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别把我的铜锣烧放凉了
转过头, 牧出弥洸就看见黑子的表情因他刚刚说出口的话而更加迷茫了。于是也不再废话,直接腾出一只手,随意翻开他桌上的课本, 简单粗暴地信手涂上了一长串地址。
“最好跑快点, 拿出你上次和青峰他们分组打对抗赛时的力气来。”一边写他还一边不断提新的要求, “要是放凉了, 那可就没有新鲜出炉的好吃了。”
黑子哲也已经不想再吐槽乱步同学了, 这一次他选择安静地低头看对方所写下的东西。
但这一眼却没忍住,吐槽役属性瞬间超级大爆发,“那个……乱步同学是在写字, 还是在画什么符咒?”
忍得住不吐槽的人上辈子一定戒过毒。
因为惯用手是右手,所以牧出弥洸的右手指尖全被零食碎屑沾满了。小破孩子还怪礼貌地用干净的左手去翻动黑子的文具——不过写出来的字却显然不太礼貌。
见识过他课上的板书, 黑子本来对他的书法水平有所预期, 但还是大大低估了他用非惯用手写字的功力。
比以往的歪七扭八更加出格,甚至连每一个笔画都办不到横平竖直了。简单的平假名还好,笔画复杂的汉字别说认得出内容是什么, 那几乎看不出还是文字了。
黑子感觉比自己因为锻炼过头身体劳累,而坚持不住困到在课上打瞌睡时写下的东西还要令人费解。
“我写得还不够明白吗?”结果牧出弥洸就好像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语气居然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他用笔尖指着那些如同乱麻一般的文字, 一字一顿地给他报了一串地址。
黑子哲也:
即便给他标准答案, 他也不觉得这些汉字和牧出弥洸口中的话有哪怕一毛钱的关系。因为笔画不够横平竖直,以至于每一个字的面积也区别巨大,他甚至连字数都对不上号。
“既然追问了, 那就是你答应替我跑腿了。”但牧出弥洸却好像没看到他的表情一样,放下笔就不由分说替他自问自答式地应了下来, “别把我的铜锣烧放凉了。”。
黑子哲也直到站在糕饼店门外大排长龙的人流里,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答应乱步同学的要求。
或者,为什么要在明明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仍然莫名其妙地选择了照着他的话去做呢?
想了半天他也没什么头绪,前后左右时而高声时而低语的其他客人更吵得他有些头大。他刚刚就是一路从学校跑回来的,因为等到帝光中学下课时间,这家糕饼店也接近打烊,如果不紧赶慢赶,别说新鲜出炉的铜锣烧,到时候就连边角料都不会剩了。
虽然牧出弥洸给黑子哲也免了今天篮球部训练收尾的耐力跑,但他已经在刚才的跑动里把训练量全部补回来了。而且虽然距离相差无几,但比起在宽阔平坦的体育馆里跑步,在这种时而有个台阶时而来个急转的环境,消耗的体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因为单纯的好心,就主动做出有利于他人的事情。
就算少部分是真的有利,那也绝非乱步同学的本意。在十之八九的场景下他都只是想搞点恶作剧,结果间接产生了副作用罢了。
当然,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动会引起一系列怎样的连锁反应。只是他人的得与失同自己无关,所以他根本懒得插手其他人的因果而已。
排了十几分钟,他总算是能数清自己前面的队伍站了多少只脚了。黑子哲也提起头的时候,正好就见一个穿着店家制服的小姑娘急匆匆走出来,然后盯着排队的顾客嘴唇蠕动了一会,手指一点一点,像在数数的样子。
“还剩最后三十三份!”小姑娘看着小小一只,但吆喝起来嗓音却极具穿透力,倘若站在街头一声开腔,恐怕巷尾人家院子里的狗都会非常给面子的狼嚎几声。
“从这位客人开始,可以不用排队了!”她径直走向了黑子哲也,手臂拦在了他与身后的顾客之间,“非常抱歉愧对大家的支持,请大家明天再来吧!”
黑子哲也看着身旁正努力呼号的女孩,竟莫名还从心底涌上来了一股庆幸。幸亏他跑得快,不然就抢不到这最后一份铜锣烧了
不对劲,明明他是被奴役跑腿的那个,现在怎么居然还生出成就感来了。
沮丧、有些还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参差不齐地在他身后响起,但顾客们抱怨归抱怨,却也没有真想难为区区一个小姑娘。大部分人都鸟兽状散开了,只是仍有几人还执拗地试图找到什么突破口。
“就连边角料也一点都不剩了吗?”顶着一只白色鸭舌帽的小少年不死心地又走上前去追问,“姐姐,我是被哥哥叫来跑腿的,要是不能完成他给我的任务,他说下周出差就不给我带伴手礼了。”
因为这个陌生的男孩背对着黑子的方向,他只能听见对方说话时一副可怜巴巴的语气,和他头顶的帽子背面,写着一个圆圆的字母“K”。少年不像胡搅蛮缠的样子,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扯着店员姑娘的围裙边,随着语气小幅度晃了两下。
小孩子的语气诚恳,一瞬间就激发了店员的同情心。她露出格外为难的表情,视线又投向了前方排队的顾客。
“没数错人数……”她低低地嘀咕了一声,蹲下身来与少年耐心的解释,“小朋友,我们的边角料不能售卖哦。不仅仅是造型,包括口味也会有所差距,所以为了保证商品的口碑,店长不允许我们拿给顾客。”
小孩当即发出一串沮丧的叹息,黑子感觉听声音好像他都要哭出来了似的。但下一秒他便瞅见低着头的店员姐姐忽然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把嘴巴凑近了少年的耳朵。
接下来的悄悄话黑子没有听真切,但从少年忽然变得雀跃的背影也看得出,店员一定答应了他什么。
“真的吗!”语调压抑不住雀跃,少年只拉住了音量的闸门。店员冲他微笑点头之后,他甚至夸张得原地转了个圈。
总算看到了少年的正脸,黑子哲也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不自觉多停留了些许。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渐渐模糊,但心中的熟悉感却缓缓膨胀起来。可惜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如果是乱步同学站在这里,一定能一秒就想起来他是何许人也吧。
黑子下意识冒出来了这么个想法,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时期想起牧出弥洸。
不过这也不能怪黑子反应迟钝。那孩子转身过来面对他的时间只有一瞬,尤其上半张脸还被鸭舌帽的帽檐遮掩,能从仅剩的鼻尖和下颌感到熟悉,已经可以算是他脑袋非常灵光了。
不过花了超出乱步同学数倍的时间去思考,黑子也没能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而那孩子也早已跟在店员的身后,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地顺利从小门溜进了店铺里。
原本还围在一旁的顾客,在见寻不到机会之后,便也陆续走开了。周身的环境归于安逸,只有前方队伍里有位看起来是个探店博主的男性还在说着什么的声音。
思绪因为视线当中失去了目标就这么戛然而止,黑子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又看了几秒,随即便将焦点重新放回了眼前的队伍。眼见着前方距离售卖的窗口越来越近,他的脑海里业已开始盘算,一会儿返程要走什么路线,才能让铜锣烧在凉到以前送进牧出弥洸的手里了。
关闭的小门此时突然被拉开了一条细缝,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鬼鬼祟祟的探了出来。仍然是刚才那个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少年,但他现在把帽子摘了下来,盖在怀里一团东西上面。
完整的面孔终于映入黑子哲也的双眼,模糊的熟悉感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清晰。他总算想起来了,自己原来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孩子。
倒不是什么不出名的十八线小童星,他不是靠这张脸为人所知的。却是和喜欢自称名侦探,时不时就摆出架势玩推理游戏的乱步同学多少有些共通之处。
他是屡破奇案的少年侦探团成员之一,也是被铃木财团的顾问先生称为“基德杀手”的——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是江户川柯南。
黑子哲也鞋尖不自觉往他远去的那个方向撇了撇。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就落回了前方队伍,眼见还有最后两名客人就轮到自己了,但倘若想等完这两单交易,柯南早就该不知道拐进哪条小巷消失不见了。可如果他现在就转头去追的话……
乱步同学会用什么词来骂人,他几乎连每一个单词的语调都能想象的出来。
不过视线在两方之间流转几次,黑子最后还是毅然决然的脱离了自己已经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伍。
算了,即使预见到会被乱步同学嫌弃,但如果能几次换来些许有关赤司同学的线索,那也就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了。
他和同学们最近已经遍寻了所有他们认为有能力解决事件的人,但可惜全都没有下文,找上乱步同学时几乎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了,毕竟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大概率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帮他们一点忙的。
但江户川柯南不一样。
第222章 ——你懂什么了?
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孩子, 却总能在案发现场一鸣惊人。
在多起原本与柯南无关的恐怖事件中,也时常会出现他的身影参与其中,显然他是不排斥管闲事的那一类人。
那么只要交涉得当, 就一定可以借用他的智能, 去考虑那些他们未曾关注到的边边角角。
黑子迈步的鞋跟, 忽然在联想到此处时不太明显地顿了一下。
怎么办?忽然感觉自己变市侩了。
不过这在此时说不定不能算坏事, 反而该感谢在耳濡目染间教他如何待人接物的赤司同学。
或许也可以算一款另类的原汤化原石?
柯南看起来小小一只, 两条小短腿捯起来倒挺快。他抱着怀里的东西也不影响跑动的速度,黑子险些因为不熟悉周围地形,而在一开始就被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那孩子跑过街角后总算慢下了步伐, 也拿开了自己手上用于挡住怀里物什的鸭舌帽,重新扣回了头顶。原来他正抱着一只连店家的logo都没有贴的塑料袋, 里面装着不少面包边之类的边角料。
看来刚才的店员姐姐是偷偷答应了这孩子, 会以非售卖的方式给他一些边角料,让他用于和自己的哥哥交差了。
但是江户川柯南有哥哥吗?这孩子的名气不小,但黑子好像从来没有听到任何新闻媒体提起过这件事。
不过仔细想想, 或许也是因为他的家人注重保护隐私的缘故。毕竟别说姊妹弟兄,连他的父母都无人知晓是何方神圣。只在那位沉睡的小五郎口中隐约提及到, “他是目前借住在我家的柯南, 父母现在都在国外工作。”
而正在黑子琢磨着, 该如何组织语言对柯南发问时,这孩子也忽然转头看向了他。
“哥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跑?”少年的声音里揣着满满的稚气未脱, 警惕与紧张蓄在其中。他甚至下意识紧了紧抱着塑料袋的双手,仿佛担心黑子的出现是为了抢走他手里的边角料一样。
不过下一秒, 他收紧的手臂就松了力道,“不对, 哥哥你是刚才刚好排在队伍最后一位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那家店的铜锣烧,那只要把队伍继续排下去就好。”
“哥哥你,是有事要找我吗?”他只用了两句话的时间,就做下了笃定的判断。
虽然差不多只是第一印象,但黑子感觉他的能力恐怕不如乱步同学。
如果是那个人在这里,就根本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只要第一眼,他就能直接看出自己的来意。才不会只做出这么浅层的判断,就敢如此得意地对他发出反问。
黑子把这一瞬间从自己脑内飘过的文字拍掉了,面上仍然是一副扑克脸,“你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吧?”
基本上等同于陈述句的疑问,让柯南确信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哥哥是有什么案件想委托我们调查吗?”
“可是好奇怪哦,为什么你会选择来找我这样一个小孩子呢?”虽然提出了疑问,但不等黑子作答,他便看起来格外不解地歪了歪头,“人们通常不会在遇到难题时向看起来弱小的群体求助,年轻人不会求助老人,成年人不会求助孩童。哥哥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让我帮忙介绍给小五郎叔叔什么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古怪。不过这种感觉也非常模糊,黑子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毛利先生不是和她的爱人出去旅游了吗。”意识在分神,他下意识就把之前牧出弥洸告诉自己的信息说了出来。
柯南明显捕捉到了这处再明显不过的违和,“嗯?这件事情哥哥是怎么知道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只是最近关门歇业,我们从来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过叔叔的去向。”
黑子只犹豫了短暂的一瞬,就脸不红心不跳的把牧出弥洸的分析搬了过来,“因为前段时间商业街的抽奖活动开奖,抽中了旅游奖品的,应该就是事务所那位叫做毛利兰的小姐吧?”
柯南看着他眨了眨眼。
“那么哥哥,你有什么事要委托呢?”刚才还一副天真烂漫模样的小孩,此时语气居然莫名透出几缕严肃,好像真的在与一个职业私家侦探对话一般。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正常的反应应该会是不敢置信的反问。毕竟他先前就是这么做的,但柯南显然不是个普通小孩。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黑子于是直白地说。
“是赤司家族先前在火灾中失去踪影的征十郎少爷吗?”柯南问。
这回换成黑子看着他眨眼睛了。
“因为哥哥也是个很有名的人呢。”柯南笑了起来,“现在的帝光中学篮球部被称为‘奇迹的世代’,大多数人都只认识他们的五位首发队员。但实际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位被称为‘幻之第六人’的存在。”
柯南盯着他看,“这应该就是哥哥的外号吧?”
黑子难得抬了一下眉尾。
毕竟因为他的行动习惯,大部分人别说记住他,就连留意到他的存在都需要费点精力。但眼前的江户川柯南,却在自己只跟了不到半分钟之后,就敏锐地觉察了他。
不过仅仅是这一点,乱步同学同样能做到,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能接下这个委托吗?”黑子于是直白询问。
“还是我之前想问哥哥的问题,”柯南说,“为什么会选择只是个小孩子的我?”
“就算我在新闻上稍微有点名气,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小孩子。”他说,“你不怕我会把一切都搞砸吗?毕竟平常我们少年侦探团接得最多的案子,就是寻找走失的小猫小狗。但哥哥的委托与那些不同,如果出现什么纰漏,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黑子深吸了一口气,“赤司同学似乎并不希望我们知道他的下落,因此动用了家族关系,让所有我们能接触到的、有能力帮助我们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婉拒了我们的委托。”
“比如我在网络上也搜索到,在毛利先生事务所的楼下,波洛咖啡厅里也有一位兼职私家侦探的先生。”他说,“但最近他似乎也忙于其他事务,我们用电话联系不上他,前往咖啡厅的时候也被那里的店员告知,他请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假。”
“安室先生最近的确是有其他工作要忙。”柯南说,“好像是接了一个很麻烦的案子要调查。”
——那个人向来奉行神秘主义,不管是对组织里的成员,还是他们这些同伴。以至于很多时候柯南想知道他在哪里又做着什么,都要全凭瞎蒙。要不是上次在断桥事故的现场撞见,他还猜不出对方的所在呢。
“其他人也大多是类似的情况,”黑子说,“所以我们只能去找其他有可能接触到的人——比如你们少年侦探团。”
“但是除了我,你们应该还有其他人选吧?”柯南歪了歪头,“我记得在帝光中学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学生,就是自称拥有异能力的名侦探、在推理前还需要进行类似魔法吟唱的那个人。”
“你也认识乱步同学吗?”黑子眼睛睁得更圆了一点。
仿佛有什么关窍被打通,脑内像是有人敲了一记响指,他忽然从心底冒出来了某种没头没尾预感——乱步同学特意挑了这么远的店铺,指名要这一家的铜锣烧,难道只是想要隐晦地安排自己和柯南在这里见上一面吗?
可是那个人真的会做这么拐弯抹角的事情吗?明明是感到不快当场就会报复的那种类型。
也有可能,毕竟他会一边骂篮球部的部员们蠢,一边用最暴力却也最简洁的语言,去纠正他们在训练中发生的错误。
虽然每次话都非常不好听,但架不住他的指导实在是一针见血非常有用。最后解决方法只能是让桃井五月跟在他旁边,主要是起到一个用微笑治愈全世界的作用。
“之前在铃木财团主办的宴会上见过一次。”柯南点了一下头,“他叫做乱步吗?江户川乱步的乱步?”
“姓氏是音驹。”黑子说。
柯南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可是他告诉我的名字不是这个诶。”
“你刚刚说,在铃木家的宴会里见过他吗?”虽然柯南的反应有些古怪,但黑子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展出了宝物‘碧血丹心’,但由于中途发生意外,基德选择偃旗息鼓,火灾之后赤司同学就行踪不明的那场宴会吗?”
“看哥哥的反应,”柯南说,“你先前不知道,他曾经去过那次宴会吗?”
黑子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乱步同学不经常提起自己的事情。”
“原来如此。”柯南在听完他所说的话以后,只停顿了非常微妙的半秒,脸上立马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样的话,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黑子的扑克脸上写着一行大字——你懂什么了?
“解释说明还是留给那位乱步哥哥自己来说吧。”结果柯南却居然还煞有介事地卖起了关子,“不然我觉得他会生气的。”
生气?
