


    其中销量最好的是一条浅紫色无袖长裙,很多人想不明白这条设计如此简约的裙子为何能成为爆款,可只有买它的人才知道这条裙子的应用度有多么广。


    首先裙子价格划算,同等面料服饰里是最便宜的;其次裙子上身舒适,面料松软,颜色是淡雅的紫色,这个颜色不突出但也不是过分暗淡,适合绝大多数年龄群。


    最后裙子长度合适,不长不短,刚好处在膝盖的位置。


    你可以按照推荐的黑丝袜穿上身,随心展示自己喜欢的项链或者丝巾挂在脖子上。


    也可以直接不穿丝袜,直接搭配凉鞋穿出去。


    傍晚觉得冷了,另外披上外套也毫不影响裙子的时髦美丽。


    它不是设计最巧妙的款,但就是价格亲民,适配度高,怎么穿都挑不出硬伤。


    同样感到傻眼的还有强仁服装厂和卓越服饰,他们两家甚至都搞不明白这是哪冒出来的一家服装商,之前完全没听到什么风声,就这么在五月突然出现,瞬间爆火,可怕程度令人啧舌。


    强仁服装厂的朱骏看着市场部提交过来的琢玉服饰调查报告,眼睛盯着那条据说卖了上万件的裙子,越看越眼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记忆,激动得拍桌站了起来,“这,这不是之前谢琼想卖给我的设计稿吗?”


    孟桂香揪着衣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羞愧点头,“是这件。”


    朱骏恼羞成怒,“你个蠢货,你跟我说这件裙子设计一般,完全没有实用价值!早知道我就买下来了,还能有琢玉服饰的今天?要你干嘛的,设计卖不出去,眼光也不行。”


    孟桂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呜呜呜……我要跟我姐说。”


    “说!你看你姐骂不骂你。”


    朱骏想到发财的机会送到眼前还被他们一脚踢走,怒火蹭蹭往上冒,一两句不解气,又把孟桂香骂了一通,孟桂香作为厂长的重要亲戚,素来在厂里作威作福惯了,哪被这么骂过,哭得不能自抑,悲愤推门跑走了。


    朱骏气得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又回到桌前拿起那张裙子照片,细细端详,结果他看了半天还是没看明白,一怒之下直接把照片撕了,怒目圆瞪:“艹,这裙子到底好看在哪里?为什么能卖出这么多!”


    第57章 第 57 章 一网打尽


    人逢喜事精神爽, 谢琼这半个月走路都带风,第一批夏装的上市,成功让琢玉服饰打出了名气, 现金流得以正常运转,不仅让公司在资金上回了本,还小有盈利。


    第二批夏装的上市,更是让谢琼的资产翻了十倍, 起码在未来半年里, 公司可以不用为钱的事发愁了。


    走运的时候连老天都在帮忙, 今年平州市迎来了罕见的夏季高温,进一步推动了琢玉服饰吊带裙, 无袖长裙以及轻纱短袖的热卖。


    挣钱以后,谢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办公室装电话, 她受够了每次都要去街道上的电话亭里打电话,因此错过了好几个重要的业务电话,损失不小。


    不过谢琼显然低估了装电话的难度,想在平州市安装电话并不容易, 缴纳高额的初次安装费进行登记只是第一步,安装才是最难的地方, 至少需要等上半年, 几年也有可能。


    安装时间的差异取决于地区, 市中心安装电话最容易, 因为这里电话线比较多, 方便接线。


    然而谢琼公司所在的街道,很不巧,百米开外才有一家电话亭。


    之前她把公司位置定在荣江街道,一方面是觉得这里不在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 环境比较安静,利于办公;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成本,这里租金便宜。


    这也导致谢琼安装电话困难,荣江街道并没架设电话线,如果她想要安装,必须要在空中架线,算下来成本太高,电话局暂时不想浪费这个财力和物力,告诉谢琼等这条街道超过五户以上想安装电话了,再统一过来给他们架线安装。


    谢琼傻眼了,容江街道的商户以饭馆为主,对电话的需求不高,再等两年恐怕才能攒到五户,可谢琼的生意可等不了这么久,安装电话势在必行。


    思来想去,谢琼决定搬迁,把琢玉服饰搬到更容易接到电话线的市中心。


    负责给她找新办公地点的还是老熟人,中介冯一飞,因为原住址没住满一年就搬迁,谢琼付了点违约金。


    既然搬都搬了,谢琼想着干脆一步到位,租个一百多平方的办公地点,现在琢玉的业务量越来越大,只有他们五个人已经有点忙不过来了,未来肯定要招聘,五十多平方完全不够用。


    除此之外,谢琼也必须要专门留出一间房给她做设计,把她的缝纫机和各种资料书搬过来,方便办公,免得她家里和公司两处跑了。


    市中心繁华区的房子非常紧俏,几乎没有转租的,要想租一个四五十平方的房子还好,上百平方的就没那么好找了,何况谢琼还要求必须能够接电话线,冯一飞辛苦找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找到合适的房源,只勉强找到一个符合谢琼绝大多数要求的办公地点。


    唯一不符合要求的是房子面积,足足有两百多平方,租金自然也大大超出了预算。


    房子跟薛红雁的圆月服装店只隔了两条街,距离很近,谢琼打算先去看看,根据冯一飞提供的地址,骑车找过去。


    冯一飞提前等在门口,等谢琼一来,拿着钥匙把门打开,谢琼跟随他的脚步走进去,进门是一间大客厅,收拾过后的房间空空荡荡,显得格外空旷。


    “附近只有这套还在出租,现在四五十平方或者七八十平方的房子都好找,一百多平方的房子很少,我们这边都是老式商业楼,这一片都是这个房型和面积。”


    冯一飞领着她往里走,“这里之前是按摩店,因为一些不太好的原因被举报查封了,现在东西都搬完了。刚刚我们看的那间是最大的一间,从这里出来,沿着这个过道一直走,一共有五间空房,这边是洗手间。整体还是比较适合公司办公用的,房子老化不严重,不怎么需要二次装修。”


    谢琼问道:“价格还能谈吗?”


    冯一飞摇头,“真不能,这个房子因为那个举报原因租金已经降了不少了,这个地段,过去一个月一百六十五想租到这样的房子,根本不可能。”


    谢琼又问起自己最关注的问题:“电话线呢?能接吗?”


    冯一飞语气肯定:“可以,很方便,你们搬过来当天就可以向电话局申请安装,我已经提前问过了。”


    谢琼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全市能马上安装电话线的区域就这一个,她等不起了,她最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房子的水电和墙面,确定没问题以后正式敲定,按照合同要求预交了半年的房租。


    七月初,琢玉服饰从荣江街道搬了出来,搬迁完成当天,谢琼的办公室一整理好就马上联系了电话局,当天电话局的工作人员过来给她安装,从隔壁拉来了电话线,又从楼上拿到楼下,调试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成功接通线路。


    安装好以后,电话每个月的月租费是四元。


    谢琼坐下后,迫不及待给薛红雁和红叶服装厂打电话,让他们把这个号码存一下,以后就是琢玉服饰的官方电话了。


    做服装生意,一年四季都别想有休息的时候,夏装还没结束,琢玉服饰的秋季新品已经进入了最终的筛选阶段。


    秋装,是谢琼不太擅长的领域,她挑挑拣拣只拿出了十六张设计稿,经过一次次开会讨论,又咨询了专家薛红雁的意见,最后留下十三款。


    平州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温润气候,从人的感受来说,春秋相对于夏冬要短两个月,每年的夏季走得晚,秋季去得又快,往往是一两场秋雨过后,气温忽然骤降,瞬间入冬。


    秋天天气冷,换衣也没那么勤,一件外套有时候能穿两三天,不像夏天,一天就要换一件,因此在平原油田上,对秋装的购买欲望相对来说要低一点,比起薄外套,毛衣和衬衫更热销,因为冬天油田会开暖气,这些衣服秋天穿完了冬天也能接着穿,更实用。


    考虑到上面几个原因,谢琼便把设计的重点放在毛衣,卫衣和衬衫上,外套只选了两件。


    大家很快适应了新公司的环境,新公司面积更大,周边设施更完备,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交通也更便利,还有单独的洗手间,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去街道的厕所方便,来回要十来分钟,有时还需要排队上厕所。


