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家生子的日常 > 120-130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御书房


    圣上端坐在书案前看着案上的山楂雪梨水, 眼眸中闪过一抹温暖之意,端起碗一饮而下,轻声道“想必苏姑姑先去了母后那里, 苏姑姑近日喜用荷叶茶, 着人去准备。”


    他知晓, 他的母后心中也是有他的, 只不过抵不过权势罢了。


    这些年来年他就如同提线木偶般,任由母后摆布, 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又怎会甘愿, 哪怕那人是他的母后。


    苏叶过来时, 荷叶茶刚刚煮好, 她瞅了一眼圣上眸下那淡淡的青色微微蹙眉道“圣上昨晚上又晚睡了吧, 可不能仗着年轻精神气足, 便这般不爱惜身子。”眸中满是不赞同之意,语气中包含着关心。


    圣上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好似做错事般道“并未熬到多晚, 姑姑你尝一尝,这是朕专为您从济州寻来的六月荷叶炒制的荷叶茶, 又添加了茉莉花,想来合你口味。”


    苏叶接过来低头轻抿了一口, 莞然一笑道“奴婢多谢圣上惦记。”


    “姑姑刚刚从母后那边过来, 是不是又要规劝朕不要与母后作对。”语气中掺杂着些许委屈之意。


    苏叶自是感受到了, 放下手中的茶盏, 微微叹了口气,眸中流露出些许心疼之色温婉轻声道“圣上,奴婢在这宫中已然十多载, 这皇家最难的便是舔犊之情,娘娘或有让圣上心生不满之处,但圣上也不要直接就与娘娘对着,迂回之术难不成还需奴婢教您不成,要奴婢说便是芩姑娘圣上也不见得多喜欢,不过是不想娘娘如此顺心罢了。”


    圣上听言并未反驳道“还是姑姑了解朕,朕心有不平,朕是大晟的君王,竟连朕自己的皇后是谁都不能如愿。”


    “圣上,让奴婢猜一猜,你可是有属意之人了?”


    圣上是她做小瞅着长大的,苏叶自诩知晓其性子,若不是有了动心之人,以圣上的性子也不会为后为同程寰玥对上,毕竟早日大婚,便可早日亲政。


    圣上大婚后,程寰玥便是不想还权,恐也是不得不还。


    也是因此,程寰玥才不同意圣上要立芩姑娘为后之事,非逼着圣上选蕊姑娘,都是程氏女,也都是程寰玥喜爱的侄女,有何分别,更何况往人程寰玥还更偏疼些讨喜的芩姑娘。


    王雪莹毕竟出身自诩千年传承的世家望族太原王氏,她一心所求便是她的女儿成为大晟的皇后,在她的亲自教养下,便是性子有些跳脱的芩姑娘也不比蕊姑娘差的。


    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圣上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他并未隐瞒苏叶。


    “姑姑,朕是有了喜欢之人,但朕知晓朕身为大晟的圣上,不可因儿女私情罔顾江山社稷,朕不能立她为后,也不能因一己私欲让她入宫,困着她,委屈着她。”


    苏叶眸中满是心疼之色,年少懵懂的情爱最为真挚,也难得圣上能守住本心,她猜到了让圣上动心之人是谁。


    太原王氏女王凝心,是王雪莹的亲侄女。


    她见过王凝心,对其举止言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之感,她甚至曾起过疑,想过其是否同她有一样的穿越经历,不过在她多次不留痕迹的试探观察下否了。


    但苏叶并未对其放心,毕竟是太原王氏精心培养的姑娘,其目的便是后位。


    也未曾想到圣上竟对她动了真心,微微蹙眉,此事绝不寻常。


    “如此,依了娘娘之意又如何,圣上,大局为重。”


    “朕知晓,只是朕实在是不喜程令蕊,她与母后的性子如出一辙,若后位必须出自程氏,朕宁可选程令芩,至少程令芩还是个鲜活的人。”


    是啊,程令蕊越发的像程寰玥,言谈举止可谓是一比一的复制,如此也能瞅出其心机。


    等等,苏叶骤然沉了脸色,她知晓了为何会觉得王凝心很是熟悉,王凝心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举止好似与她有些相似。


    呵,太原王氏可真真的会另辟新径啊!


    她还是小瞧了这个自诩传承千年的世家望族,如此看来,这后宫之中还有藏得极深的暗线。


    “姑姑?”


    “圣上,您觉得蕊姑娘性子同娘娘相像,那王氏女王凝心又与谁相像。”


    圣上听言身子一怔,有些事不过是灯下黑,当局者迷。


    只需点破,便可迎刃而解。


    故而苏叶并未故弄玄虚,反而直接挑明。


    圣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眼眶甚至有些微微泛红,自嘲道“是朕着想了。”是啊,他为何会被王凝心吸引,要论颜色其虽也称得上丽质天成但也并非仙姿佚貌的女子,但其却能给他温暖之感,就想着苏姑姑这般。


    “姑姑,朕知晓了。”


    苏叶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圣上最应想的便是亲政之事,早日成婚才是。”


    “母后会真愿朕早日成婚吗?”圣上眸中闪过一抹讽意。


    “自是愿意的,贪恋权势是人之常情,便是奴婢也如此,但娘娘对圣上自是有真心的,她心中有您。”


    圣上垂眸并不想再说及此事,他也是心中知晓的,有真心,但比不得权势罢了,待他大婚,便是母后不愿还政,满朝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届时他便可施展他的抱负。


    “苏姑姑,过几日秋猎你要不要一同去围场散散心。”


    苏叶其实并不想去,舟车劳顿的还不如在宫中来的清闲,但想到这段日子程寰玥同圣上两人针尖对麦芒的,她也不想放过刷存在感的机会,毕竟待圣上大婚后,程寰玥不再涉及前朝政事,她与圣上之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少。


    “奴婢哪里放心娘娘与圣上您。”


    “有姑姑在,想来朕也能与母后少拌几句嘴。”。


    苏叶并未同程寰玥一起


    搬到乾清宫,毕竟三公主还需要人照顾,比起对圣上,她心中别有所求外,对三公主则是只愿起能顺遂康健。


    待回了琼华宫,苏叶便唤来了书儿,如今的书儿也算是她的左膀右臂了,在其耳边轻语几句道“小心仔细些,莫要打草惊蛇。”


    她倒是要好好瞅一瞅,太原王氏的暗线到底是何人。


    苏叶眸中满是狠厉之色,如此了解她的性子,知晓她如何行事,想来便是身边之人。


    此人定然就在这琼华宫内。


    不愧被世人称作‘不以王为皇后,必以王为宰相。’的太原王氏,险些真让其如愿了。


    好在及时发现,否则待圣上对那王凝心情根深种之时,恐就为时过晚。


    便是圣上明事理知晓不能立世家望族女为后,但男人的劣根性摆在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再生些愧意怜悯之心,届时王氏女入了宫恐就是一场血雨腥风,若是其再生下子嗣,又有太原王氏在其背后筹谋,苏叶思及此不免心声后怕……


    荣国公府


    “阿娘,既然舅母喜欢妹妹,不如就为妹妹定下,不是女儿要与妹妹争抢,无论是女儿还是妹妹谁做大晟的皇后都是一样的,但圣上毕竟还未亲政,姑母又属意女儿,为此还起了争执,若这般下去女儿担心一举两失,若是有旁人趁虚而入反而不美,女儿心中知晓这皇家最谈不得的便是真情,圣上如今心有妹妹,但日后,后宫佳丽三千,又怎会守着妹妹,届时姑母恐也会因此对妹妹不好,但女儿不同,姑母喜欢女儿,便是没有圣上的宠爱,女儿在宫中也会过得很好。”


    “阿姐,可真是能言会道啊,我的婚事就无需阿姐操心了。”


    程令蕊未曾想程令芩竟会突然过来,想来是阿娘院子中有程令芩的人。


    “妹妹来的倒是巧的很,姐姐也是为了妹妹好。”


    王雪莹自是听出程令蕊言外之意,芩儿在她院子里安插眼线之事她自是知晓的,但并未阻拦,这后宅之中多有阴司之事,如此也算是锻炼了。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你们姐妹二人谁能入宫,各凭本事,阿娘绝不掺乎,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娘不愿做那偏心之人。”


    王雪莹想的透彻,她既怨她的阿爹阿娘偏心,为了所谓家族荣耀前程,牺牲了她的一生,让她成为盛京城中的笑话,嫁给一个好龙阳之人。


    那她便不会这般。


    程令芩脸上带着娇笑倚靠在王雪莹怀里,撒娇道“女儿就知晓阿娘最好了,最是公平,阿姐你的小心思,可是用错了地方了呢。”


    程令蕊听言脸色未变,依旧含笑道“总是要试一试,万一阿娘点头了,也是一条捷径不是。”


    “阿娘,您瞧瞧,阿姐就是故意的。”


    程令芩语罢拿起帕子掩唇笑道“阿姐不会真的觉得圣上是喜欢妹妹吧。”


    程令蕊听言微微抬眸‘哦’了一声道“难道不是吗?圣上可是为了妹妹同姑母较起劲儿来了呢,也是因此姑母这几日都不曾再召妹妹进宫了。”


    程令芩娇笑出声道“阿娘,如此看来阿姐可着实天真呢,圣上哪里是喜欢我,旁人总是夸赞阿姐像姑母,端庄大气识大体,做事也极为有章法,在旁人眼中是挑不出错来的,但阿姐却忘了一句谚语。”


    “什么?”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成也萧何, 败也萧何。


    程令蕊自幼聪敏,自然是一点就透,骤然脸上便没了笑意, 眸中流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苦涩之感, 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圣上与姑母本就不和睦, 她如今举手投足间都有姑母的影子, 虽因此讨了姑母欢心,又被旁人夸赞着, 但圣上自是不喜的。


    怪不得, 程令蕊抬眸瞅向程令芩轻‘呵’了声道“妹妹果真心机深沉, 真真的是自叹不如了。”


    如今想来阿妹早就察觉了, 她仔细回想, 原先的阿妹明明是个不喜言笑的性子, 什么时候变得如今这般喜笑爱娇, 便是眼眸中也时常透露出一抹清澈明亮之意。


    看似天真无邪,实则藏着无尽的心机,早已悄然布局。


    程令芩微微垂眸, 双手玩着帕子,听言抬起头故作疑惑之色歪头道“姐姐这般说, 我是听不懂的,阿娘您瞅, 姐姐又是要冤我呢。”


    王雪莹露出一抹无奈之色道“促狭, 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 但要记住, 大晟未来的后位必须出自你们之中,蕊儿刚刚所言也并非无稽之谈,小心为上, 切记勿要阴沟翻船,也勿要真伤了姐妹情谊,这世间女子难为,你们终归是要守望相助的。”


    “阿娘放心,女儿知晓。”


    程令蕊,程令芩几乎异口同声道。


    待王雪莹离开后,程令芩才收起刚刚那娇憨之态,直了身子端坐在桌前为程令蕊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开口道“阿姐如今还觉得我不适合做这大晟的皇后吗?”