黑子眉毛皱了一下——他好像有些难以想象,那个牧出弥洸露出会被什么人气到的模样。毕竟一般情况下只有他惹别人生气的份,还没人能实打实把他踩在脚下。
至少他没见过,也想不出来。
不过比起这些——“你刚才说如果你做了什么,会导致他生气?”黑子看向柯南,“意思也就是说,谋划这一切的人并不是赤司同学,而是乱步同学吗?”
“承认这一点应该不会让他生气吧。”柯南一副有些害怕的模样,“毕竟已经显而易见到即使我否认,哥哥你也不会相信的程度了呢。”
虽然感觉不太应当,但黑子莫名感觉自己内心的天平好像往柯南的方向斜了半度。
虽然能力方面可能不如乱步同学但这孩子起码说话好听一点。
毕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说他当时告诉你,自己的名字不是‘音驹乱步’吗?”黑子转回了另一个问题。
“他说自己叫‘平井明智’。”柯南说,“也是和大作家江户川乱步有关的名字,是由他的原名‘平井太郎’,和他笔下的侦探‘明智小五郎’拼凑而成的。”
“显而易见是个假名字呢。”他说。
“为什么你会这么笃定。”黑子问,“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也是由‘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组合成的吧。”
“因为他就是故意在仿照我的起名方式,给自己想出来的假名。”柯南说,“哥哥既然是他的同学,应该很了解他的性格吧。”
他的回答多少有点避重就轻,但也勉强能算是滴水不漏,黑子虽然觉得违和,不过此时却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机。
“既然你在案发的时候也在现场。”黑子说,“凭你以前所表现出的推理能力,难道在事发以前就完全没发现任何异常吗?”
“哥哥你在说些什么啊。”柯南脸上的迷茫特别真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偶尔的想法能帮助大人们解开疑惑纯属运气好。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新一哥哥在背后偷偷帮助我,那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推理啦。”
“那位被称为‘平成年代福尔摩斯’的工藤新一吗?”黑子哲也听说过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高中生侦探,“不过他不是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吗?久到连记者都开始在新闻中揣测,他是不是因为在某些案件中得罪了犯人,而一不小心被害死了什么的。”
“新一哥哥只是遇到了很棘手的案件,现在忙于调查,也不方便露面而已。”柯南掏出了他惯用的说辞,“不过对不起,这次是我太任性了。因为想要证明自己的推理能力,而一直没有选择向新一哥哥求助,才会让事态发生到现在这种地步。”
他低下头,黑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这孩子说话的语气倒透出一股相当诚恳的愧疚,听起来完全不掺半点虚假。
“所以,现在你可以帮忙联系工藤君,推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吗?”事已至此,黑子不愿继续在无所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虽然紧张
不少,但理智终究还是站在上风,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困窘。
“我已经联系过了。”柯南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瓜,“而且,我也知道赤司哥哥现在待在什么地方。”
“他在哪里?”黑子的语速都提高了些许。
“我接下来就要过去那里,”柯南抬了抬手中放满了面包边角料的塑料袋,“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弄到这些东西。不然即使我们能找到他的所在,也还是没办法抵达他的身边。”
黑子看着他手里的面包,微妙地沉默了数秒。
如果说是什么炸开保险库大门的炸药、用于撬锁的工具,哪怕他拿着毛利小五郎的名片,黑子也多少想象得出他要怎么使用这些工具。
但拿面包来是要做什么?还是边角料?
难道是想捕捉某些小型动物一样,一路撒面包等着赤司边吃边自己主动走到他们身边吗?
这招连对最喜欢吃零食的乱步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吧!
算了,还是不要这么笃定为好。
毕竟那是个连冰淇淋掉到地上都能捡起来继续吃的怪人。
第223章 应该每一秒都用每一个细胞感恩!
难道是想像捕捉某些小型动物一样, 一路撒面包屑等着赤司边吃边自己主动走到他们身边吗?
这招连对最喜欢吃零食的乱步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吧!
算了,还是不要这么笃定为好。
黑子默默闭了闭眼睛。
毕竟那是个连冰淇淋掉到地上都能捡起来继续吃的怪人……
牧出弥洸今天放学后也待在篮球部陪社员们训练了好几个小时。
“让我这种名侦探做那么低级的工作,你们应该每一秒都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感恩戴德!”最后散场前他一如既往叉腰发表了一番让人听起来非常不愉快的宣言。
桃井五月偶尔也会觉得, 乱步同学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真是挺厉害的。比如他最后这段宣言, 居然这么多天以来都能丝毫不重复地换汤不换药说上这许多遍。
他没说烦, 部员们显然也没听烦。甚至因为这番激将, 会在统一练习后自觉留堂做自主训练的同学们数量每天都在增加着。
“下周校际联赛的淘汰赛就要开始了。”桃井把思绪从正收拾篮球的少年们身上拉了回来, 她低头在手中的记分板上画了两笔,“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想要赢过第一组对手非常轻松。但第二场……”
她的笔尖在纸面上点了点, “这是连冕校联四年的篮球豪强,不出意外我们会在第二轮与他们对上。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找不到赤司同学……”
最后的话她有点说不下去。
比起在赛事中获得胜利, 她更加担心的是赤司征十郎的安危。如果帝光球队在校联赛中一轮游能换他平安回来, 桃井相信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会甘之如饴地迎接失败。
但可惜这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捏着笔的指尖泛起青白,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黑发少年终于放下了正伸着懒腰的手臂,转头看过来时, 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自信的笑意。
“觉得不安了吗?”他问,“看来你还不够相信名侦探的能力嘛。”
“这是两码事。”桃井皱起了眉毛, “就像是一个恐高的人, 即使让他站在钢筋铁柱的大楼里, 他也仍然会感到恐惧一样。紧张感如果完全消失,那才是真正恐怖的事。”
牧出弥洸只是眉毛动了动,“嗯——好吧。可能对你们来说, 保持适当的紧张感的确更加安全。”
“但我可是拥有异能力的名侦探,”他刚才还撅着的嘴巴, 现在嘴角又上扬起来,“在我面前不存在哪怕百分之一的随机性, 只要我想要,结局就必然走向唯一。”
桃井皱眉看了他一会,“那能请你告诉我,赤司同学哪一天可以回到篮球部继续正常参加训练呢?”
这个问题有点讨巧。
赤司即使能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也仍然存在几种不同的可能性。也许他会因为在此次事件中受伤,从而短时间内无法归队;也许赤司父亲会因为他遭遇了危险,而禁止他再参与这些可有可无的课余活动。
所以她的问题是“归队”。
她想知道,赤司究竟能否彻底摆脱这些麻烦事情。
“很快了。”牧出弥洸说,“只要等到下一场暴雨之时。”
桃井眨了一下眼睛,“你居然也会给出这么不确定的答案。”
“这可不一定。”少年只是轻笑着,语气意味不明的仰起脸,视线投进他们头顶渐暗的天空。
虽然超推理是一种在普通人眼中看来不太科学的能力,但很可惜,在推理之外的部分,他也不得不遵循物理规律。凡人无法对天气指手画脚——除非借助工具的话。
“你想要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风见裕也在电话里的声音本来就被电子设备变型,说到这里更是快飞高到月球背面去了。
这孩子到底在打算什么?降谷先生以前给他的指令就偶尔会让他觉得难以理解了,现在面对这个孩子,他几乎没有一刻不感到匪夷所思。
但又是降谷先生把他拜托给自己照看的,临走前还嘱咐他要尽量满足这孩子任何不过分的要求。
他现在就很想给降谷先生去电,要求一场暴雨应该可以算是过分了吧!
虽然以公安的能力也不是不能做到,请有关部门使用催雨弹即可,就是需要再透支一下他们已经寥寥无几的口碑……毕竟这件事他自己听来都费解,更别提等传达到那些科研工作者的耳中时又会出现什么情况了。
无理的要求他们做出匪夷所思、且看起来对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好处的行动,到时候外界只会对公安的印象分再一次降低吧,认为他们是一群仗着权势就目空一切到处乱吠的警犬。
“我能知道原因吗?”斟酌了半秒,风见裕也火速选择了追问,“降谷先生说可以百分百相信你,我信任他的判断,因此可以无条件执行你的要求。但其他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服从命令吧,毕竟你对他们而言只是素不相识之辈。”
还是稍微尝试维护一下公安的形象吧。
不然以后对他自己的工作开展也没什么好处,他可完全没考虑换工作呢。
虽然风见裕也的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他把责任推给了现在连名字都还没个影的路人甲乙丙,但电话对面的小破孩子还是发出不怎么高兴的语气,“你们公安的权威已经下降到这么可怜的地步了吗?”
这个字典里从来没有委婉二字的麻烦小孩。
显然是听出风见裕也的想法了,但他不乐意多费脑筋和口舌替别人多铺哪怕一寸路。
“逼迫人服从和驱使人服从,肯定是后者的效率更高一点嘛。”小心思被点破,风见裕也只得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如果他们因为逆反心理而不肯好好工作,到时一样会浪费时间在交涉上。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话出口后他忽然有点担忧,只有国中年纪的小孩,会不会听不懂这句熟语的意义。不过显然他的担心非常多余,对面只是浅浅沉默了半刻,一如他以往那幅好像笃定自己掌握了一切的语调,便再次由听筒中作响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明明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却还要事事都依靠我这样一个年龄只有你们一半的小孩子。”
他把某个字眼咬得极重,虽然语调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嘲讽的意味早已溢出了话筒。
“如果你觉得不快的话,我们身为公安,也不会强迫一个小孩子”风见裕也没忍住情绪,怨气伴随话语跳上了舌尖。
尽管他还勉强斟酌了一下用词,说的是“不会”而非“不至于”。
然后就被狠狠打断了,这份斟酌在对方眼里完全多余。
“觉得不快?”少年清澈的语调里明显带着轻蔑的笑意,“别搞错了,你们可绝对不会有机会,强迫我做任何不快的工作。”
“现在,是我在强迫你们服从我的指挥。”他语调似乎低了点,也可能只是把话筒往自己面前凑近了些许,“不按我说的做就会天下大乱,至少两个政治家族、四家大型企业会永远退出历史舞台。议会中有多半议员会在下届选举中被迫换届,话事人的天平即将倾斜向黑暗。”
风见裕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无他,只是这少年口中的描述实在太过科幻了。
尽管当下的政治社会不能说十分稳定,但起码没有任何明显的漏洞可钻。如果说眼下有人能掀起哗变,实在是让他四顾茫然。信不信任归潜意识管没错,但即使抛弃感性,理性也找不到哪怕一个嫌疑人。
“你不相信我的话。”牧出弥洸说。
是陈述句的语调,风见也没有任何辩解的想法。
“那就去查一下福地樱痴吧。”牧出弥洸接着说,“虽然我没有权限,不能印证自己的猜测,但我想你应该可以。”
“仅仅几个月前,福地对下次的议员选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就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同时在大冈家族的支持下,不断进行着造势活动。”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风见面前的电脑在他的操作下连续弹出了数个新窗口,“在公共网络中就能查到。”
“没错,可接下来就是只有名侦探才能了解的事了。”牧出弥洸说,“大冈家族向来盘踞京都,这次突然伸手到了东京,你猜猜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想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嗯?”风见话说一半,忽然语调一抖,“不对劲。东京一直有铃木和赤司两家,近年来虽说摩擦不断,但也正因如此,两家都不可能放任第三家势力趁虚而入。大冈此举,是向两大家族同时发出了挑衅,实在是不够明智。”
“啊——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家伙的智力都堪比婴儿。”牧出弥洸颇真情实感地叹息一声,“这么简单的事情,明明只要一眼就能察觉到的,你居然还要我提醒。”
风见沉默着。
“赤司家族和铃木家族,他们不可能在接下来的选举中作壁上观,一定会尽量争取更多的政治支持。而大冈完全可以坐山观虎,等到选举结束再动手不迟。”牧出弥洸接着说,“最近京都那边也很平静,没有必须在此时当出头鸟的必要。除非他们的老家主突然脑子抽了,或者一不小心被他的宠物蛇咬了。”
风见裕也:
还说没有搜查情报的渠道?那位老家主钟爱爬宠尤其是蛇类这件事总不能是凭空猜出来的吧!
不过看来他刚才对这孩子词汇量的担忧确实是多余了,明明只是国中生的年纪,却居然能随随便便就这么严丝合缝地用出如此多成语来。
“啊对了,顺便一提。”牧出弥洸刚刚还带着怨念的语调,此时忽然又变得清澈了,“关于我怎么知道那位老爷子养蛇——因为我偶然找到了他去年出席企业年会的录像。虽然被穿的衣服挡住了大半,但还是能露出领口底下贴着的创可贴。等到活动进行到下午胶水松动,底下的伤口在摄像机的某些角度也就藏不住了。”
虽然听到这里,风见还没弄明白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推理的,不过他以前就一直习惯这么说话吗?话题跳跃得飞快,偏偏还莫名其妙准确狙中了对话人的想法。
仿佛会读心术一样,真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蛇的咬痕,而且从形状来看只可能是宠物蛇。”牧出弥洸现在好像又听不见他的心声了,自顾自说个不停,“况且咬在那么高的位置,同样说明大概率不是在野外接触到的。野蛇伤人一般伤口只会出现在膝盖以下。”
风见裕也:
“你是怎么通过时长不超过三秒的视频就看出这么细节的内容的啊。”他的眼镜里倒映出屏幕中画面不断晃动的视频,其后的双眼瞳孔震颤不停。
这孩子已经不能说是用显微镜观察大冈老爷子了吧?
风见扪心自问,就算是上方给他下发一道调查此人的任务,他也不可能仔细到一枚小小的创可贴啊!
“嗯?怎么了吗?”结果这孩子又给了他一副无辜的语气,“又不需要特意思考什么,你的眼角余光闪过‘一加一等于几’这种问题的时候,脑袋里难道不会下意识蹦出‘二’来吗?”
“”
风见裕也竟想不出怎么反驳。
甚至要被他的逻辑说服了。
第224章 感觉接什么话都是错的
其实牧出弥洸也忍住了半句吐槽没有说出口。
这些公安到底都是什么恐怖的行动力?他上一秒才刚提到年会视频, 下一秒听筒里居然就隐约传出喧闹的音效了,显然对面直接就把那段视频找了出来。风见裕也能一边跟他对话一边还手上做别的工作
算了,乱步才不会在这种时候惊讶呢, 他平均十年一次的变脸, 还远轮不上发配给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事。再继续思考下去, 恐怕系统又要找借口扣他扮演值了。
“怪不得你明明比安室叔叔年龄大, 现在却只能做他的属下呢。”于是牧出弥洸把话题一脚踹了回去, “明明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尽快找到驱使大冈家族做出这般行动的理由。结果你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一条破蛇分神,安室叔叔也真是辛苦, 被迫和你这样的家伙共事。”
风见裕也再一次失声了。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是该恼怒被骂,还是该为降谷先生得到了这破孩子的认可而愉快。
“好吧, 我差不多明白, 你是想说突然入局的大冈家族和福地先生非常可疑。”他按了按鼻梁,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这和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有什么联系?”
听筒对面的少年似乎啧了一声, “急什么,解释说明总该一步一步来。如果我直接说人工降雨是为了促使福地以及与他相关的势力倒台, 你能明白全部前因后果并不再向我继续提问吗?”