    对梅利民来说就更好了,因为他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加上这两个月以来,琢玉的发展越来越好,让他一扫过去的阴霾,终于能堂堂正正说起现在的工作了。


    七月,跟天气一样热烈且焦躁的还有高考生和他们的家属,谢珺七号走进了高考的考场,从七号到九号,一共考三天。


    第一天考试是在周二,谢琼和谢庆平难得请了一天假没去上班,陪谢珺考试,三天考试结束后,谢珺估算了自己的分数,对标目标院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问题不大。


    谢家三个孩子,学习成绩都不差,谢琼对她也放心,考完试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零花钱,想着她高中三年实在辛苦了,暑假拿着这笔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随便。


    谢珺拿着钱高高兴兴玩了两天就厌烦了,谢庆平白天上班,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还要面对左邻右舍各种旁敲侧击问她高考成绩的烦恼,索性每天来姐姐姐夫家报道,找外甥女赵敏祯玩。


    赵敏祯会走了,说话流利不少,也会喊她小姨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傻乎乎只知道吃和睡,正是好玩的年纪,走路的时候像只小企鹅。


    谢珺依稀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姐姐姐夫的影子,姐姐坚强独立的一面,姐夫柔软甜心的一面,这让她深感血缘的奇妙。


    谢琼下班买了西瓜,赵敏祯看到妈妈回来立刻抛弃小姨,屁颠屁颠朝妈妈走了过来,一手抓着妈妈的衣角,另一只手扶着厨房台面,委屈的哼哼唧唧。


    谢珺没反应过来她想干嘛,谢琼已经把女儿抱了起来,放到婴儿椅里面,推到了自己面前。


    赵敏祯目的达成,果然不再哼唧。


    谢珺倚着厨房门,好奇问道:“姐,你怎么知道她想看你切西瓜?”


    “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一抬脚就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谢琼先切了一小块不带籽的西瓜,递到女儿手里。


    谢珺兴致勃勃分享下午跟外甥女的趣事,“姐,你还别说,现在这小孩越来越聪明了,下午的时候我领她下楼玩,我想牵着她走,但有我牵着她还不够,另外一只手她不放心,一定要扶着楼梯,一点一点往下走。”


    谢琼看着认真吃西瓜的赵敏祯,摸了摸她的头,自豪道:“那当然了,我们又不傻,安全意识可强了。”


    谢琼切了一半西瓜,专门给赵敏祯挑出来几块不带西瓜籽的,姐妹俩各坐在餐桌两侧,她问妹妹:“对了,你志愿打算报什么?”


    谢珺摇摇头,“没想好,地质,太累太辛苦,不行;会计,没什么意思;二哥学医,我更不感兴趣了,太吓人了。”


    谢琼无奈,“你就没有感兴趣的行业吗?”


    谢珺忽然说:“我毕业去你公司工作怎么样?”


    谢琼笑道:“那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你要从零开始,我们公司都要有经验的。”


    谢珺托着脑袋:“我先打杂呗,慢慢学。”


    谢琼这时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你认真的?”


    谢珺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就是感觉有点不公平,你跟哥小时候都跟妈学过缝纫,现在也会用缝纫机,知道怎么做衣服,但我一点都不会,好像跟你们俩隔着一层什么一样。”


    谢琼叹了口气,“没办法,妈妈去世的时候你还太小,她就是想教你也没办法。”


    谢珺追问道:“妈喜欢什么?除了缝纫。”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跟你说,妈其实不喜欢缝纫,她是被外公逼着学的,后来没考上大学,只能以此谋生。”


    谢琼看着妹妹,语气诚恳:“所以如果妈还在世的话,我想她会劝你珍惜上大学的机会,好好学习,慎重选择志愿。如果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当然好,如果不能,在其位谋其职,为此奋斗一生也不错,就像现在的爸爸一样。”


    谢珺脸一红,羞赧道:“你怎么跟我们老师说的一样。”


    谢琼微微一笑,“是吗?那也许我不应该创业,应该去当老师。”


    谢珺终于笑了出来。


    谢琼揉揉她的头,目光温柔:“如果你想学缝纫的话,随时来找我,我有一堆的书分享给你。”


    谢珺一听,立刻摆摆手,“不不不,还是留给你家春雨吧。”


    赵敏祯吃着西瓜忽然被点名,知道春雨是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小姨啊了声,表情呆萌。


    谢琼对女儿说:“没事,继续吃吧。”


    赵敏祯听话继续啃西瓜。


    七月的平州市,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仿佛要榨干人身上每一丝水分,孟桂香坐在一家凉茶店里,一边吹风扇,一边看着琢玉服饰的门口,等啊等,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孟桂香急忙冲了出去,抓住严诗薇的手,“你跟我来。”


    严诗薇过去在她手下被训惯了,身体下意识反应跟着走,走出几步才想起来反抗,疯狂挣扎:“你抓我干嘛?我喊人了啊。”


    孟桂香熟悉严诗薇,很快找到了理由,“你之前给我的版图有点问题,我找你聊聊不行啊?不能因为你现在在给谢琼工作就完全忘了之前的工作吧?”


    严诗薇一听总算不再挣扎,两人在一个巷子里站定,她问道:“版图有什么问题?哪一张?”


    “你怎么会给谢琼工作?”


    孟桂香想到昨天朱骏告诉她从琢玉服饰调查来的信息,脸至今还感到火辣辣的,朱骏骂她连个下属都管不好。


    联想到严诗薇提出离职的时间,还有当时在她问起严诗薇离职后能干什么的时候,她那坚定的表情,孟桂香忽然反应过来,指着严诗薇的脸,语气笃定:“我知道了,肯定是谢琼那时候来强仁服装厂卖设计稿的时候你们俩就勾搭上了。”


    严诗薇表情冷淡,打掉她指着自己的手,“你别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勾搭?我那叫迷途知返,另觅名主,在你那我受尽了折磨,一点尊严都没有,我都不敢想,一想起来现在还会做噩梦。”


    “版图有什么问题?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孟桂香不屑撇撇嘴,“现在你走运了,天降横财,朱厂长想聘请你回去工作,月薪翻一倍。”


    严诗薇停下脚步,皱眉,一脸厌恶道:“我才不回去呢。”


    “别这样,都是成年人了,大方宽容一点,我是有笔大生意要过来跟你做,保准你听了不后悔,你现在不是谢琼的板师吗?那么手里肯定有琢玉服饰今年秋装的设计稿对吧?”


    孟桂香看到她闪烁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即再接再厉,急忙说:“谢琼的设计稿,你偷来给我,能偷多少偷多少,一张我承诺给你一千五百块。”


    严诗薇大惊,“你疯了吧?这是盗窃。”


    孟桂香忍不住又跟之前一样教训她:“你怎么这么傻?设计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你偷偷拿来谁知道?再说了,不仅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帮你们代加工的服装厂也能拿到,我找你还是看在跟你之前有情分的份上,赏这个便宜给你。”


    谢琼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她,严诗薇现在也许还工作在孟桂香的魔爪下,无论如何,她肯定不会背叛谢琼。


    而且琢玉服饰现在事业正蒸蒸日上,她又是公司的初创员工,未来谢琼肯定会给她升职,严诗薇是脑子糊涂了才会回强仁服装厂工作,她立刻摇头拒绝,语气强硬:“这种缺德事我才不会干,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犯恶心。”


    孟桂香抬起手,“找打是不是?”


    严诗薇把脸贴到她手边,“你打我就敢报警,试试。”


    孟桂香愤愤放下手,“算你走运。”


    说完,扬长而去。


    严诗薇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急忙往公司走,径直走到谢琼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谢琼喊了声进来,看她神情焦急,忙问道:“怎么了?”


