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只爱你
陆乘舟辞官的消息几日后才被谢枝意知晓, 这几日萧灼同她致歉,做足深情款款的姿态,可她并不想那么快原谅他, 更不想将这个芥蒂当作无事发生。
夜间, 她甚至想过要搬回长乐宫去住,概因着实不想见他,也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萧灼从来都不是那么好糊弄,自从觉察出她有了这样的念头,就算寝宫门窗合拢不让他入内, 翌日清晨, 她也总能在他怀中苏醒。
若她醒了, 端茶递水,伺候她穿衣穿鞋,种种小事比宫人们做的还要妥帖细致。
“阿意恼我也是应当的,是我惹了你生气, 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他太清楚要怎么拿捏她, 甚至总是能让掌心渗出血痕,试图引起她的心疼。
他以为和往常一样就能让谢枝意回心转意,哪知她这次着实被他气狠了, 愣是一眼都不愿多看。
今日谢浔安和绿禾二人来了东宫, 许久未见绿禾,她的面色比在宫中好了许多。
“绿禾,你在谢家过得还好吗?”
到底跟了她许久,对于绿禾,她还是上心的。
绿禾请安后,一见到她, 脸上的笑意也更为真诚了些,“奴婢在谢家过得很好,因为老爷和夫人不在,谢公子课业繁忙,所以府上许多事情都是奴婢经手的。”
她在一点点成长,眼看着沉稳许多,谢家上上下下大多事情都是绿禾帮着负责,虽然她是女流之辈,却能将阖府上下的庶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多余的时间还学了算学,这样一来能够更好的管账。
绿禾能够进步这么大谢枝意也很惊讶,她看得出来绿禾很努力,眼皮子底下的青紫还未消退,俨然昨夜说不定又熬夜了。
“有些事情能够安排给底下的人,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绿禾昨日自是因为今日要入宫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夜半起来挑灯学算学,听谢枝意这么说,她摇了摇头,“太子妃,奴婢并不觉得辛苦,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奴婢想过的。”
相比于宫廷之中事事谨言慎行,不论做什么都不自由,她还是更喜欢谢家的生活,更何况还能帮着谢枝意照顾谢浔安,她自是觉得很不错。
谢枝意听后没再多说什么,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要是想见我了,随时可以用这块玉佩入宫。”
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谢枝意的贴身玉佩,她既然将这样东西给出去,自是很在乎绿禾。
绿禾还在发愣,一旁的谢浔安已经笑着催促,“绿禾,快收下吧!”
绿禾这才回过神,笑着将那块玉佩收下。
谢浔安今日入宫一方面是来看看谢枝意,另一方面则是将之前失踪后的事情告知于她,当得知他竟然是被陆乘舟所救,她实在太过惊讶。
诚然,她也猜到陆乘舟为了救下谢浔安曾经放弃过什么,那是他数年如一日苦苦追寻的真相,近在迟尺,却为了谢浔安,终选择了放弃。
还有他所受的伤应该很重,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阿姐说。”这个决定在他心头盘桓许久,也斟酌很长时间,最终还是决定告知她,“陆大人决意辞官离开盛京,我……我也想和他一起走。”
捧着杯盏的手指稍稍停顿,谢枝意有些惊讶,但还是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静静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没有听到她打断自己的话,谢浔安先是长长松了口气,而后才将已经做好的决定娓娓道来。
“陆大人说想要云游四海,到各地走一走,书读百遍还不如历经山河,我也想跟着陆大人一起离开。”
她没想到谢浔安竟然是这么想的,如果此事是他决定好了的话,她也没什么立场阻止。
那是谢浔安的人生,他想要怎么走,想要怎么做,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如果这真是你决定好了的话,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来之前,谢浔安其实想过也许会被谢枝意阻止,但惊喜来的这么快,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你当真同意此事吗?我、我还以为……”他真的以为谢枝意会反对。
谢枝意笑道:“你年岁尚小,不应该日夜囿于书院之中,其实有些事情出去看看才能看到更广袤的世界。陆大人学识渊博,有他陪着你,我很放心。”
既然陆乘舟决定带上他,显然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行遍四海看遍朝露,也是一桩不错的美事。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她问道。
谢浔安坦言,“应当是三日后。阿姐,你会来城门口送我们的,对吗?”