“对不起, 请你继续说吧。”风见裕也闭上了眼睛。
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不愧是降谷先生, 居然能容忍一个性格如此麻烦的少年留在自己身边,不仅如此还与他默契配合解决了好几次事件。
所以人家才能成为上司啊。
他自己还需要更多修炼才行。
“算你还没那么榆木脑袋。”牧出弥洸的语调似乎因他忽然加了敬语的句式而心情上扬了不少,风见裕也听见听筒里稀稀疏疏传来塑料纸摩擦的声音, 而后话者的声音就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嘴里咬了什么东西, “大冈家族支持了福地,铃木家族也早就选择了他们的支持者, 只剩下赤司家族,一直拖到最后,才忽然成为了傅川信某次宣讲会的背后赞助商。你不觉得很突兀吗?他们的政治主张明明有很多矛盾之处。”
“这件事我听降谷先生说起过。”风见裕也推了一下眼镜,玻璃镜片上反射出他面前电脑屏幕中的文件与照片,最大的那张俨然是近期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当中的政治新秀傅川信,“傅川实际上是替黑衣组织办事的爪牙,为了在明面上与其撇清关系,他们才会选择拉毫无关系的赤司家族入局。”
“没错。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牧出弥洸捏着棒棒糖转了转,看着光穿过半透明的糖球,在白色的糖棍上撒下浅淡到几不可闻的彩色光晕,“他们希望籍此逐步扩大组织的势力范围,直到能全面掌握黑色和白色的全部力量。”
“但组织中存在另外一股势力,”风见裕也的电脑上弹出了一张新的照片。
看起来明显是偷拍的图像,整体构图都是倾斜的,甚至画面左侧还有三分之一都被晦暗的颜色覆盖,显然是被衣袖或是包包之类的东西遮掩了镜头。
另外半边倒是很清晰的拍到了人像,那是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中年男性,唯一能令人留下明显记忆点的,就是他格外突出的门牙,以及遮住单边眼睛的白色眼罩。他穿着一身厨师的打扮,正双手捧着一只放了酒杯的餐盘,看起来正和对面的顾客愉快交谈着什么。
“朗姆不希望组织太过分的染指白色。”风见裕也接着说,“或者说,他是不希望组织的其他人染指白色。现在的他,其实并不是为了组织能获得什么而行动,只是单纯为了他自己个人的目的,才会在那场铃木家族主办的宴会中选择对赤司征十郎下手。”
“如果赤司征十郎消失,再经由他的推波助澜,傅川也就一定会失去赤司家族的支持。”牧出弥洸说,“那么就只会出现两种未来,其一是组织放弃议员选举,不再参与白色世界的权力争夺;其二是他们决定亲自出马,即使暴露自身,也要送傅川上位。”
“前者会让朗姆在与组织另一派势力的斗争中不再继续处于劣势,”风见裕也说,“后者则让他有机可乘,只要随便给竞争对手送几个把柄出去,那么作为傅川的支持者,候选人的倒台必然会连带导致背后会社信誉的下降。”
“喔——说到这些你就了解的很透彻呢。”少年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感叹,“不愧是在官僚主义里浸泡了这么久的社会人,你们那里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嘛。”
风见裕也:
感觉自己在这里接什么话应该都是错的,所以他选择推了下眼镜,什么都没有说。
“朗姆在很多年前,就代替组织的BOSS出席过不少社交场合。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他恐怕早就把组织中渗透进政治社会的力量牢牢抓在掌心了吧。”没有得到反馈,牧出弥洸语气倒不见什么变化,仿佛他刚才做出那番发言并不是为了挑衅一般。
虽然可能这就是事实没错
“所以他才会忽然对降谷先生伸出橄榄枝?”风见裕也回忆起最近一段时间降谷零在组织中的卧底行动,“为了让降谷先生时不时与市警方面的接触合理化,避免万一出现纰漏时有机会转圜,他早就以窃取情报作为借口,给组织送了好几次我们想让他们知道的情报了。虽然没有明说过,但肯定会让他们产生误会,降谷先生与市警当中的某些人有所联系。”
“朗姆就是想知道他的情报源是谁,可以的话也一起收入囊中。”牧出弥洸忽的笑了一声,“他肯定觉得很奇怪吧?明明以他这么多年的发展,爪牙不能说遍布整个市警系统,但起码不该出现在他想调查某些东西时,却捉襟见肘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的情况。”
“降谷先生在这方面的能力绝对值得信任,不出现任何纰漏。”风见裕也说。
“好好,知道你很崇拜你的上司了。”牧出弥洸挺敷衍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不过实际上,在我们现在面对的局面当中,朗姆和傅川如何其实根本不重要呢。”
“啊?”风见裕也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堆叠的各种文档窗口,眼神不由得因这短短的一句话而有些发直,“只需要对付福地一个人就行了吗?”
“说对了。”
他听见扬声器里传出一声挺清脆的动静,像是牙齿咬碎硬糖的声音。
“大冈家族之所以会在这么奇怪的时机入局,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他接着说,“是福地邀请他们淌这一次浑水的。虽然详细情况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记载,不过他应该和红叶大小姐有私交。那位大小姐看起来恋爱脑,好像除了整天为了关西的名侦探东奔西跑之外什么都不思考,实际上出身那样的名门,即使不愿意,也绝对是个天生的政治机器。”
“福地肯定允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吧。”风见裕也又按了几下键盘,“虽然从他目前的宣讲中所表现出的政治主张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倾向,但反正这些东西又不具备法律效力,等他拿到权柄之后再改口,民众也对他无可奈何。”
尽管在被牧出弥洸提及以前,风见一点也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他忽然有点真心的怀疑自己的政治敏感度是不是不足了,明明这就是最简单最粗暴的解法。
“超级狡猾。”牧出弥洸说,“让福地失败,局面就会变成铃木和赤司的对抗。两方一直以来都势均力敌,加上傅川那边会有朗姆耍赖,组织这次必然就要白忙活一场了。”
“毕竟那两位候选人都没有福地那样在民众中一骑绝尘的影响力,没有大冈家族的搅局,结局就已然注定了吗”风见裕也无意义的点了两下鼠标,“但为什么需要一场雨?”
“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机很合适。”牧出弥洸指尖一弹,吃得只剩下糖棍的棒棒糖在空气里划出一条半弧,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垃圾桶里,“因为——我要用无根之水,冲洗出罪恶之黑。”。
“这可不太妙啊福地先生。”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身材有些发福,即使是在温度适宜的室内,额头还是不断渗出薄汗来。他把手中的文件调转成方便对面阅读的角度,推到了他人面前。
“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了,山水大桥的修缮工作根本没办法继续进行。”他掏出手帕来蹭了蹭额角,“再这样下去,一周内恐怕不能完工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之前的采访节目里不是有好几位建筑专家都预估过吗?”福地的语气轻松,他拈起桌面上这张的手也姿态随意,“如此严重的损坏,山水大桥大概需要半年才能勉强修缮完毕重新通车。即使我们的工程拖长到八九个月,只要到时候给民众一个合理的原因,他们也一定会表示谅解的。”
“但是!”中年男的音调高了点,说到后半句又自觉收了音量,“如果雨一直下,上游大坝的泄洪日期也会提前,到时候如果把未来得及清理的断桥冲到下游,被有心的媒体捡到的话”
“那时候就让原材料的负责厂商自认倒霉吧。”福地草草浏览过,就随手把资料扔回了桌面,“谁让他们运气不好,贪心还没有下限。如果有人真的有心去查,没有一个政府项目会完全干净。但其他人都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山水大桥却又做成了什么东西?”
他勾着指节,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图纸上标注的是10毫米的钢材,但现场残骸中发现的钢材却是8毫米。焊接更是蜻蜓点水,每一处都全是糊弄赶工的痕迹。后期维护完全不到位,检修日志有时间隔三个月,有时间隔八个月。而且即使是以最初的设计而言,山水大桥的承载能力也远低于如今他实际每日的通勤重量。”
“如果没人替这些蠢货擦屁股,有几个人还能安安稳稳顶好自己的乌纱帽?”
他的语气平缓,但却莫名其妙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中年男人下意识又擦了擦汗,如今也只剩下不住点头哈腰了,“是的对不起,今后还得麻烦福地先生多多关照。”
“让工人们雨后再继续施工。”福地简单粗暴地下了命令,“现在不知道多少镜头正在对准那个施工现场,如果在这种时候出现任何纰漏,比如为了抢工期而害得两三个工人在泄洪时溺亡,新闻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开庆功宴了。”
中年男人还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但也恰在此时,他身后的办公室大门被人由室外敲响了。
穿着制服的白发男人迈步走进,“长官,现在有空吗?”
“正好我们谈完了。”福地对中年男人挥了挥手。
后者虽表情犹豫,但踌躇几秒却也应了声,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办公室。
第225章 不要乱喷眼泪和鼻涕
“您好像和这位先生聊了很久呢。”待关门声传入耳畔, 条野采菊方才不徐不疾地开口。尽管目盲,但他却相当轻车熟路地绕过几件家具,稳稳当当地走到了福地的办公桌前。
“需要处理的工作有点复杂啊。”刚才还端着架子的福地樱痴当场就变成了橡皮糖, 他没什么形象地软绵绵躺进了椅背, 还顺带长长伸了个懒腰, “好感动, 你一般汇报工作不都是给老夫甩一个邮件吗?这次居然亲自来了”
“请您不要乱喷眼泪和鼻涕可以吗。”在他的牢骚话酝酿完毕以前, 条野抢断了他的话。
福地:
他默默抬起手,掩住了自己一张老脸,“真忧桑啊, 后辈们一点都不尊敬偶这样一个老头头”
“感觉很恶心,请问我可以砍掉您的舌头吗, 长官。”条野歪头笑着, 语调悠然,手指却已经搭上了腰间的武器,“偶尔我也会有些庆幸呢, 自己看不到您的表情。”
“这么恐怖的发言就不用加敬语了吧。”福地樱痴把手放下,轻咳了两声, “所以, 你要汇报的事情, 是什么?”
方才吊儿郎当的气质全数褪得一干二净,条野几乎感觉室内的温度也微妙地下降了。他表情不见明显的变化,但却把弯曲的手臂垂了下去, 中指指尖与裤缝平齐。
“有位我们的线人,今天与我们定期联络了。”他说, “而且非常值得惊喜,他今天可以亲自向您汇报自己的近况。”
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缓缓抬升, 福地双眼的焦点落在了条野的脸上。尽管没有视力,但条野感知到了这几乎凝成实质的目光。
“你可以进来了。”他侧了侧身,对着门口的方向命令了一声。
“凭什么是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啊。”
未上锁只是虚掩的房门慢慢敞开,看上去约莫十来岁的少年缓步迈了进来。
“我们的职级明明是一样的。”荻原成浩——或者说顶着他人面孔的立原道造如是说。
“因为立原你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嘛。”条野说,“怎么看怎么也是资历比我浅的那一类人。”
“你也能用‘看起来’这种字眼吗。”立原道造眯了眯眼睛。
“知道你很久不见对我十分想念。”条野一如既往做出大言不惭的发言,“但是现在,还请你把向长官汇报工作放在第一位。”
“你这人性格真的很麻烦。”立原道造又往炸毛的边缘迈进了一步。
尤其是在看到福地老头一脸“孩子们长大了也逐渐产生小矛盾了”一样略待烦恼、却又难掩欣慰的表情之后感觉更火大了!
“近况我已在秘密联络中向您说明。”他只能硬生生把工作拖出来,虽然这话题也不算什么能调节心情的好事,但起码能让他转移注意,“今天我会特意跑一趟警视厅,表面上是荻原成浩不小心与一起车祸牵扯,实际是为了赤司征十郎的事。”
“他们查到了吗?”福地问,“那孩子现在正处于公安的保护之中这件事。”
在得到立原的点头之后,他又闭上眼睛沉吟了良久,“比我想象中快了不少。”
“但完全在可容错的区间当中呢。”条野说,“要怎么办才好?对他们,那些黑乌鸦而言,不论生死,只要把赤司征十郎掌握在手中就行了吧?”
语调一如既往,森然却隐约渗透而出,即使不了解条野性格的人,恐怕也不难觉察个中含义。
“条野,你”立原道造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惊愕,却也带着意料之中,“想把他杀了吗?”
“毕竟死人利用起来更省事,长官您也是这么觉得吧?”条野采菊却并没转向他,而是抬了抬下颌,面向福地的位置,“而且如果让他继续活下去,我们就没有借口让赤司家族停止对傅川信的支持。倘若让那些黑色的家伙逐渐攀上政治高峰,到时候会受到伤害的又岂止是一个赤司。”
“这是正义面前所必须的牺牲嘛。”他肩膀不太明显地耸动了一下。
“好做作,好恶心,完全不像你这种角色能做出的发言。”立原道造煞有介事地搓了搓手臂,好像是想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抖落下去的样子,“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觉得这样会让作战计划更刺激一点吧。”
“一定的刺激能够提高参与者的积极性,你难道不觉得这也是好事一桩吗?”条野语气未变,动作神态都透露出理直气壮。
“长官,我们是猎犬,是隶属于日本公安的警察。”立原放弃了和这个精神状态堪忧的人对话,他上前半步,直接与福地交流,“如果靠牺牲人民的利益才能赢取所谓正义,那这份正义就被本末倒置了。”
“让赤司征十郎活着,远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他说。
针锋相对的两种抉择,最终交给了福地樱痴评判。老者沉吟片刻,却只给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指令。
“去把蹲守断桥现场的记者们全都抓出来。”他说,“绝对不允许他们流出任何报道。”
“长官!”立原道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把视线转向了身旁的条野,只见后者脸上也难得露出有些怔愣的模样。
“是,我明白了。”条野说。
虽然不清楚上官的命令,但身为兵卒,执行就是第一要务。二人只能载着满腹未说完的话退出了办公室,临走还轻掩上了门扉。
福地蓦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窗外。
“你还不进来吗?”他凭空发问,“那扇窗户没锁。”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玻璃下方冒了出来,小手费力地推开玻璃,“毛贼”颇笨手笨脚的翻进了室内。
“真是的,你干嘛把办公室选在这么高的地方。”牧出弥洸掸了掸身上沾到的尘土,本来已经抬脚往前迈了两步,身后却忽然被一阵冷风突袭,他转身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你还真敢一个人回来,自己都在市警的通缉名单里躺了不知道多久了。”福地一双眼睛锐利如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就不怕我刚才直接揭穿你吗?”
“可你刚才没那么做。”牧出弥洸走到他面前,姿态格外嚣张的单手撑住这张办公桌,“而且反正对我来说,面对你一个人和三个人,极端情况下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即使国中生的身高不算出众,但面对坐姿的福地,他多少还是成功营造出了一个颇具压迫感的氛围。
衣料摩擦,紧接着伴随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福地樱痴从腰后拿出了一把枪,黑色的枪口对准眼前少年的眉心。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歪了歪头。
“不是吧,老头你也太草木皆兵了。”牧出弥洸跟他往同个方向也歪了歪头,“就算不动这个金属疙瘩,我在你手里也走不出三招。”
“看在我把自己当筹码的份上,给我五分钟怎么样?”他说。
语调不卑不吭,全然没有请求的意思,好像他笃定福地一定会接受他的提议。
僵持又持续了半分钟,牧出弥洸仍然站在枪口前一动不动,甚至连发丝都没有颤抖一下。
最后还是福地叹了口气。
他手一松,那把枪便顺势绕着他的食指转了一百八十度,被他咔哒按到了桌面上。
“我三分钟后约了会议。”福地说。
“好抠门啊老头。”牧出弥洸语调不满地叉起了腰。
“你还有两分四十秒。”福地点了点自己腕上的手表,做完这个动作,又扬手示意了一下桌边的会客椅,“坐吧,你可以慢条斯理的说完你想说的话。”
牧出弥洸当然一点也不客气,事实上在福地话音没出口前,他就已经有了寻找落座点的动向。这会更是直接一甩斗篷坐了上去,转椅被他的冲力带得直接转了一整圈。
待二人再度回复面对面的姿态,场面却忽然又一次安静了下来。牧出弥洸挺仔细的把福地看了两遍,最后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见过?”他问。
“你小的时候,老夫还抱过你呢。”面对小孩好像某种超蹩脚搭讪的话言,福地樱痴倒回得一本正经。
“啊!我就说嘛!果然是!”牧出弥洸语调忽然飞扬起来,“任何人都知道,抱孩子以前要把胡茬剃干净。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种讨厌的触感,而且想把你的下巴全用史莱姆裹起来。”
“原来即使是乱步你,在面对学龄前时的记忆时,记忆力也衰退了啊。”福地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怎样的捏了捏自己的胡子。
“这不是当然的嘛,我是记性好但不是超忆症。”牧出弥洸撇了撇嘴。
办公室里又静了一会。
“所以——你,福地先生。”牧出弥洸少见的带了敬称,听起来简直郑重其事到诡异的地步了。
“为什么之前,要污蔑我的爸爸呢?”