    严诗薇深呼吸,缓缓开口:“谢老板,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一起工作,你应该也了解我了,我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


    谢琼点头,“我知道。”


    严诗薇继续说:“接下来我有件大事要跟你说,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并且重视起来。刚刚我吃完午饭回来,路上碰到孟桂香了,她来找我,让我偷你的秋季服装设计稿。”


    现在琢玉服饰只发售了一季的衣服,在平州市服装圈小小出了一次风头,还没培育出固定的消费群体,形成认同感。


    当前消费者对服装面料的认识也没那么清楚,如果市面上一旦出现款式类似,价格更便宜的衣服,消费者会立刻倒戈,哪怕后来反应过来两个品牌的不同,手中已经有一件了,也不会再买一件了。


    谢琼听到这个消息猛地椅子上站起来,气得拍桌,“太可恶了!手段这么下作。”


    严诗薇又说:“我不确定是不是朱厂长让她这么干的,总之她还说了我不做的话,她要去买通我们代加工厂的员工,我觉得你今天必须要亲自跑一趟红叶服装厂了,趁着还没开始生产,提前做准备。”


    谢琼的保密条款是跟严豫签的,涉及到十万块的巨大赔偿,他自然会严加遵守,但他并不能保证私下厂里的每一个员工都能遵守,毕竟不是员工签的字,利益面前,谁管你什么条款不条款,拿到快钱最重要。


    “谢谢你告诉我,我这就去红叶服装厂。”


    谢琼拿起包,飞快走了出去,她最近半年经常去红叶服装厂,什么时候有哪一班车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站在公交车站等了几分钟就等到了要坐的车,去的路上也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谢琼知道红叶服装厂缝纫车间工人一个月工资是六十七元,人心难测,孟桂香许诺巨额利益的话,恐怕很少会有员工不动心。


    拦得住一时,拦不住永远,最好从根本上杜绝孟桂香这种人,让她吃个大亏,永远记住教训,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干。


    谢琼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孟桂香不是想偷她的设计吗?那就让她偷,最好偷个大的,再栽个大跟头。


    从公交车上下来,谢琼脑海里的主意渐渐成型,想到自己要做坏事,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琢玉服饰的服装大火后,即使在市场需求量一路走高,别的服装代加工厂许诺低价的时候,谢琼也没放弃红叶服装厂换别家生产自己品牌的衣服,全托琢玉服饰的福气,红叶服装厂因此改头换面,这半年来赚得盆满钵满,一个月就达成了他们之前两年的收入。


    这让严豫非常感激谢琼的恩情,听到下属汇报说谢琼来了,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出来迎接,热情欢迎:“谢老板,你来啦,我刚刚正在部署今年的秋装生产计划呢,秋装的设计稿我都看了,你真的太了不起了!怎么能每一件都设计的这么好。”


    谢琼故意拔高了声音,“计划有变,先别开始生产。”


    严豫愣了,不懂她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去办公室谈。”


    关门后,他甚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后才坐下来。


    谢琼欣赏他的敏锐,“严厂长,厉害!这么快就知道我的意图了。”


    严豫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谢琼诚实回答:“出了一点状况,有人想买通你的职工来盗取我的设计稿。”


    设计稿被偷,不仅意味着十万的巨额赔偿,从此红叶也别想跟琢玉服饰合作了,这是把他们工厂往死路上推啊,严豫气得大喘气,当即对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我绝不容忍在我的工厂发生这种事!”


    谢琼小声道:“不不不,敌在暗我们在明,很难抓,不如这样,你陪我演场戏,跟他们玩一玩,正好也可以把你们工厂的内鬼抓出来,以绝后患。”


    严豫凑过来问:“什么戏?”


    谢琼笑容狡黠,神神秘秘道:“很简单,计划之外,我们今年决定主推另外一件限量款职业套装。”


    第58章 第 58 章 大获全胜


    谢琼语速缓慢, 一字一句把自己脑海里的计划说给严豫听。


    严豫听完皱起眉,笑容牵强,“这个计划实施起来倒是不难, 但是他们真的会相信吗?”


    “说不准,但只要我们表现得越重视,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谢琼目光落在他身上,笑道:“至于能否让他们真的相信, 就考验你的演技了。”


    严豫伸手挠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 语气担忧:“可我不会演戏呀, 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谢琼劝慰道:“你别想着是在演戏,就跟之前一样, 把这个当成我交给你完成的一项特殊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严豫:“我试试吧。”


    谢琼紧接着说:“好, 这两天我会尽快把设计稿发给你。”


    严豫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又问她:“真的要这样吗?一旦开始,对我们来说岂不是也增加了成本?”


    “这点成本我可以接受, 影响不大。”


    谢琼面色坦然,“至于造成的后果大小, 这完全取决于他们, 首先如果他们不干坏事, 就不会落入我设计的坑里面, 自己心怀不轨, 不想公平竞争只想着走歪门邪道,那么遭受惩罚也是他们应得的。”


    “其次决策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如果能聪明谨慎一点,我相信损失也不会太大。如果损失巨大, 那么说明他们并不适合做服装生意,就算不是我,在未来某一天,也迟早会落入更大的圈套,彻底掉进泥潭。”


    严豫看着此时自信逼人的谢琼,情绪翻涌不止,刚认识谢琼的时候她行事作风洒脱利落,但偶尔还是会露出怯意,现在的她,锋芒毕露,眼里充满了必胜的决心,他不由得低下了头,“好的。”


    目前琢玉服饰跟红叶服装厂的合作一切顺利,谢琼也不打算换别的服装代加工厂,她想了想,为了避免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提醒严豫:“这件事之后,我希望红叶服装厂能对职工进行一次保密培训,同时签订保密协议。”


    “不然我永远不能放心把设计稿交给红叶服装厂,设计稿泄露对公司的影响太大了。”


    严豫表示理解,“我知道,近期我会着手准备。”


    谢琼点点头,“辛苦了。”


    严豫送她到门口,目送谢琼走远,回到车间视察,来回走了五六遍,眼睛扫过车间里每一个工作的职工,心里也在猜测会是谁想偷取设计稿。


    谢琼为了这次挖坑准备的设计稿是她之前废掉的一张,一件纯色荷叶边衬衫,那会儿她对设计的认识不足,看厌了简约板正的设计,觉得不够新颖太老气,也不管服装的实用性,千方百计想着创新,把一件衬衫的两条袖子改成了超夸张的螺旋状荷叶边,穿在身上像张开两翼的扑棱蛾子。


    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设计,稍微有点服装设计基础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谢琼随便给这件衬衫加了条长裤,充做职业套装,接着按照她平时做设计稿的习惯另外增加细节。


    计划要想顺利,离不开其他人的配合,琢玉服饰最初的四个人谢琼还是比较信任的,第二天一早开会时便把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梅利民神色忧虑,轻声开口:“计划很美好,可我们的设计稿还是有泄露的可能,因为不可能背后的人只偷我们特意挑选出来的一张设计稿。”


    谢琼无奈一笑,“孟桂香既然已经找到了严诗薇,说明他们计划很久了,很难保证没有找到红叶服装厂的职工进行贿赂,很可能这个时候,我们的秋装设计已经到他们手里了。”


    “所以我们表演得越逼真,才能让他们相信现在这款才是我们真正的主推款,之前偷走的那批并不重要,进而忽略掉我们本来的设计大力生产这款。”


    “当然,这只是障眼法,我真正的目的是提前一周完成工期,赶在强仁服装厂发售之前上市,这样即使强仁服装厂后续跟我们撞款,我们也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提前占领高地。”


    谢琼已经把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会议桌上其他四人没任何异议,梅利民主动说:“我亲自送,这样更能引起关注,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我手里送出的设计稿上面,进一步引诱他们上钩。”


    谢琼满意地点头,又补充道:“另外我昨天又整理出了五张设计稿,想请大家再看看,有没有新的想法,我准备用在第三批秋装上。”


    “连续上新两批,加上我已经叮嘱严豫给工厂职工进行保密教育,他们怎么样都想不到我们还会有第三批秋装上新,如果顺利的话,这时候他们刚好掉进我们的坑里,无暇顾及,这批应该比较安全。”


    “你们觉得呢?”