    程令蕊也坐了下来,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道“阿妹想说的是,如今我还觉得,我是否能赢过你吗。”


    “我就喜欢阿姐这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性子,知难而退总比日后遍体鳞伤,不得不放弃来的好,不是么?”


    瞅着程令芩眸中那势在必得之意,程令蕊不禁心中生了挫败之感,终归是她棋差一招,技不如人了。


    但自她懂事起,她便想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像姑母那般手握权势。


    让她这般便放弃了,程令蕊终归是不甘心的。


    她并未直接给程令芩答案,而是问道“那人可是王凝心。”


    “阿姐不愧是姑母亲口夸赞的聪敏灵秀之人,果真是一点就透,若是阿姐不愿嫁去外祖家,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阿姐与我效仿娥皇女英如何,你我姐妹联手,想来这后宫之中很难再有对手,不过后位必须是我的。”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妹妹无需这般焦急,既然是王凝心,那我也便无需担忧了,其缘由想来也不需我为阿妹解惑了。”


    姑母绝不会允许圣上立世家望族之女为后,圣上也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做那影响江山社稷之事。


    毕竟圣上可不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蠢人。


    不过王凝心有何本事能让圣上动了心,程令蕊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也是她的一个机会,若是她能参透一二,东施效颦又如何,她并非东施,论起颜色来,王凝心不及她。


    “如此便祝姐姐得偿所愿了,各凭本事吧,不过我刚刚所言阿姐也要认真思衬,入宫为妃也比嫁到外祖家做当家主母来的好,世家从根子上便懒了。”


    王令芩毫不在意道,她不过也只是问问,若万一这攻心之策有用,也能省不少力气。


    听此言,程令蕊并未反驳,以利为先毫无亲情。


    但荣国公府又好到哪里去,就如阿娘所言,这世间女子难为……


    琼华宫


    苏叶脸色微沉,查了数日竟无半分端倪,藏的如此之深,自是心腹大患,背后之人也绝不简单,能隐藏这么多年也着实有本事。


    但此事她却不能同程寰玥说,只得动用自己的力量。


    毕竟她若是说了因王氏女学她,故而圣上对其动了心,那她离死也不远了,程寰玥定然不会容下她。


    毕竟如今圣上可是不愿立与程寰玥性子如出一辙的程令蕊为后。


    这些年来,她悉心照顾圣上与三公主,程寰玥又与圣上因朝堂之事见解多有不同,越发的疏离,她本就对她心生疑虑了,自从她怀了双胎起便从未真正对她放下过心来。


    苏叶心中明了。


    稳了稳心神,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查出端倪,也只能日后警醒些了,毕竟若是动作大了,恐要被程寰玥发现端倪。


    她不急,只要对方再有动作,自会露出马脚。


    想到后日就要出盛京去木兰围场秋猎,苏叶便觉得有些烦心,不禁自嘲,她也是入奢容易,入俭难的俗人。


    自从圣上登基,程寰玥垂帘听政,以圣上年幼需照顾为由般进了乾清宫后,她就极少亲自动手伺候人了,她除了代程寰玥处理宫中诸多事务外,便全心照顾圣上与三公主,除了做些吃食外,旁的事情都有小监宫婢,也无需她亲自动手。


    但去秋猎恐就要她亲自动手了,倒不是程寰玥身边缺人,而是她必须如此。


    她不能忘了身为一个奴婢的本分。


    思及此,苏叶眸中满是自嘲之色,其中掺杂着些许坚毅,总有一日她要得到她心中所盼的自由日子……


    乾清宫


    “皇儿若是喜欢芩儿,母后也不拦你,都入宫便是,但后位需是蕊儿的。皇儿,你要知晓立后之事非比寻常,不可只顾着自己的喜好,你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便不可多有私心,蕊儿性子更为稳妥。”


    “母后,若是您唤朕过来是说此事的话,就请母后不要再为难朕,朕愿意听从母后立程氏女为后,但朕属意的是程令芩,若母后觉得程令芩不堪为后,也可再选人便是。”


    程寰玥话都未曾说完就被圣上打断,自是心中不郁,再听他这般说更是艴然不悦。


    “就是不能是蕊儿,皇儿你可知晓你一日不立后大婚,一日便不得亲政,你已然长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了,难不成你要为与哀家作对因小失大吗?”


    “母后,您的意思是朕若不立程令蕊为后,就不能选旁人,也不能大婚亲政了?”


    不等程寰玥开口,圣上轻‘呵’一声继续道“如此倒是顺了母后的意不是吗?难不成母后真的愿朕亲政吗?”


    程寰玥眸中满是怒意,抬起手指着圣上道“你,你可真是哀家的好皇儿,难不成你要忤逆哀家,做个不孝子不成?”


    程寰玥被戳中心事,自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她舍得吗?


    在未曾沾染这掌管天大的大权之前,她自是舍得的,瑜儿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啊,她哪里会不舍,她恨不得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但手握权利的感觉太好了,她心生不愿也属人之常情,但是她知晓若她不还权,时日久了别说是满朝文武百官,便是全天下也都不会同意。


    因为她是女子。


    哪怕她身怀治国之道,在她垂帘听政这些年来国库丰盈,百姓安家乐业,手有余粮也无用。


    故而她虽不舍,但也未曾想过不还权给瑜儿。


    但她心中深处,自是不服的。


    再加上瑜儿如今对她成见颇深,事事都与她唱反调。


    “母后您明知晓,大晟重孝,如今这般说朕是要陷朕与万劫不复吗?若无朝堂上之事,朕就不留在这里惹母后生气了,但朕绝不立程令蕊为后,若是母后实在是不满程令芩,要么就劳烦母后辛苦些,着人把她教到您满意为止,要么就再选一人便是,远的不提,便是盛京城中名公钜卿,权门势要家中适龄的姑娘,想来也是能选出让母后喜欢的。 ”。


    皇子所


    安王所居住的小院儿中可谓是门庭冷落,鲜少有人踏足,便是身边伺候的宫婢小监对他也是尽可能的躲着,别说是尽心伺候了,不踩低捧高的克扣其份例已然是大幸了。


    “王爷,您自幼身子就不好,要奴才说秋猎不如不去,您又不擅长马术,便是去了也无趣的很,况且靖王前几日才刚刚寻了您麻烦,若是到了围场,万一对您动手,打猎之时发生些意外也属寻常,你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宫中,待日后就藩也就不用过得这般憋屈了,便是您想日日狩猎也是可行的。”


    伺候安王的小监全寿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道,看似是替安王着想,实则全是抱怨之语,待其念叨的都觉得口干舌燥了,安王却好似未曾听见般,自顾自端坐在书案上练字。


    全寿撇了撇嘴,也不知晓其练字有何用,他可真是倒了大霉,被分到安王这处。


    现今也只好努力攒银钱,待日后求求人,他宁可去内务府做个杂役小监,也不愿跟着安王去封地。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圣上与太后娘娘最为忌惮的便是安王,盛京离着云省可是有千里之遥,这一路上出现点意外恐也不会有人起疑。


    届时他的小命也是保不住的,更何况云省山中多有瘴气毒虫,便是侥幸到了封地,恐也过不上舒坦的日子。


    也不知道安王是怎么想的,明知晓自己不受待见,还要往前凑,老老实实待在宫中不好么,不缺吃不缺喝的,非要去什么秋猎,害得他又要劳累几日。


    安王身边原先的小监恐就是这般被累死的。


    全寿心中满是抱怨。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木兰围场距离盛京城并不算远, 只不过百里距离,若是在上一世,不堵车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就能到的, 但在大晟乘坐马车却是需要两日。


    因圣上如今已是舞勺之年, 大婚立后便可亲政, 无需等到弱冠之年, 皇太后属意程氏女之事自是满朝皆知,但家中有适龄姑娘的勋贵自是也愿送女儿入宫博荣华富贵, 毕竟圣上年少, 未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


    想当初, 淑贵妃娘娘可是荣得盛宠十余载, 其落得下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笑到最后的是如今的皇太后程氏女。


    故而此次秋猎在皇太后授意之下, 出身勋贵之家的适龄贵女便有几十人, 不仅是圣上,便是患愚症的瑞王,与圣上极为亲近的靖王, 以及安王都是需选王妃的。


    苏叶坐在帐内,瞅着厚厚的名册便觉得脑子发胀, 女子多了事端便少不得。


    她还不如去程寰玥跟前伺候呢,也比操心这些个琐事来的轻省些。


    “姐姐, 不若奴婢帮您抄写。”一旁的书儿眸中满是关切之色, 见她这般, 若是以往苏叶自是会交于她, 但一想到有暗线藏在她左右,便下意识拒绝了,温婉道“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 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养足了精神再来帮我便是,现今我还应付的过来。”


    “那奴婢去给姐姐端一碗参汤来。”


    苏叶含笑的轻声‘嗯’了下,待书儿走出帐后,苏叶收起了笑容,在出宫之前她从未怀疑过书儿,甚至查暗线之事也是交给了书儿跟福禄二人。


    但她想到昨夜安营搭帐时,因在草丛中窜出来一条无毒的菜花蛇,惊吓到了那些个贵女,太原王氏的王凝心险些被咬到,下面人与她所说之时,原本正在为她倒茶的书儿明显手抖了一下。


    虽动作轻微,也并无茶水撒出来,但苏叶确信,她未曾看错。


    书儿是在担忧王心凝。


    如今虽无实证,但在此事上苏叶知晓,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


    但毕竟多年陪伴,她还是想再给书儿一次机会,只望她不要让她失望。


    否则,便只好亲自送她上路了。


    苏叶站起身,掀开厚重的帘子,望着好似看不到头,无边无际的草原,远处巍峨群山曲折连绵,一簇簇狼毒花,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也是个埋骨的好地方,总比那四四方方的皇宫好,也算是全她与书儿多年陪伴的情谊了。


    “姐姐,怎么出来了?有何事吗?吩咐奴婢便是。”书儿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过来。


    “你觉得这里美吗?”