他的语调明明平平无奇,却莫名令人感到无比胆寒。但牧出弥洸的“魔法攻击”在福地这里吃了瘪,对方眼角眉梢的弧度连一个像素点都没有变,只是仍然用一模一样的视线看着他。
“你们,还有福泽先生,应该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吧。”牧出弥洸似乎本来也没有指望得到他回复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以前你们拥有相同的目标,即使逐渐在追寻的途中分道扬镳,却也至少都知道殊途总能同归。但就在半年前,因为某些契机,你突然决定与他们彻底决裂。”
“是中泽绚树的死亡。”他说
第226章 会被你变成工伤赔付的。
“绚树的消失实在是太过高调, 就像不愿暴露于人前的黑衣组织,会选择赤司家族作为明面上的代言人。不愿意让自己被牵连的人们,联手编织出了一块巨大的遮羞布。”牧出弥洸随手推了一下桌面上的手枪, “当污秽被迫暴露于光明之下, 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消匿无踪这唯一结局。”
“关于这一点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福地却只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角度回应, “原来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招惹上赤司的吗。”
“中泽家族在那件事之后, 就从国内消失了。”牧出弥洸没被福地的话引开话题, 他兀自继续说着,“是与之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伙们在推波助澜。”
“中泽家族经营着几家医院, 只要调查一下当年他们的上下游企业,名单很容易就到手了。”他抬眼看向福地, “岛门药业、市立第三医学院、智谷科技、东川材料等等数十家单位, 都与当时的中泽医院有所瓜葛。”
“可随着中泽家族的消失,他们之间的商业往来应该也停止了才对。”福地这次没有试图岔开话题,他反而饶有兴致地顺着把话接了下去, “毕竟只有一方,是没法完成利益交换的。”
“确实, 以中泽医院宣布关闭整顿为起点, 他们之间所有未完成的商业合同全部走向了收尾阶段, 近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互动出现。”牧出弥洸说,“不过,除了都曾经与中泽医院达成过某种形式的合作之外,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福地前倾身体,两手的肘部都搭到了桌沿, 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们都是你的支持者。”牧出弥洸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老头,“虽然不像综艺节目那样, 赞助商会那么明显的出现在每分每秒的每一个镜头。但只要想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秘密。”
“这还真是没想到,我没关注你的时间里,你还突然学会了黑客之类的技能吗?”福地说。
“我才不做这种又臭又累的体力劳动。”和福地显出严肃的姿态不同,牧出弥洸两手背在脑后,说着话还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些,“当然是有人给我提供服务。你难道猜不出我的同伴是什么人吗?笨蛋果然是笨蛋啊。”
“福泽麾下确实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福地随手在旁边的文件夹里拨弄了两下,从中抽出数张印满文字的资料纸。他两指捻住信手一甩,纸张便开扇般在牧出弥洸面前散开来。
“因为一场山难,整个村落都被泥石流埋葬,几十条性命陨落于土石之下。”他说,“这起事件最终被定性为自然灾害,但实际上其中存在诸多疑点,纷纷指向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还有这个,”他指尖晃了晃,“三十五起杀人事件,尽管被害人身份完全没有关联,但使用的手法相似且熟练,凶手因此被认定为同一人。据说负责调查的刑警已经拿到了决定性证据,但不知为何,事到如今调查进度却一直没有了下文。”
“喔——还真是看轻他们了啊。”牧出弥洸脸上却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梢,快速把所有文字都通读了一遍,“虽然能看出他们上一份工作是做什么的,不过以前我可拿不到这么一手的材料。”
“你的反应跟普通孩子也太不一样了。”福地跟个老小孩似的撇了撇嘴,“正常孩子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居然牵涉进如此重大的案件,就算不惊讶好歹也要追问一下详情吧。”
“有什么可追问的,你这里不是都写得一清二楚,负责文书工作的那个员工,你应该给人家涨点工资了。”牧出弥洸把面前的纸收拢起来,还仔仔细细在桌上磕了两下,拾掇整齐才重新推向福地。
“不知不觉谈话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福地没接,只是点了点自己桌面上的闹钟。
“哎呀,这还真是失礼,差点忘了我今天的主要目的。”虽然说着抱歉,但语调里明显不含半点歉意,牧出弥洸“哗啦”就一把那叠纸推散了,“我今天是来——”
“揭发你真面目的。”他说。
季节已经走进春天深处,此时室内早已不再需要供暖。但不知是否是由于几天以来连续不断的大雨,刚刚被牧出弥洸短暂打开窗户的那一小会便让冷风飘了进来,此时体感室温略微有些偏低。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福地问他,“刚才你可能没有听清我与下属的对话,导致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可以解释给你听的。”
——哪里是真心要给他解释的意思。
牧出弥洸暗自啧了一声。
这摆明是威胁,不管自己刚才是做了录音还是录像,他都有把握销毁一切证据,保证这世界上没人会相信一个孩童的胡言乱语。
或者其实他根本不必对任何人解释,毕竟作为“污点警察”的孩子,就算后期对外使用的名字是牧出弥洸,江户川乱步本身也牵涉进不少对自己名誉不太乐观的案件当中,当他与福地樱痴这样一个在民众当中一放就令人振聋发聩的名字放在一起时,谁会更加受民众信任,结果不言而喻。
福地樱痴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媒体面前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即可。牧出弥洸用头发丝想都猜得出,会有多少不明真相的群众为他的一句话趋之若鹜。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们是乌合之众,毕竟群体总意味着盲从。
牧出弥洸腹诽几句,但面上兀自不动声色,仍旧维持着成竹在胸的模样,“我没带任何能做记录的设备进来,毕竟偷录是不道德的行为,我爸爸一直教我,人不能没有原则。”
“你的原则就是将人命视作益智玩具的零件,随意完成自己的作品吗?”福地问他,“‘组织的智囊、绝对无谬的司令塔’,拥有这样称号的你,在黑暗世界的时候,难道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的鲜血吗?”
“你那幅演讲一样的口吻对我没用。”面对一副痛心疾首大家长模样的福地,牧出弥洸像任何一个说不通道理的问题少年一样,只是赶苍蝇似的随意摆了摆手,“还是你指望我会像你一样,需要维护自己光辉伟大的形象,为此不得不费力公关?我又不需要非得借助舆论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要不是爸爸的要求,我才不管别人的评价正向与否。”
“我做了什么,我是否杀了人,杀死的是什么样的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有资格评价。”他的视线根本没有看向福地,只是轻飘飘的落在对面墙上所陈列的各类奖杯与锦旗,“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没觉得,这场雨很奇怪吗?”
闹钟的秒针一刻不停的向前跑着,直到某一个瞬间,分针也被它带动发出“咔哒”的脆响。
“福地先生!”
没有敲门,门轴的吱呀声便和中年男性的声音一同冲进了屋里,“不好意思,但是事出紧急!”
牧出弥洸本来整个人都缩在有宽大靠背的老板椅里,连头发尖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中年男人也是知道走进办公桌前方才发现,原来这办公室内还有第三人。
奇怪?他刚刚明明一直待在外面的走廊,没有注意到任何人进出房门啊?
想着大概是自己与断桥现场的其他人通讯时注意力被转移,因而错过了他的身影。而且这孩子明显也没有与自己交流的意思,他这会只是低垂着脑袋,大半面孔都被碎发掩抑,看不清是何种表情。
不清楚这孩子身份为何,因此中年男人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把手中的平板电脑推到了福地面前,尽量保证在孩子的角度只能看到金属色的背板。
福地的视线却一直都盯着那个少年,面对屏幕上出现的内容只是快速一扫而过,凌厉的视线便又睥了回去,“这是你策划的?”
“科技的发展还真是日新月异,”少年说话时总算抬了头,“所以像你这种年逾古稀的老头子,也是时候被淘汰下去了吧?”
中年男起初是震惊的。
震惊于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他好像完全不懂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具有多大的能量,不仅仅是出言不逊,他的姿态也是十足放肆的模样。
而且他心头还快速涌现出了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他以前见过这孩子吗?有点奇怪,如果是性格如此张扬的少年,就算相处的时间再短,按理来说他也不可能忘得如此干净利落。
所以自己是没有直接与他相处过,只是间接见过照片;或是仅仅在什么地方擦肩而过吗?
少年的长相也不算很有记忆点的类型,一头黑色的短发理得参差不齐,看起来主人也不怎么好好打理,只是任由他们歪七扭八地到处乱翘,居然反而让人冒出一种“手感应该会不错”的念头
等等,又不是小猫,为什么他会下意识想搓搓陌生小孩的脑袋。
“等等。”灵光忽然于漆黑混沌的脑海中乍现,中年男人下意识抬手指向了牧出弥洸的鼻尖,“江户川乱步?那个江户川繁男的儿子,29起杀人案件、46起盗抢案件、以及75起其他类型案件的相关人?”
“倒背如流嘛,老头你该给这样的人涨工资哦。”这个孩子脸上仍然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只是鞋尖在地面一滑,带动椅背狠狠地转了过来。
昂贵的老板椅整个都被柔软的皮革包裹,按理来说就算是拿来砸人都很难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但架不住人的手指本身也很脆弱,中年男痛得当场抱住自己的手,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多发的工资会被你变成工伤赔付的。”福地啧了一声,后半句又转向了中年男人,“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一会我来联系解决。”
“福地先生?”中年男人的声音又惊又疑,但又顾及着第三人在场,因此有些欲言又止。也就在他犹豫的这一个瞬间里,牧出弥洸发出了一声格外不合时宜的笑。
“都变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欲盖弥彰吗?”他的表情不像嘲讽,就像孩童看着被自己用区区一根圆珠笔圈住的蚂蚁,那声笑只是纯粹觉得有趣而已,“还是你准备做戏做全套,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在以身为饵吗?”
第227章 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个东西
中年男人被牧出弥洸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 正愣神思索的时候,就被福地一声短促的命令猛地唤回了神智。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他说。
同时脸上猛地失去了全部表情。
福地樱痴大部分时候表现给大众的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形象,虽然偶尔在宣讲中会紧握拳头愤世嫉俗地提高音量, 但厉声冷面的情况却鲜少出现。
可今天已经是中年男人第二次见到这样的他了。
冷意一瞬间就爬满了背脊, 像是被某种猛兽盯上, 也像被利刃抵住了咽喉。哪怕疑问还堆得满满当当, 现在也已经全都问不出来了。
中年男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告辞的话完整地念出来, 回过神时人已经靠在办公室门外一个人发呆了。
耳鸣渐渐减弱,思维停滞的大脑也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他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额角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好像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不愧是出身军警的神将,曾经驰骋沙场的经历不是单纯拿来装饰的奖章, 他真的有能把人命视作草芥的能力与魄力。因此尽管理性上明白对方不可能在满是市警的警视厅大楼里杀人, 但精神却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威压
不对,等一下。仔细回想,他刚刚好像
在福地先生的办公桌上确实看到了一把枪?
所以刚刚那个少年真的是江户川乱步吗?他们刚刚是在谈什么危险的话题吗?因此福地先生才会拿出枪来威胁?
但那孩子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受威胁的样子, 哪怕是在刚刚福地那般气势之下,他也悠哉得好像在逛儿童乐园。可作为一个危险的通缉犯,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大摇大摆跑进警视厅, 还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
警视厅里面有他的内应吗?。
随着一声关门声响起, 办公室内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片静谧。
“你在害怕吗?”牧出弥洸两手扒在办公桌边缘,把下巴很舒服地垫了上去。转椅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地左右摇晃着,立直的椅背有点像条猫尾巴。
“是你让人蹲守在断桥附近拍摄的?”福地没搭话, 只是把桌面上的平板转了过来。
屏幕当中正显示着一则新闻,来自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社报道。牧出弥洸快速扫了一遍所有文字, 无需吟唱的超推理一秒就归纳出了其中的主要信息。
乱步居然一直是在用这样的视角在观察世界——牧出弥洸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好吧,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秒超推理就告诉他, 这是第二百七十九次。
居然比他预想中还少了点。
报道中放得最大的图片,拍摄的正是山水大桥。角度虽然有些刁钻,看得出记者要么不太擅长摄影,要么没有充足的时间研究构图。
或许两者都有,照片的左半部分明显有没裁剪干净的人物衣角,从图案和材质判断,是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保安制服。
由于连日不断的大雨,抢修山水大桥的工程人员不得不被迫停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桥基不仅得不到修缮,雨水更进一步让损坏进一步扩大。就在二十分钟以前,它发生了第二次坍塌。
这张照片拍摄的正是新一次坍塌时裸露出的断裂面,尽管观赏性差强人意,但清晰度却明确帮助作者表达出了他的拍摄目的。
——断裂面里露出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空洞。内里的东西如果没有相关经验,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东西,折断的白骨上沾着风干状态的腐肉,还有被染色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布料。
那明显是筑桥时被封印其中的,如果不是凑巧出现坍塌事故,恐怕几个世纪之后他变成化石都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你算到第二次坍塌了,”福地说,“而且确信会让这个东西露出来。”
“理论上来说,被浇筑在水泥中的尸体更可能变成干尸。”牧出弥洸说,“干燥后的水泥就像食品里附赠的吸水剂,会逐渐榨干遗体里的每一滴水分。”
“不过很遗憾,施工队当时选择的材料太过劣质了。”他摊开双手,但表情却没有惋惜或是遗憾的意思,“虽然尸体被藏得很深,但他的腐坏还是很快导致桥体出现了开裂的情况。于是雨水日复一日经年累月的渗入,尸体的腐烂又进一步加速了裂纹的扩大。”
“第一次的事故没有出现在那里简直可以说是奇迹呢。”他评价。
“你刚才应该不是从楼底下一路爬到我的窗外的吧。”福地樱痴忽然岔开话题,他往窗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就像你刚刚反复提到的,这场雨时大时小,已经持续了两天半。”
“但你从我的窗户翻进来时,披风没有被淋湿多少。”他指了指牧出弥洸肩头上零星的水渍,“以你的体术,应该没有能力在没让自己淋成落汤鸡以前,就抵达我这间办公室的窗外。”
“你应该是从我这扇窗正上方的房间里垂降下来的吧。”他说,“因为下雨,所以行人不是穿着雨衣就是打着伞,不会有人抬头注意,高处还有一个偷偷摸摸准备干坏事的小毛贼。”
“居然在你这里落得这种评价。”牧出弥洸自嘲似的笑了两声,“但我从上还是从下而来有什么区别吗?”
“从上面就意味着——你在警视厅有内应。”福地说,“而且,现在那个人应该仍然还在这栋大楼之中。”
牧出弥洸没有说话。
“是那个叫降谷零的年轻人吗?”福地继续追问。
牧出弥洸今天一直都雀跃着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放平了弧度。但他仍以轻松的姿态向后靠进了椅背,随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要是怀疑他的话尽管去查,我要是没记错,今天他应该是去替那个组织调查某个倒霉蛋的情报了。要是你一通联络打过去害他任务出了差错,你猜会哭鼻子的人是你还是我。”
福地却没什么犹豫,视线紧盯牧出弥洸的同时,他从身上摸出手机,指尖盲打,快速发出去一则简讯。
他当然没有直接找降谷零确认,一来他跟这个年轻人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时通讯下命令的程度,二来如果乱步没有说谎,那他的确没必要给自己平添这么大一个麻烦。
他联系的人是立原道造。
尽管同在黑衣组织中卧底,但他们相互之间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理论上来说本该是这样的,但立原这小子好像凭自己也发现了点端倪,最近对波本——也就是降谷零兴趣大了不少。
他的疑问并不突兀,而且对立原来说也绝不是个难题。
反馈来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他的手机便发出一阵振动,提示收到了一则新的短讯。
“看来不太巧。”福地看向了牧出弥洸,“降谷今天也回老家了。”
牧出弥洸一动不动地盯了他一会。
“你要用他威胁我吗?”他问。
“我不清楚他对你来说有没有足够的分量。”福地说,“你的时间不多,最好在这个网页的浏览量超过三位数以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真的假的,我虽然知道他们的网站冷门,”牧出弥洸的重点却完全放错了,他伸手扒拉了两下屏幕,“但是发布十二分钟,浏览只有七十八次,我自己发个INS都比他更火热。”
“还是趁早倒闭算了。”他撇嘴。
“不过老头,你之前不是说只给我三分钟吗?”他又歪头去戳了一下桌面上的闹钟,“刚刚那么不容置喙,现在怎么又轻易改主意了?”
“你不是要求的五分钟吗。”福地把被碰歪的闹钟又给扶正了,“我毕竟年纪大了,仔细想想,确实不应该跟你这种小鬼计较这么多,所以决定宽容一点。”
“不准叫我小鬼。”牧出弥洸虽然没有爆发,但明显不快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你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鬼。”福地歪头一挑眉梢,“不管是实际年龄,还是跟老夫我的相对年龄。”
“你的期限是浏览量超出三位数之前是吧。”牧出弥洸嘴抿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那我就在一百零一时给你答案。”
“果然是幼稚的小鬼,”福地说,“只会在这么幼稚的地方紧咬不放。”
“到底是谁幼稚。”牧出弥洸一脚就踹在了办公桌边缘,转椅直接旋了半圈,留给福地的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椅背。
“浏览量已经八十五了。”福地在他背后说。
“听不到。”牧出弥洸直接把耳朵捂住了,“名侦探要休息了,等一百零一的时候再叫醒我。”
“江户川乱步。”
声音几乎压着少年漫不经心的语尾响起,有些沙哑的声音却透出中气十足。被喊了名字的本尊就像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一瞬间整个人都是一震,连背在脑后的双手都下意识乖顺地垂到了身侧。
“突然间大喊大叫是为了显示你廉颇老矣吗?”牧出弥洸把身子一转,直接扒着椅背冒出头去,那幅气势几乎能带着整只凳子蹦起来似的。
“我在严肃的跟你说话。”福地说,“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不会在关键时刻只会慌张的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有意拖延时间的。”他说。
“诶——”牧出弥洸挺直的背脊又曲下去了,他原本跪在椅子里的两腿滑到了两侧,凌空悠闲地晃悠起来,“你居然能意识到,看来我好像把你看得太笨了嘛。本来我还以为你真的得在五分钟之后才能反应过来呢。”
“所以你本来需要拖延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五分钟吗。”福地似乎还有其他想说的话,但他的声音被其他东西打断了。搁在桌面的手机发出一阵振动,提示他收到了一则新的短讯。
福地樱痴迅速拈起扫了一遍,表情凝固了数秒,忽然猝不及防低笑起来。
牧出弥洸也没说话,只是把下巴搁在椅背上,仍然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你的目的达到了。”福地把手机反向扣到了桌面上。
“别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牧出弥洸说,“从始至终我就没想做什么,一直是你在为了自己的目的,才强行把这么多人都拉进你的局里。”
“可能确实是这样吧。”福地颓然或者说是放松?他向后靠进了椅背,身体前所未有地放松了下来,“但即使是这样,能改变的事也”
牧出弥洸看着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其实他还挺想发表一篇感言的。
不管是原著当中还是现在的世界,虽然他不喜欢福地,但这个角色,这个人的信念,实在是很值得感念。
不过江户川乱步可没那么矫情,于是他只是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而已。
这个世界真的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好一点点吗?