    严诗薇立刻回答:“可以。”


    梅利民道:“就是服装方面要往厚了考虑,也可以算作是第一批的冬装上新。”


    费烈作为质检,每隔两天就要去一趟红叶服装厂,对车间的职工也更熟悉,“我也会盯着服装厂那边,看看是谁在搞鬼。”


    谢琼嘱咐:“好,就是不要太明显,别被看出来。”


    会议结束,当天严诗薇以超高的效率完成了当做诱饵的职业套装版图。


    时间不等人,梅利民第二天立刻拿上版图前往红叶服装厂,高调跟严豫进了办公室,交代他接下来的工作。


    演戏就演彻底,梅利民甚至多呆了半个小时才离开,而等他一走,严豫迅速组织人进来开会,很快缝纫车间所有的职工都知道了琢玉服饰新的制作任务变化。


    圆月高悬,清如水的月光照亮了安静的红叶服装厂,深夜一片寂静中,厂区一角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洞口爬出来,溜进工厂,径直走到梅利民办公室门前,灵敏撬开了门锁进入办公室。


    梁晓芬不敢开灯,嘴里叼着手电筒,按照记忆里梅利民的习惯,在书架上搜寻,经过一番翻找,她终于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设计稿和版图,梁晓芬大喜过望,快速过了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临摹纸,放在桌上,用笔飞快临摹下来,卷起来揣到怀里,而后动作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梅利民猜到今天夜里小贼肯定会上门偷设计稿,晚上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又偷偷回来了,躲在能看到办公室情况的二楼厂区,眼睛时刻盯着办公室的方向,一直等到凌晨一两点还没动静,他本来都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了跑步声,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正在撬门锁的小贼,看着背影有些眼熟,小贼在他办公室呆了半个多小时,一出来,借着月亮的光,梅利民马上认出了那张脸。


    正是缝纫车间负责排料裁剪的梁晓芬,梅利民痛心疾首,深感愧疚。


    丝毫没想到自己偷盗行为被全程目睹,梁晓芬第二天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坐车来了强仁服装厂见孟桂香。


    排料裁剪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是最容易接触到版图的,做久了,闭上眼都能把版图画出来。


    这两天,她以一张五百元的价格向孟桂香共提供了五张服装版图,获得了两千五百元的报酬,这是一笔巨款,到手后她也打算收手了,谁知道白天梅利民又来了,梁晓芬知道梅利民和谢琼无论谁来都肯定有大事要发生,果然她很快就从工友口中知道琢玉服饰准备筹备限量款服装的计划,知道这份设计稿的重要性,梁晓芬决定冒险再偷一次,搏一搏,卖个更好的价格。


    孟桂香看到她就不耐烦蹙起了眉,“又怎么了?钱不是都给你结清了吗?”


    梁晓芬热情凑上前,兴致勃勃跟她说道:“我来跟你汇报琢玉服饰的大情况!昨天梅经理来我们工厂了,说这次秋装重点推荐另一套职业套装,而且要限量售卖,只生产五百件!价格卖35一件。”


    限量款?还卖这么贵?孟桂香顿时来了兴趣,“继续说。”


    梁晓芬眨眨眼,搓搓手,“那你看给我多少呢?”


    孟桂香压下眼里的厌恶,和声和气道:“在钱这方面我什么时候亏过你,再给你加一百块行不行?”


    一百块满足不了梁晓芬的贪心,当即摇头:“那可不行,我为了偷到这个设计稿撬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万一被发现,我工作就保不住了。”


    孟桂香恨得牙痒痒,“再给你加一百五行了吧,一张七百五。”


    口说无凭,没见到钱梁晓芬不愿意给设计稿,最后孟桂香没办法,只好去找厂长姐夫要钱,两个人在办公室又吵了一架,朱骏最终还是被说服,给了她钱。


    梁晓芬数了数钱,确定无误后才把设计稿拿出来给她,“请收好。”


    见钱眼开的家伙,孟桂香在心里骂了句,表面却笑着问:“除了这件事,红叶服装厂最近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梁晓芬收到钱,喜笑颜开,摇摇头,“没了,这是最大的一件事,看得出来琢玉服饰非常重视这次的限量款,设计稿还是他们经理亲自送来的。”


    孟桂香打发她走了,又回到办公室,朱骏毫不客气从她手中把设计稿夺回来,看着出现在纸上的双荷花边衬衫,整个人越看越迷糊,“这衣服好看吗?瞧着比例都不太对呀,一件衬衫而已,搞这么花哨。”


    孟桂香的姐姐孟兰香也在,接过设计稿看了看,面露嫌弃,“我也觉得很丑啊,这种设计稿做出来怎么会有人买。”


    “你确定是琢玉服饰的限量款?”


    孟桂香肯定点头,“是,梁晓芬应该不敢骗我。”


    朱骏对谢琼的设计深信不疑,这种信任不仅来自他之前从谢琼这里买到的七张设计稿全部热销,还来自琢玉服饰的成功。


    而且偏偏是被他放弃的一张浅紫色无袖长裙在油田大卖了,这让朱骏更觉得自己的眼光可能确实不太行,缺乏欣赏美的能力,能被谢琼这么重视的设计,肯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他暂时看不出来,朱骏又把设计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再一细看,这下还真被他发现了优点,他笑道:“设计挺新颖独特,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服装生意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可能是因为在纸上看不出来优劣,等做出成衣来更直观。”


    孟桂香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实话实说:“做出成衣也丑,这个设计完全就是投巧之作,不算个设计。”


    “姐夫,你用这张设计稿一定会后悔的,根本卖不出去!”


    朱骏听她这么诅咒自己生意,瞬间暴怒,转头骂道:“可人家的设计就是每一张都能卖得出去,你怎么解释?”


    孟桂香不服输,嘴硬回道:“运气好呗。”


    朱骏凉凉讽刺道:“自己没本事就说人家运气好,运气好你用两个月给我挣六万块看看,这是能用运气解释的吗?人家就是有本事。”


    孟桂香气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别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孟兰香扶着丈夫坐下,她手法温柔,轻轻给朱骏按摩肩膀,眼神示意妹妹先出去,孟桂香哭着走了。


    孟兰香也觉得这个设计不怎么样,趁着朱骏脾气稍微缓和了一点,柔声问他:“你真的要用这张设计稿?”


    “试试吧,怎么说也是花了七百五买回来的,而且谢琼的设计你也知道,上半年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收益。”


    朱骏在高处站久了,自认一切都掌握在他手心里,又跟她说:“今年秋天琢玉服饰也要用这个设计,谢琼总不能自己坑自己吧?”


    孟兰香颔首,配合他:“也对,可能厉害的服装设计师眼光就是比我们普通人高一点?”


    朱骏享受着妻子的按摩,舒服地闭眼,“那肯定啊,看你妹妹就知道了,这么些年也没给公司设计出几件像样的衣服,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把她辞掉了。”


    孟兰香按摩更卖力了,语气娇媚,在他耳朵上低语了几句,把朱骏哄得满面红光,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谢琼这边,严豫发现小贼就是工厂的梁晓芬,立刻打电话给她汇报,谢琼害怕辞掉梁晓芬会打草惊蛇,让朱骏知道了她整个计划,想了想决定先让严豫盯着梁晓芬的动静,观察她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人心不足蛇吞象,梁晓芬得了便宜,后来还想再卖两张,又找过孟桂香一次,孟桂香这次理都没理她,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准备八月底的秋季上新,其中强仁服装厂上新的十六款新衣服,有一半的款式都是从谢琼那偷来的,孟桂香有想过适当进行修改或者换个颜色,起码让抄袭不那么明显,后来试了好几款,最终还是发现谢琼给出的设计稿效果是最好的,换个色,给衣服增添配饰或削短领子,都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这时她不得不佩服谢琼,她的设计就是有种能把简单的线条,颜色以及配饰发挥到最大效果的魔力,看的时候你会觉得这种简单的设计我也会,但当你真正想学她的风格,试着去做的时候,才发现难如登天。


    更可怕的是,她非常高产,产出极快。


    琢玉服饰的秋装按照计划是八月底上市,谢琼强行提前到了八月中旬,八月的平州市依然很热,外面最低温度都达到了二十七度,消费者对秋装的购买欲望并不高,更青睐的还是琢玉服饰的夏装,但因为琢玉服饰的所有衣服都有单独的货架,夏装的热度又居高不下,消费者自然而然关注到了今年琢玉服饰的秋装,喜欢的顺手就买了,就算不买,也都关注到了新款。


    有了夏装的成功,琢玉服饰的秋装想在任何一家店铺上架,非常容易谈下来。


    朱骏自以为胜券在握,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琢玉服饰的秋装已经一夜之间铺满了街头巷尾的各个服装店,其中没有任何一款是荷叶边,朱骏这才意识到被谢琼设计了,可这时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仓库里堆了两万多件秋装几乎全成了废料,这些衣服都是直接照搬谢琼的设计。


    夏装的时候,琢玉服饰的铺货量还没这么大,等到了秋装,到了恐怖的程度,大面积的铺货,成功让这些设计无形中刻上了琢玉服饰的名字。


    朱骏损失惨重,只好咬着牙打半价卖,一样的面料,收购的店主也不愿意买,反而看到第一眼就说这不是琢玉服饰的衣服吗?