    书儿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之意,一时未反应过来,怔愣了下才点点头“自是美的。”


    “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苏叶嫣然一笑道“我记得你本就是盛京人,阿爹还是举人,若不是你阿兄被旁人下套染上赌博,把你阿爹气坏了身子,想来如今的你也该是个官家姑娘。”


    书儿听言只觉一股子寒意骤然席卷全身,恰好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她身子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苏叶


    伸出手捏住书儿的下巴,眸中满是冰冷之意,不紧不慢道“吕嬷嬷当年说,你是因不想随意寻个人嫁了,才入了宫,每个月还都会往家里送银钱 ,若是我没有记错,你阿爹三年前便病逝了,自此你就没有再往家里送过银钱,也不知晓你那个阿兄如今如何,想来你也是毫不在意的,这人啊,一旦没有了在意的人事物,便不受控了。”


    书儿眸中露出惊恐之色,她张了张嘴看似要说些什么,苏叶便“嘘”了一声继续道“让我猜一猜,想来当初并非是你不想随意寻个人嫁了,换聘礼为你阿兄还赌债,而是你阿兄欲要卖了你吧,你的模样,又是识字的,想来是能卖个好价钱的,就在你走投无路之时,太原王氏救了你,然后把你送到宫中了是不是?我想,我应该猜的大差不差了吧。”


    书儿跪在了草地上,手上端着的参汤也撒了一地,垂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看样子,你是不愿说了?”苏叶居高临下的瞅着她。


    “奴婢对不起姐姐。”书儿突然对着苏叶重重的磕了三头。


    苏姐姐对她有知遇之恩,多年来也一直关照她,但若不是太原王氏,她恐早就流落到风尘之地,就像甜果的阿姐那般,成为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青楼女子了。


    对她可谓是有救命之恩。


    “如此,我便不在逼你了,告诉你真正的主子,他们所筹谋之事怕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书儿猛然抬起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未曾想苏姐姐会放过她,不,是想通过她找到幕后之人,随即又垂下眸不发一言。


    “你若喜欢跪在这里便跪吧,我既已经知晓你背后是太原王氏之人,旁的我何需在意,太原王氏所求的不过是让王凝心入宫为后,我自是不会让其如愿。”


    随即便转身回了帐内。


    接下来,她只需等便是了。


    想来她突然罚了书儿,背后之人自是能知晓,届时守株待兔便是,唯一让她费心的便是若是程寰玥问起,她如何搪塞过去……


    翌日


    书儿在帐外跪了一晚上,草原上的夜晚可谓是极其难熬的,书儿此举自是再给与她接头之人信号。


    苏叶走出帐子,瞅了一眼面色苍白打着颤的书儿,轻声叹了口气,弯下腰道“何必呢,都说旷野的风总会迎来心愿自由之人,你既然这般喜欢这里,那便留下吧。”


    书儿跪了一夜,这可是在草原上,夜里便如同冬日那般,如此自是瞒不过程寰玥。


    故而便询问苏叶出了何事。


    苏叶故作愤然之色道“奴婢昨个儿见她与太原王氏的人私下接触,她便自己跪在那了。”


    程寰玥听言微微蹙眉,嗤笑道“倒是哀家小瞧了太原王氏,如此她跪就跪吧。”瞅了眼苏叶眼底的红丝道“此事勿要心软。”


    “奴婢晓得,故而便任由她跪,只是觉得可惜了,也恼怒自己竟多年不曾察觉。”


    “这世间最难辨别的便是人心了,无需自责。”


    太原王氏所求之事,她自是知晓,故而程寰玥也并未多在意,毕竟她并不知晓,早先圣上心中真正喜欢之人是王凝心。


    敲鼓之声响起,秋猎开始了。


    程寰玥站起身来,苏叶上前扶住她。


    “陪哀家去瞅瞅皇儿的骑术是否精进了。”


    木兰围场被称之为围场,顾名思义是因这块辽阔的草原早就被高墙围了起来,林中自是没有猛兽的,不过都是些狐狸,梅花鹿这些不会伤人性命的野物罢了。


    毕竟前朝就出现过围猎时遇到发狂的山君,咬死皇子之事,故而大晟建朝后便拆了木头围栏,建了高墙。


    苏叶也是会骑马的,故而看着远处策马奔腾的众人,心中也难得有些痒痒,但她可不敢骑那么快。


    程寰玥见她眸中所流露出的眼神,拿起帕子不禁掩唇笑道“来人,给咱们的苏姑姑准备一匹温顺的母马。”


    “主子,奴婢骑马骑的又不好,还是不骑了,奴婢在这儿陪您。”


    “去玩吧,难得出来一趟。”


    苏叶并不是十分想去,她只是韵羡而已,可程寰玥既然开口了,她便也只好谢恩去骑马。


    圣上策马射完箭见苏叶也上了马,便向着苏叶骑马奔来“姑姑要不要与朕比一比。”


    “圣上还是放过奴婢吧,奴婢也就是敢在这边溜达溜达。”


    圣上本也是同苏叶玩笑,故而道“那朕便不打扰姑姑了。”随即扬鞭往远处奔去,未曾想御马竟突然发狂,险些把圣上甩下马,苏叶见下意识扬起鞭冲着圣上那边骑马奔去。


    “皇兄小心。”不远处的靖王也冲了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靖王一跃而下,接住了被御马甩下来的圣上,也因此摔断了腿,苏叶见此微微松了口气,下马跑了过来,就在此时御马又发了狂抬起马蹄就冲着还躺在地上的圣上、靖王踏了过来。


    苏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挡在了跟前,只觉口中骤然有了血腥之味,未感觉到疼痛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苏叶再次有了知觉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石磨碾了一遍似的。


    “姐姐您终于醒了,快要吓死奴婢了。”王盼儿一直守在苏叶床榻前。


    苏叶觉得呼吸不是很顺畅,刚想动就被王盼儿拦了下来道“姐姐,您断了两根肋骨,万万不可动,好在没有伤到心肺。”


    “圣上如何了。”苏叶声音沙哑道。


    “圣上无事,圣上摔下来时靖王接住了圣上,又有您挡在圣上跟前,故而只是有些擦伤。”


    “可查出是何人?” 御马不可能无故发狂,更何况当时圣上身边的侍卫小监都离着圣上有些距离,只有靖王来得及赶过来,如此并不正常。


    “奴婢并不知晓内情,一直在帐子里守着姐姐,但刚刚福禄送药来时与奴婢说,安王被捆了起来。”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苏叶心知, 若是给她时间思衬,她大概率不会做舍己救人之事,她惜命利己, 虽圣上可以说是她一手看顾大的, 但其为主, 她为奴。


    哪怕苏叶知晓圣上对她有孺慕之情, 在其心中也视她如母亲般敬着,但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多年以来的筹谋, 一开始就是她谋划算计, 为的就是有一日可倚仗圣上, 达成她向往的自由, 那是她的执念。


    在她心中, 圣上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三公主, 她悉心照顾三公主不过是因在大晟哪怕是贵为公主, 又是祥瑞龙凤之一,但也会被疏忽对待,哪怕是三公主身边的伺候之人, 也会事事以圣上为先。


    她对三公主出于怜悯,对圣上则是出于利用, 出发点不同,付出的情感自是不同的。


    苏叶知晓如此对圣上并不公平, 她对圣上是有愧意的, 但不多。


    在这个连女户都没有的大晟, 女子何其艰难, 故而她只想为自己而活,她真的受够了动不动就要下跪,自称女婢卑躬屈膝的日子了。


    可她知晓太多程寰玥不可对人言的辛秘之事了, 她想活着就很难离开皇宫,只有在其眼皮子底下,程寰玥才会对她放心。


    毕竟人心难测,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在她满25岁时,程寰玥并未像早先那般所言要为她寻个好归宿时,苏叶就知晓,她很难活着离开皇宫。


    如今她早已过了花信年华,虽留在宫中便会成为第二个项嬷嬷,但那是王盼儿所期盼的,并非是她。


    毕竟,哪怕站的再高,说到底还是个女婢。


    思及此,苏叶微微垂眸,如今她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毕竟在这封建皇权社会,最大的功劳一个是从龙之功,另一个便是救驾之功……


    翌日


    圣上眼眶微微泛着红,他看着面色苍白,便是再睡梦中也微微蹙眉的苏叶,唇角微微颤抖,眸中满是自责感激之色,其中还掺杂着愧疚。


    若不是因为他,苏姑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断了两根肋骨,险些伤到肺腑,若是换做是母后,会不会也像苏姑姑这般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为他抵挡伤害,保护他。


    他不敢想。


    苏叶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瞅着圣上泛红的双眸,莞尔一笑,声音沙哑道“圣上怎么过来了,昨个儿可有伤到哪里?”眸中故作担忧之色。


    圣上直接站了起来,在苏叶床头转了两圈道“有姑姑您护着,朕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但姑姑您,还有三弟。”圣上微微垂眸,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他再警醒些,也不会连累苏姑姑跟三弟。


    “靖王如何?”


    “摔断了腿,好在太医说好好养着便不会有遗症。姑姑,是朕夜郎自大了,小瞧了他。”他曾想过安王并不会安分,但他以为至少要待其羽翼丰满之时才有可能


    冒险对他出手,未曾想,竟险些阴沟翻船,也未曾想他身边竟还残留着清河崔氏的暗线。


    世家望族不可留。


    “圣上无需自责,此事奴婢也逃脱不了责任,后宫之中大小事物如今都是奴婢代娘娘掌管,如此是奴婢未能尽责,好在圣上吉人自有天相,否则奴婢万死不辞。”


    “与姑姑何干,姑姑,母后要赐他自戕,朕知晓母后此举可永绝后患,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姑姑若是您也会像母后那般决定吗?”


