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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往后的半个月, 林屿谦每天都在陪着谈夏上下学。每次送完谈夏,他都会跑去医院进行治疗。空闲的时候,他还在调查究竟是谁在那跟踪谈夏。


    送谈夏上下学的时候, 他也确实看到了有穿黑衣服的人在跟着他们。只是每次他独自一人走回家的时候,那人的影子就不见了,很是小心, 根本不给他一个碰面的机会。


    江风算是这一块的熟人, 林屿谦在他的帮助下搜了很久的证。证据确凿之后, 林屿谦独自一人考察了两天, 最后找到且确认了是哪一群人在作祟。


    强撑了半个月,谈夏还是感冒了。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的烧都没有退。于是, 她让林屿谦帮她向学校请一天假, 打算好好休息一天。林屿谦没有去体育馆,也没有去上“留学机构的英语课”,他和谈夏说,正好自己今天休息, 可以照顾她。


    下午醒来了之后,谈夏精神恢复了许多。她没闲着, 而是去到了书房写试卷。林屿谦也在里面, 正在用着书桌上的那台iMac搜着资料。谈夏没看清楚林屿谦在搜索什么, 只是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他立即给网页点了最小化。


    “看什么呢?”谈夏边说边坐在了林屿谦的旁边。


    “没什么。”林屿谦说, “你不用再睡一会吗?”


    “不用。”谈夏说, “落了好多题没写呢。我刚起来, 就看见禾禾给我发了一大堆试卷的文档, 说是今天上午发的。”


    “那她还和你发了些什么没有?”林屿谦用一种很警觉的语气问。


    谈夏摇了摇头, “没有。她说让我好好做试卷,别玩手机,她还说,等我回学校,老郑要收我的这些试卷回去检查。”


    “那就好。”


    谈夏还陷入在自己的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屿谦方才的话。


    “你说老郑这人原来也不这样啊,管这么严,连请假的学生的作业都要收上去亲自看。”


    林屿谦只好笑一笑,“高三下学期了嘛,老师难免的会不一样一些。”


    “也是。”谈夏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了昨天晚上的作业试卷,“这只能说明老郑很负责。”


    谈夏拿出了一支黑笔。


    只是刚准备动笔,手机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谈夏放下手中的笔,很自然地拿起了手机,随之个陌生号码的信息出现在了眼前——


    “想要销毁照片吗?想要保着你的男朋友吗?少废话,带着钱,今天傍晚附中旁边的巷子里见。”


    谈夏把手机拿进了一些,她没看明白那条短信里写着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奇怪。”谈夏说,“这人是不是发错了?”


    谈夏这句看上去是在自言自语的话吸引了林屿谦的注意力,“怎么了?”


    “你看。”谈夏说着,便把自己的手机给林屿谦递了过去,“有个陌生号码发了信息给我,我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林屿谦接过了手机,没超过五秒,他就说,“骚扰短信,别管他。”


    林屿谦把手机给谈夏递了回去,但心里正在反复摩挲着刚才看到的时间和地点。谈夏拿到手机之后,就给手机关了机。林屿谦知道,这是她做题的习惯,不希望有任何因素干扰到她。


    趁着谈夏还没动笔,林屿谦说:“突然想起来,晚上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家里,不要出来找我。”


    “嗯。”


    但后来,谈夏没有听林屿谦的那句话。傍晚的晚饭过后,林屿谦出门没多久,谈夏就追出门跟了上去。


    其实下午的时候,谈夏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收到那条信息。她写完题之后刷了一会手机,很快就看到了校园集市上的热榜帖子。


    那些帖子的标题实在是取得太过于标准了——


    “爆!买通裁判羽毛球冠军和年级学霸疑早恋!”


    “教务处主任干什么吃的,学霸早恋不管的吗?!”


    “超甜,他背着她慢慢走,‘第一cp’我先磕啦~”


    “wúcháng——羽。毛。球帅。哥和年级第一。美。女。的照。片。”


    “……”


    恶心!


    谈夏看着那张发在校园集市里的评论,心里不免的泛上了一阵呕吐感。


    难怪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原来,是有人在找机会偷拍她和林屿谦。


    但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呢?谈夏想了很久都没得到结果。自己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更别说认识校外的小混混了。


    那时,她看着正趴在自己旁边桌子上睡觉的林屿谦。她忽然想起来林屿谦的那句“突然想起来,晚上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家里,不要出来找我”。


    突然想起来?


    压根不是想起来的吧。


    是突然起意的吧。


    那时她就决定,吃完饭后去跟着林屿谦。她要去看看,林屿谦是不是去了那个短信所发的位置。


    结果证明,确实没想错。


    谈夏还没走进去,在小巷的拐角处她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怎么是你?你女朋友呢?”


    “少造谣我告诉你。”林屿谦说,“我的事情,你拿女生来造谣?”


    “哟。”那人说,“你喜欢她,不敢说,那老子帮你。谁叫你带着你们学校一起,抢了老子弟弟学校的名次?”


    直到这时,谈夏才明白,给她发信息的人,可能是二十七中的人找来的混混。


    之前比赛的那事最后闹得很不愉快,多方介入连发声明。二十七中的那个选手最后还被送到了警察局好好教育了一番。


    那人气不过,直接找上门了自己哥哥,请求帮忙,好好治治林屿谦。


    “老子他妈的蹲了你好几天,你这兔崽子居然不来学校?怕了?”为首那个被称为老大的人说,“你女朋友,哦不,你暗恋对象我看挺不错的,跟着她,果真能找到你。”


    “见你们没动静,那怪不得我了。毕竟网络是个好东西,能让你身败名裂!”那人说,“还我弟弟的第一,懂吗?”


    那人作势要打架:“交钱!”


    林屿谦已经准备好应对,只是还没说话,就听见了巷子口传来了声音:


    “警察叔叔!这里有人敲诈勒索、寻衅滋事!”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林屿谦看见了,是谈夏带着民警来了。


    “算你小子走运,走着瞧,你现在不只是和我弟,我也是你仇家,等着吧。”


    “别跑!”


    “站住!”


    警察追了上去。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没过多久,谈夏和林屿谦刚走到对方面前的时候,那雨就下大了。


    “帅不帅!我保护你。”


    “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的。”


    林屿谦打算默默保护谈夏,不让她陷入到舆情的干扰。


    “纸包不住火的。”谈夏说,“该知道的,我都会知道的。”


    “快下大雨了,先走吧。”林屿谦说。


    谈夏忽然拉住了即将转身离开的林屿谦,说:“慢点。雨下大了,我们先躲会雨吧。”


    “行。”


    雨滴顺着屋檐的倾角往下滴落着,一滴一滴,像能够进入内心的丝线。


    “说来也奇怪,我还没跑到派出所,半路上就遇见了朝这个方向走来的警察叔叔。”


    “是啊,好巧啊。”林屿谦笑了一下,随后转向了一副求夸赞的眼神,“以防万一,我提前报了警。怎么样,我聪明吧。”


    见林屿谦笑了,谈夏也跟着笑了。


    她勾上了林屿谦的脖子,“也不看看是跟在谁后面的人。”


    …………-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一样,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很快就来到了“100”的位置。


    百日誓师。


    曾经以为,这将会是很遥远的一件事,却恍然间来到了眼前。没有人清楚,从去年的九月一直到现在,究竟写过了多少张试卷,写过了多少道题目。堆积成山的书本,写不完的笔记,做不完的数学作业。


    时间还在继续往前走,从来都不会回头。


    三月二十二日是周五,学校放学放的很早。那天,林屿谦到了学校,他和谈夏商量着晚上出去玩。因为两人的生日日期离得很近,他们想着,索性把生日一起过了。


    昨晚谈江南和何霞给她在家里过了个简短的生日后,就回医院去了,说是有个急诊抢救。


    谈夏清楚自己父母工作的性质,所以她也没有伤心难过什么。林屿谦也不在家,谈夏知道,他应该是去上语言课去了。生日蛋糕不大,正好可以分给四个人。她本来想等林屿谦下语言课回来一起吃,最后实在是没等到,她一个人坐在家里的窗前一口一口地把蛋糕吃完了。


    吃完蛋糕,她就回了房间,拆同学们给她送的礼物。


    礼物很多很多,送什么的都有,从公仔玩偶到画到灯再到书。李禾风送的最夸张,像是把全部家当给摆了出来一样。她还给谈夏扯了个横幅,上面印着“祝谈夏大美女生日快乐!”,还有同学们写的签名。


    站在家里的窗前,谈夏把停留在昨日的思绪渐渐收回。


    林屿谦定了个八喜的冰淇淋蛋糕,款式是一只白色的小狗,蛋糕整体上是浅蓝色的。


    房间里的灯很暗,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两人拿着手机,在蛋糕前拍了一张照片。


    十八岁的天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或许要等到很久之后才能找到答案-


    备考的生活不是单一无聊的,三月底,学校组织了一次心理活动,用来给同学们放松。


    这段时间林屿谦一直都在学校。林屿谦说快要出国了,想再陪陪大家。他说怕自己出了国之后,就会很久和大家见不到。


    其实在林屿谦的心里,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的告别。


    直到他出国之前。


    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整个高三年级的同学们就被叫到了报告厅,先听一节心理讲座。


    座位依旧没有安排,想和谁坐就和谁坐,“五人组”自然就坐在了一起。


    “大家心里有没有一件事,想说,却又不敢说出来的?”心理老师说,“眼尖的同学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老师发下了小纸片。现在,打开小纸片,在上面写下你心里那件想说却又不敢说,或者是一直以来没有机会说的事情。如果可以,你可以选择告诉你的朋友们,如果没有或者是不想说,可以把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


    活动开始,讨论的声音逐渐起来了。


    “你有吗?”吴川问。


    “没有。”李禾风摇了摇头,“要是说一定有的话,那就是我当年没学得了唱歌,不过我现在也想通了,汉语言我很喜欢,以后学汉语言文学或许很不错。”


    一旁的林屿谦没说话,在纸上写了字之后,便把那张纸放进了校服卫衣的口袋中。


    谈夏暂时什么都没写,她没想到要写什么,她把纸折了起来,也放到了口袋中。


    许泽叹了口气,看向了众人,缓缓说:“我要……出国了。”


    “啊?”


    林屿谦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川带着焦急地语气问:“你没骗我吧!”


    许泽喝了口水,继续说,“没骗你们,其实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了,我家打算让我出国念书,回来接班。”


    “你不打羽毛球了?”林屿谦问道。


    “不打了。”许泽说,“其实你当时叫我一起去报名高水平运动队的时候,我就挺想告诉你的,那时我出国已成定局,基本上都办得差不多了。不过后来,咱俩命运重合,现在你也要出去了。”


    “反正还会回来,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吴川说,“什么时候走啊?”


    “下周,我要先过去适应一段时间。”许泽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拖到现在才跟大家说的,我真的不清楚要怎么开口。好在,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


    林屿谦拍了拍许泽的肩膀,“没事,理解。”


    吴川突然提高了声音:“明天是周六,要不我们去爬山看日出吧!趁着林屿谦和吴川出国前我们就去看!”