    朱骏气得吐血,仓库里两万多件货堆积着卖不出去,只能自己搭上运输费运到外地服装店卖,别的款式还好,或多或少都能卖出去,唯独被他寄予厚望,强烈推荐进行生产的荷叶边衬衫,怎么都卖不动,兜兜转转,还剩下四千多件堆积在厂里的仓库,总共损失了七万多块。


    这几年为了跟卓越服饰竞争,朱骏没少在设计上花钱,然而他比起赚的亏的更多,加上做服装代加工利润又微薄,经历过跟谢琼的这一战,一下子没了他三年的家底。


    抄袭的名声又远播,强仁服装厂近五年内是蹦达不起来了,只能做做代加工维持生意勉强活着。


    八月底,跟强仁服装厂的抄袭战役正式落下帷幕,梅利民处理了偷窃的梁晓芬,交给警察处理,在厂里接连开展了几场保密教育工作,给所有职工涨薪的同时重新签订合同,合同里加上保密条款,约束到每一位员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谢琼获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成功在平州市站稳了脚跟,谢珺也收到了来自人大的录取通知书,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她最终在专业上选择了法学,原因也很简单,暑假在电视上看到了一部有关律师的电视剧,觉得太酷了,深受启发,也想学法律。


    八月的最后两天,谢珺北上求学,伴随着轰轰的火车声,正式远离家人和熟悉的油田,开启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事业上欣欣向荣,谢琼在家庭生活上却迎来了一波小挑战,快一岁半的赵敏祯,忽然进入了神奇的叛逆期,生气尖叫的频率增加了,像个小地雷一样在家中到处引爆,无论大人说什么都喜欢反着来,你说吃饭她偏不吃,你让坐下她就要站着,你说该睡觉了她就要睁着眼。


    自主意识也更加强烈,不再是以前可以随便糊弄的小孩,白天没玩够绝对不上床睡觉,自己在看书或者玩玩具的时候,大人不小心打扰到就会生气叉腰,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凶得很。


    占有欲也变强了,自己的东西哪怕是爸妈也不能随便乱动,喜欢的南瓜馒头,吃不完每个也要咬一口,宣示主权。


    苏永红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一天早上没来上班,谢琼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是发烧在家休息,她表示理解,多给她放了两天假。


    苏永红没法照顾,谢琼只好当天带着赵敏祯去上班,去公司害怕打扰到大家上班,索性去了圆月服装店,查看上个月琢玉服饰的销售情况。


    薛红雁是第一次见赵敏祯,蹲下来伸手想抱她,被赵敏祯傲娇躲开了,小姑娘撅着嘴,还在因为妈妈不让她骑自行车而生气。


    薛红雁丝毫也不介意,笑着夸,“你家这女孩有性格啊。”


    赵敏祯看着她,表情警惕。


    薛红雁问道:“多大了?”


    服装店客人多衣服也多,谢琼不敢放女儿随便在服装店乱跑,手一直牵着她,温声回答:“一岁零五个月,今天阿姨休息,我带她来上班。”


    薛红雁秒懂,无奈摇摇头:“正是淘气的时候啊,我儿子现在二岁了还在这个阶段,现在养孩子可太难了,我家阿姨也换了好几个了。”


    两人走进办公室,门一关,在征得薛红雁同意后,谢琼终于可以放心松开手,赵敏祯也在办公室撒欢玩了起来,到处探索。


    薛红雁在办公桌前坐下,从一堆文件里找琢玉服饰的报表,忽然想起一个事,好奇问她:“对了,琢玉现在还是在跟富溪的布料行合作吗?”


    “一半一半,有些渠道由他们去订购比较方便,我们毕竟是私企。”


    谢琼想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事关面料采购,忙追问道:“怎么了?”


    薛红雁低声道:“从熟悉的朋友那听到了一点风声,据说布料行年后要进行大改革,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年后无面料可用。”


    第59章 第 59 章 住房改革


    薛红雁接着说:“内部怎么改, 太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搬迁是肯定的,富溪商场那地段有多好你也知道, 现在服装市场发展起来了,种类繁多价格还便宜,自己找裁缝制衣的需求就没那么高了,布料行经济效益不好肯定不能让他们还继续待在二楼做生意。”


    “前两年咱们这西街不是有家裁缝铺吗?叫什么精城, 刚开始生意也很好, 现在也倒闭了。”


    谢琼记得这家裁缝铺, 开业那几天她去看过,当时她心里还羡慕过店主能开一家这么气派的裁缝铺, 世事无常,没想到开了不到两年就倒闭了, 她叹了口气,“布料行会搬到哪里?”


    薛红雁答道:“可能去城东的商贸市场吧,总之你早做打算。”


    谢琼刚开始做生意,无论是经验还是人脉都远不如薛红雁, 从她这里学到了很多,她语气真诚, 笑道:“我记住了, 谢谢提醒。”


    “咱们俩之间客气啥, 互帮互助嘛。”


    两人聊天的过程中, 薛红雁也找到了琢玉服饰的销售业务表, 递给她:“在这,八月份你们的秋装销量一般,不过这几天天气有点冷了,销量有抬头的架势。”


    “再过一周我们店里的夏装就准备全部下架了, 你们的第三批秋装是下周五送过来对吧?”


    谢琼点了点头,“对,下周五,现在已经投入生产了。”


    她又问道:“你店里还剩多少我们琢玉服饰的夏装没卖完?”


    薛红雁想了想回答:“三四百件吧,也没多少,最后一周了我打算做点夏季促销清仓活动,打下折,应该能卖完。”


    “你慢慢看,我去外面。”


    谢琼不担心她的营业能力,待她离开后,确认赵敏祯在自己视线里玩,翻开了记着琢玉服饰销售额的笔记本,看了没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赵敏祯没声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谢琼猛地回过头,发现找不到赵敏祯了,她一瞬间吓得心都停了,急忙站起身,六神无主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喊:“春雨,乖乖,你在哪呢?”


    “别吓妈妈。”


    薛红雁办公室的门很高,走之前带上了锁,依赵敏祯的身高完全打不开,谢琼确认女儿应该还在这间办公室里面,焦急喊起她的大名,声调也拔高了几分:“赵敏祯,别玩捉迷藏了,快出来。”


    这时她注意到墙角的晾衣架动了一下,掀开遮挡的衣服,背后藏着的女儿全身完好无损,谢琼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赵敏祯抱了出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她抱着女儿坐在自己腿上,指着她刚刚躲藏的地方,温柔问道:“你躲在那里干嘛?”


    赵敏祯举起手,兴奋喊道:“鸟。”


    谢琼这才注意到是挂在晾衣架上的衣服上绘制了一只鸟,懊恼拍了拍脸,“妈真是太不称职了。”


    赵敏祯抬头望她,咦了声,靠在她怀里,脸贴着妈妈的胸口。


    怀里小小的一团,谢琼心软软,想到早上的事情,她没想到苏永红今天会请假,今天是第一次带赵敏祯去上班,然而就在她准备把女儿放进婴儿安全椅中时,赵敏祯忽然来了脾气,挣扎着不上车。


    谢琼一开始以为她觉得椅子不舒服太颠簸,耐心哄了半天,又上楼找了床软被子铺到椅子上,折腾到最后发现赵敏祯竟然是想自己骑自行车,谢琼没辙了,出门是八点半,现在都过去一个小时了还没出小区,她实在等不及了,强硬把女儿塞到婴儿椅子里面,一路骑到了圆月服装店,赵敏祯哭了一段路才停,见到薛红雁的时候还在生她的气。


    谢琼揉揉女儿的头发,“不生气了?刚才来的路上妈不让你骑自行车,是因为你这个年纪真的不能骑,而且咱家的自行车比你高很多,你骑着不安全,等你长到四五岁了,到时妈再送你一辆小的自行车专门给你骑好不好?”