    苏叶心中微叹,还是年轻了,故而她此次并未顺着圣上而是劝慰道“圣上,若是奴婢,也会像娘娘那般选择永绝后患,要知晓,一时的心软仁慈换来的恐是自己的性命,娘娘当年怀圣上与三公主时便是九死一生,待圣上出生又被奸人陷害险些染上赤瘟,这一路走来可谓是荆棘遍地,遍体鳞伤,娘娘不容易,故而有时左了性子还需圣上多体谅,后宫之中的争斗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涌遍布,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尤其是安王的外家是世家望族。”


    苏叶抬眸不留痕迹的瞅了一眼圣上,见他并未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继续道“虽说如今清河崔氏已然落寂,但传承千百年的世家望族,其分支何其多,世间崔姓人又是何其多,哪怕并非出身清河崔氏,也会自诩清河崔氏,世家便如野草那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防不胜防,故而不可给其半分希望,为了光复家族往日荣光,他们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永绝后患才是上上策,奴婢知晓您心善,但作为坐拥天下的帝王多有身不由己之事,但必须要做,否则天下大乱,死的就不是安王一人了。”


    良久,圣上微微颔首,他眸中闪过一抹孺慕之意,苏姑姑与母后一样的想法,但不知为何他听不进去母后的话,确能听进苏姑姑的,他已然习惯事事都要与母后唱反调,哪怕有时母后所言是对的。


    可母后为何不能像苏姑姑这般耐心与他说,一定要斥责他,可惜,苏姑姑不是他的母后。


    他从未想过放过安王,只是他并不想要他的命,只准备幽禁他一生,但留着安王就相当于给清河崔氏留了希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他着想了。


    累得姑姑伤重如此还要为他操心,他想亲自照顾苏姑姑都不能,还要留下苏姑姑自己在围场养伤,思及此圣上眸中满是愧疚之意。


    “姑姑,朕知晓了,朕只是习惯了。”


    苏叶自是知晓圣上习惯何事,他已经习惯与程寰玥争辩了。


    “圣上,娘娘心里有您。”


    圣上轻声“嗯”了下道“姑姑,明日朕就要与母后回宫了,您伤了肋骨不宜颠簸,就要留您与三弟在围场养伤了,朕心忧之,朕把王女官留下陪着你。”更多的则是不舍,自他记事起,几乎日日都是能见到苏姑姑的,苏姑姑不同于旁人,在苏姑姑身上他能感受到慈爱之意,而不是因为他是皇子,是帝王的敬畏。


    高处不胜寒,这份难得的情感,圣上很是珍重,姑姑就像是他第二个母亲,一个可以为他奋不顾身,舍命的母亲。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以他对母后的了解,若是母后知晓苏姑姑在他心中位置如此之重,很可能会容不下苏姑姑。


    哪怕苏姑姑对她忠心耿耿二十载,从未在他耳边说过母后一句不是,多为劝慰,但母后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怀疑,怀疑他与她不睦是苏姑姑在旁挑拨。


    思及此,圣上心中不免生出些许讽意。


    母后只想着他变好,而苏姑姑则是想着他好不好。


    苏叶含笑的点点头“圣上无需担心,奴婢无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有圣上您顾着念着,自是不会有事,何况又不是留奴婢一人,太医侍卫婢女那么多,哪里还需担忧,反而是您,也不知道是否还有隐藏更深的余党,圣上可万万要保重谨慎些。”


    “姑姑放心。”


    待圣上离开后,苏叶骤然沉了脸色,明日程寰玥与圣上就要离开回宫,现在天色已然不早了,想来圣上是避着人过来瞅她的,可程寰玥确没有过来,不合常理,要知晓她之前发个热,其也会亲自来瞅她。


    程寰玥如今的性子越发的难琢磨,喜怒不定,她险些没了命,程寰玥不出现只能是一个缘由,那便是程寰玥要容不下她了。


    她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了救驾之功,程寰玥自是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动她,因为程寰玥也是知晓圣上是何性子的,她原先不过是起疑,如今则是担忧,她担忧自己在圣上心中位置过重,越过她去。


    这是程寰玥绝不允许的,哪怕她心中知晓真正的缘由,但她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会觉得圣上不懂事,会觉得是旁人在离间她与圣上的母子情谊。


    而这个旁人,程寰玥此时觉得是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伤的又是肋骨,如此每个半年是养不利索的,也好,她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捋一捋如今的现状以及未来的谋划。


    想来程寰玥也会借着此次机会,卸了她手中之权。


    对此,苏叶毫不在意,这些年来她代程寰玥掌管宫中大小事务,早已培养了不少亲信,如今各宫都有她的暗线,哪怕她手中没了管宫之权,短时间内也是无妨的。


    她本就不贪念宫中的权势……


    “皇儿回来了,苏叶如何了。”


    圣上未曾想到,母后竟在他帐内,他心下一紧,并未答话,而是瞅了一眼跪在帐内的御前伺候的宫人们。


    “没有人通风报信,不过是哀家担心你,过来瞅瞅罢了,未曾想你竟不在帐内,着人去了靖王那得知你也并未过去,哀家便知晓你是去瞅苏叶了,哀家还不至于偷窥帝踪。”


    “母后言重了,苏姑姑救了朕一命,明日就要回宫了,朕自是要去看望苏姑姑的,若母后无旁事,早些休息吧,明日就要赶路了。”


    “哀家问的是,苏叶如何了。”


    程寰玥似笑非笑的瞅着圣上。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捉虫


    “母后不是询问过太医了, 苏姑姑吉人自有天相,避开了要害,如今需静养。”圣上抬眸看向程寰玥, 眸中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程寰玥见此冷“呵”一声, 嘲讽道“怎么, 皇儿是觉得哀家容不下苏叶吗?哀家在皇儿心中竟这般不堪吗?哀家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疑惑, 要说照顾,苏叶应是没有与你日夜相伴的王盼儿、福安他们仔细, 怎么皇儿对她单单有了孺慕之情, 为了她不惜与哀家作对。”


    程寰玥捏紧手中的帕子, 她从未想过, 苏叶竟会在瑜儿心中有如此的分量, 她昨夜几乎未眠, 一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便是瑜儿在苏叶身旁声音哽咽,满脸泪痕的大吼大叫传太医的失态模样。


    她的瑜儿可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啊!怎可如此毫无仪态。


    为的不过是个奴婢,她怎能允许有旁人代替她在瑜儿心中的位置。


    自古以来, 忠言逆耳,她为了教导瑜儿做一个明君自是对他严厉, 不假以辞色,但她都是为了瑜儿好。


    但她忽视了苏叶, 苏叶全心照顾瑜儿, 关怀宽慰瑜儿, 瑜儿便觉得那是好, 实则口腹蜜剑。


    甚至,甚至瑜儿与她离心,恐也同苏叶脱不开干系。


    她这是终日玩鹰, 竟一时不察被个小雀儿啄了一口。


    瑜儿刚刚那眸中警惕之色更是让程寰玥心中怫然不悦,更多的则是愤愤不平,她难道不想像齐太妃那般与靖王扼臂啮指,母慈子孝吗?只是她不能,她的瑜儿如今还并未成熟,她需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还不能放手。


    哪怕瑜儿心中疑她,怨她,但她都是为了他好,为了大晟百年基业,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好,这些年来,她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她原想着待瑜儿长大了,心智成熟可独当一面时,便能理解她的


    不易。


    现今瞅来,有苏叶在一旁暗自离间她与瑜儿,这一日怕是遥遥无期。


    若她警醒些,早些发觉,便能除了苏叶。


    如今怕是不行了,苏叶有了免死金牌,救驾之功。


    再加上瑜儿如今之态,她便是想让苏叶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恐也难上加难。


    “苏姑姑对朕,对皇妹如何想来母后是知晓的,如今苏姑姑又为了救朕险些失了性命,救驾之功难不成不值得朕亲自去瞅一瞅吗?朕还觉得不够。”


    程寰玥微微蹙眉,心中更是一紧,挑眉道“不够?皇儿要如何?”


    “自是要给苏姑姑封赏。”


    “何封赏?大晟祖制,宫中女官只设九品,要说是那些个黄白之物,还用不上皇儿,这些年来哀家没少赏她。更何况,她如今代哀家管理宫中事物,皇儿身边竟藏着狼子野心之人,也是苏叶失职,还好皇儿你吉人自有天相,是大晟的祥瑞,故而也算苏叶将功补过了,皇儿你可明白,更何况,皇儿难不成愿送苏叶出宫,你又可放心。”


    程寰玥一语双关之意,圣上自是听出来了,他背在腰间的手死死攥着拳,心中只觉憋屈万分,更多的则是对程寰玥的怨意,以及对苏叶的担忧。


    是啊,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早就想好会给苏姑姑派去暗卫,护着她,但若是出宫,他怕万一护不住苏姑姑。


    沉默半响道“母后所言极是,朕确实是离不开苏姑姑,黄白之物苏姑姑确实也不稀罕,那依母后该如何封赏苏姑姑。”


    “皇儿说笑了,苏叶虽不缺银钱,但这世间哪里有嫌银钱扎手的,何况苏叶的阿爹阿娘如今年岁已然大了,也该让他们享享福了。”


    母后是在威胁他,同样也是在威胁苏姑姑。


    “那便劳烦母后费心了,时辰不早了,母后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需赶路。”。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苏叶披着厚厚的雪狐斗篷在王盼儿的搀扶下漫步在雪地上,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抬眸望向远处,蓝天与一望无际被白雪覆盖的草原相交辉映,好似能让人忘了这世间的烦忧。


    苏叶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远离那勾引斗角尔虞尔诈,她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侧头看向王盼儿道“你想好了?”