谢枝意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打算离开,三日时间有些仓促,但若是安排妥当也不是做不到。
“好,到时候我会去。”
谢枝意答应的果断,并不知三人的谈话落在另一人的耳中有多么刺痛。
谢浔安和绿禾二人直到傍晚才离开,原本她想留二人用膳,谢浔安说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准备收拾,匆匆忙忙和绿禾一并告辞。
他们二人一走,早在殿外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某人这才踏入殿中,原本面上笑靥如花的谢枝意一瞧见他的身影瞬间收了笑脸,更不想多看他一眼,端起桌边的茶盏饮了一口。
“阿意,难得浔安和绿禾二人入宫一趟,怎么也不留下住一晚?”
即便谢枝意依旧是冷淡的态度,萧灼也不恼,左右他们二人之间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还能慢慢哄着。
谢枝意没有开口,搁下茶盏并不看他,转而又拿起针线开始缝制未出生孩子的衣裳。
虽然不知孩子是男是女,她还是想要亲手做一套,特意挑了月牙白色泽的,这样不论男女都能穿。
“阿意,你当真不愿理我么?我真知道错了,今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他来到她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与此同时又故意将自己掌心染血的纱布摊开,“你能心平气和同其他人说话,为何一定要对我这般无情?”
他的眼底落满委屈,爱意是那般分明不加遮掩,然而,他的心也能无比冷然。
他的爱都给了她,却给不了其余人一星半点,即便那是他们的孩子。
“萧灼,这并非是你的真心话,你还是不喜欢他,对不对?”
谢枝意低下头,视线同他对视,眸光如水澄澈分明,即便此时萧灼再想撒谎,话到嘴边,还是选择坦诚。
“我不爱任何人,只爱你。”
他的眼底晕染着望不尽的深邃浓墨,几乎将她整个人的倒影笼罩其中,一想到他和谢浔安的对话,薄唇抿成直线,“你不要去。”
他只说了这一句,谢枝意顿时了然。
“我只是送送他们,这样也不行?”
“我不想你见他。”
他无法让自己心底的嫉妒彻底消失,只想阻止他们二人的见面,分明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有什么别的情感发生,还是无法消除作祟的暗涌。
“如果你要送谢浔安,我可以在前一天晚上带你出宫去谢家见他,但如果是见陆乘舟,我不许。”
对于他的偏执笃定,这一次,谢枝意不打算再听他的了,“倘若……我一定要去呢?”
萧灼紧紧凝着她,窗外的风流淌而进,他的声音也因此冷了几分,“那一日是我的登基大典,阿意,你是我的皇后,应该待在我的身边。”
谢枝意犹记得前几日拟定的登基之日应当是半月之后,萧灼这么说,岂不是……
“你把时间挪前了?”
须臾,她就得出了答案。
此刻,他甚至还能轻笑出声,“阿意,该轮到你做决定的时候。”
是要去送一个毫无瓜葛的前未婚夫,还是应当作为皇后待在他身边亲眼见证这一切,得由她来选。
“不论你选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的手落在她脸上,似乎笃定了她会如何做出抉择。
他的阿意,合该站在他的身边。
“如果我说……”谢枝意声音轻轻,像一阵风坠入湖泊,荡漾开圈圈涟漪,“我想去送他们呢?”
萧灼面上所有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他紧紧攥着手心,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难以置信,“你想惩罚我对不对?”
“你刻意更改时间不就为了这些?既然你要这么做,为何我非要如你所愿?”谢枝意反唇相讥,暗道他实在太过虚伪,甚至还如此堂而皇之这般让她做出选择,“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就要再次将我禁足东宫?你看呐,萧灼,从始至终你就从来没有真心让我做过选择,只是想从我的口中听到你最想听到的答案,不是么?”
她不会再被他蒙蔽,他的那张嘴太会骗人了,只会编织谎言,让她拥有过短暂的幸福。
不得不说,了解萧灼的还是谢枝意,她更是三言两语戳穿所有的伪装。
如果,如果再一次将她扣在这里,她会不会就不会再去见那些讨厌的人,只会一心一意和自己待在一起呢?
强烈的杀意染满瞳孔,他恨不得将那些不相干的人统统杀了。
心底翻涌叫嚣的杀戮欲让他几次三番想要跨出那一步,直到掌心纱布染满浓稠的血迹,一双轻柔的手将纱布一层层拆开,动作轻轻帮他上药。
所有理智瞬息回笼,他眼睁睁凝着谢枝意落着泪,撒药的动作未停。
那一刻,心如刀绞,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抹去她的泪痕,“阿意,你别哭。”
她在难过,他亦难受。
直到所有伤药涂抹好,她在裹好的纱布上打好结,忽而问他:“萧灼,你信我吗?”
怔了怔,良久,他点了点头。
谢枝意这才破涕为笑,眼神难过又盈满着最后一丝期盼,“如果你当真信我,就和我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