    赵敏祯重复:“车车。”


    说这话时她眼睛还在看着谢琼,说完注意力就背书桌上的白色闹钟吸引了,急切想从妈妈怀中挣脱,伸手要去够闹钟。


    谢琼手拦着不让她拿,赵敏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乖了不到三分钟又开始闹了,鲤鱼打挺式在妈妈怀中扑腾。


    谢琼意识到带着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索性也给自己休一上午的假,跟薛红雁说了声,暂时先把账本放下了,带着赵敏祯去逛街,为了转移也是消耗赵敏祯的精力,谢琼买了三盒需要自己动手才能玩的玩具,中午母女俩在附近的饭馆吃了鸡汤面。


    下午一点开始,是赵敏祯的午睡时间,谢琼把女儿带到了公司,安置在她的办公室,看她睡熟了,谢琼终于脱身出来可以处理一些工作,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下意识去看女儿睡觉的沙发,看到她竟然已经醒了,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眨巴着大眼睛,茫然看着她。


    谢琼笑着走了过去,“什么时候醒的?”


    赵敏祯可怜兮兮抱住她,嘤咛两声,“妈妈。”


    谢琼抱起女儿,打开桌子上的背包,拿出赵敏祯专属的小水杯,倒了点温水,喂给她喝,“渴了吧,喝点水,喝完水我们吃蛋卷好不好?”


    赵敏祯抱着水杯吸了两大口,点点头,眼睛好奇看着妈妈的办公室,迫不及待从她怀里下来,这看看那看看,这摸摸那摸摸,人虽小,脚步一点不慢。


    在自己的办公室,谢琼也不用担心女儿会弄坏什么东西,放心让她探索,零食,水,玩具都给赵敏祯准备好了,笑着说:“想看什么随便看,边吃边玩吧。”


    谢琼的办公室陈设非常简单,赵敏祯又是刚睡醒,逛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兴趣,坐在地上吃了一会儿蛋卷,开始玩玩具。


    谢琼还记着薛红雁的话,喊来了负责采购的张毅龙谈话,张毅龙进来看到赵敏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声。


    谢琼道:“没事,不用在意她,我们谈我们的。”


    张毅龙拉开椅子坐下,点点头,“您说。”


    谢琼问道:“我得到消息说布料行要搬迁,你最近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张毅龙回答:“我确实听他们员工说起过搬迁的事情,不过因为最终的政策还没下来,他们内部反对这个决定的人也比较多,我想着可能会有变故,打算等下周问清楚了再跟您汇报。”


    “搬迁影响不大。”


    谢琼更关注另一件事,又问他:“咱们公司现在的业务能脱离布料行单独订购吗?”


    张毅龙神情为难,“可以是可以,就是时间和经济成本会增加不少,而且需要频繁出差,现在采购只有我和魏新源,完全忙不过来啊。”


    魏新源是谢琼上个月刚招进来的员工,也负责采购。


    谢琼轻声道:“人手方面我会想办法,再招两个人,你近期准备准备,平时就数你跟他们接触最频繁了,他们也跟你熟,闲聊时尽量多从布料行那套点内部消息,咱们也好早点脱离布料行单独进行采购,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张毅龙点头答应。


    谢琼提醒他:“布料行眼下比较动荡,正是挖掘人才的好时候,聊天的时候你随口问问,看看有没有愿意来我们公司工作的,待遇方面我承诺不会比在布料行不会差。”


    张毅龙眼睛一亮,“好的。”


    谢琼笑道:“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工作吧。”


    张毅龙走了出去,谢琼站起来,看赵敏祯在拼积木,陪她玩了一会儿,工作到六点下班回家。


    接下来两天,谢琼每天都带着赵敏祯上班,直到苏永红身体恢复重新回来照顾,夫妻俩慢慢摸清了赵敏祯的脾气,耐心等她度过这段秩序期。


    秋装虽然上市时间早,但铺货量够大够广,又很快续上了第三波秋装,算下来的销售额数据仍然超出了预期。


    琢玉服饰的冬装赶在十一月中旬上市,销量不如夏秋,差了一大截,不过对于一个刚起步的服装公司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算不俗了。


    薛红雁的提醒成了真,年前布料行就发布了即将搬迁到商贸城的决定,很多布料行的员工都以为能在这里干到退休,家也在市区,突然要搬到城东的商贸城,上班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不少员工强烈反对,然而事情已成定局。


    因此,张毅龙得以成功鼓动两个负责采购的员工来琢玉服饰工作,其中一个还是之前布料行的部长级职工,有了他们,琢玉服饰也有了独立采购的能力,不再依靠布料行。


    年终,谢琼感谢员工这一年来的努力工作,给大家统一涨了薪水,另外给了三个月工资作为年终奖金,假期也从腊月二十八一直放到年初四。


    新的一年,谢琼考虑到家里其他人还不知道她从采油厂辞职自己创办公司的事情,决定今年还是在公婆家过,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赵学峰和程献英听完内心虽然有些不满,也没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儿媳的决定他们作为公婆没资格插手,不过在谢琼说完以后,夫妻俩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公司的经营情况,谢琼态度坦荡,一一认真回答,夫妻俩放心了,也就没再多问。


    年初一谢琼和赵惟城夫妻俩再去梅锡元家拜年,得知真实情况的夫妻俩看谢琼的眼神大不一样了,李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真没想到,你竟然就是琢玉服饰的老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眼界,真是太厉害了!”


    谢琼回望过去,尤其庆幸遇到了一群靠谱的伙伴,微微笑道:“梅大哥帮了我很多,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琢玉服饰的今天。”


    琢玉服饰发展得好,谢琼赚得盆丰钵满,作为拥有三成分成的梅利民自然也从中赚了不少,这点梅锡元和李荷夫妻也很清楚,知道她说这话是顾及他们面子在谦虚,心里更为感动,“那是他应该做的。”


    为表感谢,夫妻俩把午餐准备得特别丰盛,摆满了一桌,离开时还给了赵敏祯一个装着两百元的红包。


    今年谢家也热闹起来,在外上学的谢琰和谢珺兄妹俩都回家过年了,热闹在初二谢琼一家到来时达到顶峰。


    谢琰过年虽然没回来,但暑假回来过一次,那会儿他见到赵敏祯时她还不会走,眼下已经会跑了。


    谢珺上了半年大学,面容瞧着还是有些稚嫩,但处事风格已经有了几分成年人的感觉,看着躲在爸爸身后不让抱的赵敏祯,撇嘴故作伤心流泪的样子,“春雨,我才走了半年你就不认识小姨啦?暑假的时候我陪你玩那么久,都忘了?”


    赵敏祯眼睛眨眨,仰头看向爸爸,赵惟城温柔提示,“是小姨呀,暑假的时候经常带你下楼玩。”


    有了爸爸保证,赵敏祯总算从他身后走出来了,不过还是不让谢珺抱,手刚伸过来就连连说不,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正经,“不!我生气啦!”


    谢珺这回是真伤心了,谢琼无奈安慰,“你喂她吃点零食就记起来了。”


    谢琰也不抱希望,听姐姐的话,转身去拿了零食过来诱惑,“巧克力饼干,软糖,你要哪个?”


    赵敏祯拿了软糖,抬眼观察他脸色,确认无害,又试探着去抓巧克力饼干,谢琰一皱眉,她就松了手。


    谢琰推到她面前,“都是你的,专门给你买的。”


    赵敏祯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抓着软糖的手拍了拍他表示友好。


    谢琰一张开怀抱,赵敏祯便让他抱了,谢珺看到此景心里不服气,“你也太奸诈了。”


    谢琰笑容得意,“这叫投其所好。”


    谢珺一招不行准备换一招,知道赵敏祯现在还拆不开包装袋,主动跟她说:“春雨,小姨给你拆开包装袋好不好?”