    日前王盼儿与她说不想留在宫里了,着实让苏叶诧异,毕竟王盼儿一直在圣上身边,其前程自是毋庸置疑,她从未想过王盼儿会想出宫。


    “姐姐,奴婢懂得不多,但也知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如今局势,娘娘与圣上越发的不和睦,仙人打架凡人遭殃,奴婢有些怕了,还不如趁着奴婢与圣上还有些香火情,早日出宫,奴婢也不想再过日日紧绷着生怕御前失仪的日子,也怕娘娘迁怒,奴婢如今这个岁数已然不会再嫁人了,好在奴婢是伺候过娘娘跟圣上的,待出了宫奴婢可做教养姑姑,便是那些个权贵也会敬着奴婢一二,这段日子在姐姐身边,没有那些烦劳之事,整个人都好似重活了一般。”


    她原本从未想过出宫,圣上也算是她一手照顾大的,她以为她是想做项嬷嬷,但这些日子,在这木兰围场之中,她改变了主意,她想出宫,想过轻松的日子。


    她阿爹阿娘前两年便先后逝世了,故而也没人能用孝道压着她了,这些年来在宫中攒下来的体己,足够她在盛京的好地段置办个两进院,再在京郊买几亩田地,剩下的银钱也足够她过富足的日子,以她伺候过皇太后娘娘,又照顾圣上长大的经历,想来也不会有那不长眼的敢欺辱她。


    她还打算去育婴堂,收养一个儿子一个姑娘,这般也不用担心在她老了后无人养老送终。


    王盼儿把她的想法说给了苏叶听,苏叶听言自是支持的,宫中要乱了,若非不能她也想出宫的。


    “其实奴婢是想养两个姑娘的,这般也能姐妹相互扶持,但这世间女子难为,大晟又无女户,奴婢活着时候自是无人敢欺负占便宜,但奴婢走了呢,怕是要被吃抹干净,如此不如养个儿子,一儿一女也算是凑了个‘好’字。就抱养那襁褓之中的孩子,这样也能养熟,若是他大了不孝顺,那便是奴婢命不好,届时奴婢便做回散财奶奶,想来拿了奴婢银钱之人也会为奴婢办后事,让他一分银钱都得不到。”


    苏叶眸中带着笑意,王盼儿所想的日子也是她向往的,只是她并没有王盼儿有勇气去收养孩子,毕竟人心易变,哪怕是亲骨肉也不见得会孝顺,何况是抱养来的。


    她也不敢自己生一个,毕竟若是儿子也就罢了,可若是姑娘,那岂不是害了她。


    至于待她老了,瘫了时,无人照顾便无人照顾,她也不想那般活受罪活着,届时便吃药自戕便是,至于身后之事,她人都死了,便是风光大葬又如何,她又不知晓,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瞅的。


    苏叶并不在意。


    思衬了一会儿苏叶道“若你想好收养孩子,便不要在盛京的育婴堂,离得太近了些若是待孩子大了,被家人找到徒增烦恼,也是难为孩子。”


    “还是姐姐您想的周到。”她确实没想到这一层,眸中充满了感激之色。


    苏叶含笑的望向远处,草原的风很是寒冷,但她的心却难得温热……


    寿安宫


    自回宫后,程寰玥便命人修缮寿安宫,待修缮好后她便搬出了乾清宫,此举自是赢得满朝文武的赞美。


    她也尽可能的克制自己,不与瑜儿冲突,哪怕是政见不同,程寰玥也未像以往那般斥责圣上,而是耐着心劝慰圣上,即便也会因此产生争执,但至少比起以往针尖对麦芒那般,好了许多。


    程寰玥终归是怕了,故而压抑着自己想缓和。


    但其效果并不明显,本就心烦意乱的程寰玥未曾想蕊儿竟在御花园中赏荷时不慎跌落到荷花池中,被瑞王救了上来。


    这般自是失了名节,如何也不能做大晟的皇后了,只能嫁给瑞王,这其中必有内情,蕊儿并给不稳妥之人,怎会不慎跌进荷花池,还好巧不巧的让瑞王瞅见。


    瑞王本就鲜少入宫,他又是个患愚症之人,哪怕是一字王又如何,王妃之位哪里比得上母仪天下。


    更让程寰玥怒不可遏的则是她竟查不到端倪。


    这种不受掌控之感自是让她不适,甚至有些恐慌,她竟发觉,在这宫中没了苏叶,竟事事都不顺手。


    “娘娘,圣上往寿安宫来了。”


    程寰玥放下正捏着眉心的手,抬眸看向跪在殿内的福禄,微微颔首道“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福禄往日里私下与苏叶也是交好的,程寰玥微微蹙眉,只觉心中烦乱,她知晓,她身边伺候的宫婢小监与苏叶都私交甚好,若她继续这般疑神疑鬼恐要无人可用。


    但她无法控制,可她又不能把这些同苏叶交好之人全部都打发了,否则她恐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她竟落得如此之进退两难的地步。


    苏叶,真真的是下了一盘好棋。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皇兄虽患愚症, 但病症并不严重,心中是明理的,不过是比旁人反应稍迟钝些罢了, 母后也无需这般烦忧, 只要日后程令蕊对皇兄付以真心, 皇兄自然也会对她如珠如宝。”


    程寰玥听言怒极, 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一时间寿安宫内殿伺候的宫婢跪了一地。


    “都给哀家滚出去。”


    待宫婢们躬身退出内殿后, 圣上才不紧不慢道“母后何至如此, 这般也算是件好事, 毕竟母后属意程令蕊为后, 朕则属意程令芩, 为此事朕与母后多有争执, 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不是吗?朕自幼便与皇兄感情极好, 皇兄何等性子,朕最是了解,他虽比旁人反应迟缓些, 有些小孩子性子,但并非不能自理之人, 何况皇兄也无需就藩,母后喜欢程令蕊, 日后也能时长召她入宫陪伴, 而后位依旧是程氏女, 程令芩也是母后您嫡亲的侄女。”


    程寰玥抬起眸, 身体微微紧绷着,眸中闪


    烁着冷厉,可谓是怒极气极, 随即嗤笑道“是你做的。”声音似是聪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让人觉得犀利。


    “朕若说不是,母后想来也不会相信。”


    圣上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讽意,此事并非他所谓,他即使不愿立程令蕊为后,但也不会使如此手段,毕竟程令蕊也是同他一起长大,幼时一同玩耍的表姐。


    但他并不想对母后解释,若是换做苏姑姑,她宁可去怀疑是患了愚症的皇兄,也不会怀疑他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为达目的,害女子名节,他可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母后独断专行多年,此时她又怎会听得进去他的解释,她认定之事,想来很难改变其想法,他这两日也着人调查了,其结果确实是意外。


    如此也好,想来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圣上也是知晓太原王氏也有意选程氏女为未来的当家主母,其还真是好算计,知晓王氏女争不过程氏女,便想效仿母后,姨母也差不了姑母多少不是么,故而世族是他不能容的,日后总有一日他会对世族动手,太原王氏也该退隐了。


    更何况程令蕊嫁给皇兄也不算是委屈。


    程寰玥听言突然仰头大笑,随即道“罢了,哀家老了,哀家也该还权给圣上了,如此便如圣上的意吧,立芩儿为后。”随即甩袖离开内殿,其背影显得有些颓败。


    蕊儿被瑞王所救,失了名节,自是不可能再成为大晟的皇后,若不嫁给瑞王便只能青灯古佛一生,故而只能嫁,还要风光大嫁。


    她只有蕊儿,芩儿两个嫡亲的侄女,总不能把这后位送给程家二房、三房中人,更不可能送给旁人,如此便只好让芩儿为后。


    她没得选。


    瑜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而她却是老了,就连身边可用之人也越发的减少。


    圣上见此心中微微惆怅,与母后闹得如此,也并非他本意……


    程令芩立后,程令蕊则被指婚瑞王,成为瑞王妃。


    此消息传到木兰围场时,苏叶正与王盼儿一同享受着羊汤锅子,看着飞鸽传书中的内容,她不禁诧异。


    以她对圣上的了解,其自是不会做这般下作之事,以毁女子贞洁达成目的,那又会是谁做的,程令芩吗?


    苏叶微微蹙眉,应不是,若真与她有关,想来以圣上的性子绝不会立其为后,这般难不成真是意外。


    不过也算是件幸事,如此程寰玥也再也无旁的选择,也不能借此迟迟不定下圣上大婚,拖延还政。


    而对于程令蕊,嫁给性子单纯的瑞王也算是件好事,瑞王虽有愚症,但并非是不能自理的傻子,甚至可以说是识字明事理,唯一与常人不同的便是其反应稍微慢了些,若是按上一世的说法,那便是智商不高有点呆,反应缓慢而已。


    故而若是程令蕊能安分的与瑞王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其日后定然比身为皇后的程令芩要过的安稳顺心。


    瑞王的愚症也并非基因不好,而是人为,故而自是不用担心日后生出的孩子会遗传,再加上其患愚症,自是同皇位无缘,圣上对谁生疑,都不会同他生,可以说是皇室中的‘吉祥物’了。


    不过,苏叶没想到程寰玥竟怒极如此,怀疑程令蕊跌落荷花池被瑞王所救是圣上做的,思及此,苏叶微微摇了摇头,权势果真是这世间最难掌控的,若是掌控不好,那便是被权势掌控。


    如今的程寰玥,哪里还是当年的五姑娘。


    思及此,苏叶也不免自嘲一笑,她站起身,走到帐外,草原上夜晚的风刺骨的寒冷,吹在脸颊上就如刀割般刺痛,但却能让她头脑越发的清醒。


    变了,都变了。


    她也不是当初的她了。


    知足常乐的道理谁都懂,但却是世间最难之事。


    程寰玥离开木兰围场前都未曾来瞅她,便是知晓了,想来恨不得除了她,但如今有圣上护着,身边还为她留了暗卫,程寰玥暗地里想动手恐也是千难万难的。


    至于明面上,她并无任何小辫子能被程寰玥抓到,再加上她身上有着救驾之功,可以说只要她不作死造反,就相当于免死金牌。


    苏叶长呼出一口气,侧头看向盛京的方向,她打算待一切尘埃落定,年后再回宫,届时就要与程寰玥对上了……


    荣国公府


    “姐姐何需如此?便是选靖王也好过瑞王。”程令芩眸中满是不解之色。


    程令蕊眼眶微微红肿,她这两日用的帕子浸了无味可催泪的药汁,毕竟做事要做全套不是么。


    “人心易变,谁知晓日后就藩,靖王会不会生不臣之心,更何况,齐太妃如今还活着呢,其身子硬朗,瞅着再活个二十来载也是易事,靖王就藩后她定是会随着一同去的,有她在一日,想来管家之权就不会交给靖王妃,我若是嫁给靖王,在盛京之中有姑母在,自是不敢与我立规矩欺辱我,但若是到了封地,山高皇帝远的,谁敢赌呢,更何况,我并不想离开盛京。”


    此事也是她临时起意,在她瞅见瑞王身影时,故意跌落到荷花池中的,瑞王虽患愚症,但并非那种不能自理的傻子,不过是比旁人反应迟缓一些罢了,性子又憨厚单纯,她又不愿嫁进外祖家,这般好拿捏的瑞王便是唯一的优选。


    以她的手腕,想来日后瑞王府只会有她这一个瑞王妃。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可不会如阿娘那般活的拧巴,这世间哪里有两头甜的甘蔗,有失有得才是常理。


    不能成为大晟的皇后,那成为瑞王妃也是不差的,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日后圣上出现意外,靖王继位也会敬着尊着瑞王的。


    “阿娘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姐姐也是瞅在眼里的,妹妹今日才知晓姐姐如此果决,佩服。”程令芩很是调皮的对着程令蕊拜了拜。


    程令蕊斜了她一眼道“别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阿娘过得难道差吗?何必在意旁人的想法,便是盛京城中的门庭赫奕的夫人贵女们全都嗤笑阿娘,但又有谁敢在明面上说阿娘一句不是,一个个见了阿娘都堆着笑脸,想与扩哥儿说亲。”


    “阿姐,真的不委屈吗?”