不管他现在改变了什么,未来也一定还会恢复成原样。人类自有历史以来,王朝不断更替,战争不断发生,从来没有任何一种形式的权力能长足存在——但至少,能在广袤的时空里留下一粟转变,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虽然他在青史留名和遗臭万年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这一点可能为大多数人所不理解。不过狭义上来讲,福地却可能是最理解人性的存在。
人们不一定会祝愿好人升上天堂。
但一定会诅咒恶魔下十八层地狱。
一片静谧之间,只剩下福地桌上的闹钟在咔咔作响。
“哐当!”
门处发出一声爆响,紧接着冲进来的是鼎沸的人声和脚步声。全副武装又荷枪实弹的市警鱼贯而入,兵锋直指坐在办公桌后的白发老人。
声音有点嘈杂,牧出弥洸感觉脑袋里涌入了太多信息。但大部分无用的又被自动屏蔽掉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理解其中含义。迷糊的同时又很清楚,只要他有所需要,那些信息也能第一时间调动出来为他所用。
是超推理的熟练度上升,所以开发出新的功能了吗?
【检测到宿主疲惫值较高,需要系统提供睡眠服务吗?】
自从了解到这个系统的真实身份是和丘比一样的孵化者之后,牧出弥洸就几乎没有和他主动交流过。一直都找各种借口不肯重新开启心灵感应,系统似乎也明白了自己不受他的欢迎,因而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也基本不会出声。要不是偶尔还有扮演值和熟练度的提示,牧出弥洸都快差点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东西了。
“你们什么时候还有这种服务了?”大人们都在忙,尽管牧出弥洸待的地方可以说是位于整个房间中心,但也没什么人注意趴在椅背上一个人喃喃的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或者会以为他在讲电话也说不定,毕竟现场的警官们人均耳朵上都挂着一只耳麦,按着耳朵和空气对话的人不少。
【因为这一功能只有在检测到宿主身体状况不佳时才会触发呢,毕竟我们有义务保证您的身体健康】
这种既冷冰冰又带着刻意撒娇口吻的机械音实在是令牧出弥洸浑身不舒服,不管听多少遍都难以适应。他打了个呵欠,调整一下姿势努力让自己趴得更舒服点,“是能让我不用自己睡觉,就好像补足了八小时睡眠一样吗?”
第228章 勉强算是给我的委托费吧
【没有那么方便的功能, 如果您想的话可以试试抽卡呢亲亲,我听说过主神空间里储存了类似的道具。】
【我们能帮您的,只是在任何环境下都能顺利入睡, 且在身体机能恢复到平均值以前绝对不会被吵醒而已】
“完全不便利。”牧出弥洸对系统给出的答案做出如是评价, “不过算了, 帮我开启一次这项功能吧。”
怪不得乱步在第五季最后会累到啪嗒一声倒地上, 这种思考量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大脑来说确实有点太大了。牧出弥洸明明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疲惫得不得了。
仔细想想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虽然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但只看事态的发展也能想得,江户川繁男和社长, 还有柯南那边一定也做了不少努力。
对福地而言,赤司征十郎的死活无关紧要。他明面上对他提供保护, 只是为了堵住警视厅众人的悠悠之口而已。即使设下重重保护, 他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条野会输给超推理,但可不会输给跑龙套的小警察。
所以不是跑龙套的柯导闪亮登场了。
虽然牧出弥洸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推理出赤司的其中一个保镖副业是美食评鉴家, 并且是某家甜品店的死忠粉这件事。
问超推理也没用,他时常觉得乱步这份技能就像一份写满了略的参考答案, 过程半个字都吝啬给他。
总之柯导就是靠一份蛋糕边角料, 和自己惟妙惟肖模仿小孩的演技, 骗过了一位身在保镖心在美食的甜心壮汉。
牧出弥洸觉得这段剧情有点抽象,但想想看原著连“微笑之乡的阴谋”这种抽到阴间的情节都能搬上大银幕,就觉得这段也不过尔尔了。
不过还是让黑子受到了强烈震撼吧。但没办法, 如果没有能用出“视线诱导”的黑子在场,柯南就算可以吸引守卫的注意, 也不能同时完成帮助赤司逃生的布局。
起初会让赤司进入警视厅的安全屋,是为了躲开朗姆的杀机。但究其根本, 组织的二把手之所以会对一个国中生动手,原因在于担心其他成员会扶持另外一个人走上政治高峰。所以只要傅川信失去成为议员的可能,萦绕在赤司身边的危险也就自然消失了。
这方面的工作,则是繁男与福泽在做。
虽然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击垮福地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但捎带手打击一下同样不安分的黑衣组织也与他们的观念并不冲突。尽管不能完全令其一蹶不振,毕竟时间和精力都不甚充足。不过让他在这一次的选举中失去民心却很简单,只要利用媒体就够了。
古往今来一直如此,对于普通人来说,统治者是哪一个具体的人并不重要,反正不会影响他们的利益。大家都很忙,忙着为自己的生机奔波。
生产一份谣言,固然要承受辟谣之后被反噬的后果,但正义总是迟到的,恶果也是会有延迟的。只要合理的利用好这段时间差,就能达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牧出弥洸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总算是幽幽转醒。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雨过天晴的碧空一片洁净,云只丝丝缕缕的飘在地平线附近。
“你终于睡醒了——!”
几乎就在他睁眼转了转脖子的瞬间,一个有些低哑的中年男声就窜了出来。紧接着一大团黑影就遮住了他眼前的大半天光,顶着一头黑色杂毛的男人哐当一声扑了上来。
真的是哐当一声,因为牧出弥洸下意识反应咕噜到一边去了,连盖在自己身上的小被子也一起卷走,以至于男人扑过来直接撞上了他刚才躺着的椅子。
办公室里其实没有设置能供人躺着休息的地方,所以牧出弥洸刚才只是变变扭扭的被塞在了由两张椅子拼成的小床上。因此被男人一撞这床就瞬间散了架,他趴倒在地之后还被倒下来的椅子砸到了后背。因为牧出弥洸躺的位置本来就在不太起眼的角落,这么一撞,他的脑门还和墙角的踢脚线紧密接触了一下。
“好蠢,像白痴一样。”牧出弥洸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椅背反向跨坐在了这张转椅上,“完全不想承认我跟你这种人认识。”
刚才盖在他身上的东西也不是被子,而是他原本穿着的披风。这会他一副嫌弃到极点的模样,连眼神都吝啬给趴在地上的男人。
“怎么能这样。”男人捂着自己的腰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挺费劲地伸手把椅子也一起扶正,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你怎么可以假装不认识自己的爸爸。”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牧出弥洸脚尖在地面一滑,椅子的轱辘非常流畅的带着他窜到了男人面前,他伸手就戳上了对方的鼻尖,“我以为你只顾着和妈妈过二人世界呢。毕竟你们俩是真爱,我只是个意外。”
“哎呀”男人——江户川繁男一时间竟没了话,任他巧舌如簧,现下竟也失去了声音。
牧出弥洸看他这副表情,不由得把手放下了,“真的假的,你也很久没和妈妈待在一起了吗?”
“毕竟工作太忙了嘛。”繁男搓了搓自己的发尾。
其实应该说是危险。虽然他知道这种程度的谎言肯定骗不过乱步,但开口还是不自觉用了委婉的说法。
“我收回前言,你不是白痴。”结果他的踌躇不仅没让自家小朋友受到安慰,反而从小猫变成了炸毛的小猫,“刚刚的说法不太准确,所以现在我订正一下。你——是世界第一的超级大白痴。”
繁男愣神了一瞬,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鼻尖就又被一双小手捉住了。
这次不仅仅是戳,牧出弥洸简直像玩橡皮泥一样,对他的鼻子一痛肆意地揉圆搓扁,“你的脑子里面只装着工作吗?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是一个丈夫该做的事吗?下次见到妈妈我一定要她跟你离婚,你和你的警官证过一辈子吧。”
“痛痛痛”江户川繁男身为一个成年男性,职业又是刑警,即使如今不在最一线冲锋又年近四旬,想制服一个小孩还是手拿把掐的。但现在的繁男却只是皱着脸喊疼,一点挣扎都不带做的。
“乱步,如果你再不松开的话,”一个男性的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白发和服的中年人结束了刚刚与面前一名市警的交谈,转身向着他们迈了了步,“他的鼻子就真的会掉下来了。”
“猪鼻子下酒也算一道好菜,比长在他脸上有用得多。”牧出弥洸还是呲着牙一脸凶相,最后发力一个甩手,总算肯释放繁男了。
“上午好,福泽先生。”他趴回椅背转了转椅子,让自己正对福泽的方向。
“你态度转变也太快太彻底了吧!”繁男发出控诉。
但鼻音非常重,好像没有鼻子一样。
“好奇怪,福泽先生你有听到吗?好像是牛在叫。”牧出弥洸连个眼角都没甩回去,只是一脸认真,好像真的在向福泽求问一般。
福泽也不得不低头轻咳了一声,“江户川,你安静一点,影响其他同事工作了。”
“是,对不起。”江户川繁男于是收起了声势,连站姿都端正了不少。
“好久不见我可爱的儿子,结果一见面就又是腰伤又是鼻子伤”他揉着自己的鼻尖,另一手则护着刚才被砸到的后腰,用很小声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
“你的悄悄话全世界都听见了。”牧出弥洸腿一抬,脚尖直冲繁男的膝盖。
但这记踢腿中道崩殂了,在三寸之外就被繁男逮住了脚踝。
“老虎不发威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只是个小猫啊。”繁男露出故作凶狠的模样。
牧出弥洸试着收了收腿。
纹丝不动,于是他更大力地收了收。
还是没动。
“喵。”于是他说。
“噗”有人发出漏气一般的笑声。
对峙着的两双眼睛立刻同时转向的在旁的福泽。
福泽谕吉一脸严肃。
但被盯了几秒之后,嘴角不明显地抖了两个像素点。
“你在笑谁。”
两个相似的声音叠在一起,同时冲向了完全无辜的围观群众福泽。
福泽谕吉:这两个说话从不知敬语为何物的人。
不愧是父子,能在奇怪的地方如此有默契……
吵架归吵架,牧出弥洸也没有真的因为私人恩怨就消极怠工。会让他在办公室睡一整夜,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收尾工作没有做完,繁男判断让乱步待在任何地方都不如警视厅安全,另一方面就是大家真的很忙了。
不仅仅是繁男一个人,所有在现场跑进跑出的市警们脸上多或多或少可见疲态。福地会过来打断他们父子时隔将近一年的再次会面,也是因为工作上必须有繁男的帮忙。
所以——
“要来帮我们整理资料?”警服已经因为工作了一个通宵而变得不太整齐的小警员一脸愕然,他不太相信地上下扫了牧出弥洸两遍,“你?一个国中都没有毕业的小朋友?”
“你这什么表情,难道之前你们不是还依靠过一个七岁的小学生吗?”牧出弥洸单手叉腰,“就是叫江户川柯南的那个。”
“那孩子只是偶尔会发现一些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小警员下意识和自己的同事对视了一眼,后者于是接话道,“对啊,主要的推理还是我们这些大人完成的。小朋友就去一边好好休息吧,需不需要叔叔帮你点个外卖?你想吃冰淇淋吗?”
“我要吃可丽饼。”牧出弥洸说,“要加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球还有金平糖。这就勉强算是你们给我的委托费吧。”
被这个孩子理直气壮的孩子指着,两个市警一时间面露难色。他们再次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低头开始摆弄手机了。
于是另一个人便转头接话,“那你要不就帮叔叔们去打印机那边拿一下复印好的资料吧?”
“我是名侦探,才不是打杂的。”牧出弥洸表情不悦,他皱起了眉毛,“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去年秋天在杯户大厦坠亡的35岁公司白领,今年年初爆发的田中美容院破产,林林总总一百五十起各类刑事及行政案件,在你们的调查中全部与我有关对吧。”
第229章 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正看着牧出弥洸的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滴溜溜圆, 就连刚刚低着头专注在手机里的那位也同时猛地抬起了脑袋。
“我就是来跟你们说明这些事的。”牧出弥洸直接走到了他们的桌边,不由分说拉开一张空置的椅子,一掀斗篷坐了上去。
“就从坠亡的白领说起吧。”少年的声音稚气未脱, 但不管是语调还是气势, 都丝毫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成年人。他顺手就抓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资料纸,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还含着惊诧的目光中, 开始了自己的侃侃而谈。
“先说结果——这个男人没有死。”牧出弥洸说, “当时你们在现场发现的,其实是从警视厅的殡仪馆里面偷出来的一具无人认领的流浪者尸体。真正的白领,这个柳泽信二, 现在的名字叫做神崎建雄,目前正健康的生活在北海道。”
“等、你等一下!”其中一个市警忙叫停了牧出弥洸的话, “这绝不可能。案件虽然存在诸多疑点没有调查清楚, 直到现在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也都没能盖棺定论。但这个人毫无疑问是死于高坠造成的全身多处骨折,伤口具有生活反应,而且损伤最大的是手部骨骼, 鉴识科的调查结果也证明了遗体的身份啊?”
牧出弥洸看着他眨了眨眼,“那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白纸黑字也是会说谎的吗?”
“我都能从你们的冰柜里偷遗体出来了。”他说, 语调平静无波, “为什么你们还敢相信自己的法医系统呢?”
“这件案子我们是委派给了”另一名警员忙翻找起了电脑里储存的电子资料,“签字的人是与谢野晶子。”
“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警视厅和这个人合作过?”小警员疑惑,“如果是与文豪同名的人, 按理来说不会毫无印象吧。”
“打开十二月那个文件夹。”一只小手伸了出来,指向他的电脑屏幕, “六号和二十三号的案件,你看看同样的位置, 是不是签下的还是与谢野晶子。”
小警员当时不敢怠慢,忙移动光标打开文件仔细检查起来。
“野原女士现在名叫爱丽丝沃克,生活在美国佛罗里达。”牧出弥洸收了手,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动作姿态又恢复了他以往那幅随意的模样,“秋田先生生活在澳大利亚新威尔士,现在名叫安格斯索弗尔。”
“你们可以一个一个确认。”他随意扬了扬手,“不过因为大部分都涉及证人保护制度,我也不确定有多少是你们这种等级的人可以看到的资料就是了。”
“最烦这些条条框框繁琐到不行的规则了。”他撇了撇嘴。
“你们可以信任这个孩子。”福泽谕吉的声音传来,一只大手搭上了牧出弥洸的肩膀,“他所说的这些活动,其中至少一半都有我在参与,我可以证明他所言非虚,不需要一一查询确认真伪。”
牧出弥洸仰头向自己的身后瞅了一眼。
其实这些事全部都是乱步在组织时所做的,没有继承先前的记忆,牧出弥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几分钟前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看到这张办公桌上摊开的零星几张资料之后,超推理就瞬间把所有真相都一条条摆在他脑海里了。
还得谢谢社长过来帮他做担保,毕竟
他所纸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桌面上的资料不全,而且只是因为和福地有极少的相关性,这两位调查员才会打印资料用于推演,更多的材料牧出弥洸根本没看到,说多了说不定就会露馅了。
“好的,福泽先生。”两个警员连忙应声,手忙脚乱地整理起桌上铺的乱七八糟的复印纸来。
“还有,别忘了我的委托费。”牧出弥洸这边的气氛跟他们完全相反,仿佛他不是来上班的,而是来观光度假的
形容好像不太贴切,他本来也不是到这里上班的嘛。
小警员:
他默默抬起手机,在已经选好口味的外卖订单后面按了个加一……
等到江户川繁男允许牧出弥洸离开,时间已经走向了傍晚。
【宿主,接下来您准备去哪里?】
“去看看赤司吧。”牧出弥洸把两手背到脑后,好好抻了抻坐到发僵的肌肉,“你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家医院吗?”