    隔天凌晨三点,一行人从家里出发,在执礼附中门口集合碰面,前一晚,他们还特意查好了天气,是个很不错的日子,难得在春天多雨的时候,碰到这种天。


    “东西都带了吧。”


    “当然。”


    “出发!”


    打了两辆出租车,从执礼附中的门口直奔了位于对岸的麓山。麓山不高,只有三百余米,长宜的本土人会亲切地称呼它为小土坡。


    小土坡爬上去不算特别费劲,很快就到了山顶,那里是长宜市里有名的日出观看点。上面的店面大多整夜经营,人不多不少,都在等着日出的那一刻。


    其实夏季时期这里的人才是最多的,碰上春日的日出,纯属是运气好。


    几人找了块人少的地方。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山下的长宜,几人有的没的聊着天。


    李禾风问:“你们都想考那个大学?”


    吴川说:“你想去哪?”


    李禾风说:“山脚下就有两所很好的大学啊。长宜大学,985名校!长宜师范大学,211名校!要是能进这两所中的一所,我就很开心了!”


    “啊,禾禾,你不跟我一起去执礼了吗?”谈夏故意做出一副悲伤的表情说。


    一旁的林屿谦见谈夏的这表情,在一旁笑了。


    “姓林的,你笑什么?”


    “笑你的表情太蠢。”


    “林屿谦走开点啊,现场还有三个人。”李禾风说,“夏夏,执礼的分太高了,根本上不去啊。按照实际来说,它离我太远了,除非,我去报名参加执礼的强基和综合素质评价,看看有没有机会。”


    “强基计划好像是古代汉语?”谈夏说,“综合素质评价倒是有汉语言。”


    “哇!夏夏你都帮我搜好了!太感动了好姐妹!”李禾风抱着谈夏激动着,看向了吴川,“所以你去哪?”


    吴川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帽子,双手抱在身前,说:“你们觉得,我这个样子像什么?”


    谈夏疑惑地看了眼李禾风。


    李禾风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智、障。”


    “我可是未来的大导演!”


    “啊?”李禾风说,“可是你也没学艺术啊?”


    “今年不一样,我查过了,广播电视编导今年开始招收文化生了。”吴川说,“简直是天赐机会给我。”


    “可你还是没说你想去哪?”


    吴川接着李禾风的话说:“执礼、长宜师范、长宜大学。”


    三人聊天的过程中,许泽和林屿谦站在一边聊天。


    两个即将“出国留学”的人,似乎是在同频共振。


    “我祝你,不是留子的天崩开局,一切顺利!”


    “你快来哈,我们可以住一起。”


    两人手握拳头碰了一下,然后走向了谈夏他们的方向。


    李禾风说:“日出什么时候能够来啊?”


    吴川回答说:“让我看看天气预报。”


    还没等吴川看完天气,谈夏和林屿谦就感觉到了水滴落在了身上。两人默契地抬起头,看向了初显蓝色的天空。


    谈夏把视线从那蓝调的天空那移开,顺着自己的手伸出的方向看了过去,说:“下雨了。”


    林屿谦看向了谈夏,“嗯。”


    雨越下越大,山上灯日出的人们纷纷跑到了身后的luckin coffee和HEYTEA里面去了。店员撑开了雨棚,雨滴顺着雨棚的坡度往下坠落着。


    那家luckin coffee的店面不大,五个人站在雨棚下,有点挤。


    谈夏靠在林屿谦的身旁,林屿谦站在靠外面的那一侧,他尽可能地不让她淋到雨。


    长宜的天气还是不能够相信的,尤其是春天和夏天的。


    吴川用着失落的语气说:“这次日出没看成。”


    李禾风说:“对啊,许泽出国前的一次。”


    许泽接话:“朋友们,我还会回来的,中途回来,我们还有机会去的。”


    “那万一我们中间有人缺席怎么办?”吴川说,“到时候大家读大学去了,说不定要各奔东西了?”


    谈夏说:“那就等暑假,等到一个我们都在长宜的暑假。”


    林屿谦说:“时间还长,我们总有时间再一起回到这个山顶上来的。”


    许泽说:“来日方长。”


    谈夏说:“你们说,下次我们再来这里,会是什么时候?哪一年的夏天?”


    身后的店里正在放着歌,好像是其他人点的——


    “会不会在那某年某月某天,我们依偎在……”


    林屿谦低头看了看谈夏,说:“某年某月某天。”-


    很快就到了四月份。


    林屿谦出国的日期已经定了下来,他开始在谈夏家里和楼上自家收着自己大大小小的行李。


    谈夏和李禾风的考场作文已经改完了稿子,编辑交代说打算出在四月刊中,便与谈夏商议好了采访的时间。


    那天是四月十六日,星期二,天气不算太差,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


    下午放学的时候,谈夏和林屿谦一起出了学校。谈夏去做采访,林屿谦则是去医院的运动康复科见杜队医,说是出国在即,去叙叙旧,毕竟杜队医在林屿谦所在的队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两人吃过晚饭之后,在4号线的站台上说了再见。


    虽然同坐4号线,但他们需要选择乘坐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的。


    采访的过程不是很长,很快就结束了,编辑给谈夏带了十本样刊,让她一并带回去。编辑说采访内容会在下个月的月刊里印刷出来,下个月会把样刊送到学校老师的手里。


    见时间还早,谈夏打算回趟学校,把剩下的晚自习给上了。她打了通电话给林屿谦,打算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电话接通之后,谈夏突然想到,万一他那时正在和杜队医聊天怎么办,于是,她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打算把电话挂断,不去打扰他。


    还没来得及按下挂断键,对面就把电话给接通了,“喂。”


    谈夏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你和杜医生聊完了?”


    “刚结束,正好接到了你的电话。”林屿谦说,“想见你。”


    谈夏问:“所以?”


    林屿谦答:“我来见你吧,快要走了,以后再见到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管怎么样,我今晚就是要来见你。发疯也好,你不清楚原因也好,觉得我无理取闹也好。”林屿谦说了一连串的话,停顿了一下,说,“我刚走到地铁口。”


    “差点没听懂你在说什么。”谈夏说,“我在执礼附中那一站等你。”


    林屿谦笑了一下说:“怎么了?怎么突然想着在那等我?”


    谈夏说:“我们到达的时间差不多,一起进学校也一样。”


    林屿谦又笑了一下,“好。那我们在执礼附中地铁站的站台上见面。”


    夜晚的地铁站,人依旧不少。列车停靠在站台,独自行走的人被淹没在了来来往往的交错之中。拖着行李箱刚下飞机的人脸上透露着劳累,刚结束加班的人把困倦写满了全身,从补习班回来的学生还在讨论着今天有没有错过什么热点信息。


    车门将站台上的喧闹与车厢内的安静给分隔开来,林屿谦在最后一节车厢,那里的人相对少一点。列车行进向前的呼啸声充斥在耳边,掩盖了其他的声音。林屿谦戴上了耳机,然后下意识地拨通了谈夏的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


    “喂。”谈夏甜甜的声音出现在林屿谦的耳边,“我已经到了。”


    “谈夏。”林屿谦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能正常点说话吗?”


    “我平常说话不就是这样的吗?”


    的确,谈夏今天说话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哦。”林屿谦说,“我还要一会才能到,现在还没到换乘站。”


    “那确实还要一会。”谈夏说,“我好无聊啊,陪我聊会天呗。”


    “看来你是感应到了。”林屿谦说,“我现在也很无聊。”


    谈夏:“我跟你说,我今天包里背了十本杂志回来,是我和李禾风的考场文刊登的那一刊的样刊。”


    林屿谦回话;“替你的肩膀感觉到沉重。样刊给我看看,让我欣赏一下你的作品。”


    “我有电子刊,我现在就能发给你。”


    “不要,拒绝。”林屿谦说,“我要看纸质刊,看电子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可能是少了点真实感。”


    谈夏笑了两声,“好,到时候送给你一本。”


    “那我到时候再去买一本。”


    “说了送你一本。”


    “我去买一本帮你冲销量,支持一下你。”林屿谦说,“哦不,不止买一本,我要把我去的那家书店的存货都买走。”


    谈夏又笑了一下,“你太有意思了啊,快乐小狗林屿谦同学。”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叮咚”的声音。


    “到换乘站了?”


    “嗯。”林屿谦走出列车来到换乘站的站台,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走,“这一站人好多。”


    “听到了。”环境的嘈杂音顺着电波传入到了谈夏那。


    “不过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嗯。”谈夏抬起头看了眼眼前屏幕上写的预计下辆车到达的时间,“我在附中这一站等你。”


    相较于去机场的6号线,4号线上的人更多了。除开有从机场线换乘的,还有从火车站来的人。4号线还联通着长宜大学、长宜师范和执礼大学这三所学校,从国金那块过来的学生也多。


    林屿谦依旧在最后一节车厢,从换乘通道那下来后,正好就碰见了驶入站台的车辆,他直接从那上的车。


    电话依旧没有断线。


    “有点困。”谈夏说,“但我觉得我应该很快就不困了。”


    因为要见到你了。


    林屿谦问:“为什么很快就不困了呢?”


    “因为——”谈夏回答说,“因为我现在没有坐在椅子上了,我站了起来,正在散步。”


    从换乘站到执礼附中站中间只隔了两站,很快,林屿谦坐的那辆列车就驶入了站台。


    “我到了。”


    “嗯。”谈夏说,“有辆车进站了。”


    「叮咚!欢迎光临,执礼附中站,请先下后上……」


    那时,谈夏正好走到了第一节车厢那。


    当屏蔽门开启的那一瞬间,人群的来来往往立刻就淹没了视线。


    “你到了?”


    “我下车了。”


    “我没看到你。”


    “我也是。”林屿谦说。


    谈夏说:“现在人太多,你告诉我你在哪节车厢?”


    林屿谦说:“我从最后一节车厢那下的车,你在哪一节?”


    “我在第一节那。”


    “那我们在中间汇合。”


    “嗯。”谈夏说,“我在往前面走。”


    交错上下的拥挤人群渐渐消散,跨越站台的长度,信号仍在继续。他们从未觉得,地铁站站台的路程,有这么的遥远和漫长。


    那时,对面的线路上正好也进来了一辆列车,拥挤的人群和喧闹声再次出现在了身边。


    不过这边的人群已经消散,列车已经驶出了站台,相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的视线一瞬间就碰上。


    “我看见了你了。”


    “找到你了。”


    两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回去还能赶上第三节晚自习,长宜渐渐步入春末,空气中的水汽依旧难消。蒙蒙的细雨还在继续,在路灯下看得很清楚。


    透明雨伞下,林屿谦和谈夏靠得很近很近,怕谈夏淋到雨,林屿谦还一直把伞往她那边倾斜。


    应该买一把大一点的伞的。


    可透明雨伞就只有这么大。


    不过,好像这把伞的大小也可以说是刚刚好,因为能够可以放下他们俩。


    昏黄的路灯沿着街边接二连三,让人可以在春末的雨夜里看清楚路。


    林屿谦看向谈夏说,“你不问问我今天成绩分析会怎么样?”