    赵敏祯面露怀疑,挣扎几秒后松开手,谢珺拆开软糖后递给了她,赵敏祯拿出一颗放进嘴里,甜蜜奇妙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她眼睛亮晶晶,像只贪吃的小松鼠,吃了两颗以后,拿出一颗喂给谢珺,谢珺表情惊讶,张开嘴咬下那颗软糖,夸道:“真乖。”


    赵敏祯是个懂得公平重要性的孩子,给了谢珺,接下来也给了谢琰一颗软糖。


    去年这个时候,赵敏祯还小,才十个多月,只能看着他们吃饭,今年已经可以坐在一起共同享用桌上的饭菜了。


    考虑到外孙女,谢庆平今年的饭菜整体都做得比较清淡,谢琼和赵惟城习惯性先照顾女儿,一个给夹排骨,另一个给夹鱼肉,先把刺挑出来。


    赵敏祯坐在爸妈中间,先啃排骨,想吃的菜就用手指指,赵惟城会意,立刻夹到女儿饭盘里。


    谢庆平换了双干净的筷子,问赵敏祯:“肉丸子吃吗?”


    赵敏祯点头,谢庆平高高兴兴夹给她。


    谢琼夹了块鸡翅,看向妹妹,“学业压力重吗?”


    谢珺回道:“还好,能坚持。”


    谢琰接话:“学法律要背的东西应该很多吧?”


    谢珺揶揄道:“比你还是要少一点的。”


    谢琰放下筷子,“也是,哪个专业有医学背的书多。”


    “姐,回头你们公司有什么法律问题要咨询,打电话问我。”


    谢珺扬起下巴,“我不会的话,可以请教我们学长学姐。”


    谢琰乐了,故意提醒姐姐,“有情况哦?”


    “去你的,我还没说完呢。”


    谢珺锤了他一拳,又补充道:“学长学姐和教授,他们都很厉害。”


    谢琼笑着点头,“好,姐记下了。”


    “有合适的对象也可以谈哦,咱们家家风开明,不会介意。”


    谢庆平也道:“是啊,放心找,只要你喜欢,我不会反对。”


    谢珺不屑切了声,“拉倒吧,谁不知道咱们家眼光高。”


    一顿饭在聊天中愉快度过了,吃完饭,大家聚在一起下棋,开局是赵惟城和谢庆平,谢琰开玩笑:“姐夫,你今年可不能故意让我爸赢了。”


    谢庆平也叮嘱女婿:“我不需要让,你认真下。”


    赵惟城一副受到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捂着胸口叫屈:“我哪有,爸每次赢的都是堂堂正正啊,我棋艺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谢琰看透了他,表面嫌弃,心里觉得挺开心的,虽然只是简单的棋局,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输,赵惟城肯这样做,是为了姐姐。


    一局棋结束,谢庆平的白子胜,赵惟城语气真诚:“爸,你的棋艺又进步了。”


    谢庆平笑了,“那是,今年我可不是白练的。”


    往年谢琰明显能看出赵惟城故意让步,今年倒是看不出来了。


    赵敏祯虽然还不懂输赢是什么,但能从氛围中感觉到输是不好的,此时听到舅舅和外公说爸爸输了,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不愿相信,愣了几秒后,嗷嗷大哭。


    赵惟城急忙把女儿抱起来哄,“别哭,咱们输也要有输的风度,下次再战。”


    这回任凭谢琰拿零食怎么哄,也不见效了,在赵敏祯心里,爸爸妈妈是最重要的,无所不能,她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爸妈。


    直到傍晚一家三口准备回去了,赵敏祯记仇,唯独不跟舅舅说再见,谢琼劝了几次都没用,谢琰不介意,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小家伙记仇,忘得也快,过了两天谢琰和谢珺来姐姐姐夫家拜年,赵敏祯已经全忘了,家里是她的主场,她更自在,乐呵呵邀请舅舅和阿姨看自己藏起来的宝藏箱。


    过完新年,年初五,琢玉服饰正式复工开始上班,启用年前已经完成的春装计划,预计三月中旬上市。


    年终奖发得丰厚,大家这个年过得都很开心,上班后斗志满满,全身心投入到春装计划中。


    复工不到两周,三月初的一天,平原油田忽然发布了一条消息,顿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谢琼下班回来,看到小区平时张贴各种生活告示的告示栏前面围了很多人,她放缓了车速,听他们在聊什么住房改革。


    “我就不信了,不交钱还能把我们都赶走?有没有天理了,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是啊!大家都不交,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们都赶走!”


    “我凭本事获得的福利房,谁给他们的权利收钱?”


    人挤了一层又一层,谢琼根本看不清告示上写了什么,不过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心里隐约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谢琼回到楼下,在一楼楼梯口也看到了同样的通知,她刚读完,许秀云和苏玲正好准备下楼,看到她,朝她走了过来,苏玲问道:“小琼,这个通知你看懂了吗?我咋没看懂呢。”


    谢琼看完也有点迷糊,不清楚怎么突然进行城镇住房改革了,她挠挠头,“这政策还没彻底敲定吧,我看上面写了要开会讨论怎么实施。”


    她一直都知道现在的房子是油田投资修建的,他们只有住房使用权,但在她的认知里面,油田分配的房子就是能让他们免费住到老死,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许秀云怒气冲冲要去找管理员要个说法,“什么开会讨论,全是骗人的,到最后怎么做还不是凭他们一张嘴,就是想要我们花钱!这帮混蛋!”


    牛萍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家里出来,面对这一新政策,她也是一脸茫然,但还是劝她们先冷静,“别着急,改革没那么快,这只是先通知,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最后肯定是以我们的福祉为主。”


    许秀云说话难听:“都试点过了,还说改革没那么快呢,到时候不给钱肯定让我们都从这房子里面滚出来。”


    “我们来平原油田是为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现在连房子都不让住了。”


    赵宝忠听不下去了,从屋里走出来,面色难看,看着许秀云厉声开口道:“你又闹什么?这是全国性的改革政策,不是只有平原油田要改,在你老家也是一样。”


    “回去,现在怎么改还没定呢。”


    赵宝忠气势逼人,退休前是整栋楼职位最高的,许秀云看着赵宝忠,不甘心也要忍住,转头上楼了。


    谢琼和苏玲走上楼梯,苏玲走在前面,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头问她:“小琼,你们会怎么选?”


    摆在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买下来,要么租。


    突然发生这种事,谢琼现在脑海里思绪也有点乱,不过两个选择里面,她很坚定,毫不犹豫回答:“我会选择买下来,拿到房产证。”


    第60章 第 60 章 变革


    苏玲皱眉, “可是买下来的话价格肯定很贵吧,就算一平方收两百块,五十平方的房子也要花一万块呢。”


    谢琼想了想回答, “现在每平方多少钱还不清楚,肯定要讨论很久,最后得出一个大家都比较满意的方案,不过我觉得肯定不会这么贵, 一万块油田很多家庭都拿不出来, 总不能让出不起钱的家庭没房子住。”


    苏玲抬起脚慢慢上楼梯, 跟她说:“那我还是觉得租房更好,现在这政策变化太快了, 之前还说是福利房让我们免费住呢,没准现在这个政策过两年也要改, 到时候花钱买房的人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长远来看的话,买肯定比租划算点,住着也放心,毕竟是自己的房。”


    谢琼跟在后面, “通知上说逐步推进,争取在两年内完成平原油田的住房城镇化改革, 之后开完会应该还会有变化, 我们再等等吧, 看看哪个方案更好。”


    “是这个道理。”


    二楼眨眼间便到了, 谢琼和苏玲在楼梯口分开转身回了家, 门一开,赵敏祯拿着一张纸,欢快朝她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给她展示:“我的。”


    苏永红解释:“她今天下午刚画的画。”


    谢琼接过画看了一眼,摸了摸女儿的头,“好看,春雨真厉害。”


    赵敏祯骄傲地扬起头,又回去继续画。


    住房改革跟每一个油田人息息相关,苏永红也是油田人,一家四口住在油田分配的房子里,不知道该怎么选,她想着谢琼做生意这么厉害,眼界和知识必定也要自己高出几层,拿上包下班前咨询谢琼的想法,“小琼,依你看,我们家四十五平的房子,是租还是买下来更好呢?”


