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无念却不这样认为,他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着一句阿弥陀佛。
“有你们在,小僧又怎会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苏音已经无话可说,爱咋样就咋样,大不了有危险她先跑就是。
反正猪没了,肯定会有新的猪出现。
贺千宸心里很清楚,如果无念若不跨出那一步,他们就无法利用猪去吃掉鼠,更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刚刚我们过来时,看到剑栖宗的弟子似是在找什么。”
姜桡立即反应过来:“既然猪的存在那么重要,那应该是在找无念。”
苏音冷哼一声:“何止是剑栖宗,城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找无念,”
“他现在就是个香馍馍。”
回家的路上,姜桡一行人又碰上了小玉。
不过几瞬间,小玉的目光便从两人相牵的手转移到了姜桡怀中的猫上,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朝他们微笑了下,道一声好便走了。
回到家,贺宸照例去准备晚饭,姜桡则先给这只猫简单包扎了下。只是,人间的包扎药物似乎对其不起作用,流血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姜桡心下一沉,深觉自己的猜想十分正确,却又猛然后怕起来,或许这只猫身上的伤并不简单,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还不是个凡人。
而她将这只猫带了回来……
深思之际,姜桡怀中的猫咪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犹疑,喵喵了几声,便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姜桡低下头,盯着它看了一会,目光逐渐柔了下来。
糖圆很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偶然遇到的那只猫咪。
可惜,那只猫已经死了,是被游彦那个疯子亲手虐待而死的。尽管有父亲管着,但他再不济也是未来魔皇的人选,对付不了她,自然有许多种方法去对付她身边的人,还有事物。
姜桡想着,不由越来越出神,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痛感,她才猛然一回神。
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冒出来,转眼间,又悉数被怀中的猫舔舐干净,至此不再流血。
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糖圆身上的伤口迅速好转起来,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初。姜桡抱着它,身子也忽然热起来,仿佛有什么在她的内心深处烧红、沸腾起来。
果然,糖圆不是寻常的猫。
姜桡胡乱地摸了一把它,就将糖圆放下,自己则往外走,去厨房找贺宸。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姜桡只觉贺宸对她的吸引力胜过世间万物。
才进厨房,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姜桡双眼发亮,顿时跑到贺宸身边,低头去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桂花糕。
“小心热气,烫。”一听见脚步声,贺宸就猜到是她,“怎么来了?”
姜桡往前靠,将脸轻轻地贴到他的后颈旁,笑吟吟道:“想你了,不行吗?”
贺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甚至没有半点动作,但姜桡靠得近,听见了他轻微的叹息声。姜桡转过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玩,正要伸手戳戳贺宸的脸颊肉时,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腰身,缓缓地将她推离。等与姜桡隔开些许距离后,贺宸才重新回身,将蒸笼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热气直往上跑,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姜桡低头看了看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又看看神色淡淡的贺宸,想了想还是挪到他身边,小声说:“好香,之后你教我,我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姜桡就是个真好吃懒做的性子,反正有贺宸在身边,她学了也没用……
不对。
姜桡摇摇头,眼前的热气似乎突然换了个方向,齐齐地涌向她的眼眶,都快把她熏出热泪来了。姜桡眨眨眼,费劲地将那股热意憋回去,又扯出一个笑容,抱紧了贺宸。
贺宸没说话,只伸手回抱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姜桡才如梦初醒般睁开眼,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小玉,还有被她拎着的糖圆。
小玉将糖圆抱给姜桡:“姜姑娘,这只猫是你在山上捡来的?”
姜桡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又见小玉提醒道:“怪不得,你不在身边,这只猫又要往山上扑,跟发了狂一样,我和夫君两个人一起才捉到它。你若是想要养,先得看顾几天,消消它的野性。”
原来如此。
姜桡低下头,捏了捏这只小野猫,连忙向小玉道谢。贺宸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将一碟桂花糕递给小玉,温声道:“多谢,刚做好的桂花糕,若是不嫌弃,带回去给阿庆当零嘴正好。”
小玉接过去,笑了笑:“举手之劳,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不过阿庆确实对你这桂花糕喜欢的打紧,改日有空我也得向你们学几招才行。”
姜桡陪着笑了几下,有点羞赧。等小玉走了,姜桡就牢牢抱着糖圆,吃完了这顿饭。
幸好,在她身边,糖圆还算乖顺。慢慢地,姜桡也不怎么拘着它,就关上门,让它一只猫在房中四处溜达。再回去看的时候,糖圆已经窝在了床边,眯着眼睡熟了。
姜桡这才放下心来,沐浴更衣后又重新戴上那条白玉吊坠,等着贺宸过来。等待的间隙,姜桡又放出点灵识,白玉石便开始放光发热。
已经差不多了,再来两三次便够了。
不愧是母亲留下的秘法,比之起死回生也毫不逊色,就是要离开的话这具凡体该怎么处理呢?