虽然他和福地这边整体流程还算平和,但柯南那边绝对不是两个人坐下来话疗就能解决的状况。具体发生了什么牧出弥洸不得而知,可以预测的是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M15之后的剧场版。就算赤司没有受特别严重的伤,但待在医院接受体检是肯定的。
【抱歉哦亲亲,您的问题不在我们的应答范围。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超推理呢?】
“我能不知道超推理瞬间就可以告诉我答案。”牧出弥洸撇撇嘴小声嘀咕,“可是我累了,高强度转了一天脑袋,肚子里进账只有两个可丽饼一个汉堡三包薯片六根棒棒糖,完全不够抵消我消耗的能量。”
系统不知道是不是无语了,总之没有回复牧出弥洸的这个问题。他也无奈,只能又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又动用了一次超推理。
“又是杯户中央医院。”他懊恼地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我应该猜到的,整部柯南里一共只出现过这么几家医院,杯户中央是其中最贵的那个。”
【应该是宿主刚刚经过了一次彻底休息,精神力还没有回到巅峰状态吧。不用自轻自贱哦~】
“看不到我的想法麻烦你也不要胡乱臆测好不好。”牧出弥洸顺着路肩往方便打车的路口走去,“你们又不是人类,和我们的思考逻辑完全不同,强行猜测只会适得其反。”
【系统再次向您发起“开放心灵感应”的请求】
“我拒绝。”牧出弥洸说得非常短促且不假思索,他已经回答了无数遍同样的问题了,这个机械音系统是真的不嫌烦。
哦对了他差点忘了,孵化者根本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那么当然也就不会出现“烦”这种情绪了。
赤司所在的地方,是位于杯户中央病院顶层的单人病房。一进门他就忍不住想要感叹,真不愧是有钱人的世界。
这间屋子看起来就很贵,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有独立卫浴和客厅不说,他甚至有一间小厨房和能远眺整个米花町的超级大露台。
“也没有很夸张。”赤司说这话时的表情淡淡的,他脖子上还粘着一块创可贴,“我家里的房间比这个还宽敞一点,有空的话欢迎你们来我家玩。”
“你过的是像小说里那样,每天从九千九百九十九平方米的床上醒来的日子吗。”牧出弥洸眉毛都竖起来了。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乱步同学。”黑子评价。
牧出弥洸来得不算早,起初来探病的大波人马已经过一遍了,他今天只碰上了黑子哲也一个人。
毕竟那些利益相关者为了表忠心,肯定是来得越早越好的。他们实际上真的关心赤司征十郎的身体是否安好吗?
他们担心的分明是自己的钱袋子是否安好。
“什么都别想骗过名侦探,赤司现在这样,明显是在医院住得不习惯。”牧出弥洸说。
“稍微有点累而已。”赤司说,“平常我不需要短时间见那么多大人。”
“好稀奇。”黑子这次倒是睁圆了眼睛,“赤司同学连电视节目都经常上,我以为你很习惯这类事了。”
“习惯和累是两码事。”赤司说,“你喜欢打篮球,但让你同一天作为首发打两场势均力敌的对抗赛,你第二天也会肌肉酸痛的。”
“这件事倒是”黑子挠了挠脸颊,“对了,说到对抗赛,校联赛的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了,下周末就是和去年总冠军的学校对战。赤司同学,如果没有你,我们应该会打得很艰难。”
“我没问题,过两天就能返校重新投入训练了。”赤司抬了抬手,示意他身体没有大碍,“伤得重的是那个叫柯南的孩子,他的头被掉下来的灯砸到了,出血量看起来不小”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忽然顿了顿。
“出血量看起来不小?”牧出弥洸趴在他的病床旁边,随手就从慰问品里挑出来了一颗橘子,剥开塞进了嘴里。
哇哦,好甜,吃起来就是很贵的那种,今天来探病真是赚到了。
他把手里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又从果篮里掏了一颗出来,并且打算一会走的时候再连吃带拿一点。
赤司肯定不会拒绝的。
“黑子。”赤司被牧出弥洸追问,再抬头时看向的却是黑子哲也,“之前你介绍给我们大家的,那个叫做荻原成浩的朋友。”
他似乎在斟酌该从何问起,“你们最近还见过面吗?”
黑子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最近都在准备各自的比赛,不出意外的话,再下一轮就能遇到他们的学校了。”
“可我前两天见过他一次。”赤司说,“就在我从警视厅的安全屋跑出来的路上,那个砸下来的金属灯罩,就是被他打下来的。”
“如果不是柯南,头破血流的人,就会是我。”他说。
黑子的神色从又叠加了一层更厚的茫然,以至于他看着赤司怔愣了足足五秒,才想起把视线转向旁边的牧出弥洸。
“乱步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推理出来吧?”
牧出弥洸没有立刻搭话。
他仍然慢慢地剥开手里的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小瓣。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少年抬起头,翠色的眸子视线冷冽,“我可以把一切真相讲给你们听,但——黑子,我对你有一个条件。”
“什么?”黑子追问。
“以后不要再和荻原成浩接触。”他说,“最好直接忘记你曾经认识这个人。”。
从杯户中央医院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备注是亲爱的老爹,只给他发来了一串地址。
牧出弥洸恶狠狠地把备注改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宿主,我不明白,您刚才为什么要把荻原成浩已经死去的事实告诉黑子哲也呢?】
“瞒着好像没什么好处吧。”牧出弥洸从自己顺出来的零食兜里摸出来一只橘子,剥开一瓣扬手抛到半空,非常精准地接进了嘴里,“那就说出来嘛。”
【您说得没有错,但是这样一来,不就让黑子哲也有了向丘比许愿的契机了吗?我不明白,难道您的行动方针,不是阻止他的这份行动吗?】
“瞒着他就能阻止他许愿了吗?”牧出弥洸反问,“完全不能。有朝一日他得知了真相,就一定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其实牧出弥洸这番理论是有漏洞的。虽然黑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拒绝有机会复活好友的诱惑。但丘比却只会寻找青春期的孩子作为欺骗对象,因此只要把这件事瞒到黑子成年,那么就能保证他不至于重蹈覆辙了。
不过不知道系统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有意在回避,他主动切换了另一个话题。
【那您是怎么打算的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黑子哲也就会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丘比。虽然宫野明美现在还活着,但按照丘比的行事风格,它不会错过黑子哲也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牧出弥洸又从塑料袋里摸出来了一颗橘子。
也许上一条时间线里丘比不会这么做,但这一次它绝对会主动接近黑子。毕竟重启了世界线之后,他身上所携带的因果或许达不到与之前相比的两倍那么多,但也绝不是普通的魔法少女能相提并论的等级。
“所以我准备走另一条路。”他接着说,“之前第一次见丘比的时候,我记得它就说过,我也有许愿的资格对吧。”
【宿主,您是想用自己的愿望,帮助黑子哲也吗?】
“是也不是。”牧出弥洸说,“这次黑子和丘比的相遇之所以无法回避,就是因为当我介入时,狄原就已经死了。所以如果想逆转这一必然的结局,只能让一切回到什么都没发生以前。”
【可是宿主,我不明白,既然已经注定会发生这样的结局,您为什么不提早重启整段时间线呢?】
“因为如果不解决一切问题,我就见不到妈妈了。”牧出弥洸说,“我想吃她做的咖喱饭。”
第230章 知道你是个精致boy了
牧出弥洸感觉系统应该又被他的回复弄无语了, 已经沉默了十几秒都没理他了。
系统不提问,他也懒得多说话。毕竟他肯定不能把真实目的和盘托出,实际上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更多的因果线缠到自己身上, 以得到能改变世界规则的力量。
虽然牧出弥洸看不懂原理这次超推理倒是给了他一个计算公式, 但显然所有的条件都是属于丘比那一维度的, 以他自己一个笨蛋的脑回路根本跟不上。不过至少能让他得出连笨蛋都可以听得懂的结论:只要他在时间线重启以前经历得越多, 那么就能在自己的身上纠缠下更多的因果。
乱步在短时间内会遇到的大型变故只有福地这么一件事而已, 如果不在今天重启,再多过几天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而且反正这次他同样不打算自己亲自去做那个轮回系魔法少女,想吃妈妈的咖喱也来日方长。
就是要辛苦透子了, 同样的故事要经历三次。就像明明已经做完了工作,结果没按保存就直接关机了一样。
还是用乱步的思考方式吧。如果是他的话……
什么?有人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辛苦再做一遍无用功?哦, 辛苦了。名侦探要去享用好吃的咖喱了!耶!。
降谷零看着自己的电脑, 他花了三秒钟回忆自己是要做那一件案子的报告。
记忆有点卡带,毕竟这可不是区区半年前的记忆,对他来说可是足足一年前的记忆。而类似的案子他已经做了不下十件, 想要回忆起具体是谁
他决定不浪费时间了,等明天给委托人去一个电话再说。
刚把笔记本阖上丢到副驾驶的座位里, 他车子的后门忽然被人拉开了。一个浑身裹满寒气的人钻了进来, 降谷零抬眼撇了一下后视镜, 那是一张胡子拉碴的中年男性面孔。
他没见过这副长相,不过——
“你能不能别带着沾满雪水的靴子上我的车,”他说, “贝尔摩德。”
后排里的人挺轻地哼了一声,“知道你是个精致boy了。”
她伸手进衣领里面, 很轻松就从脸上揭下来了一张橡胶制的面皮。金色的头发获得解放,当即柔软地披散了下来。
降谷零没多和这个女人拌嘴, 他挺干脆地一脚油门,车子缓缓驶离了停车位。
“搭我到商店街就够了。”贝尔摩德一边整理自己,一边和降谷零说话,“你接下来应该又有其他的兼职工作要做吧,大、忙、人。”
她的语调有些微妙,不太像是纯粹的嘲讽,反而带着几不可闻的探究意味。降谷零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雨刷器扫掉了刚落到窗上的雪花。
“你是要回基地的吧。”他说,“我顺路。”
贝尔摩德上挑尾音嗯了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不领情呢。”
降谷零没有搭话。
虽然大概记得这次任务,但他没有印象自己为什么当时要故意和贝尔摩德分开走,毕竟这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一件小事了。
就算他记忆力好,也不太可能记得起自己一年前的晚餐吃了什么菜。
基地里的气氛与以往他每次来时没什么不同,仍然是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是利益至上的恐怖分子,不是什么靠江湖义气才走到一起的社会盲流。
贝尔摩德的任务还有其他后续需要跟进,因此他们没有同行太久就分道扬镳了。降谷零一路走向基地的最深处,直到看见新人训练营的所在之处。
每一个房间里都看得见不少正在进行高强度训练的孩子们,有的浑身是伤,有的满脸泪痕,但无一例外,每一个人都会在上一次摔倒之后立马振奋地爬起来,然后把自己投入到更加艰苦的训练环境当中。
毕竟在这个地方如果摔倒了不再爬起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要永远躺在地上了。
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经受过相当严苛的锤炼了,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利用任何人事物,只为达到那个广义而言的正义目标。
但当这个对象换成了孩子,就算他仍然能做好表情管理,放大的心跳却无法抑制。
应该算是好事吧?至少让他能再一次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是个警察这件事。
他这次是来找5号的。
也就是因为APTX4869而被意外变小的,原猎犬部队名叫立原道造的队员。
其实他不清楚立原道造后来究竟是如何替代了荻原成浩,牧出弥洸没有告诉他。
其实本人的原话是“线索不足,超推理也不能搭建空中楼阁。”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回去之后,那个时空里也存在一个江户川乱步。”那个黑发细眼的少年在他面前轻笑着,一双眼眸弯作狡黠的形状,“只要你到时候找到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做出推理啦。”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他说,“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降谷零总感觉牧出弥洸应该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如果能让这个时空的他帮忙推理,那没理由原时空的他不能做。不过知道即使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这孩子也只会给出类似“那个时空的事让那个时空的我考虑,现在我要享用新鲜出炉的点心”之类的答复,所以他干脆把疑惑按下了。
毕竟事实上,他打算在这个时空里尽量避免与牧出弥洸接触。
这个孩子执念于在时空中反复穿梭,只为拯救他在意的朋友。不过从因果关系上论的话,他会产生这样的执念,究其根本或许是在他降谷零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在那场变故中选择把牧出弥洸带在自己身边,如果他没有选中帝光中学作为那孩子的下一站歇脚处,那他从一开始就根本不会认识那些同学们。
也许是因为牧出弥洸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实在是太过光芒万丈,以至于降谷零偶尔都会有一个瞬间忘记,自己还有私家侦探这么一项兼职了。
不过是推理而已,再不济他还有毛利师父可以当外援
当然,他是说柯南……
这个时间段的立原道造应该还完全没有和他接触过,甚至可能都不清楚组织里还有一个代号波本的成员。
不过代号成员想从新人训练营带走一个孩子却很简单,只要编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就好。教练可不愿意得罪他们这些人,只是无缘无故减员,他们需要对上头有个交代罢了。
他很顺利就把人提了出来,一路上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立原道造很完美的扮演了一个鹌鹑小孩,降谷零不说话,他就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做一只很合格的跟屁虫。
转过一个走廊的转角,降谷零不由得脚步微微凝滞了一下。
银色长发的男人正从另外一边走来,甚至不用看脸,仅凭这一个特征就判断得出,这是琴酒。
不过令降谷零脚步一顿的却并不是琴酒。这人虽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但他早就习惯了与之共事,不会因为他的气场而产生哪怕一分一毫的动摇。
让他眼皮微跳的,是琴酒手里拎着的东西。
准确来说,那是个人。
黑发的小孩瘦瘦小小的一只,因为被人抓住了腰带而整个人都折叠着挂在对方手里。虽然大部分身体都被黑色的衣料包裹,但裸露出来的指尖却泛着鲜红的血色。它们融化下来,随着男性行走的动作被甩落到地面上。
“你有什么事吗?”琴酒大概是觉得他有点挡路,开口时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你拎了个什么垃圾?”降谷零于是只得皱了皱眉,故作一副嫌弃他脏的模样,“弄得走廊里全是血腥味。基地建在地下,要靠通风系统把味道排出去你知道需要多久吗?”
“所以我这不是带他去医务室吗。”这次琴酒的语气透出些许不耐烦。他不再停顿,准备迈开步子越过面前的降谷零。
降谷零暗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然而也就在他准备再次抬脚时——
一只湿漉漉的手,忽然抓在了他的衣角。
降谷零有点诧异地垂下眸子,就见被琴酒拎在手里的黑色小毛团也正看着自己。他没说话,只是用翠色的眼睛移一动不动地看过来。内里的情绪很平静,并不是想要他救自己从琴酒手中脱离的意思。
他只是有点疑惑,像是无声地问了一句——“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不对,或许是陈述句的语序,“你有话要对我说”,他的眼神如此确信着。
但降谷零也几乎来不及给他做任何回应,那只小手就松开了他的衣服。连琴酒都没能觉察到任何重量变化,只有降谷零的衣角上还残留着一点手指形状的深红色污渍,证明这孩子刚刚的确做出了行动。
——啧,有点太敏锐了。
降谷零最后也只是抚了一下衣角的褶皱,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继续向前走了……
组织的人之所以会盯上荻原成浩,主要原因就是立原道造的存在。他们想要挑选一个合适的身份,既能方便接近赤司,又不至于与他太熟,以至于被发现端倪。
荻原成浩是一个完美的假身份。他和赤司征十郎不熟,但又有认识对方的借口和渠道。而且身形和声音都和立原道造相似,这样一来即使没有千变魔女贝尔摩德的变身技巧,也能轻松顶替他人的身份。
想救荻原成浩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按兵不动,暂时什么都不做,以免打草惊蛇。等到组织动手,再见招拆招,在他面前制造一次假死。
二是斩草除根,直接从根源开始,就杜绝他们想要对荻原成浩下手的动机。
当然最好是能达成后者。不然恐怕在他们彻底解决组织以前,这个叫荻原成浩的孩子,就再也没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了。
组织想要接近赤司,是为了帮助傅川信拉拢到背后的支持者。而在上一段时间线最后,傅川信的确失去了竞选议员的可能。但那是繁男与福泽同福地战斗的副产物,如果不是那么声势浩大的演出,仅凭他所能动用的能量,很难达成同样的结果。
如果要从另一个角度下手的话
降谷零踩下了油门发动机作出一阵轰鸣,车子缓缓汇入了夜间的车水马龙。
“波本?”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刻意伪装的怯懦,“接下来是要去做什么?”