    “我相信你考得很好。”


    “你不关心我……?”林屿谦耷拉下眼睛,直勾勾看向谈夏的眼睛说。


    “我关心你啊。”


    “哦。”


    停顿了一会,路过了两三个路灯的光晕,林屿谦才缓缓开口说:“会想我吗?”


    短短的四个字,他在心里铺垫了很久,甚至,他还把“你”这个称呼给去掉了。


    “什么?”


    “我说……没什么。”林屿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哎呀……我还是告诉你吧。我问,你会想我吗,我去国外了。”


    “真的。”谈夏说,“骗人是狗。”


    “好。”林屿谦笑了一下。


    “你出国之前,我们去海洋馆吧。”谈夏说,“据说海洋馆特别的出片,哪天我们去看看?”


    “好啊。”林屿谦说。


    “我们走快点。”谈夏说,“第三节晚自习好像上课了很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在一起走路的速度会变得很慢很慢。


    林屿谦看了眼手表,“好像都快要下课了,似乎只能回去拿个作业了。”


    “说好了,你出国之前,我们就去海洋馆。”


    “一定。”


    细雨还在下着,街边的小猫为了躲雨趴在了车底。树叶上由无数雨丝汇集而成的水滴,顺着叶片上微微的脉络,向下滴落。


    “嘭!”


    正好砸在了伞上。


    “嘭!”


    这次不是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掉落红包~


    第52章


    救护车的嘶吼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警车上红蓝色的灯光照在潮湿的柏油马路上,昏黄的路灯光下掠过了来来回回的人影。


    没过多久,那棵树下就围了一圈的人。那时恰好是高三学生放学的时候, 周围的学生停下脚步,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看见了那身执礼的校服后, 便开始猜测那是谁。


    “让开!让开!”


    医生和警察散开周围的人群, 把坐在树下撑着伞的两人抬到了救护车上。


    乌泱乌泱的警笛声再次在小巷口响起, 警察开始疏散周围的人群……-


    “轰隆!”


    窗外突如其来传来了雷声, 把谈夏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起来,谈夏走到了电子信息栏的前面。


    “急诊手术室7-手术中-主刀:何霞;Emergency Operating Room 7- During operation - Surgeon: He Xia.”


    走廊尽头空无一人,只剩下谈夏在那独自徘徊。


    狂风暴雨击打着玻璃窗户, 模糊了视线, 让人看不见春末的夜空。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一直在往鼻子里跑,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感受得到医院的气息。


    身后传来了走路的声音,谈夏把视线从被暴雨洗刷的窗户前移开,她转身看向了身后走路声音传来的方向。


    “谈同学, 好点了吗?”女警察说。


    谈夏点了点头,“好点了, 我没什么事。”


    “和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吧。”两名警察和谈夏一起, 走到了急诊手术室前的椅子前。


    女警察给谈夏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坐下来, 慢慢说, 我姓陈。”


    “嗯。”谈夏接过了水。


    陈警官身后的警察拿出了笔, 打开了本子。


    “我接受完杂志社的采访后和林屿谦约定在执礼附中地铁站碰面, 我们打算一起回学校拿作业。开始那条路上一切正常, 没有一点其他的异常, 我们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当时你们在干吗?”


    “那时候有点下小雨,我们打着一把伞,边走路边聊天。路过了巷子口一点点,正好走到那棵很大的树下时,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人,突然拿一个东西猛砸了一下林屿谦。”谈夏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哭腔,“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有人围了上来,把我们拖进了小巷子里。”


    “那些人长什么样,有印象吗?”


    谈夏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看不清。”


    当时下着雨,视线几乎是被雨丝给模糊的。


    “但是他们好像都穿的是黑色的衣服,手上都拿着什么。”谈夏说,“然后……然后……”


    “慢点说,不急。”


    当时,昏暗无光的小巷里,林屿谦把谈夏挡在了身后。那些人一开始拿着的是木棍一样的东西,后来,他们把木棍丢弃到了一边,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刀的声音。


    林屿谦眼疾手快地捡起了离他最近的那个,被那群人丢掉的木棍,他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实在是太黑了,巷子里的视线根本不好,春末的细雨更是加重了分辨面前有几人,手上有什么东西的难度。等到林屿谦看清楚利刃朝他过来的时候,他的右边肩膀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刀尖从皮肉间拿出,还往雨水汇集的地上滴着鲜红,一滴一滴。


    又一刀即将朝他而来,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紧紧抱住了身后的谈夏,“别怕。”


    为首的人把刀从林屿谦的背后拔出,“你害我和我弟都蹲号子!都他妈给我死!”


    林屿谦回头。


    突然,一个小弟发话了,“老……大……杀……杀人了。”


    为首的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看向那个小弟,“这是他该!活该的!”


    被叫做老大的人镇定了一点,他看着手中沾满红色鲜血的刀,立刻就慌了神,“撤!”


    接着,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不顾任意丢在地上的木棍,瞬间鸟兽作散。


    那群人走后,林屿谦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他叹了口气,渐渐松开了谈夏,往后退了几步。谈夏打开了攥在手里的手机的灯,只见校服上出现了一大滩血迹。


    她再一次拨通了110和120。


    警察很快就来了,连带着救护车一起。


    方才林屿谦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趁机拨通了“110”电话。林屿谦注意到了她正在报警,于是他刻意帮她挡住了手机可能会发出来的光。


    尽管那时,他的背部正在遭受着利刃的挑衅。


    他让谈夏不要把手环到他的背上,让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拨打了号码之后,谈夏将音量调整到了最小,把手机紧紧拿在了两人心脏的中间……


    “是他们。”谈夏说,“造谣林屿谦的二十七中羽毛球队队员找的人,之前他们还跟踪过我,还散布过我和林屿谦的偷拍照。”


    陈警官问:“近期你们和他们还有联系吗?”


    谈夏摇了摇头,“上次发生的事情结束之后,听说他们被关了几天,后来就不知道任何动向了。”


    陈警官继续问:“你从哪听说的他们被拘留了几天的事情。”


    谈夏说:“一个朋友,名叫江风。”


    陈警官合上了本子,“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好好休息。”


    急诊手术室上绿色的“手术中”的灯暗了下来,玻璃自动门开启,病床被推了出来。


    谈夏站起身来,走到手术室的门前。


    “手术很成功。”何霞说,“今晚ICU留观。”


    林屿谦的麻醉还没醒,谈夏看着他,喉咙发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悄无声息中,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枕头上,落在了他的身旁。


    ……-


    隔天谈夏回到学校后,没有听见什么耳边风。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人群里的确有说他们俩名字的声音。当晚,李禾风和吴川就叫上了其他好友一起连夜Q.Q公关,说尽量不要再多议论那件事。


    在学校,李禾风和吴川没多说什么,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陪着谈夏。谈夏尽可能的在课上集中注意力,好好听课,能让她暂时不去想他的,就只有上课和写题了。


    下午教务处特意调整了课表,给全校调了两节自习课出来。教育处主任和保卫科主任围绕昨晚的事情,做了场专题教育,提醒同学们在外要注意人身安全。


    谈夏早上、中午、下午都给何霞发了信息,问林屿谦的情况,何霞都没回她的话。最后,晚自习前,谈夏实在是忍不住了,给何霞打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的何霞说,让她去跟郑宇请假,现在就接她去执礼医学院附一,谈江南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


    郑宇大概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谈夏刚到办公室,郑宇就已经把签好字的假条递给了她,说让她直接刷卡出去,智慧校园上也给她批好假了。


    单人病房外,除了穿着白大褂的何霞之外,就是带着林海山一起匆匆赶来的张蕴。谈夏到的时候,张蕴一直在何霞旁边哭泣,说没照顾好林屿谦,不应该把他一个人放在这边。


    谈夏看了一圈,没有见到林屿谦他爸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谈江南问:“老林呢?”


    张蕴抬头说:“楼梯间。”


    见谈夏来了,张蕴收拾了一下心情,何霞扶着她站了起来。


    “夏夏,你来了。”张蕴带着哭腔说,“屿谦在里面等你。”


    透过门口的玻璃,谈夏看见,病房里的灯很暗很暗,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灯光,男生正安静地躺在床上。


    谈夏深呼吸了一下,准备了一下情绪,轻轻地,缓缓地推开了门。


    监护仪的“滴滴”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关上门,房间内和房间外的空气与声音瞬间就被隔绝了开来。


    谈夏缓缓走上前,走到了病床前。


    监护仪的“滴滴”声越来越大。


    站在病床前,谈夏看着眼前的男生。他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一样。


    谈夏故意咳嗽了一声。


    没反应。


    真睡着了?


    谈夏绕到另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是没动一下。


    “林屿谦?”


    “林屿谦?”


    “林屿谦?”


    她唤了他的名字三次,病床上的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于是,谈夏再凑近了一点,她打算换一种说法。


    “谦谦?”


    “谦谦同学?”


    这下,林屿谦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动作很轻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还是被谈夏给察觉到了。


    见状,谈夏不打算继续说话了。她走到了病床旁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她要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谈夏在心里默数,默数着一分一秒。


    直到数到第三百二十秒的时候,那人就装不下去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时,谈夏还在一旁假装完手机,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


    毫无征兆地,他说:“你来了。”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加更啦!


    祝大家开学快乐!


    第53章 尾声


    谈夏心里感到万幸的是, 林屿谦伤的不是特别的重。谈夏问他感觉怎么样的时候,他都带着一副特别自信的语气说自己当时避开了要害部位,没有让刀刃多刺进去一点。


    那天, 谈夏在医院里陪了林屿谦一整晚,尽管医院的陪床很难睡,尽管何霞他们劝说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可以明天放了学再来。


    谈夏本来就想留在医院陪床, 和何霞他们说完回到病房之后, 她看了眼林屿谦一副可怜兮兮耷拉着的眼神, 她瞬间就联想到了大雨夜里被淋湿的白色小狗,躲在一个有路灯的角落里的样子。


    这下,她更不想走了, 就想在这多陪陪他。


    令所有朋友感觉到不幸的是, 林屿谦错失了今年的高水平运动队的招生。许泽从大洋对岸打来了电话,问林屿谦情况怎么样了。


    谈夏、李禾风和吴川三人聚在iPad前,和视频中的许泽说,林屿谦后面可能没有机会做羽毛球职业选手了。


    看了看日期, 许泽定了从太平洋对岸飞回来的机票,说一定要回来看看林屿谦。


    …………-


    2024年的5月5日, 立夏。


    在谈夏的印象中, 那天是她这辈子以来, 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林屿谦。


    好像脸上充斥着失落的神色。


    那天, 她照常在放了学之后, 刷卡出校坐地铁去医院看林屿谦。住院大楼VIP病房的走廊上没有什么人, 谈夏刚推开病房的门, 就看见了林屿谦独自一人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发着呆。


    谈夏的脚步很轻很轻, 但关上门的那一声“咔擦”声发出的时候,林屿谦还是回了头。他站在从别处照耀进来的落日余晖的光下,那束光跑到了他的发梢,穿越过了他的视线。


    他见到是她,他笑了笑。


    谈夏走上前,走到了那扇泄漏落日余晖的窗前,同他并排紧靠在他的身边。


    “好点了没?”谈夏问。


    “你怎么每天都问我同样的问题,就像电影里面的那样?”