    程令蕊听得出程令芩是真心担忧她,莞尔而笑道“不委屈。”


    她真的不委屈,最多是有些不服气罢了,但也怪她选错了法子,既然知晓继续与阿妹争下去也讨不得好,还不如另选一条路。


    程令蕊握住程令芩的手道“我知晓那日你说,效仿娥皇女英,你我姐妹一同入宫之话并非玩笑,但我仔细想了,我是你阿姐,与你共同侍奉一个男子,哪怕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我也是不愿的,日后你我都会有自己的孩子,人心易变,我并不想有朝一日你我姐妹反目,你我都知晓,皇后并不好当,再加上姑母与圣上多有争执,进了宫便等同于选了一条荆棘之路,原谅姐姐自私一回,日后这条路就只能你自己走了。”


    程令芩眼眶也微微泛了红,手也紧紧反握着程令蕊的手。


    是啊,那条路充满了荆棘,想来一路走过去,会满身伤痕吧。


    但她心甘情愿,她想成为母仪天下的大晟皇后,想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如此孤寂一生又如何,她又不会去祈求帝王的爱意,她求权而已。


    无爱就不会生嫉,至于姑母,姑母虽也疼她,但左右逢源是最忌讳之事,女子嫁夫随夫,她自然要像着圣上,便是姑母不满也不会磋磨她,不过是被斥责罢了,届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


    毕竟姑母可活不过圣上,她可不会站在姑母身后,否则说句不孝的话,待姑母百年后,恐就是她成废后之日了。


    程令芩想的极为透彻,圣上知晓皇后需是程氏女,故而姑母选了姐姐,那他便选她,反之,若是当初姑母选了她,如今要嫁给瑞王的恐就不是姐姐,很可能就是她了。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彻底反目 T^T……


    寿安宫


    程寰玥居高临下瞅着跪在地上的苏叶, 眸中满是复杂之意,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苏叶背刺算计。


    看着苏叶跪在内殿之中,程寰玥突然觉得很是没意思, 轻‘呵’了声道“哀家倒是未曾想过, 终日玩鹰, 竟被你这只小雀儿啄伤了心, 让哀家仔细想一想,你与哀家离心是何时, 是哀家暗示你先皇吃多了丹药恐有性命之危时, 还是哀家怀了双生子时, 亦或者是哀家要你陪同进宫时?或是更早, 在边城之时?”


    程寰玥的眸中满是讽意, 倒是真真的选了个好时机回来, 瑜儿大婚后便亲政了, 为彰显她并不贪念权


    势之态,在大婚第二日她便交给了芩儿。


    自从有了瑜儿,她便无暇顾及宫中诸多琐事, 这些年来都是由苏叶代她掌管决策,尤其是瑜儿年幼登基, 她垂帘听政,朝堂上政事更是繁忙, 如此倒是养大了苏叶的野心。


    如今, 悔之晚矣。


    “主子, 奴婢从未想过背叛您, 一切不过是奴婢想要活着罢了。”苏叶原本躬着的身体直了起来,眸中满是坦荡之色。


    回宫的路上苏叶便知晓,该面对的躲不过去, 但她有圣上护着,又有救驾之功,故而如今的程寰玥便是想要她的命,也是做不到的。


    “难不成在你眼中,哀家是那般心狠之人,会要你的命吗?”


    “主子,奴婢一直感激,若不是您让奴婢到内院伺候,奴婢同阿爹阿娘恐在那年边关失守时就没了性命,故而奴婢从未想过背叛您,一直尽心尽责伺候您,哪怕有私心,求的不过也是未来有一日能在您跟前做个得脸的管事娘子,身边有小丫鬟伺候罢了,但这前提自是对您忠心,未曾想主子您志向远大,木棉姐姐选奴婢时也不过是因奴婢年岁相当,又有阿爹阿娘在您庄子上,是可信的。”


    “当初哀家是问过你的,问你是否愿意随哀家入宫,若是你不愿,何必点头。”


    苏叶听此言,先是自嘲的笑了笑,瞅向程寰玥的眸中流露出一抹讽意,毫不掩藏道“主子,您是主子,而我是奴婢,木棉等人早就知晓主子您心之所向,选奴婢目的便是在您身边好拿捏,若是奴婢当初与主子说实话,不愿进宫,那奴婢还能好吗?如此同背主有何区别,木棉她们超了年岁,临走再寻人恐也是来不及的,奴婢敢吗?奴婢不敢,便是为了阿爹,阿娘奴婢也是不敢的,富贵险中求,奴婢便想透彻了,想着至少在奴婢满二十五岁时也能出宫同阿爹阿娘团聚,想着奴婢是伺候过您的,日后出宫做个教养嬷嬷也能过得安稳,故而奴婢随您进宫并无怨言,也并未同您二心。”


    程寰玥站起身,走向苏叶弯腰抬起她下巴道“那你为何如今与本宫离心,离间本宫与瑜儿之间的母子情谊。”


    此事苏叶自是不会认的,她最多不过是任其发展,不做提醒罢了。


    “主子,奴婢从未做过离间您与圣上之事,奴婢对圣上,对三公主用心照顾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奴婢知晓圣上何其重要,自是用心照顾,您对圣上严厉,奴婢劝慰了多少次,主子您当真不记得吗?在圣上跟前奴婢叶从未说过任何离间的话,奴婢唯一逾越的便是,奴婢知晓这辈子恐难出宫,故而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在奴婢心中把圣上,三公主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照顾。”


    此言一出自是刺激到了程寰玥,程寰玥怒极,抬起手便赏了苏叶一巴掌怒斥道“当做亲生孩子疼爱照顾,你一个贱婢,你也配。”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般。


    苏叶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恍惚,程寰玥可谓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甩过去后,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其手上又带着赤金掐丝嵌宝的指环,故而苏叶的脸也被划伤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顺着苏叶的脸颊,脖颈往下流淌,染红了衣襟。


    “若不是因你,瑜儿怎会与哀家离心,哪里还由得你巧言善辩,呵,把哀家的瑜儿,坐拥天下的帝王当做你的孩子照顾,好大的胆子,若不是瞅在你在木兰围场救了瑜儿,有救驾之功,仅凭你刚刚以下犯上之言,哀家就可以要你的命,滚出去,不要脏了哀家的地方。”


    程寰玥此时可谓是嗔目切齿,怒极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若不是还心存一丝理智她恨不得亲手结果了苏叶,把瑜儿当做亲生,一个出身卑微的家生子也配,只怪她识人不清,竟养了条恶狼在身边,还以为其是忠犬。


    苏叶微微缓过神来,便故作颤抖的起身,又跌坐回地上,如此更显得狼狈。


    她知晓程寰玥在意的什么,其在意的便是圣上对她有了孺慕之情,故而她便故意同程寰玥说,在她心里也是把圣上当做亲子般照顾,她要的便是让程寰玥失态。


    乾清宫离着寿安宫并不远,想来此时圣上已然要到了。


    “母后这是做甚,姑姑你没事吧?”


    圣上心中知晓母后定然会为难苏姑姑,但从未想过母后竟会对苏姑姑动私刑。


    苏叶虽是养好身子才回宫的,但她今日刻意未进食,一路上又是舟车劳顿,刚刚又被程寰玥甩了一巴掌,便故作虚弱,不言一句只流着泪。


    这般之态,再加上圣上如此反应,为了苏叶质问程寰玥,对程寰玥来言自是双重打击。


    “怎么,圣上为了个贱婢还要斥责哀家不成?苏叶心大了,目无尊卑,哀家还不能教训了?你可知晓苏叶刚刚大言不惭说了甚,她竟然对哀家说,她做的最逾越之事,便是心里把你与宸珠当做自己亲生孩子照顾疼爱,她也配。”


    “为何不配?朕与皇妹自记事起就日日被苏姑姑用心照顾,在母后您不顾朕是否年幼,身子是否能承受得住责罚时,只有苏姑姑站出来,哪怕被您斥责也劝着您饶了朕,但您从未听过劝,对朕则更是严厉。若不是有苏姑姑悉心照料,朕能不能顺利长大恐也是未知之事,对皇妹则是一再忽视,宫中之人踩地捧高未常态,母后您最是清楚,朕的皇妹也是大晟的祥瑞之一,她却被养成好欺的性子,事事都要谦让,其缘由为何,母后难道不知?若不是苏姑姑悉心发现责罚了皇妹身边伺候的宫婢,恐怕皇妹现在早左了性子。”


    程寰玥晃了晃身子,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更多的则是失望。


    “哀家难不成不知晓吗?哀家为了谁才做这个恶人,你可知晓你并非生在寻常人家,你生在皇家,哀家若不对你严厉,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恐是安王了。难道哀家不愿像齐太妃那般同靖王母子情深吗?但不能,因为你是大晟的帝王,哀家原以为,待你长大可独当一面时,就能理解哀家的苦心,知晓哀家是为了你。”


    “朕理解,自是知晓,因为苏姑姑也是这般同朕说的,苏姑姑从未在朕与皇妹跟前说过母后一句不是,更从未挑拨朕与母后之间的关系,她总说母后您的不易,也会与朕说,待日后朕大了便能理解,所以朕理解,但母后您太独断专行了,认定之事便不管真相,您这般冤枉在您身边忠心伺候您近二十载的


    苏姑姑,怎么忍心?”