降谷零从后视镜撇了他一眼。
“5号。”他说,“或者——你的本名,是姓立原吧。”
第231章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医务室的门被关上, 江户川乱步被一个人留在了里面。他撇了撇嘴,把没受伤的那条腿盘到了病床上。
与谢野晶子刚才给他包扎的时候一直絮叨个不停,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开始发痒了。但他还不能在与谢野面前掏耳朵, 不然只会被对方认定听讲不认真而从头再说一遍。
天知道他都能倒背那些话了。
悬空的另一条腿不自觉在床沿外晃悠起来, 他下意识又想到了刚刚在走廊里碰到的金发男人。
虽然以前没有任何交集, 但组织里每一个正式成员的资料他都记在脑海, 那个人是代号波本的情报专家。
奇怪之处就在这里。
他们之前完全不认识, 顶多是相互知道对方存在的程度。但今天波本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头,就好像……
——像是在看一个已经认识了很久的熟人一样。
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可波本的表现也不像是演技。不如说他其实是想演出与自己素不相识的模样, 但大概是琴酒带着他从转角之后出现得太过突然,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是没法掩饰的。
蹩脚的演技骗得过琴酒和跟在波本身后的小孩, 但骗不过他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嘶。”思绪忽然被一阵痛感打断, 他不小心晃着腿让床架碰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乐极生悲的生动写照。
这次江户川乱步老实了,下意识把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那么会是因为波本的另外一重身份吗——他把思绪拉回了刚才戛然而止的地方——警视厅的公安, 名叫降谷零的秘密情报人员。
江户川乱步这个名字,在他进入组织之后的这段时间里确实有点太活跃了。虽然没有拿到市警方面的案件卷宗, 但用一袋仙贝担保, 降谷零肯定从这一渠道了解过有关自己的事。
但还是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露出熟人一样的神态, 那不像是一个公安看待逃犯时的眼神。
所以是存在另一个自己,而那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降谷零接触过吗?
即使匪夷所思,这也是现阶段而言最有可能的可能。
这个人还能躲过所有无关人员, 只和降谷零一个人接触,并且完全不影响他的日常行动, 能达成以上条件的方法……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抬手掩了一下嘴巴。
这想法违背物理常识,但除非时空出现了错乱, 才能使今天降谷零的行动变得不再违和。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接下来会怎么行动?
江户川乱步漫不经心的表情里,逐渐染上了兴致勃勃的颜色。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降谷零在当天晚上把立原送回了新人训练营。
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完璧归赵,训练营的教官都有点惊讶,毕竟以前从这里出去的孩子很难全须全尾的回来。
不对也或许只是被某个恋童癖庸医给影响了印象,其他人都没那么恐怖的,只有他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医学研究让孩子们遍体鳞伤。
降谷零面色如常地离开了新人训练营。
直到行至无人处,他才放松表情出了一口气。
那个破孩子还真是能给人找麻烦。
如果想让荻原成浩安安全全地活下去,就得让朗姆从一开始就不对赤司动任何歪心思。那么就得先解决他与组织起关联的契机,那个叫傅川信的政客。
立原道造能派上用场,所以他在跟对方谈过以后,就好生把人送了回去。
不过还是挺麻烦的。
他工作已经多得堆积如山了,现在还额外给自己加没有必要的班。
……好吧,勉强也算有必要……
降谷零今天已经是第三次站在这扇金属制的大门前了。
门里有两个人。一个抱着枪,才刚因为琴酒的通讯而有些走神。另一个被锁链铐住,除了笔与满地的稿纸之外摸不到任何东西。
他按了按脸上的防毒面具,再次一脚踹开了门……
“你要把我随便丢给其他人吗?”
他把这孩子拎到了波洛咖啡厅,再度说出了打算送他去公安安全屋的发言,“你必须去。”
顶着一头黑色乱毛的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细长的眉眼不明显的下垂着,一副可怜流浪猫的模样。
“别装可怜。”降谷零提前指了指他的鼻尖,“你没有亲人,没有能独立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手段。我就是要把这样的你随便扔给其他人。”
牧出弥洸盯着他的指尖,“……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降谷零下意识勾起了嘴角,“天下第一的名侦探,居然也有感到迷惘的时候?”
牧出弥洸嘴角一下子垮下去了,脸上写着一行大字——我觉得你在欺负小孩。
降谷零顺手摸了摸小孩脑袋,这下把他本来就很乱的头发直接搓成了鸟窝,“小朋友就该去小朋友该待的地方。”
牧出弥洸抱着脑袋嫌弃地躲开了,“我允许你碰我头发了吗?”
“不允许我也碰过了。”降谷零说着话站起了身。
牧出弥洸抬了抬头,疑惑还没出口,他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向后转了脑袋。
波洛咖啡厅门口的铃铛清脆作响,有人推门而入,对着降谷零的方向微微颔了颔首。
“风见。”降谷零说,“这孩子就交给你负责了。”
风见“是”的应答声还没完全出口,他就见那个孩子猛地从凳子里跳了下来。跑了两步又猛地刹住脚,回头端起桌上自己吃了一半的咖喱,哒哒哒跑到了降谷零身后。
“我妈妈爸爸告诉我,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他从降谷零身后探出半颗脑袋,端着咖喱往嘴里塞了一口咖喱。
降谷零一时间居然有点失语,“……那你就敢直接跟着我走?”
“我认识你啊,你是代号波本的组织成员。”牧出弥洸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而且那个四眼大叔一看就不靠谱,肯定是家里堆满了明星海报的家伙,我不跟他走。”
“我……?”风见裕也声音狠狠哽了一下。
大叔?他今年才30岁!比降谷先生大一岁而已!
而且他哪有家里只堆满了明星海报?明明还有专辑小卡明信片!
降谷零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好像早就习惯应付这样任性的小孩一样,他顺手就在牧出弥洸脑门上弹了一下,“抗议无效。”
牧出弥洸抱着脑袋退了好几步,呲牙揉了半天头上的红印,“你今天不对劲。如果是平常的你,面对这么一个好用的工具人,你早就拿来利用个彻底了。”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问。
降谷零不太明显地抬了抬下巴。
还真不愧是异能力名侦探。他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不然也不可能在组织里爬到代号成员的等级。可这孩子轻易就看穿了他的身份不说,现在还如此直白地指出了违和之处。
“还真是不能小看你。”降谷零笑了笑。
牧出弥洸吃掉了盘中的最后一口咖喱饭。
其实是降谷零被以前的固有印象影响判断了。
牧出弥洸根本没经过多复杂的推理,他只是凭借对自推的了解直接猜的。现在的他虽然已经和系统联系上了,但那几个新手大礼包目前还没拆封,这不是超推理的功劳。
这是单推人的胜利。
结果降谷零还是不得不让牧出弥洸在自己的公寓里住下了。
主要是他一把这小孩往风见那边推,牧出弥洸就带着面无表情的脸棒读“有人遗弃小孩啦救命呀——”
要不是看他受了伤,又是个身体脆弱的孩子,降谷零真有一个手刃把他劈晕的冲动。
或者去楼上借用一下柯南的麻醉针手表。
“上学?”在降谷零说完话之后,牧出弥洸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连趴在他身上的哈罗都没反应过来,吓得“嗷呜”一声蹦到了地上。
“我?”牧出弥洸指着自己,“天下第一的名侦探,还需要去学校?那些知识我翻一遍就全都能学会了,干嘛还要去浪费时间,还要和一群笨蛋相处,想想就无聊。”
“就当帮我的忙了。”降谷零随手从手机里拖出来了一张照片,“这个男生,在半年前忽然在社会上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也有说他已经死了。我想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牧出弥洸挑了一下眉梢,“工藤新一?”
降谷零手机拍摄到的是一则报纸的采访,那是工藤新一又一次以高中生侦探的身份,非常漂亮地替市警解决了一起凶杀案件。
“他就是这所帝丹高中的学生。”降谷零说,“帝丹的国中和高中部校舍相邻,你如果有什么想调查的话很方便就能取证。”
“你不会觉得,我堂堂名侦探,还需要自己亲自到现场做调查吧。”牧出弥洸随手敲了敲他的手机屏幕,又重新仰进了沙发里,把身旁一直摇尾巴的哈罗小团子抱起来举高高,“二流侦探才需要做这种愚蠢的工作。”
降谷零:……有段时间没被这孩子当面骂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就是那个每次查案都得跑现场的二流侦探。
“那你从这一张照片能看出来什么吗?”把倒涌的气血重新咽下,降谷零问话时语调一如既往。
“问得好!”牧出弥洸抱着哈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摸出来了一副眼熟的黑框眼镜,“啪”地按在了脸上。
“帮我施展一下异能力吧。”他笑得格外灿烂,“只要用我的异能力超推理,不管多么刁钻的问题,我都能在五秒内给出答案。”
第232章 你在骗我,你欺负小孩。
看着牧出弥洸在自己眼前竖起的五根手指, 降谷零抬起一半的手猛地转向,把这只手按了下去,装作第一次听说什么超推理的模样, “异能力就异能力吧, 你说什么是什么。我要怎么做?”
“你不相信我是异能力名侦探?”牧出弥洸表情露出明显的不悦, 他猛地抽回手, 把披风的一角拍进了他的手里, “那就让我证明给你看。拉住了,让我的披风像被风吹动一样飘扬起来。”
手动特效没有动画里做出来的那样酷炫,牧出弥洸却在这简陋的演出里表现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或者说应该是中二感。
降谷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好笑在这孩子莫名其妙相信自己有异能力的认真, 笑不出来是因为自己现在也是这一异能力的一部分。
五秒钟,但好似过了五个世纪, 降谷零半是哄小孩半是敷衍的放下手中披风, 跨了两步绕回牧出弥洸身前,“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牧出弥洸故做高深地一推眼镜,没有度数的镜片折射出浅淡的白光, “我全部都明白了。”
降谷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你看出来什么了?”
牧出弥洸却没有答他的问题, 而是抬手指向了他。
降谷零歪了歪头。
“你有不想让我接触到人或者事。”牧出弥洸说, “工藤新一只是你的一个幌子, 你想让我忙于调查这件事,从而忽略你想隐藏的事。”
“你在骗我。”他说,“你欺负小孩。”
降谷零本来听他说前半句时愧疚渐起, 但在最后那几个字落入耳畔时,他多少觉得有点好笑的笑出声来。
“笑什么。”眼前小孩猫崽子一样炸起毛来。
“没”降谷零抿唇憋住笑意, 眼尾却还是弯弯的,“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把你当小孩看了吗?”
“那不一样, 别人把我当小孩那是看不起我。”牧出弥洸偏着头哼哼唧唧。
降谷零没忍住又开始笑了,“那你主动提就没关系?”
“主动提,那是我为我自己争取合理利益。”牧出弥洸叉着腰,满脸都是理直气壮,“你身为一个成年人,还是为公民工作的公安,照顾小孩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降谷零居然无话可说。
“真想知道谁能说的过你这张嘴。”他感叹。
“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名侦探。”牧出弥洸叉着腰,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
不过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低下头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降谷零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怎么说?说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他是被魔法从未来世界送回来的?
只会让这孩子觉得自己的中二病有病友了吧。
牧出弥洸歪了歪头,像是还在等他的答案。
降谷零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自未来。”他说,“是未来的你,让我来阻止现在的你的。”
牧出弥洸看着他,眨了眨眼。
“我十年才会被真正吓到一次。”他的表情罕见地变得有些僵硬。
降谷零看着他那副错愕的表情,心中莫名涌起一点报复的快意啧,看来是跟孩子待久了,他也变得孩子气了。
“这也难免嘛。”摆摆手驱散脑海中的想法,“毕竟是就连未来的你自己都没办法用科学的手段解决的问题,最后不得不求助于玄学的魔法。”
牧出弥洸忍不住皱了皱眉。
有点奇怪,这个世界就他目前为止的观测而言,所有登场人物都严格遵循了以往故事中的设定,江户川乱步从前在世界观里是智商天花板,只要他出手,即使再艰难,也一定能找到解决方法。
但现在居然有超推理解决不了的问题?
牧出弥洸托腮沉默下来。
降谷零也没出声,静静的等着他思考。
其实他有点担心,毕竟自己所说的这段话稍微掺了点假,他回来的目的实际上是“拯救”而不是“阻止”。
但曾经的牧出弥洸已经为了同样的理由在相同的时间里反复努力过两次了,再让他得知的话,他只会继续去追寻那个在他看来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他可能确实是有些薄情,但从血水中走出,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只拯救有机会拯救的人。不然如果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望的事情上,那只会害死更多明明有机会活下来的人。
牧出弥洸的能力很强,如果能更好的加以利用,警局那些积攒多年的疑难杂案都有机会沉冤得雪,新晋的大案要案也再不会担心什么限期破案。
降谷零并不是在电车悖论这个命题里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少数人的类型,但当电车不论是否撞上去那个人都会死时,问题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连哈罗都乖乖地蹲在两个人中间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晃悠尾巴,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能听见汽车经过的动静。
牧出弥洸捏着自己下巴的动作忽然紧了紧。
“系统,”他在脑内呼唤,“能关闭你们的心灵感应功能吗?”
【这个可以办到。但是宿主,请问是我们的服务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吗?您尽可以随意提出意见的。】
“没。”在系统面前牧出弥洸不用继续cos江户川乱步,他察觉到自己的思绪难得有些慌张,但不好的预感迫使他没有细想慌乱的来由,只是继续催促系统关闭心灵感应,“我就是不习惯,自己的脑子里忽然住了个其他的东西。”
【亲亲,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系统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无措,用机械音挤出关心的话言,似乎极力想挽留他的心灵感应。
【没关系,我是您的系统,我可以帮助您解决问题的。】
“我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才会总时不常地觉得心慌。”意识到这一点,牧出弥洸控制着自己的想法,不往危险的方向发展,“你关了我就好了。”
【好吧,既然亲亲这样极力要求,我不能拒绝您的指令。心灵感应正在关闭中,请稍候功能已关闭,现在宿主与系统仅能通过口头进行交流。对心灵感应功能如有再次需要,宿主可以随时重新提出开启宣言。】
牧出弥洸总算松了口气。
他刚才没有细想原因,只是忽然觉得不安,才提出了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不过等到心灵感应功能关闭,系统的声音在脑内安静下来以后,他总算得以完全静下心,思考自己刚刚会产生那种反应的理由。
他正在思考的这件事,潜意识里是不希望系统会知道的。
为什么呢?他明明连半点端倪都没想出来,脑子还是木木的。
不过到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线索,冷静下来后他反应过来一点,就是那件就连无所不能的超推理也无法改变的事情,八成和自己身上这个系统有关。
超推理的能力效果,是没有办法作用于和系统相关的事情上的,所以牧出弥洸才会想到,那个所谓的未来的自己,一定是因此才选择了另辟蹊径。
他想借用魔法做到什么呢?
“那你是怎么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的?”牧出弥洸问降谷零。
“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他声称有实现愿望的能力。”降谷零说,“未来的你,于是向他许下了回到过去的愿望。”
嗯?
实现愿望、回到过去、改变不可能之事这几个关键词怎么那么耳熟?感觉好像某部现象级魔法少女题材番剧。
“你说得那个奇怪生物,”牧出弥洸对降谷零比划了一下,“该不会是长着兔子一样的耳朵,猫一样的脸,和狐狸一样的尾巴吧?”
降谷零歪了歪头,“我也不清楚呢。据说是因为我没有魔法天赋,所以看不到那个东西的长相呢。”
感觉更像丘比那个老登了!
牧出弥洸托腮的手忍不住上移,下意识抵住了鼻尖。
“怎么了?”降谷零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牧出弥洸摇了摇头,“如果是我的话,费劲努力之后所构想的未来就一定是——”
他停住话头忽然啧了一下,“好像不能说。”
“……什么?”降谷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牧出弥洸也憋得慌,但没办法毕竟事以密成,万一提前让系统知道他其实有推翻世界规则的想法,万一先一步利用世界规则把他抹杀怎么办?
丘比所收集的能量多寡,与对象所背负的因果成正比。那反过来说,只要对象背负更多的因果,祂就能帮对象实现更宏大的愿望。
因为相同的理由反复倒退同一段时间,不同的平行世界就会被拧成螺旋。其结果就会导致原本平行的因果线,现在都缠在了他——牧出弥洸这个中心轴上。
不然实在很难解释,在自己明明拥有对丘比的记忆以及超推理的技能这两项因素加持的情况下,还选择去走一条绝对绝望的道路。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其实想的是彻底突破规则。
“之前那条时间线里我都做了什么?”牧出弥洸没有回答降谷零的问题,而是提出了新的疑问。
“顺其自然吧。”结果降谷零居然也回避了他的问题,“你不要把执念寄托在没有可能实现的目标上。”
听他这么一说,牧出弥洸更是进一步确定了一件事。
“我不是第一次让你帮我重启这段时间线了,对吗?”他看着降谷零,语气笃定。
第233章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降谷零看着他, 默默眨了眨眼,“哎呀,说漏嘴了。”
这孩子敏锐到让人觉得有点恶心了。倒不是生理意义上的恶心, 而是精神上因为觉得麻烦而有些郁闷。
他是真的很少觉得某个人这么麻烦, 上次有这种心情, 好像还是很多年前, 在警校时和松田阵平刚认识的时候。
“不过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摒弃那些无用的负面情绪, 他接着开口,“以你的能力,用同样的时间可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意义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牧出弥洸摇了摇头, 反翘着的发尾轻快地晃了晃,“只要我想, 世间一切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 所以狭义上来说,所有事对我都没有意义,只有我想不想去做而已。”
降谷零居然被他说服了。
这发言狂妄, 但确实不可否认的事实,“你偏要去为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努力吗?”