    “我这是在关心你。”


    林屿谦耷拉着双眼。


    谈夏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她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但他总喜欢在她面前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道,这些她都知道。


    林屿谦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这两天在想,遗憾确实是世界常有的事情。”他看向了谈夏,“包括意外也是,没有人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谈夏没有说话,她只是主动走上前,站在了他的面前。


    林屿谦伸开手,示意想抱她一下。


    谈夏伸开手,回应了他。但她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落日的余辉在这时闯入了房间,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可那落日的光没有一丝丝的温度,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很难察觉到了它的到来。


    记忆像是闪回到了那个春末细雨的夜晚,那时他紧紧地抱着她,全然不害怕身后有什么。


    那时候,她似乎就是他全部的信念。


    “对不起。”谈夏忽然蹦出来了这一句话,让林屿谦顿时就慌了神。


    “怎么了?”林屿谦低头看向怀里的谈夏,“是不是我不在学校别人欺负你了?”


    谈夏听完林屿谦的话,笑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林屿谦,刚好撞上他的视线,“怎么会,谁会欺负我?我比你大了那么几天,我也算是你大哥。”


    林屿谦笑了笑,“好,姐姐。”


    “你从小到大,好像都没怎么这么叫过我吧。”


    林屿谦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故作思考的样子,说:“好像是哦。”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想这么叫我了?”


    “你应该问,为什么那天我们一起在桥上看完那场烟花之后,我就想这么叫你了。”


    谈夏瞬间就领会了背后的原因,她对林屿谦笑了一下,随后,她的耳朵靠近了离他心跳最近的地方。那时,她感觉他的心跳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似乎是在和她同频共振一样。听着听着,她的眼泪又淌过了脸颊,一滴一滴,似乎缓缓地滴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低头看自己的泪水,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医院的病号服。


    也许是泪水打湿了衣服,林屿谦觉察到了衣服的湿润,于是,他用着一副哄人的语气说:“哎哟——”他甚至还在模仿她的哭腔,“怎么又哭了。”


    谈夏抬起头,“我也不清楚,我来看你看了这么多次,唯独今天下午……”


    “你哭吧。”林屿谦温柔地说,“在我面前,你随便怎么样。”


    “你别说话了。”我越是听见你的声音,我就越止不住。


    “好好好。”林屿谦摸了摸她的头,“我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谈夏收了收那些肆无忌惮到来的泪水说,“你说吧,我想再听听你说话。”


    林屿谦轻声轻语地问:“那你想要我说什么?跟你讲故事,小兔子出平移构造齐次化方程的圆锥曲线?还是说……你想听点别的?要不,我给你唱歌吧。”


    “最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谈夏把耳朵离开那个靠近他心脏的地方,她抬起头,看向他的视线,“什么都行,你今天,就把我当作废纸箱,想说什么,想丢掉什么,尽管给我。”


    林屿谦笑了一下,停顿了好一会。


    谈夏抬起头看向他,林屿谦把手放在了她后面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轻抚着,说:“别看我,我就告诉你。”


    谈夏乖乖地低下了头,重新靠在了那块距离林屿谦心脏特别近的地方。


    林屿谦停了好一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依旧用着温柔的语气缓缓说,“一直到现在,我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了,以前我说没有碰到过什么值得让我称之为遗憾的东西。没曾想,现在一起全部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继续用那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说:“这几天我也想了一下,后面的路,我可能要慢你一步了。我错过了今年的高水平运动队的测试,错过了今年的HKUET考试,我还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去准备,等你大二的时候,我才大一。”


    “况且,这些都算不重要的吧。”林屿谦叹了口气,“我以后不能打羽毛球了……以后,永远永远不能够站在场上了。”


    他说着,一滴泪就夺眶而出,经过了谈夏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谈夏没有感觉到那滴泪的经过,她还以为,他在那装着坚强。


    “没机会了。”


    “谈夏。”林屿谦缓了一会才开口,“如果我比你慢一年,你还愿意继续等我吗?”


    谈夏没有犹豫,“当然。我不等你,我等谁呢?”


    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那一瞬间,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仿佛那时只有他们,那几秒也只属于他们。


    “窗外的落日很好看。”林屿谦说,“我们去走廊上看看吧。”


    “嗯。”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走廊的尽头,影子摇摇晃晃。走廊尽头的那束夕阳的光太过于刺眼,但窗外的云朵和渐变粉红色交织起来的画面又是那么的惹人注意。


    “想听歌吗?”


    “为什么不呢?”


    林屿谦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他给谈夏递了过去。耳机里响起了音乐,是RADWIMPS的《猫じゃらし(狗尾草)》。


    “这首歌啊。”


    林屿谦带着些许惊喜的语气说,“你知道这首歌?”


    “嗯。”谈夏说,“我记得你在朋友圈里分享过。”


    “你不觉得,一切都刚刚好。”林屿谦说,“刚刚好的落日,刚刚好的音乐。”


    “我觉得这首歌很适合你。”谈夏说,“狗尾草,很符合你快乐小狗的性格。”


    当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失在窗棂,窗外的世界开始逐渐变成了蓝色。那种颜色无法形容,很特殊,是夜晚来临前的前奏。


    或者说,是世界被蓝调给笼罩了吧。


    林屿谦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一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纸。他没做太久的犹豫,递到了谈夏的面前。


    “这是?”


    “上次心理活动要求写的小纸条,我当时没什么想说却又不能说的,我索性把一件事再写了一遍,虽然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


    谈夏接过了那张纸,欲要打开。


    林屿谦却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要不你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再打开?”他假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窗外的蓝调天空,“你当着我的面拆开看,多不好意思啊。”


    谈夏听完林屿谦的话笑了一下,“好,我回去再看。”


    “你天天都来看我,我怕影响到你的成绩,时间不多了。”


    “别担心了,这两次模考的成绩都还不错,你放心,我有分寸。”


    话音落下了之后,两人就没有说话了。他们在心里默默地数,这是一起看过的第几次日落-


    林屿谦出院那天是周末,谈夏带了一大束洋桔梗去看他。谈夏怀抱着那束洋桔梗花,推开了病房的门,一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顿时就慌了。


    她不可置信地走到里面去,发现病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好,房间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的痕迹。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后面就传来了一段熟悉的声音。


    “Hi,你是在找我吗?”


    谈夏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她看见林屿谦正靠在门框边,跟她打着招呼。和之前在学校里,下了晚自习后,他到十一班的后门口等她放学时的动作一样。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谈夏抱着那束洋桔梗走到林屿谦的身边,“给你。”


    林屿谦接过了那一大束花,“我怎么觉得,我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我从江厦回到长宜的那天晚上。”


    “怎么样?惊喜吧。”林屿谦看了看手中的花,“突然出现的惊喜,其实我伤口早就好了,可老林和老张他们硬要我在这再住一会。”


    “当然,你的伤口好了,我当然特别的高兴。”谈夏说,“今天是周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去趟海洋馆?”


    “当然可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虽是周末,但海洋馆里的人不是很多。从检票口一直到场馆内,都没有看见有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人。


    整个海洋馆很大,灯光很暗。为了凸显效果,走廊上的灯几乎是没有作用一样,全靠海洋馆水箱里的灯,混合着水发出来的深蓝色的光。


    那个水箱很大,抬起头,一眼好像看不到边际。水箱顶部发出来的光,透过水照在了谈夏和林屿谦的脸上。


    两人站在玻璃前,朝那蓝色贴的很近很近。


    一只小鱼忽然游到了他们的面前,它在谈夏的面前停留了一下。谈夏把手轻轻地放在了玻璃上,那小鱼像是感知到了她的频率一样,在那来回游动,久久不愿离去。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林屿谦说。


    谈夏转头看向林屿谦笑了一下,“我能够感觉到。”


    她把整个手掌贴在了水箱上,那条小鱼竟然很配合地游到了距离她手心最近的地方。


    林屿谦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谈夏,他没说话,他在偷偷地给她拍照。


    后来,来了一群鱼。那一群鱼在水中掀起了一阵波澜,把那只围着谈夏转的小鱼给带走了。谈夏跟它挥了挥手,在心里跟它说了句再见。


    “走吧。”谈夏对林屿谦说,“那条鱼走了。”


    “我怎么觉得是不见了?”林屿谦说。


    “嗯,它确实是不见了,消失了。”谈夏说,“我说它走了,是我给它找的借口。”


    昏暗的光,让人想起了那天在文字展览馆。偌大的海洋馆一时半会也逛不完,两人找了一处座椅坐了下来。


    “我还没问过你。”谈夏说,“那天在文字展览馆,你最后写的东西,选择上传了吗?”


    “嗯,而且我还填了一个人的邮箱,等到了时间,那封邮件会自动发给她。”林屿谦回答说,“不匿名的那种。”


    林屿谦一直抱着那束洋桔梗不放手,路过的人还以为,他是不是要和旁边的这个女生求婚。


    还早。


    说这些一切都还早。


    林屿谦其实很想告诉她,自己在文字展览馆所写的东西最后要发给谁。他本来想开口说的,但他犹豫了再三,组织了很多次语言,最终选择不去告诉她。


    如果提前告诉她了话,自己方才说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猜到他把文字寄给了谁,只能先当作她没猜到吧。


    他差点忘了,自己好像无法告诉她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现在而言,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说出口。周遭安静,没有人说话,似乎在提醒着他,别去打扰她。


    坐了好一会,望着眼前的鱼群来来回回一次又一次,谈夏才开口对林屿谦慢慢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两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们一直往前走,走到了海洋馆的尽头,那里的灯光很亮,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的样子,完全不同于前面水箱旁的走廊处的昏暗。


    林屿谦停下了脚步,“这次,你再带半束洋桔梗回家吧。”


    于是,那束洋桔梗在街边的某一家花店里,被拆分成了两份-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未停歇过一天,唯一感到游离于高考氛围之外的,就是每天早上在出租车电台里听到的周杰伦的歌。周杰伦六月初要在长宜开演唱会,长宜的各个地方都洋溢着欢迎的气氛。


    如果许泽这时还在国内,那他肯定会说为什么周杰伦不把演唱会延后几天。


    后面的日子过得很快,像是一支被射出的箭一样,迅速接近了前方的目标,然后立马正中了那个名为“高考”的中心。


    十八岁的天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考完最后一科生物,谈夏望着天空,再对自己问了一次这个问题。第一次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过生日那天,那时,离高考看上去似乎还有很久。


    然后,天空中就飘来了几滴雨。


    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缺席在考试中途的雨,在最后一科结束之后潦草的到来,属于高考期间独有的雨在二零二四年的六月里迟了到。


    门外站满了抱着鲜花的人,现场特别的热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充斥在耳边,混着雨中仍在坚持不懈的微弱的蝉鸣声。


    在众多款式一样或者相似的花束中,谈夏一眼就看到了一束特别的。


    那是一束洋桔梗。


    她似乎是知道那束花是给她的一样,她径直走上前去,然后,她看见了藏在花束后面的林屿谦。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四个人一起去了KTV。


    在谈夏的印象中,那晚,吴川对李禾风表了白。李禾风当时拿着话筒,她轻轻地对吴川说了句没听清。


    吴川靠近了话筒,看着李禾风说了句:“我说,我喜欢你!”