    “冤枉? ”程寰玥哈哈哈哈嗤笑道“皇儿难不成看不出来这个贱婢故作如此吗?”


    “来人,送苏姑姑回去,请太医。”


    他不欲再同母后争辩,母后认定之事便再也听不进旁人所言,他早已习惯。


    待苏叶被搀扶着离开后,圣上道“母后,就如您刚刚所言,朕幼时确实不懂,如今确实理解,但朕虽理解却无法释怀,在苏姑姑身上朕感受到了何为母子之情,如今母后既容不下苏姑姑,那便放苏姑姑离宫吧。”


    程寰玥心中知晓,苏叶确实未做挑拨之事,但也是因为她的出现,使她的瑜儿移情,程寰玥心中生了些许悔恨,若是她温和些,对瑜儿多些耐性,或许不会落得如今这般。


    但苏叶知晓的事儿太多了,多到程寰玥不敢让她离开她眼皮子底下,尤其是当初兰慧之事,若是被瑜儿知晓先皇是她下的手,恐瑜二定然与她彻底离心,再无缓和余地,思及此程寰玥反对道“不可,苏叶不能离开皇宫。”


    “为何?”圣上微微蹙眉,随即又明了道“母后,后宫阴私之事朕也是略知一二,苏姑姑自是不会多言的,朕也会着人伺候苏姑姑,如此母后安心便是。”


    程寰玥自是知晓她拦不住,再阻拦下去恐要让圣上生疑,只好道“哀家如今说话既然不管用了,那便随皇儿吧,哀家乏了。”


    “母后好生休息,朕改日再来看望母后。”


    程寰玥瞅着圣上离开的背影,只觉心中好似少了什么似的,苏叶所图的便是真心换真心,她给不了苏叶,她的瑜儿竟给了。


    如此也好,在宫外,总能寻到机会动手。


    一个出身卑微的家生子,怎配让她的瑜儿视其为母。


    思及此,程寰玥捂住胸口,只觉憋闷喘不上气来。


    终归是她养虎为患了。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苏叶一直所求的便是出宫, 她从未想过与程寰玥为敌,但按照上一世的说法,她与程寰玥是阶级不同的阵营, 她若是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若她是土生土长的家生子, 自小就接受着奴籍教育, 被灌输自己是底人一等的贱籍,就不会产生不平等不公平的想法, 便不会有裂痕。


    那么她会很满足现今的状态, 会感激涕零视程寰玥为主子, 会对程寰玥忠心耿耿, 甚至会士为知己死, 不会存半点私心。


    但她不是, 她曾生在红旗之下, 她不愿为奴,她想要公平,她不想卑躬屈膝自称奴婢, 但是以她个人的能力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她的想法在大晟就是胆大妄为, 无法无天,大逆不道。


    她改变不了便只能适应, 因为她想活着, 她怕死。


    苏叶从不认为怕死丢人, 为此, 她甚至已经适应了视人命如草芥,但当她成为草芥,她又想反抗, 活的太累太拧巴了,她觉得总有一日她会被自己的执念逼疯,故而她给自己设了个希望,一个目标,努力往前行,就好似光明就在前面不远处,只有这般她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


    等级制度就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又不像木棉等人自幼便同程寰玥一同长大,相互扶持,共患难,自是有情义在的。


    但她不是,她来到程寰玥跟前时,程寰玥已然运筹帷幄,甚至边城之行也是她有意为之,引蛇出洞。


    故而在程寰玥眼中,她不过是个聪敏听话还能为她解忧做事的奴婢罢了,就像是养在身边能看家,遇到危险会挡在她跟前汪汪汪叫的小狗。


    自是会宠爱,会打赏,但在触犯其自身利益时,也可虽是抛弃。


    就像是当初,程寰玥怀双胎之时,若不是其有运道生下龙凤祥瑞,若生下的是双生子,想来此时她大概率已然再次投胎了。


    若不是她机谨,再加上阴差阳错之下顺势而为病了一场,那换丹药的脏活恐就是她做了。


    届时,她的下场不言而喻,程寰玥能成为皇太后,那是走了一条血路,若其是会念及旧情对她心慈手软之人,此事就不会一开始对她暗示,那时程寰玥为了权势,就已然有牺牲她之意了。


    而她,则是夹缝求生。


    苏叶并不怪程寰玥,人之常情,若换做她是程寰玥,做的会比她绝。


    故而她也不觉得,她如今所谓对不起程寰玥。


    毕竟像齐太妃与甜果那般的主仆,可谓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齐太妃能与甜果情同姐妹,不过是因士农工商,她出身商贾,虽有银钱但在权贵眼中同奴才也无太大区别,故而阶级观念不强罢了,再加上甜果忠心,对她有救命之恩。


    但程寰玥不同,她也不同。


    她们从未平等过。


    苏叶并未处理脸颊上的伤口,大晟宫规森严,破了相之人自是不能留在宫中的,苏叶虽爱美,但比起自由,比起向往的安稳舒心日子,脸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也无妨。


    阿爹,阿娘已过知命之年,边城贫瘠之地,自是苦寒,又是为奴为婢之人,当初在边城时没少被张管事磋磨,故而身上都有暗疾,随着年岁大了,也都慢慢显露出来,即便苏叶有用心为他们调养,但已然被掏空了的身子,想补养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再加上原先阿爹,阿娘盼的便是等她年岁满二十五之时出宫与他们团聚,但知晓她恐不能出宫后,又生了心病,整日为她担忧,为她心伤。


    思及此,苏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待她出宫后想来阿娘就要整日操心她的婚事了,留下这道疤痕,也算是个不嫁人的理由。


    苏叶微微叹了口气,总算熬过来了。


    她用清水擦洗了脸颊上的血迹,并未上药,处理好后,换上里衣便躺在床榻上,脸颊上隐隐刺痛,但她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


    “姐姐,何至于如此。”福禄眸中满是忧色,他实在是无法理解,留在宫中不好吗?苏姐姐本就是娘娘身边得脸之人,圣上忧打心底敬着她,如今又有了救驾之功,想来就是当年的项嬷嬷也是比不上苏姐姐的,为何要为了出宫与娘娘生了嫌隙,在福禄眼中便是得不偿失。


    苏叶微微一笑,牵扯到脸颊的伤口不禁蹙眉,随即才道“福禄,你还记得兰慧吗?你曾说过,不知晓便是福气,有些事也你无需知晓,待我离宫后,主子跟前能用之人,或是她可信之人恐难再有,日后你更要警醒些。”


    福禄往日与她亲近,倒是她连累他了。


    苏叶递给福禄一个小匣子道“勿要推辞,待日后你出宫时便可来寻我。”


    福禄并未与苏叶客气,这般便是见外了,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知晓苏姐姐所言是何意,但他真的不怨,一点都不怪苏姐姐。


    “若不是有姐姐您提携,如今奴才恐还是个任由人欺的小监,不像是如今,是大监了,奴才在娘娘跟前伺候这些年,娘娘便是对奴才生了疑,最多便是不重用罢了,奴才也是有自保手段的,姐姐出宫后定是要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


    福禄又瞅了一眼苏叶脸颊上的伤口,欲言又止,随即轻叹了口气,也就只有如此,姐姐才能顺利出宫了,娘娘下手也忒重了,再如何,这些年来苏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娘娘做了多少事,更何况还有救驾之功,他也是为苏姐姐不平的。


    昨日,圣上与程寰玥起争执之时,内殿之中自是无人在的,故而此时的苏叶并不知晓圣上已然开口要送她出宫,否则她也不会不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待圣上下朝后亲自来看琼华宫看苏叶时,苏叶才知晓了圣上的安排。


    “怪朕昨日未着人告知姑姑。”圣上眸中闪过一抹自责之色,苏姑姑不上药的缘由他自是知晓 ,按大晟宫规,破相之人是不能留在宫中的。


    想来苏姑姑也是借着昨日之事,谋划出宫。


    “无妨,耽误一日并不妨碍,圣上如此为奴婢考虑,奴婢……”


    “姑姑,您不用再自称奴婢了,昨日朕与母后所言并非意气之语,在朕心中,在皇妹心中确是把姑姑当做阿娘敬重的,如今皇妹在雾灵山祈福,待她回来,朕亲自带着她去看望姑姑,朕本想着让姑姑在宫中多留些日子,待为姑姑准备的府邸修缮好后,再下旨,但如今母后性子越发的极端,便只好委屈姑姑先出宫去皇后在盛京的别院住些日子,待府邸修缮好后再搬进去。”


    苏叶听言眼眶微微泛红,指尖微微颤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对眼前这个被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圣上,虽有利用之心,但用心照顾下也确实在她心中,把其当做自己孩子,也在因此,在木兰围场时她才会下意识的奋不顾身救他。


    如今多年的筹谋终于得来了她所要的回馈,一时间,心中百感交


    集,五味杂陈。


    她想说些什么,但好似所有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哽咽在喉中。


    苏叶握住圣上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真的等到了。


    圣上瞅着苏叶眸中蓄满了感动之色,也随之红了眼眶,他对苏姑姑有孺慕之情,苏姑姑对他何尝不是有舐犊之情。


    他在母后身上未曾感受到的温暖,都在苏姑姑身上体会到了,在他心中,苏姑姑就如他的阿娘般,他知晓苏姑姑不喜尔虞我诈的日子,厌倦了在宫中的日子,故而他再是舍不得,也要送她出宫。


    他如今刚刚亲政,满朝文武百官还并未都心服于他,他还需要时间,待日后他一定会给苏姑姑无上的荣光。


    “姑姑想何时离开,朕就不送了。”他还需估计母后的感受,毕竟若是真把母后逼急了,其再无顾及,恐要对苏姑姑不好。


    圣上着人抬了一箱子金银细软道“朕知晓姑姑不缺这些黄白之物,但宫外不比宫中,多些银钱傍身朕也能安心,朕已经同母后说好了,待姑姑出宫后自有人把姑姑的阿爹,阿娘以及身契送来,姑姑无需担忧,朕依旧会着人暗中护着姑姑,这是朕的令牌,若姑姑有事随时可入宫。”