思忖间,姜桡听见了脚步声,便随手拿起身旁的话本,看了起来。贺宸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姜桡披着长发,懒懒地靠在床榻间,怀里抱着本话本在看。床脚边,灰色的猫盘起尾巴,窝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一家人。
这本该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贺宸却在此时险些当了真。
贺宸慢慢走过去,坐到姜桡身边,她还在看话本,贺宸便静静地看着她。被贺宸这么盯着,姜桡也不想再继续装,她将话本放到一旁,稍稍往贺宸的身边靠了靠,问:“你今天怎么去山上这么久?”
“无事。”贺宸垂下眼,“迷路了一会而已。”
迷路?
贺宸自小在这边长大,怎么还会在这座山里迷路?
姜桡不置可否,却又着急做正事,便将这个话题略过,去拉贺宸的手。一碰到她温热的手心,贺宸的手指便往回缩了缩,他提醒道:“糖糖,今早已经……”
才一次诶。
姜桡气哼哼着,也不放手,直接顺势去挠贺宸的手心,又将腿伸过去,顶着他的腰腹。
贺宸似是无奈,轻轻地叹了一声:“太过频繁,你会有喜的。等找到合适的法子,我们再继续,好吗?”
“……”姜桡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种滋味,那话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却被贺宸当了真,拿出来当作不同她做的借口。
她不会怀孕的,就算姜糖的身体只是凡体,但她毕竟还可以调用灵识和灵力,避个孕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见状,姜桡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继续去勾着贺宸,她就不信贺宸会没有半点反应。不一会儿,贺宸确实有了反应,但还是哑着声,将姜桡作乱的手拨开:“……睡吧。”
姜桡气得要死,又拿贺宸没办法,他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同她做,姜桡也不能真的玩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于是,姜桡收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贺宸,闭上了眼。
她等了一会,见贺宸也没有服软,更没有凑过来抱住她,不由得更气了。
气着气着,姜桡原先心中的那点离愁和郁结也消散了。她闭着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此后许久,贺宸才试探性地轻声喊她名字,见姜桡没有反应,才伸出手,又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姜桡全无半点情绪,下意识地又将手和腿缠到贺宸身上,与他紧紧相贴。
贺宸闷哼了几声,手臂的肌肉紧紧绷着。他忍了一会,还是轻手轻脚地将姜桡的手脚挪宸,一个人起身下了床,走向浴堂。
贺千宸从佛像中走出来,此时庙宇门外已经没有人头灯笼,无念的身体依旧哆嗦的厉害。
他走到无念身后,开口道:“无念,我们得要离开这。”
无念被贺千宸的声音吓得差点跳起来,方才他沉浸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所以三人的谈话完全不知。
他有些欢喜的站起身:“是鼠被我吃掉了吗,黑雾是不是马上就能散去?”
贺千宸摇摇头,并把事情一一告知无念,也好让他知晓这其中的严重性。
无念顿时慌的不行。
“那我们赶紧走!”
可话音落后,寺庙的木门就被人直接砸开,来人正是今日那群插肩而过的剑栖宗弟子们。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剑栖宗这群弟子看到无念时,眼底都露出一种狗看到肉垂涎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无念身边那多得数不清灵珠时,更是喜上眉梢。
“不枉我们冒险过来,猪果然在这,只是没想到这只猪竟是个和尚。”
其中一名弟子忍不住道:“师兄,他会不会是小雷音寺…”
余下的话虽没说完,但众人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为首的那名弟子冷笑道。
“小雷音寺弟子又如何,反正都是死人。”
苏音凑到姜桡面前,十分不满的嘀咕着。
“这群人是不是无视了我们。”
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瞧她们一眼,直接议论无念的生死。
什么天下第一宗,这剑栖宗的弟子的嘴脸可真丑陋。
姜桡点点头。
见贺宸目光闪躲,姜桡已然明了,她就不能指望这个人跟红莲姐姐身边的夫侍一样知情知趣。但眼下被贺宸这么一问,姜桡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也只是知道有“吹笙”这么一说,却也没有亲眼看过,亲身试验过。
所以,姜桡目前也无法给贺宸任何指导。
想到这,姜桡难得烦躁地揉了下自己的裙摆,便要下床,却被背后的贺宸拉住。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指尖已然沁出些许汗,湿润着姜桡的手腕。
一阵湿闷漫上心头,姜桡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暴雨时分的树林。她垂下眼,不耐地去松贺宸的手,却被他越拽越紧。
拉拽之间,贺宸终于出声,他亲了亲她后脑的发梢,似是屈服道:“……别生气,你教教我,我就会了。”
听到贺宸的话,姜桡这才懂了,他是将自己先前的一系列不耐烦都归因于他不愿意用嘴帮忙上了。姜桡越发羞恼了,她在贺宸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急色的人吗?!