    林屿谦和谈夏当场就愣住了,虽然他们知道,吴川喜欢李禾风,且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他们没料到,吴川的表白方式居然是这样的,像是喝多了,在KTV里面发了疯。


    但他们的桌上并没有酒,只有可乐或其他口味的气泡水。


    李禾风听完那句话之后,先是呆滞了一两秒,她掐了一下自己,随后说:“我宣布,你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啦!”


    然后他们就开始一起唱方大同的那首《特别的人》。


    其实那晚的歌并没有唱到很晚,几人走的时候,长宜的夜生活还没正式拉开帷幕。他们在江边散了会步,感慨了一下高三这一年,还有高一高二的那两年。往事总是在回忆时被赋予意义,这是2024年高考语文试卷阅读理解的文章里写到的道理。


    那时,他们还一起路过了江边的那家矢量书店,将明信片送往十年之后的活动还在继续,店里依旧在放着那首《某年某月某天》。


    路过那个被装饰成学校路口的转角,谈夏想起了那天和林屿谦在这撞见的场景。她走过转角后向前看,她原以为自己会看见整齐摆在那的小狗钥匙扣。她问路过的店员,原来那是不是摆了一排小狗的钥匙扣,店员点了点头说,那个展区早就换地方了。店员指了指方向说,现在要到前面的那个转角处才能找到。


    谈夏问林屿谦要不要去看看,林屿谦点了点头。其实钥匙扣的款式都还是和原来的是一样的,没有变化,只是所在的展区换了块更大的地方而已。


    两人在书店里闲逛,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那个写明信片的桌子前。冬夜的风短时间里再也吹不到这块地方,风铃响了,现在只有夏风燥热在那里偶尔停留。


    李禾风和吴川商量着要在明信片上写些什么,吴川问谈夏要不要写一张,谈夏说自己以前就已经写过了一次。寄存好明信片,走出矢量书店,他们各自回家。


    那天晚上,谈夏在林屿谦家看了部电影,叫做《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这是部和爱情有关的纪录片电影,且都不可避免地谈及到了生与死的话题。


    谈夏还和从前一样,坐在沙发前。看电影的时候,她恍然间感觉到自己像是在林屿谦的怀里。她轻轻地动了一下,林屿谦好像把她抱得更紧了。


    “害羞了?”林屿谦问,“从跨年夜的烟花那时开始算,这是第六个月,第161天。”


    “没。”谈夏说,“我只是突然想到,高考怎么就这么结束了。我感觉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四月的时候。”


    林屿谦笑了一下,用手捋了捋谈夏落在右边肩膀上的头发,“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时间不会为谁停留,它是公平的。”


    “可记忆是可以停留的。”


    谈夏突然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林屿谦。


    “记忆的浮现与否,很大程度上由情感控制,换句话说,它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谈夏说,“我想记住一段时间里的记忆,我可以把它长久地放在我的脑海中。我每天都想起来一遍,这样,我就不会忘记。那段记忆,也就停留在了我的脑海中,永远永久。除非……”


    “除非什么?”林屿谦方才听的很认真,他边听还在边摸着谈夏的头。


    谈夏转回身子,看向了幕布上的电影,她顺势躺下。


    他重新把她拥入了怀中。


    “除非以后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说不定,我一直想要保留的记忆就会消逝在时间里面。”


    “不会的,你不会得阿尔兹海默症的。”林屿谦说,“我们谈夏这么聪明。”


    “我相信,有的记忆可以胜过时间。”


    谈夏说完就继续看向幕布上的电影去了。


    那部《亲爱的,不要跨过那条江》把谈夏看得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完后的两个小时里,谈夏又哭完了半包纸。边哭还边说,“明明是很正常的白头到老,晚年离世,为什么我还是想哭……”


    一旁的林屿谦在一旁收拾她哭完的纸巾。


    哭累了,也就困了。


    他让她在他怀里睡了一会。


    如果不是那一会,他不会听见谈夏在睡眼朦胧中说的那句“林屿谦,不要离开我”。


    他笑了一下,轻声回应说:“不会的,是不是做噩梦了?”


    谈夏有的没的“嗯”了一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林屿谦把她抱进了卧室。那间卧室是专门留给她的,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关上了房门,他独自一人走到了客厅。


    如果那晚你不经意间看见了夏夜的天空,那你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月亮。阳台上摆着两张椅子,椅子的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面放了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放了几只洋桔梗。


    也许是夏夜的风太热,又或许是感觉到了仲夏夜正在来临,那几只洋桔梗已经初显了枯萎之色。


    夏蝉趴在树上,发出“知了——知了——”的声音。夏风经过了那几朵洋桔梗,带了些许余韵停留在了身边。


    从椅子上起来,林屿谦站在那束花前来回踱步。


    他在想,他该怎么告诉他那件事呢?应该要委婉地告诉她才好,不能再对她隐瞒下去了。


    谈夏从房间里起来,走到了客厅。刚好那一下,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林屿谦抬起头时和她的视线正好撞上。


    谈夏走到了阳台。玻璃门被拉开的瞬间,肆无忌惮的蝉鸣闯入进了耳朵里。


    林屿谦说:“醒了?”


    那时是2024年6月10日的凌晨3点。


    人们常说“凌晨三点,我看海棠花未眠”。其实未眠的不只是海棠花,可能还会有几朵洋桔梗。


    谈夏回答说:“没睡着。”


    两人站在那几朵快枯萎的洋桔梗旁边,没有说话。他们中间留有了空隙,没有人注意到,燥热的夏风在他们的中间经过了一次又一次。


    过了很久,直到树上的蝉鸣停止了下来,林屿谦才缓缓转头看向了她,那是他平生第一次领悟到诗中写到的那句“相顾无言”。纵使没有经历真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我突然想到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当然。”林屿谦回答说,“7月14日。”


    谈夏笑了一下,继续问了一个问题:“大概什么时候出国?”


    林屿谦回答说:“很快了。”


    “洋桔梗快要枯萎了,下次我给你买几朵新的放进来。”谈夏深呼吸了一口气说,“等你从新加坡回来,我们再去江川山看落日吧。”


    “这是我们的约定。”-


    六月底的时候,高考成绩公布。随后,港校的录取结果在七月初提前批结果公布前也已经出来。谈夏以690分、全省前五十被屏蔽的成绩顺利被CUHK医学院录取。


    大家都如愿以偿,去到了自己想去的学校。李禾风通过综合素质评价招生,考入了执礼大学的文学院学汉语言文学。吴川一开始打算抱着试一试心态,去填报执礼大学的广播电视编导专业,他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被录取得上,不过好在,一切的担心都是过往云烟,最后他尝试成功了,录取进了执礼大学的新闻与传播学院。许泽已经适应了太平洋对岸的生活,开始边学习边尝试着做投资。


    视线向前看过去,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开阔,如同一片令人感到心旷神怡的草原,又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大海上有灯塔,站在灯塔的顶端向四周看去,海面正在涌动着微弱的波浪,如果将视线放到近西的角度,海上的落日会在那时出现在眼前。天空中氤氲着红色与紫色,和蓝色的大海相比,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后来,天空中氤氲在一起的颜色渐渐渲染了海洋,剥夺了大海原有的色系


    直到最后一抹落日消失在了地平线,天空才开始逐渐恢复它原本蓝色系的颜色。眼前出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深蓝,天空和大海在此刻相互映衬,灯塔上的光开始变得不再是那么的若影若现。如果月华能够追逐,那海面上必定会有无数艘小舟在那,以一刻都不会停止的速度永远航行。


    林屿谦离开长宜前往新加坡的那天是2024年7月14日。


    那天,谈夏去机场送他。


    临走前,林屿谦把那本《情书》递给了她,说:“送你的,临行前的礼物。”


    谈夏接过那本书后,他继续说:“我想说的,都夹在这本书里面了。”


    “那我回去慢慢看。”


    飞机从长宜机场起飞,将原本靠得很近的人之间的实际距离慢慢拉开。谈夏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拆开了林屿谦包装好的书,那时,她的耳机里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放着RADWIMPS的那首《正解》。


    在书里扉页的地方夹了一封信,白色的信封上用深蓝色的笔工整地写着“致:谈夏”。


    拆开信封,一张浅蓝色的信纸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封情书。


    一封来自林屿谦的情书。


    谈夏用手摸了摸那纸上的字迹,不知什么时候,一滴泪水滴落在了纸上。那滴泪水正好滴在了信的结尾,她名字所在的地方。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医院走廊尽头的落日余晖下,林屿谦递给他那张纸。


    那张纸上只有一行字,那是一行深蓝色的字迹:


    ——“谈夏。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他好像喜欢随身带着一直深蓝色的笔。


    她忘了,他知道她喜欢深蓝色。


    或许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


    曾经,她在他身处低谷的时候,给他写了一封信。那时候在教室,她趁着他不在教室里的时候,悄悄地把信放在了他的课桌中随便一本书里。


    她并不知道,那本书就是《情书》。


    后来,她还给他送了很多次这样的信,每次都是安慰他和叫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她还会在信里给他推歌,推书。


    每次去放的时候,几乎都是放进那本《情书》里面。林屿谦每次拿到里面的信之后,都会把那本《情书》放回原来的位置上,从未挪动过到其他的地方。


    读完那封信,谈夏发现书里面还夹着一张明信片。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那晚他们在矢量书店里,说要寄给十年后的对方的明信片。


    书里夹着的,是她给他的那张。


    她在上面写:“Foreordination/宿命。”


    而他在那张卡片上写:“Perhaps,love you is my destiny.”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邮箱的提醒,提醒她收到了新的邮件,那时是2024年7月14日下午17:20。


    谈夏点开了邮件,看见了标题——来自长宜市“字里行间”文字博物/展览馆。


    “寄件人:林屿谦。”


    她向下划动着,没有看见任何文字。直到最后,才出现了一行黑色的字:“寄件人委托我们把原件交到您手中,请您择期预约来本馆领取。”


    谈夏立刻就在手机上修改了到达地,预约了稍后领取。


    信件作为凭条,不需要预约就能进入。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谈夏回到了那个留言室。工作人员取下了编号为20240002号的那张纸条,递给了谈夏,随后就走出了留言室。