    苏叶并未推辞,这是圣上的一番心意,她哪里会推辞,全部接了过来,声音哽咽道“日后要好好顾着自己身子,朝堂上诸多事物,奏折更是堆积如山,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处理好的,圣上万万不可仗着如今年轻就不顾身子,日日熬夜。”


    “姑姑安心,朕知晓。”


    “娘娘,娘娘虽与我有了嫌隙,但娘娘对圣上的心是毋庸置疑的,她这一生也着实不易,圣上如今已然大婚立后,明年就是大选之年,届时自是要充盈后宫,宫中女子多了,琐事也会多,皇后娘娘是心中有数的透亮之人,多给其些信任,想来不会让圣上失望,若是遇到心仪的妃嫔,也不要表现的过于明显,否则便是害了她。”


    圣上轻轻点头,眸中满是不舍之意道“姑姑所言朕都铭记于心,定然不会让姑姑失望。”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你会背叛姑娘。”


    木棉眸中的冷意好似如寒冰般让人不敢直视, 她冷着脸把放有苏叶、林娘子、苏忠身契的小匣子递给了苏叶。


    苏叶沉着脸接了过来,随意放在了一旁,这些年来除了程寰玥, 已然很久没有旁人敢如此与她说话了。


    她抬眸直视木棉, 淡淡道“这世上早就没有五姑娘了, 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木棉姑娘逾越了。”


    “你,你怎如此狼心狗肺, 若是没有姑娘, 当年若不是姑娘, 你恐早就在边城城破之时就失了性命, 你这条命都是姑娘给你的, 即使姑娘要收回去, 你也应感恩戴德才是。”木棉面含怒气, 语气极为激动的斥责道。


    她实在是想不通,苏叶为何要背叛姑娘,能在姑娘身旁伺候那是天大的荣耀, 若不是当初她年岁不符,哪里轮得到苏叶, 也怪她瞅错了人,千挑万选下竟选了苏叶这个白眼狼。


    夏虫不语冰。


    苏叶懒得同木棉争执, 阿爹, 阿娘已然受了惊吓。


    “木棉姑娘请吧, 我还轮不到你来说教。”


    木棉听此言愤然离去, 瞅了眼木棉的背影,苏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叶儿啊,这, 这可怎好,要不咱们逃吧,离盛京远远的,天下这般大,就是皇太后娘娘想找到咱们也是不易的,总比留在盛京等死来的好,我与你阿爹都这般岁数了,死就死了,可你。”林娘子眸中满是心疼担忧之色。


    她原本是满心欢喜期盼着,未曾想再见到叶儿时,她竟破了相,想来是出事了,刚刚木棉姑娘又那般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叶儿背叛了皇太后,那这脸上的伤痕,叶儿本就年岁大了,不好说亲事了,如今又破了相,日后可怎好。


    思及此,是揪着心的疼。


    这些年来,她原以为叶儿过得好,现在想想怕是担心她担忧,报喜不报忧,想来没少受磋磨委屈。


    “阿娘,无需担忧,这个宅子是皇后娘娘的,我身边还有圣上派来的人,更何况在宫中皇太后娘娘未曾对我出手,如今自是不会。”苏叶忙宽慰道,她拉起林娘子的手道“阿娘,我虽与皇太后起了嫌隙,但也并非背叛,更何况如今我有圣上护着,皇太后自是不会对我动手,圣上还赏了我一座宅院,如今正修缮着,故而才安排在这儿暂住。”


    “那,那到底为何?可能于我说?”


    苏叶为安阿娘,阿爹的心,便捡了些不紧要之事说了出来,听的一旁的苏忠红了眼眶,林娘子更是泣不成声。


    “阿娘都过去了,如今我已然出宫了,日后就会日日陪伴在阿娘阿爹身旁。”


    林娘子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苏叶脸颊上的伤痕,虽已然消了肿,但伤口因结痂显得更是触目惊心,眸中满是心疼道“都是阿娘跟你阿爹没本事,否则也不会如此,日后你可怎么办。”


    林娘子对程寰玥满心怨恨,她的叶儿如此乖巧懂事,哪里会做挑拨之事,说白了就是因权势与圣上生了嫌隙,竟怨怪起她的叶儿,这些年来叶儿在其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定然有苦劳的。


    更何况叶儿所经历之事哪里是她所言那般轻描淡写的,恐是有内情的。


    苏叶知晓林娘子忧心之事,她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便直接开口道“我如今这个年岁,便是没有伤了脸恐也寻不到好人家了,若是让我去给不相干人当后娘,我可是不愿的,更何况这些年来我攒下来的银钱足够我富足过几辈子了,哪里还需嫁人,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恐怕刚嫁过去没多久就会被人谋害性命,夺走银钱,圣上对我很是敬重,不然也不会赏我宅院,就是如今这临时歇脚之处也是皇后娘娘的私产,待日后我上了年岁,想来也不会不管我的,届时也会着人照顾我,更何况,我也打算日后抱个孩子养在身旁,如此阿娘也不用担忧日后无人为我养老送终。”


    林娘子叹了口气,她知晓叶儿这些话是没错的,瞅瞅这一箱箱的金银物件,随便拿出去一件也够寻常人家吃用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了,这般银钱就是换做是她,瞅见了,恐也要心生歹念。


    只是,都说人走茶凉,圣上记着叶儿的好,可能记多久呢。


    便是抱个孩子来,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若是日后是个不孝的可怎好,她哪里放心的下。


    林娘子想到了招赘婿,但又怕引狼入室,毕竟大晟无女户,她们又是家生子出身,如今与皇太后还生了嫌隙,万一皇太后利用此事暗害叶儿可怎好,林娘子如今可谓是杯弓蛇影。


    苏叶自是瞅出来了林娘子所想之事,这些年来她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宽慰道“阿娘,反正我手中的银钱怎么花也是花不完的,日后我多抱几个孩子便是,总不能个个都不孝顺不是。”


    林娘子听言,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脸上也少了几分忧愁道“这个办法好,咱们多养几个孩子,总能有个孝顺,不过咱们可不能在盛京寻,万一日后孩子大了,亲生的阿娘找来了,岂不是被人摘了桃子。”


    “我阿娘就是有大智慧之人,我也是这般想的,如今您与阿爹可是要好好照顾着自己身子 ,否则若是孩子多了,我可是顾不过来的。”


    “你放心,我跟你阿爹日日都用着药膳调养身子,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自是无问题的,只是阿娘替你委屈。”她哪里舍得死,她好不容易与叶儿团聚了。


    苏叶耐着心宽慰林娘子、苏忠二人,见其真的想通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阿娘执拗,提出招赘婿的法子,要知晓大晟无女户,即使是招了赘婿,届时赌的也是其的良心,在官府那可是无赘婿这个说法的,不过是民不举官不究罢了……


    寿安宫


    程寰玥倚靠在贵妃榻上,微微垂眸捏着眉心,不紧不慢开口道“未曾想如今哀家倒是成了孤家寡人,皇后可真是哀家的好侄女。”


    “姑母,芩儿哪里做的不对您尽管打骂我便是,这般芩儿实在是不知为何。”


    程令芩故作委屈之色,眼眸中闪着泪光。


    程寰玥轻‘呵’了一声道“难不成还要哀家点明?苏叶为何会住进你的宅院。”


    “啊?姑母,您可是冤枉芩儿了。”


    程令芩起身凑到程寰玥跟前,跪坐在美人榻下双手抱住程寰月的腿,可怜兮兮道“姑母,哪里是芩儿愿意的,芩儿便是再傻也知晓,在宫中若是没有姑母您照顾着,恐日后日子难熬,明年就要大选了。”


    程寰玥自是不信程令芩所言,但也没有推开她,只淡淡道“皇后如今有皇儿喜爱着,还需担心明年大选不成,当初皇儿为立你为后,可没少与哀家起争执。”


    程令芩故作黯然神伤之态道“姑母,您就别笑话芩儿了,圣上哪里是喜欢芩儿,不过是觉得芩儿合适罢了,心中自是有旁人,不过其出身太原王氏,圣上是明君自然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枉顾江山社稷。苏叶之事哪里是芩儿能左右的,圣上开了口,芩儿哪里敢拒绝。”


    程寰玥未曾想过,瑜儿喜欢的竟是王氏女,听此言微微蹙眉“此话可当真?”


    “芩儿哪里会骗姑母您,就算圣上如今喜欢的是芩儿又如何,想来姑母您也是知晓的,圣上是坐拥江山的帝王,他的喜欢哪里会长久,芩儿虽是皇后,但日后进宫的妃嫔小主多了,想来日子也是难熬的,哪里能少的了姑母您的帮扶,这些道理芩儿是知晓的,故而怎会与您二心,只是圣上那边,芩儿也不能反抗。”


    程寰玥虽心中还有疑虑,但也算是缓和了脸色,拉起程令芩的手拍了拍欣慰道“你能这般想,哀家很是欣慰,当初哀家属意蕊儿,你可怨怪哀家?”


    “自是没有的,芩儿知晓比不上姐姐端庄沉稳,姑母选姐姐也是应当的。”


    程寰玥抬起手拔下发髻上的赤金牡丹琉璃簪,别在程令芩的发髻上道“你能如此懂事,哀家欣慰之。”


    程令芩故作羞涩,眸中填满了孺慕之色道“姑母,芩儿知晓您的不易,日后定然寻机会便会劝圣上的,至于那个苏叶不过是咱们程家的家生子,不足为虑,您何必在乎她,要芩儿说,早就应送她出宫了,毕竟人走茶凉,时日久了圣上自是会记不得她,届时芩儿再替姑母出气。”


    “如此,哀家便等着芩儿为哀家出气。”。


    程令芩离开寿安宫后便直接去了乾清宫,与圣上说了刚刚在寿安宫之事,圣上听言伸手把程令芩揽在怀中道“皇后辛苦了,如今母后性子多疑又听不进去旁人所言,对苏姑姑更是误会颇深,好在有你一旁劝导着。”


    “臣妾能为圣上解忧,哪里辛苦,姑母如今这般臣妾也着实未曾想到,难为了苏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