牧出弥洸听见扮演值往下掉的提示音。
啧, 看来降谷零也看出来了, 丘比的许愿根本不靠谱, 从他那里祈求不到希望。因此他会觉得这样的江户川乱步奇怪,天下第一的名侦探,怎么会被困在这么无聊的莫比乌斯环里。
脑袋里其实已经在组织语言准备跟他解释了, 话到嘴边,牧出弥洸又咬住舌尖刹了车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对降谷零想法的推演并不是来自他本人的反应, 而是系统的提示音。
虽然这个人的确是喜恶不形于色的典型,演技能骗过大部分人一点都不奇怪, 没有超推理的情况下他看不透很正常。但就这么通过系统外挂决定自己的行动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如果像对待之前那个疑惑一样,把系统放在对立面来考虑的话
是系统在利用扮演值下降来硬逼他改变自己的行动吗?
牧出弥洸后知后觉,这个扮演值系统究竟有多可怕。他表面上虽然拥有自由意志,甚至还能在运用过超推理看穿一切之后再做出行动。但实际上他的所有决定,都是基于“增长扮演值”这一目的。
他在被系统操控。
一旦他做出不符合系统期望的行动,扮演值的下降就会反向激励他重回正规。
“你在想什么?”降谷零的声音忽然凑近了点,他弯腰躬身,使自己的视线与牧出弥洸平齐,灰紫色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里头情绪空空看不出端倪,眸光却显得晦暗不明。
牧出弥洸被他的声音唤回思绪,对上这双眼睛以后,莫名其妙被他看得冷静下来。
他抿了抿唇,抬头挺认真的看向他。少年总漫不经心半眯起来的双眼,这会也显出严肃模样。
“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循环了。”他说,“我会结束一切的。”
*
牧出弥洸要怎么结束这一切?
降谷零没问,因为他知道这孩子也不会说。
反正他终归也没去帝丹中学上课,和上次轮回中差不多,他找到了变小的宫野明美,把和魔法少女相关的事报告给了公安的高层。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掺和了一脚基德的魔术表演,这次回来没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倒是听说那个怪盗好像一个不小心摔进湍急的瀑布里了。次郎吉老爷子担心他是死是活但又没法明说,只能撒钱再拿出件宝物给他发挑战书。
好消息是基德的回复很快,坏消息是他说自己感冒了,要约战也等下个礼拜再说。
而且这人说个感冒也说得曲里拐弯的,没有柯南解密都读不懂他在说什么。
谜语人滚出米花町。
顺便一提,次郎吉老爷子这一次的头版头条又被别人抢了,赤司家的独子被人绑架随后又安全救出,救人的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这新闻还是很抓人眼球的。
不过降谷零总感觉牧出弥洸怪怪的,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毕竟他把每一件事都解决得很好,即使把自己忙得连轴转也没出一点纰漏,甚至还有空看一眼他手上的委托案件,像做脑筋急转弯给自己解闷似的跟他一起分析了一下案情
对,奇怪之处就是这一点。牧出弥洸以前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对万事万物都漫不经心。但他现在似乎认真起来了,偶尔他会看见这小孩抱着哈罗在沙发里发呆,视线落在眼前的电视上,却好像根本没有在看上面的节目。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降谷零端着一盘咖喱,放到了牧出弥洸面前。
“哇!今晚吃咖喱!”小孩的快乐好像就这么简单,上一秒还在为不知道什么事黯然神伤,下一秒就能因一盘普普通通的咖喱喜笑颜开。
“你慢点吃。”看着这小破孩子吃的咖喱酱汁都沾到了脸上,降谷零实在有点无奈。
养孩子真是件难事,虽然他听话的时候能帮得上很多忙,但孩子气的时候也是真让人头痛。
“不要用土豆块玩叠叠乐!”
牧出弥洸却充耳不闻,直到土豆块塔不堪重负地倒塌,才闷闷不乐地“啊”了一声。
降谷零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认真吃自己那份咖喱饭,准备眼不见心不烦。
“安室叔叔。”
牧出弥洸再次出声的时候,盘子里那些被他当玩具的土豆块已经吃干净了,就连脸上的咖喱酱汁也擦了个干净,他抱着哈罗坐在沙发里,晃悠着悬空的小腿看着他。
降谷零咽下了嘴里这口肉,“什么?”
“我想去废弃厂房那边的篮球场。”牧出弥洸说,“你送我去。”
这孩子说话一直很不客气,即使偶尔心情好带了敬语,语调也听不出半点恭敬的意思,降谷零基本习惯他的态度了,他放下手里基本吃空的餐盘,“这个时间?你去那里干什么?”
牧出弥洸所说的废弃厂房在社区公园后面,以前是一座糖厂。十多年前荒废之后,这里不知道被谁安了简易的运动器材,附近的孩子偶尔会相约一起来玩。但此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那地方没有路灯,晚上根本没法待人。
“走啦。”牧出弥洸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又顺了两把怀里哈罗柔软的毛发,把它抱到一旁,就轻快的从沙发里跳了出来,走向玄关一把扯下挂在衣架上的斗篷。
旋身把布料轻盈的披在肩头,他转回头扶了一下头上报童帽的帽檐,笑眯眯地看着还坐在沙发里的降谷零。
“接下来是解谜篇。”他脸上的笑张扬肆意,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每一根上翘的头发丝都好像透出自信到有些自负的意味,但降谷零很清楚,他就是有如此自负的资格。
毕竟他名副其实是天下第一的名侦探。
*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固执,不会听我的劝说。”双手搭着方向盘,降谷零目视前方路面,街边的路灯在灰蓝色的眼里迅速倒映成不断消逝的金色光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次,放弃你那个执念。”
牧出弥洸坐在后排座位,双手背在脑后靠在椅背上,表情漫不经心,甚至还有闲心掏出来一只棒棒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说话时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不相信我能成功办到?”
“不能说不相信”降谷零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应该说,我不太懂你到底在做什么。”
迄今为止牧出弥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救那些他在意的人们。出发点没有错,只是努力的方向让降谷零有些看不懂。
毕竟如果按照他现在的行动来推演,既然他没有做出与之前两次轮回中彻底翻天覆地的分岔性抉择,那会出现的结局必然大相径庭。在他看来甚至有点像在打RPG游戏,主角一遍遍经历相同的剧情,最后都只能殊途同归相似的结局。
“在开始说明以前,有一点我要提前告诉你。”牧出弥洸捏着棒棒糖晃悠,像是比了个数字“一”,“你的穿越,实际上并不是在同一段时间线内发生跃迁,而是在不同时间线上反复经历相同的时间段。”
降谷零看着眼前的路面沉吟了片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那个叫丘比的家伙已经让你成功得到改变过去的可能性了。”
“奇迹那种稀缺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能得到。”牧出弥洸语调挺轻蔑的,不过倒听不出恶意,他只是平等的鄙视在场的所有人。
虽然此时此刻听他说话的只有降谷零一个人就是了。
“你没有怀疑过,魔法少女们所对战的——丘比称为魔女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不等降谷零把那一星半点的无奈收好,牧出弥洸就继续出声。
“丘比告诉魔法少女,那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化。”降谷零回忆了一下,“公安那边的调查报告没有什么其他信息,只能检测到魔女结界周围有着巨大的磁场波动。”
“没有办法证明或是证伪的东西,那就一定存在谎言。”牧出弥洸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绝对的话语权就导致绝对的腐败嘛,你在政治系统里,你应该很懂这一套。”
“然后呢?”降谷零觉得自己已经吐槽过很多次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个孩子了。如果他愿意,应该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政客吧。
“所以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做出相似的选择呢?”于是他现在选择保持沉默,问点别的。
“不。”牧出弥洸摇了摇头,“如果是我的话,所构想的未来就一定是——”
他从后视镜里看向了降谷零,“我想借此造神。”
第234章 摆开架势,一副救世主降临的姿态
“……什么?”降谷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丘比能实现的愿望并不是完全随许愿者心意的, 而是与对象所背负的因果成正比。那反过来说,只要对象背负更多的因果,祂就能帮对象实现更宏大的愿望。”
牧出弥洸又垂下了眼睑, 盯着自己的脚尖, 挺悠闲地晃来晃去, “因为相同的理由反复倒退同一段时间, 不同的平行世界就会被拧成螺旋。其结果就会导致原本平行的因果线, 现在都缠在了——我,这个中心轴上。”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仿若叹息一般, “你遇见的第一个我,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手段, 来给自己积攒更多的因果, 以便实现更加困难的愿望。”
……听他说到这种程度,降谷零也想明白了。
“所以、当时的你想要实现的更困难的愿望,难不成……?”他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眉毛明显抖了一下。
“我要重塑这个世界的规则。”牧出弥洸抬起了头。
“嚓——”
尖利的刹车因划破寂寥的街道, 降谷零把车停在了路边,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向牧出弥洸。
“你先说清楚, 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问。
牧出弥洸只是笑眯眯地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仿佛刚才说出惊世骇俗话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个世界的能量是守恒的,因此如果想要救某些注定会死去的人,那就必须用另外一群人的性命来抵。”
“如果我执意要救帝光中学的那群笨蛋, 将会导致的未来——”他凌空比了个叉,“就是5-4=0。”
“什么五”降谷零下意识想要反问, 但才出口几个音节,他便赫然收住了话头, 反应过来了其中关窍,“你是说,班长他们?”
这个等式毫无道理,显然不是数学谜题。降谷零因为自己名字的缘故,对“零”这个字眼异常敏感,只要顺着联想到与自己相关的数字五,答案就呼之欲出。
是在警校与自己关系最好的那另外四个人,他们会作为保持能量守恒的那部分养料被消耗掉。
牧出弥洸非常难得地给他鼓了一下掌,但也只此一下而已,“Bingo。而且他们的死亡更加无法逆转,通通都是为了公众的利益而走向死亡。”
“那样的结局也”
“我才不认同那样的结局。”
降谷零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牧出弥洸抢断了。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后座里的这个孩子。
“没有任何人应该为了保护他人而死,正义也不该独属于少数人。”牧出弥洸说。
“嗯?”降谷零忽然感觉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
“好像是以前江户川繁男先生在面对采访时说过的话?”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呜哇——总算说出这句话了,感觉自己真的好帅。”结果刚才还一副正儿八经姿态的小大人忽然就破功了,靠在椅背里像个没骨头的蛞蝓,“爸爸别的地方不太行,耍酷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真不知道你是在夸繁男先生还是在骂他。”降谷零感觉自己捡到这小破孩子之后,好像短短几个月就把自己前半辈子没有吐过的槽全部找补了回来。
他以前应该不是话这么多的人吧?
“所以你现在这算是”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形容词,“继承父亲的衣钵?”
这孩子怎么看都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以至于他刚才听到那番话下意识就觉得违和。有一瞬间都觉得他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好在记忆力没有在这里给他掉链子,不然恐怕又要被小孩嘲讽了。
虽然被骂和繁男先生是一个等级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独属于江户川家的特殊夸奖方式。
“他那种人有什么衣钵好继承。”结果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小孩的抗议。
但也正当降谷零脸上挂起无奈的苦笑时。
“不过嘛”牧出弥洸那边哗啦啦一阵响,他又拆开了一根棒棒糖丢进嘴里,“有一点即使是我也不能否认。就像你说的,我的能力即可以为善,也可以作恶,如果只图自己高兴,我在组织里完全可以如鱼得水。”
“是爸爸对我的影响,让我觉得,站在你这一边更好玩一点。”他说。
“还真是很有你风格的答案。”降谷零轻笑一声,给出评价,“但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活该替他人而死吗?现在你又是想要干什么?”
“别担心。”牧出弥洸又露出他惯常那副自信的表情了,“我才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的死掉呢。”
*
入夜的简易篮球场里很安静,只有一颗篮球反复敲击地面与篮筐的声音在不断作响。
有个身影沉默着练习各种技巧动作,中途总算肯停下来来到场地边缘,给自己擦了擦汗,又拿起水瓶喝了两口。
“嗯?”黑子哲也拿着水瓶的手一顿,他的视线不由得被休息区这张凳子下面一个奇怪的涂鸦纹样吸引了。
奇怪,他刚刚来放东西的时候好像还没看见这里有个图案?
是什么人?又是在什么时候画上去的?
“魔女结界的入口?”降谷零眼尖,即使还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看到了那个图案,在这个距离他们说话甚至都不会让那边的黑子哲也听到,“这可不妙,要通知魔女处理班了。”
“没用的,今天这个魔女他们没能力处理。”牧出弥洸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副眼镜,啪啦一声甩开镜架,推到了自己的脸上。
降谷零感觉自己已经被这孩子训练出肌肉记忆了,现在只要看见他掏眼镜,就可以很自觉的上前帮他拉住斗篷的衣角。
牧出弥洸对此连一点儿惊讶也没有,只是从善如流地摆开架势,一副救世主降临的姿态按住了眼镜。
“异能力——超推理!”
*
“砰!”
篮球砸进连篮网都没有的球框,专心练习的黑子哲也终于被一旁正在发出噪音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吸引了注意。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个正拽着身旁小孩儿的衣摆呼扇呼扇的金发小哥转过头,歪头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牧出弥洸这一次轮回没有去帝光上学,所以黑子哲也理所当然跟他们不认识。他现在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大人会带着自家小孩来篮球场玩吗?
而且还是这么一副奇怪的姿态?为什么要抓着衣摆摇晃啊?过家家吗?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确实不大……
思绪回銮,他抬头又投出了一颗球。
又一次砸在篮筐上弹了出去。
真可惜,这一次他明明觉得手感还挺好的来着
等等,这次他没有投进去的原因好像——
“危险!”
地动山摇于顷刻间侵袭而来,眼前的篮球框本就不怎么结实,这会更是被晃得直接倾倒而下。黑子哲也只觉得眼前一花,人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再度睁眼,他的大脑便陡然陷入了一片混乱。
有限的思维实在难以处理眼前的状况,方才的地动山摇从经验判断大概是地震。但正常的发展应该是周围的一切都被自然之力打成一滩废墟,可现在
是废墟没错,可却居然是飘在半空中的。
而且天空也不对劲,明明此时已经入夜,天色却呈现莫名其妙的灰白。不见日月星辰,好似有雾气笼罩了一切。
“没事吧。”
刚才喊着危险的声音跑了过来,正是那个打扮奇怪披着斗篷的少年。黑子刚才是被那个金发小哥扑开了,篮球架就倒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谢、谢谢”仅剩的大脑余量只够黑子哲也在道谢时记得用敬语了。
“这里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他茫然地四下环顾。
“这里是魔女的结界。”
声音很突兀地从不知名处传来,比起“是某人在说话”,大脑似乎更愿意将其理解为“脑内忽然闪过了一个这样的念头”。
没有方向感,不像通常意义上能用耳朵捕捉到的声音。
牧出弥洸推了一下眼镜,眸光缓缓上移,看向了蹲在路灯顶上,那个猫一样的暗影——丘比,孵化者,现身在他们面前。
“嗯?”降谷零下意识追着他的视线抬头,便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自上方一跃而下,似猫又似狐狸的白色小动物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带着有些诡异的微笑表情在距离他们几米外的地方坐下了。
“嗯?”他听见自己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没办法,这事实在是有点太超自然了,上次这么惊讶可能还要属得知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那个时候。
虽然以前他从未见过,但听过了牧出弥洸的描述,他大概也能猜出,这就是一直出现在他口中的,那个叫做丘比的生物
所以为什么他忽然就能看见了?
“不好意思,给你带来惊吓非常抱歉。”那小动物居然还转头看向他,好似鞠躬似的低了低头。
“啊,这个,没事。”这就有点超出降谷零的知识犯愁了。
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一个初次见面的未知生物对话?
“为什么你知道魔法少女与魔女处理班都没有办法处理?”丘比又把视线转向了牧出弥洸。
“因为我是天下第一的名侦探。”他笑眯眯地回答。
“今晚出现的魔女,应该是‘魔女之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