    留言室里还是那首RADWIMPS的《正解》——


    「次の空欄に当てはまる言葉を書き入れなさい【请在以下空格处填写恰当的词语】」


    「ここでの最後の問い【这是最后一道问题】」


    「君のいない明日からの日々を【从明天起在没有你的时光里】」


    「僕は/私はきっと【我一定】 ****【(空格)】」


    「制限時間は あなたのこれからの人生【作答时间是你今后的一生】」


    「解答用紙は あなたのこれからの人生【答题卡是你今后的一生】」


    打开纸条,谈夏看见了上面的文字,依旧是深蓝色的字迹——


    “谢谢你选择来这接收我的纸条,我想说,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看今天的落日?我不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时间来拿这张纸条,不管是哪一天,我都会和你一起去追那天的落日,只要你联系我,我一定在。——林屿谦致谈夏写于二零二三年的最后一天。”


    留言室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答え合わせの時に私はもういない【核对答案的时候 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だから採点基準は あなたのこれからの人生【所以评分标准是你今后的一生】」


    「よーい、はじめ【那么开始吧】」


    谈夏把那张纸条紧紧攥在了手中,一路跑到了外面。


    当她见到天空的瞬间,落日正好闯入了她的视线。


    不知是从哪吹来了一阵风,吹着那张纸条的一角,在风中一摇一晃。落日的余晖再次落下,正好照在了她的身上,照在了那张纸条上。


    谈夏从纸条上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落日。


    原来这就是第五次的落日。


    夏天来了,风也是。


    就到这里吧。


    我们的故事。


    …………-


    南方的雨季向来漫长,势头不小。一场暴雨劈头盖脸地浇下,不但没有降低空气中燥热的温度,反倒让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水汽。


    谈夏从江厦参加完医学论坛回来,落地长宜时,已经是傍晚。出了机场,她深呼吸了一下。长宜的空气还是那么的湿润和闷热,和她半个月前离开这里时的一样。


    刚坐上回家吃饭的出租车,李禾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谈夏按下了接通键,“喂,禾禾。”


    “辛苦啦!夏夏!什么时候到家啊?”


    “马上到家,幸苦的话,倒也还好,不过这次的医学论坛,我认识到了很多骨科、急诊科方面的专家教授,挺有收获的。”谈夏停顿了两秒,随后转变话题说,“禾编辑,进度怎么样了?”


    “今天下午印刷老师说环衬纸准备好了。这两天你在家吗,在的话,我就把环衬纸给你寄过去。”


    “有空的,这两天应该是休假。”谈夏说,“这次寄多少张?”


    “先寄一万张。公司说,这本打算做限量,不做限时。”李禾风说,“我真的佩服你,还能兼职写文。”


    “好久没动过笔了,现在太忙了。每天抽点空出来签签环衬,算是给我自己的放松。”


    “说真的,大学毕业了之后,你就发过两本书对吧,期间还有些许短篇。”


    “短篇都是我随便写的,也是纯当放松。”


    谈夏大学期间重新拿起了笔,开始在网上发表小说,有了一批每天追更的读者,还出版了几本小说。工作之后,重新拿起的笔迫于时间压力又被重新放下了。于是,谈夏只能在改稿和签名中,维持自己的这个小爱好。


    “年纪大了,心态老了,写不动青春文学了。”


    “胡说,都还没三十哈,你就喊老了?”


    “开玩笑。”


    “要我说,你就应该去谈个恋爱,给自己找找灵感。”


    “没时间。”


    谈夏继续说:“你和吴川最近进展到哪了?”


    “他每天跟组拍戏,我俩算异地。”


    “到时候我空闲下来了,干脆给你俩写一本,拍成电影,吴川做导演,你做编剧。”


    “对了,说到拍戏,后面时间定了,你可能要到我们公司来一趟。”


    “怎么了?”


    “两个资方看中了你,打算合资,想让你写个电影剧本。”


    “我?但我平常写文就是放松用的。”


    “据我所知,目前有一个资方是泽润。”


    “许泽啊,那我还是去一去。”谈夏笑了笑,“熟人局,这必须要支持。那还有一个资方呢?”


    “另外一个还没告诉我,但是投资比要比泽润的大。”


    “要是真要我写电影剧本,那到时候我得请假了。”


    “先跟你说一声,今天会上我们总编辑刚跟我安排的工作。”


    “好,知道了,大家的工作我肯定会支持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出租车还在环线上行驶。那时,吴川给李禾风打去了视频电话。因此,谈夏和李禾风两人之间的滔滔不绝只能暂时告一段落。电话挂断之前,两人还约了饭。


    谈夏戴上耳机打算听歌。


    只是翻了很久的歌单,她都没想好自己要听什么。


    最后,她点了随机播放。


    随机到的第一首歌,是RADWIMPS《正解》。


    音乐声在耳机里响起,无数的车辆从身边经过。下了环线再走了一段路后,出租车就堵在了长宜市执礼附中的门口。谈夏打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再看了看堵着无法动弹的车流。


    点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预报上说预计二十分钟内下雨。


    车内的导航播报着堵车时长。


    三十分钟。


    从执礼附中门口走回家大约一刻钟,正好,现在出租车停在了临时下客点,谈夏索性付了钱。


    走一会路也好。


    她好久没走过这条路了。


    耳机里的歌还在继续,现在正在播放尹美莱的《ALWAYS》。


    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站台还是从前那样的深蓝,站牌上的号码依旧是那些数字。谈夏刻意从公交站下走过,那里还有刚放学正在等公交车的学生。


    校服也还是从前那样的,印着“ZHILI”这几个字母的,白色和深蓝色的文化衫。公交车从公交专用道上驶来,接走了一批学生,公交站安静了下来。


    刚走出公交站,谈夏就感觉到了雨滴落在了她的身上。


    下雨了。


    她加快了脚步,赶紧跑到了学校门口的旁边。在那里,那家名为“附中转角”的咖啡馆依旧还在营业。不同的是,“附中转角”咖啡馆的门口边开了家小店,名叫“附中转角+”。那家小店的门口正在售卖透明雨伞,谈夏走上前去拿了一把。


    走到店里付款,谈夏看见收银台旁摆了一排的小狗贴纸,小狗抱枕和小狗钥匙扣。她拿着那把未付款的伞停下了脚步,弯下腰,在那排“小狗”前看了很久。


    她看了眼自己包上的钥匙扣。


    它已经有点旧了。


    上面的颜色变得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上面的小狗是在笑的。


    买一个钥匙扣吧。


    令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包上的那款,现在还有,且是一模一样。


    她拿上了一个钥匙扣,带着那把透明雨伞一起,走到了收银台前付款。


    结完账,谈夏走出了小店。


    外面的雨在这时下得更大了。


    手机收到了谈江南发来的信息,谈夏拿起手机一看,谈江南说雨太大了,让她在附中门口等他。看完信息,谈夏索性去了趟附中转角咖啡馆,那时咖啡馆里正在放梁静茹的《慢冷》。


    咖啡馆里还是林老板,见到谈夏,林老板对她说:“好久没回来了吧。”


    谈夏点了点头,“是很久了。”


    林老板边擦着玻璃杯边说,“上次回来,还是在校庆吧,作为优秀校友。”


    “嗯。”


    林老板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你等等。”


    说完,林老板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本子。那本子有个特别厚的牛皮纸色的封壳,内页则就是牛皮纸。


    谈夏接过了林老板递过来的本子,翻开了第一页。


    林老板说:“这些都是你们校友的留言,看看。”


    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什么颜色的笔都有。


    趁着谈夏看本子,林老板给她拿了支笔递了过去,“写一写,留个纪念。”


    “好。”谈夏接过了笔,把本子翻到了下一页。


    刚好,是一页新的纸。


    她想了一下,在上面写下了句子——


    “关于落日记忆的一切……”


    她把话写了一半,就把本子给递了回去。这是个未完待续的事情。


    林老板一看便“嗯?”了一句,她把本子再凑近看了一眼,说:“这句话好像有人写过类似的句子,肯定没记错,因为我对‘落日’这两个字印象很深,别人几乎都是写日落,有一句偏偏是落日什么什么来着,我当时觉得,写得蛮有意境的。”


    “您能找到那个句子吗?”


    林老板把本子放在了台子上,往前翻了几页,谈夏和她一起一条条地看过去。


    电话响了,是谈江南打来的,电话里,谈江南说他到了。


    “林老师,这样,您先找,找到了那个句子之后,麻烦您拍个照片发给我,谢谢了!”


    “好的,常回来啊,夏夏。”


    “往后一定。”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了,等到谈夏到家了之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一家人吃完饭聊了会天。


    谈夏问:“今天怎么突然想着到这边的房子来了?”


    谈江南和何霞平日里不住这,他们住在离上班医院比较近的地方。


    “你妈说想来收拾旧东西。”


    “对了。”何霞说,“我和你爸找到了个小盒子,是你的东西。我和你爸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放在你房间的桌上了。”


    “我去拿。”谈夏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熟悉的陈设映入了她的视线。


    看向窗边的书桌,谈夏走了过去。


    打开台灯,她看见了桌上摆着一个浅蓝色的小盒子。小盒子被深蓝色绳子给系了起来,顶部还系了个蝴蝶结。


    盒子的表面还贴着一张小狗贴纸。


    她在台灯下看了看那个小盒子,试图想在打开前想起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想不到了。


    于是,她解开了那个浅蓝色盒子上的蝴蝶结。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蝴蝶结不但没解开,反倒变成了一个死结。但在蝴蝶结变成死结的那一瞬间,她知道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台很久很久以前的CCD相机。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直接把绳子剪断。


    打开窗户,一股雨后的气息直冲到她的面前。


    和雨后气息一同闯入的,还有雨后的蝉鸣。


    如果不是那台相机,谈夏大概不会再次细节性地回忆起自己高三那年,想起那些关于落日记忆的一切——那时她还住在这里,他住在她的楼上。


    …………-


    十八岁以后的天空会是怎样的?


    谈夏到了二十八岁那年都没办法很好地写出有关这个问题的正解。


    文字展览馆的展期举办了一期又一期,每期的主题都不相同,持续了十年。那天是谈夏从江厦出差完回到长宜的第二天,她在家整理出版稿。中途,她接到了“字里行间”文字展览馆工作人员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谈夏女士吗?”


    “对的,我是。”


    “这里是字里行间文字展览博物馆,您二零二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参观了我们的场馆,并留下了主题投稿。经过我们的商讨,最后一期展览的主题定为了您那年那天投稿的主题‘正解’,想问一下您近期是否有时间参加策展工作?”