    每家情况不同,但无论是租还是买,对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个重要决定,眼下政策还不明确,谢琼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敢直说,绕起了弯子:“我也在犹豫怎么选,还是再等等通知吧,开完职工代表大会,应该会有新的变化,到时候再决定也不迟。”


    苏永红点了点头,“确实,还是慎重点好。”


    赵惟城回家后,夫妻俩坐在一起商量,谢琼本来坚定的想买房,跟他一聊又不确定了,最后夫妻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决定跟随政策走,看油田最终的改革方案。


    通知下达后,平原油田各个单位多次组织职工代表开会商讨改革方案,最终确定了两个具体的改革方案,一是以每平方一百零七元的价格全款购买,可获得房产证。二是根据房屋面积分为三个价格档位,面积越大的房屋租金越高,其中六十到九十平方的房子,月租金为定十八元。


    此方案一出,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因为在此之前油田的房屋都是分配制,免费居住,忽然要出钱,谁都接受不了,一时间改革在大多数区域推行困难,房改办和社区也在频繁做思想工作,呼吁大家能买房就不要租房。


    政策下达后就不能收回,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大家骂过,争吵过最后也只能接受,从两个改革方案中选择一个。


    有房产证,心里踏实,每个月交房租住着总觉得不心安,而且有证了也许以后还能买卖,谢琼和赵惟城经过深入讨论,选择了全款买下,狠下心一共花了5350元,去房产局登记交了钱,正式拿到了房子的房产证。


    油田人虽然有钱,但一次性能拿出四五千块的家庭并不多,加上对改革政策的抵触和担忧,犹豫的人群也占了大多数,到最后,谢琼他们这栋楼,只有三分之一的家庭选择了全款买房。


    然而,谁都没想到年后的房产改革只是一个开始,过完年以后,物价持续走高,各种副食品,诸如肉类和蔬菜,翻了一倍还多,其他各种粮油商品,也都跟着涨价。


    自从1985年以来,物价一直在上涨,谢琼和赵惟城刚开始也没在意,想着可能是因为价格闯关的消息传开造成的影响,过段时间就会平息了,谁知涨价的风愈演愈烈,刚开始还只是副食品,后来发展到电器以及各种生活日用品。


    人人都说存钱不如存物,东西涨价的时候你手里的人民币就没那么值钱了,买到东西就算自己不用,倒手卖掉还能赚一笔,因此各大商场和菜市场变得尤其热闹,排队的人群挤到门口,只要能买到就是赚到,也不管质量怎么样,把钱取出来,换成实物,先往家里搬。


    这种紧张囤货的氛围在电视播出四种副食品一起涨价的新闻时达到了顶峰,一听五月十五号以后涨价,谢琼和赵惟城也赶在涨价前去囤了一波米粮,不过等他们俩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各大商场和菜市场全都挤满了人。


    夫妻俩太年轻,也抢不过别人,干脆还能买到什么就买什么,程献英嫌弃两人反应慢,拎了几袋米面过来。


    食品和日用品,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每个人都需要用到,买回来即使现在不用,囤着早晚都能用上。


    与这些生活必需品相比,一些无法保值的非必需品行业进入了寒冬时期,其中便有服装业。


    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经济困难时人们对服装需求的经典诠释。


    生活成本成倍增加,总要先顾着吃喝拉撒,穿什么就没那么重要了,何况一件衣服穿两三年是正常情况,没坏就不需要换,物价上涨,让大家不得不舍弃对服装和美的追求。


    琢玉服饰夏装销售额虽然只降了百分之四十,但因上半年的面料和配件成本大幅上涨,算下来上半年整个公司经济效益额就不太乐观了,眼下这个环境,圆月服装店的生意也没以前那么好了,反而是以低价为噱头的好美丽服装店销售量连日走高。


    谢琼不确定眼下物价疯涨的局面什么时候停止,亲眼目睹周边比琢玉服饰体量还大的公司都倒闭了,小公司就更不用提了,跟公司密切合作过的小型纺织厂经营状况也堪忧,因为买不到合适的布料和配件,采购部只能去更远的地方,花更高的价格买。


    成本陡然增加,谢琼更加不敢冒险,决定这个时候保守经营,先挺过难关,让公司活下来,她大幅缩减了生产计划额,在面料选择上更加慎重,筛选新品设计时,以成本为重,让采购部辛苦多跑跑,找价格更便宜的纺织厂。


    好在,去年琢玉服饰挣了不少钱,也打出了一点名气,上架的服装能卖出去,谢琼又信奉现金流为王,创业之初就没想过要贷款,在她的稳妥安全掌舵下,琢玉服饰稳稳度过了这个秋天,甚至小有盈利。


    这天,梅利民急匆匆敲开办公室的门来找谢琼,迫不及待跟她说:“大消息,欢喜服装厂经营不善要倒闭了。”


    欢喜服装厂谢琼和梅利民在创业初期曾拜访过,想委托他们进行服装代加工,后来因为保密条款被拒绝了。


    谢琼印象中这家服装厂发展情况还不错,突然听到倒闭的消息,她激动站了起来,“怎么会?”


    梅利民语气振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呀!”


    谢琼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机会?”


    梅利民没想到她这时候这么迟钝,着急道:“你想啊,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欢喜服装厂虽然规模小,但该有的设备都有,眼下破产了,急着把厂卖出去,这不就是我们的机会吗?”


    谢琼去过欢喜服装厂,知道他们的车间是什么样,确实挺大的,比红叶服装厂要大很多,此时听到梅利民的建议,眼睛瞬间亮了,“你是说?”


    “对啊!我们不趁这个时候抄底什么时候抄底,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据说好几家都盯上了,已经去找王厂长谈了。”


    梅利民观察谢琼神色,小心翼翼问道:“你看我们这边需要准备跟王厂长的会面吗?”


    谢琼虽然很想买下,但她作为老板比起扩张更需要考虑公司的经营,目前最好少进行不必要的支出,她语气为难:“眼下这个关头,是不是不太适合?咱们公司发展刚刚稳定了一些,万一明年经济环境更差,又买了这个厂,岂不是更危险?”


    梅利民迟疑了,“是这样没错,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次想以一个便宜的价格买到这样等级的厂,恐怕很难了,不是每年都有这种机会的。”


    谢琼也知道这个道理,纠结半晌下了决定,温声道:“那先约个会谈,跟王厂长见一面聊聊。”


    梅利民效率很高,很快联系上了欢喜服装厂的厂长王国安,王国安急着把厂卖出去还清欠债,越多买家咨询对他越有利,也能把价格稍微往上提一提,来者不拒,一听琢玉服饰也有意向,爽快跟他们约了时间,明天十点见面。


    第二天上午两人坐车来到欢喜服装厂,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从厂里出来的宋德秋和方慧珍。


    方慧珍认得谢琼,扯了扯丈夫袖子。


    宋德秋对谢琼的名号也如雷贯耳了,他跟朱骏当了这么多年对手,都没能把对方打趴下,谁能想到谢琼的琢玉服饰第一年就把强仁服装厂打残了。


    宋德秋不敢小觑她,大跨步走过去,朝她伸出手,笑眯眯问道:“哎哟,这不是琢玉服饰的谢琼谢老板吗?久闻不如见面,我是卓越服饰的宋德秋,之前你来我们厂面试来着,当时是我妻子方慧珍接待的你,不知道还记得吗?”


    方慧珍走上前,这会儿却是不敢喊她大名了,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


    谢琼脑海里还记着之前方慧珍骂她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心里冷哼了声,碍于礼貌对她笑了笑,暗讽道:“记得,谢宋厂长赏识,当时卓越服饰一行让我印象深刻啊。”


    方慧珍面色微变,攥紧了手压住情绪不发。


    宋德秋回头望向欢喜服装厂,试探着问道:“怎么着,谢老板,你也对欢喜服装厂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