    “我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吧,有时间的。”


    挂完电话,谈夏就收到了林老师发来的图片,林老师找到了那句写在牛皮纸上的有关“五次落日”的话。


    谈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的字迹,深蓝色的墨水出现在上面,即使没有落款,她也知道,这是谁写的。


    “陪你一起看过五次落日的人,余生将会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永远。”


    谈夏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这句话。


    她想知道,林屿谦是在什么时候写下的这句话的。


    这个问题,她将永远找不到答案。


    那是在一个雨夜,当时是长宜的冬春交接的时候。林屿谦从机构上完课回学校,进学校之前,去了趟附中转角。那时,附中转角的老板换成了林老师的丈夫,他经常去学校陪林老师,所以对班上的同学比较熟悉。


    等待咖啡的时候,老板拿出了一个本子给林屿谦递了过去,让他在上面留下一句话。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那个邮件上的文字,于是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支深蓝色的笔,把那句话在牛皮纸色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下来。


    …………


    一段时间过后,吴川从剧组回来了。公司开会决定,让李禾风正式邀请谈夏,做新项目的编剧。


    谈夏去开第一次剧本会的那天是2034年的7月14日。


    许泽从太平洋对岸飞了回来,来参加这次的剧本会。


    谈夏和李禾风到达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里面只有吴川和许泽,公司里的其他人还没有到场。


    “恭喜啊谈夏,现在既是我们执礼医学院的名医,又是名大作家了。”许泽说。


    “谢谢。”


    “最近怎样?”吴川看向许泽说,“许总。”


    “还行,要是不行的话,我都不能来支持咱们谈夏,支持李禾风。”


    “也对,不然你都不会来投资。”吴川说。


    谈夏看向许泽问:“另一个投资方是?”


    许泽停顿了一下,在犹豫要不要说。


    “说吧,反正一会就要见面下一个投资方了,不如让我提前知道,好做准备。”


    见状,许泽很干脆地说:“海蕴。”


    谈夏“嗯”了一声,她端起了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许泽递出来了一个信封给谈夏,说:“很久以前,张阿姨说,如果我见到你,就让我把这个信封转交给你的,她前天在江厦过世了。她让我转达给你,海蕴的这笔投资交到你手上,她放心。”


    近十年来,张蕴的抑郁症日益严重,前天,她结束了长达十年的煎熬,选择了长眠。


    张蕴知道谈夏近些年在写小说,她早就同林海山商量好了,一定要留一笔投资出来给谈夏,找准时机,把这笔资金用在她身上。


    这些年,谈夏去新加坡看过张蕴和林海山。最近一次,也就是半年前,从新加坡回来之后,她就接到了张蕴的信息,说林海山因突发性心梗过世了。


    谈夏回想起在江厦出差的时候,当时在江厦见到张蕴的时候,她一切正常。谈夏从江厦参加完海蕴医疗研究会回来,还跟张蕴通过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仅仅是三天没有联系,再次听见和张蕴有关的消息,是她已经辞世了。


    公司里的其他人来了,带着相关资料,要开剧本会了。


    谈夏把那封信收进了包里。


    剧本会的时间不长,大概是做个简单的商量,剧本是什么样的类型,剧情是什么,公司说全权交由谈夏负责,公司不做硬性要求和题材的限制。吴川担任这部电影的导演,李禾风则是这部电影的剧务主任,许泽是出品人。那次剧本会之后,电影项目的进度提就上了日程。


    谈夏向医院请了长假,打算花一段时间投入到剧本的写作中。


    又过了一段时日。


    那天是2035年4月17日,谈夏已经完成了电影剧本及其小说稿,李禾风给谈夏送了样书过去。


    她带上了一本样书,又买了一束洋桔梗,她打算开车去看看林屿谦。


    她没有提前打电话告知他。


    她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就像十一年前他回到长宜的那一个雨夜,没有提前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一样。


    驱车驶离市区,穿过一片粉红色的樱花林。


    这片樱花林她来过了很多次,每次,她都会停下车来,走到一棵相同的樱花树下停留很久。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像是在催她离开那片樱花林一样。


    要去的地方离樱花林不远,她把车停在了路边。


    她从车里拿出了一把透明雨伞,那把伞的边缘贴着一个小狗贴纸。贴纸很新很新,因为每次伞上的贴纸旧了的时候,她就会去买一把新的透明雨伞,然后贴上一个新的贴纸。


    她把样书和那一束洋桔梗放在了一个袋子里,她提着袋子往要去的地方走。


    一路上都是樱花树,她走了三百二十秒,走到了要去的地方。


    “我来了。”


    “好久不见。”


    “林屿谦。”


    丝丝细雨仍在眼前,但阻挡不了她的视线。


    视线前的字清清楚楚——


    “林屿谦(二零零六年四月五日至二零二四年四月一十七日,Lin Yuqian(2006.4.5-2024.4.17)”


    林屿谦死在了那个雨夜过后的第二天。


    雨夜那晚,手术的医生并不是谈夏的母亲何霞,而是别的医生。林屿谦并没有灵活地避开刀刃对他的挑衅,当时那人质问他时,是整个人抵在在他身上的,问一句,就扎一刀。不幸的是,有一刀很靠近心脏。


    那天郑宇提前给她批好了假条,谈江南开车去接她的时候,林屿谦就已经不行了。当时路上还堵了车,车很多,一直没走动。谈夏立即就下了车,去坐了地铁。


    谈夏没有见到林屿谦的最后一面。


    当她推门进入病房的时候,先听见的是监护仪上宣告心跳停止的声音。当时她走到了他的病床前,无论她怎么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应答。


    当然。


    永远不会有应答了。


    一切和他有关的频率和电波,已经消逝在了很远很远的宇宙中了。


    2024年5月5日,那天立夏,许泽从太平洋对岸飞了回来,谈夏、李禾风和吴川去了机场接机。


    那天是个晴天,他们一起来到了这片樱花林。


    林屿谦的葬礼,就是在这里举办的。


    高考后,谈夏整理手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段存在相册里的录屏。那时,她不清楚那段录屏里面有什么。点开之后,一段熟悉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朵。那是一段很温柔的声音。


    是他们在江厦的那晚的电话,当时谈夏打电话给林屿谦说睡不着,林屿谦便给她唱了歌,又讲了故事。


    林屿谦唱歌很好听,那次谈夏把他唱歌给录了下来。


    后来,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也忘记了正在录音的这件事。


    电话那头的林屿谦并不知道谈夏正在录音,他只知道她睡着了。那段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也就被一起录了进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反复想起那句话。你说没关系,不生气,我总感觉不是的。以前我不会在意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注意了起来……”


    后来,她把那段录音备份了很多份,生怕哪天万一就找不到了。


    高考结束后,谈夏不只是找到了那个音频,她还找到了一个她从未听林屿谦提起过的答案。


    找到音频的那天,谈夏边听着音频,边在收拾着自己的书本。来到书房,她望着空旷的书桌发了很久的呆。曾经,林屿谦住到她家后,两人就是在这张书桌上一起学习,一起写作业的。


    突然变空的房间,像是谈夏心里的投影。她想给房间换个陈设,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的一切,只要是曾经和他产生过联系的,都会使她不禁地想起他。


    换个陈设,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然而桌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原本桌上有一个林屿谦好久之前莫名其妙送她的一个小狗玩偶。但那个小狗玩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见了。


    所以桌上现在只剩下了一台iMac。谈夏打算给这台电脑换个位置。这样,也算变动了陈设。


    把电脑抬起来放到一边,谈夏走回原位的时候,一张白色的纸闯进了她的视线。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晰,没有褪去掉一点墨迹。


    望着纸上的一行行英文,谈夏连续确认了好几遍。


    “Hello, Mr. Lin Yuqian, this is Meis Clinic. We are very sorry to send you this report. According to the joint diagnosis, you have been diagnosed with advanced bone cancer. Please coordinate your time and come to see the doctor as soon as possible.


    Abstract: Lin Yuqian, osteocarcinoma.”


    最后一行的这段摘要——“Abstract: Lin Yuqian, osteocarcinoma.”,谈夏确认了好几遍。


    为什么会是他?


    谈夏问了自己好几次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生病,还是那种难以治愈的疾病。


    那时她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梅氏”,压根不是什么羽毛球学习,而是梅氏诊所。林屿谦出国不是为了学羽毛球,而是为了治病。


    “晚期。”


    一滴泪突然落在了那张诊断报告书上。


    那张纸上的黑色墨迹被瞬间晕开,散落在纸上。


    所以那次在球场上的晕倒也不是因为训练过多而带来的偶然。


    她原以为他有很好的机会去靠近他热爱的东西,没想到他最爱的事情即将离他远去。


    耳机里,林屿谦的那段录音还在继续,正好还是林屿谦唱歌的片段。


    其实关于那晚之后,一切和林屿谦有关的记忆,谈夏自己心里也有个答案。


    医院走廊尽头一起看的第四次日出,一起去的海洋馆,高考后的那束洋桔梗,高考结束那晚的电影……后面一切和他有关的一切,只要是他在的画面,都是她的梦境和想象。


    医院走廊尽头的日出是他离世那天她一个人在那看的,海洋馆是她一个人去的,但当时真的有一条小鱼很喜欢她,高考后的洋桔梗是不存在的,从未出现过。高考结束那晚,她确实是在林屿谦家看了那两部电影,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看的。


    那晚在阳台上,她问他什么时候出国学羽毛球。


    其实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那时谈夏主动提起说他要出国,是她在给他的离去找借口罢了。


    就像那天她独自一人在海洋馆里,看见了一条小鱼,那条小鱼突然就消失不见了,而她却对自己说是走了的借口一样。


    他送她的所有东西,那张写了“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的纸条、那本《情书》、夹在那本《情书》中的情书和明信片,都是他的遗物。


    还有一张照片,一张她也有的照片。


    只不过,林屿谦的那张背面写了“Foreordination”这个单词……


    这些遗物不会说话,谈夏也永远不会知道,小巷事故的那晚,林屿谦为什么会发了疯似的想要见她。


    那晚,林屿谦在医生那得知,自己的病程进入了变化期,需要尽快进行新的治疗,不能再拖了。


    因此,出国的进程开始提前。林屿谦原本是打算陪谈夏高考完再去国外的。现在看,他的身体不太支持。他能感受到愈渐下降的身体状况,常有的酸痛,每天的药物,难以入睡的夜晚,翻来覆去的钻心。


    所以,他想去见她。


    就当作是最后一面。


    他已经做好了这将是最后一面的打算。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或者从国外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病是否能够治好。


    或许,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在等他了。


    人总是在不断向前走的。


    但他也不怕。


    今晚再去见她一面,就当作是最后的告别。


    给她,也给自己。


    这样,自己出了国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他也能好好的安心接受治疗。


    但。


    就是如此的不凑巧。


    即使是没有那次雨夜的意外,林屿谦也会离开她。


    在国外的一个其他人都不会知道的时刻离开。


    诊断书上还有一行字——Life expectancy is not more than nine months.


    只是林屿谦不信,他不信自己真的只有九个月的存活期。


    他要去拼一把,去战胜那个预计。


    可惜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风又吹了起来。


    吹过了一路的樱花树,无数瓣樱花花瓣被风吹起,带到了谈夏的身边,最后落在了谈夏的身旁。


    谈夏把洋桔梗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摆在了前面。


    她又把那本书拿了出来,摆在了洋桔梗的旁边。


    “我的新书出版了。这次,我写的是我们的故事。请原谅我的自私。时间是公平的,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但记忆不是。对了,文字展览馆里的最后一期展览,我是主策划,今年7月14日那天就要开展了。”


    为什么是7月14日呢?那是林屿谦和谈夏小时候第一次真真意义上见面的日子,这个日期,两个人都有印象,还有两张泛黄照片的记录。


    “和以前一样,今天这束洋桔梗,我带半束回去。”


    “长宜的夏天就快要来了。”


    “我好想你。”


    带着樱花花瓣的风翻动了摆在洋桔梗旁那本书的书页,那是谈夏写的和他有关的作品,名字叫做《听见夏天的声音》。


    扉页上,她亲笔写了一段话——“那时侯每天你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感觉,这还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明知结局注定。


    “即使是清楚我们的离别将会是必然,我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去和你拥有关于落日记忆的一切。


    又一阵风带来了更多的樱花花瓣,那些樱花花瓣最后落在了那本书的封面,落在了写着“听见夏天的声音”的地方。


    而那风并没有停止,它经过了每一处有深蓝色字迹的地方。


    一直一直,经过一年又一年的漫长雨季和夏季,一直吹到了多年之后。


    最后,那阵风吹过书页,直到那本书的影子消失在了樱花花瓣中。


    风停止下来,落日也结束了。


    天空变成了深蓝色。


    关于夏天的声音,是我在想你。


    你听见了吗?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林屿谦和谈夏的故事就此完结。


    感谢每一位读者的阅读!谢谢大家的陪伴!


    我们下个故事见!


    周至川


    2024年9月1日


    第54章 后记 想说的


    离完结已经有了些时日, 再次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突然想要再继续写点什么。思前想后,索性决定来写一篇简短的后记, 来交代一下整篇故事里所包含的和他们有关的一些前前后后的事情。


    先说名字。《听见夏天的声音》这个故事发生于夏天,林屿谦和谈夏重逢于夏天。夏天的声音是什么?蝉鸣、空调冷气、教室里的电风扇在呼呼的转……在这些之外的,还有来自思绪里的声音。


    “扑通——扑通——”


    初次的意料到, 就是在重逢时候的盛夏。所以夏天的声音还可以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再从环境部分讲起吧, 首先是开篇的部分。我改编加入了韦礼安的《如果可以》中的那句歌词:“如果可以, 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其实这里是对结局部分的小映照,希望那场相遇中的雨里的时间可以停下来,或是说回到过去。


    再谈到洋桔梗, 首尾都出现的一种花。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虽然我上本书里面也写到了这个), 这正好是两人感情和心意的写照。其实早在林屿谦去江厦前,他和谈夏之间就存在了那种永恒不变的爱了,只不过那时候是很纯粹的友爱,不掺加任何其他的情感。第一次的半束洋桔梗是林屿谦送的, 算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结果。


    再来说说其他的所提到的音乐,全文提到的第一首歌是RADWIMPS的《猫じゃらし(狗尾草)》, 谈夏听到了前奏就立刻切换了歌曲, 因为这首歌唤起了谈夏对林屿谦的记忆。还记得最后面在医院走廊尽头看夕阳的场景吗, 我在《052落日》那一章中写的是有林屿谦在的场景, 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看日落, 听的就是那首RADWIMPS的《猫じゃらし(狗尾草)》, 当时谈夏说是在林屿谦的朋友圈中翻到的。谈夏是在什么时候翻看林屿谦的朋友圈的呢?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首歌呢?很早之前, 林屿谦就把这首歌分享在了朋友圈, 只不过他设置的是仅谈夏可见, 谈夏翻到这个朋友圈的时候,当时是很快就略过了这条朋友圈的,并没有在意。在林屿谦被宣告死亡之后,谈夏去翻看了林屿谦的朋友圈,一条一条,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落日前,她才重新翻到了这首歌。林屿谦又是为什么会分享这首歌,且是仅谈夏可见的呢?大家不妨可以去看看RADWIMPS的《猫じゃらし(狗尾草)》的歌词,这首歌的歌词其实是林屿谦想对谈夏说的话。


    还有RADWIMPS的《正解》,这首歌是贯穿后期部分的,第一个,我觉得歌词很符合整个后期文章内容和剧情走向的。其次,整首歌的氛围还很符合后期情节的基调,与最后谈夏跑出房间去看日落的场景很搭配。


    “附中转角”是个很神奇的地方,那里见证了谈夏和林屿谦的重逢(虽然那时谈夏没有认出林屿谦),见证了谈夏给林屿谦补习的每一个瞬间,见证了两人察觉到各自对对方心动频率察觉到的瞬间。同时还见证了在多年之后的某个夏季下午突如其来的雨,谈夏将记忆回溯到高三之前的那几个小时。在那里,谈夏看见了泛黄的纸张上留下的深蓝色的字,她看见了透明雨伞,他送给她的那个钥匙扣。尽管过了很多年,那个钥匙扣依旧还在展柜里,就像这几年过去了,林屿谦一直停留在谈夏的记忆中那样,从未改变。


    说到书桌上放着的深蓝色的盒子,上面贴着一个小狗贴纸。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一个情节——在江厦比赛羽毛球的时候,林屿谦给谈夏贴了一个被赋予了“幸运”意义的贴纸。那个深蓝色盒子上的贴纸的款式,和那时候在江厦林屿谦给谈夏的那个是一样的。


    谈夏会开启对自己高三那年的回忆,不仅仅是因为RADWIMPS的《猫じゃらし(狗尾草)》和《正解》,不仅仅是因为在附中转角看见了那个深蓝色笔写下的句子、那个和多年以前一样的钥匙扣,更不仅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雨。一切的一切,还有那台被装在深蓝色盒子里的CCD,那里面所装有的,是谈夏和林屿谦在高三那年的所有的回忆,所有的瞬间。


    往事的胶卷出现在眼前,最后能够在台灯下剩下的,就只有和照片拍下时一样的心跳频率和眼前模糊的视线。


    整篇《听见夏天的声音》,其实可以看作是谈夏的个人回忆录。


    卷1和卷2的内容偏日常向,整体节奏偏慢,甚至有点平淡。这段的慢节奏,正是谈夏对那段高三时光的缓缓回忆。渐入回忆时,想到的是美好的瞬间,自然而然的在潜意识中就会把这些瞬间给放慢速度,因为想要其在脑海中多加停留些片刻,不想让它那么快的就过去。


    卷3开始,叙事节奏变快了,这时候谈夏的心情是有所变化的,作为回忆中的人,对待时间线还是比较敏感的,面对已知的且即将回忆到的不好的事情,其速度和节奏,必然会和前面出现不同。这是个渐进的过程,渐渐加快的过程。卷3所描写的,实际上是两人的心动过程,从那晚的晚风开始,一直到两人对对方试探是否有喜欢的人,还有别开灯的暗恋,都是两人心跳频率逐渐开始同频的过程。


    终章篇,我用了一句英文进行表述,实际上对应着的是林屿谦和谈夏在矢量书店里给对方写的明信片的内容。爱你是我的宿命,这可以算是对这个故事的高度概括,同样,这句话也是两人对对方情感的最真实的表达。


    “045烟火”那一章其实还蛮重要的,信息量有点大,不知道大家看出来了没有。两人在书店里走散,且又在一个被装饰成学校转角的书架前重逢,实际在一定程度上为两人的结局埋下了伏笔。当时店里正在播放颜人中的《某年某月某天》,我选取的是那句“会不会在那某年某月某天,我们依偎在平行世界,相约在另一个界线,距离不算太远”。这句歌词,直接就是结局的直接写照,生与死将两人隔开错过,只能够在平行世界里相拥是两人的宿命。为什么会写到两人在被装饰成学校转角的书架前重逢呢,两人压根无法在多年后重逢于学校的转角,这里直接对应的是谈夏在附中转角里看见了泛黄的纸张上留下的,林屿谦所写下的深蓝色的笔迹。这算是两人多年之后的重逢,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维度,同一个层面。


    还是继续谈“045烟火”那一章,两人在互相看见明信片上的内容之后都笑了,其实这里想表达的是暗恋结束了,不管是于谁而言,心意在此刻被彻彻底底地揭晓。我们再回到原文中的一段——“除了他们之外,那晚里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给对方的明信片上写了些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他们在接到电话之后,是如何一起走出矢量书店的,又是怎样一起跑到了跨江大桥上去等零点烟花的。……零点时烟火落下的瞬间,有人在想怎样拍出最好看的烟花,有人在考虑升上空的烟火到底是从上往下看还是从下往上看,有人在牵手、拥抱,有人在向着夜空诉说着心绪。//没有人注意到烟火绽放时正在靠近的身影。//当然。//除了他们自己知道。”这一段所包含的内容很多,表达也特别的隐晦,需要大家深入理解一下。如何一起跑到跨江大桥上等待烟花,方式能有很多种,反正两人之间所隔的距离不会太远。烟火绽放的瞬间,有人牵手拥抱,身处粉红泡泡中的人,除了这两件事外,在烟花绽放时的烟花下还能做什么呢?在文中,我故意省略掉了那件事。


    (kiss)


    结尾的樱花树也不是偶然出现的,早在“038梦境”那一章里就谈及到了,谈夏做梦的时候梦见了一棵樱花树。那么,在出现樱花树的那一章里,谈夏还梦到了什么呢?


    答案是纸飞机。此处的飞机象征着林屿谦的出国,但读完全文我们又知道,林屿谦的出国又只是谈夏的幻想。所以,回到梦境,因为是幻想他出国了,所以飞机才是纸做的,是一架假的飞机,对应的林屿谦出国一事也是假的。


    对于结局,全文还有多处暗示。所选的每一首歌是暗示。例如,两人合唱《Cruel Summer》是暗示,毕竟歌曲名译为《残夏》,所选的歌词也象征着那个高三后的夏天,必然是残酷的、残忍的。关于遗憾的辩题是暗示,突然出场的人物也是暗示。


    “051春末”和“052落日”两章饱含谈夏的幻想,我把答案留在了最后,目的是希望大家可以进入到谈夏最真实的回忆中,能够走进谈夏的记忆里。结局不是突然的,早在楔子就有铺垫和定调,且在结尾处进行了呼应。


    纵观全文,留下的坑我应该是填补完全了。甜甜的回忆是慢的,略带痛苦的回忆是快的,这是这个故事叙事背后的逻辑。从作者的角度来看,我对《听见夏天的声音》的完成度,从整体上来看还是比较满意的,达到了我想要结局和氛围。


    我还记得我写下林屿谦的生死日期区间时的心情,在那一刻,好像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这个宇宙里一样。我也在问我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结局。说实话,一切的一切,一切的情绪,都只能用“不舍”二字进行概括。


    故事终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总会有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落下的瞬间。我很喜欢《听见夏天的声音》这个故事,很喜欢谈夏和林屿谦。也许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时某刻里,他们会相拥在一起。又或许存在平行世界,他们的结局会有所不同。


    但无论怎样,不论结局是什么,我能够确定的一点是,谈夏和林屿谦心里始终会存在着一个共同的想法和信念——Foreordination——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