……好像还真的是。
姜桡细细回想了成婚以来他们的频率,竟真的不算低,大多还是她主动勾贺宸来做的。特别是一开始,贺宸越是坐怀不乱,她姜桡便是越作乱不断。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吧?至少不能给她扣一个“急色”的头衔吧?
她也是想要尽快修补经脉,回去救青姨。
姜桡越想越乱,好一会儿才记起身边还有个正在等着她“教学”的人。事到如今,姜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清了清嗓子,便对着贺宸下达命令:“这有什么难的?像往常你我亲吻一样即可。”
“……好。”贺宸神色一滞,耳尖却越来越红,他走到姜桡面前,艰难地蹲下身,还不忘提醒她,“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难受的话,告诉我。”
姜桡也是没想到贺宸这时候如此干脆利落了,她也是骑虎难下,直接一咬牙,一闭眼,就坐在床上,将自己那处地方袒露出去了。
衣料摩擦间,空气中更静了。
贺宸盯着那处,双眼仍是亮晶晶的,仿佛在凝望着神秘圣洁之物,想要注视,却又忍不住回避。被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直视着,姜桡的心头也泛上些许羞涩,她刻意仰起头,让贺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催促他:“……快点。”
“嗯。”
贺宸应了声,尔后便没了声响。姜桡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贴的越来越近的气息。
好热,好闷。
姜桡咬住唇,心乱如麻,等双唇真正贴合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又迅速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在贺宸面前露怯。床下,贺宸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他没出声问她,而是开始生涩地吻着。
确实生涩。
姜桡甚至疑心有几次,贺宸的唇齿一定磕碰到了。但时间逐渐拉长后,贺宸又学的极快,动作也变得熟练和缠绵起来,可谓是真的无师自通。不久,姜桡便下意识地朝后靠,双手撑在背后,仰头平复着呼吸。
另一边埋头苦干的贺宸看不见姜桡的神情,只能根据她的喘气声去判断她的状态。
她既然没有叫停,那说明他目前的表现应该尚可吧?
思至此,贺宸不由得越发低头,想尽力讨姜桡的欢心。等到水源流出,贺宸试探性地探出舌尖吸吮的时候,姜桡的浑身才迎来了真正的战栗。
房间内都是她的声音,细小的喘息,还有轻微的水声。
听到她的声音,贺宸的心中也漫上异样的感觉,这样的声音他只在两人行房时听过。原来只是这样的亲吻,也能让她快乐欢喜至此吗?
贺宸不由得又专心用力了些。
许是初次经历这般,姜桡很快便释放出来。她还飘飘然地躺在那里,贺宸却已经用唇舌帮她清理好了。
他站起身,缓缓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鼻尖还沾着水雾,关切地问她:“……还好吗?是我太过粗鲁了?”
姜桡眯着眼看他,双唇微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受用,只能轻轻摇一摇头,靠在他身上。房间内溢满了姜桡的气息,贺宸的身上尤甚。他们靠在一起,姜桡甚至能从贺宸的呼吸中闻出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的脸更红了,身上的燥热也久而不散,心口处甚至有了被灼伤的感觉。
没得到姜桡直接的回答,贺宸表现出了鲜有的执着,他低下头,坚持不懈地确认姜桡的状态:“要喝点水吗?”
姜桡点头,贺宸便起身去取水。望着贺宸的背影,姜桡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不然她真担心贺宸鼻尖的水雾会就此凝结。
贺宸身形一顿,沉沉地吐出一个“嗯”,便打开门,大步走宸,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姜桡盯着那背影看了好几眼,等挪动身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先前帮她的时候,贺宸似乎也起了反应。
那时候她全身心的关注都放在自己身上那处,虽然也察觉到抵在她背腰处的硬邦邦,但她没多想就以为是床榻上的装饰。
没想到……
姜桡无声地叫了几下,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才冷静下来,重新坐好,给自己扇风。
不慌不慌,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玩这种,但是她和贺宸也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她连贺宸身上有几颗痣,腰后有一道疤都知道,只是这样有什么可害羞的。
姜桡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她静静坐了一会,身上确实清凉了许多,但胸口处的灼热仍未消散,甚至隐隐有了加剧的趋势。她本想伸手试试温度,却捏到了一处地方,提溜出来后才看清,那是她昨晚忘记拿下的白玉石吊坠。
此时,那块白玉石就躺在她手心,烫到让她无法忽视。
姜桡凝眉沉思了会,还是决定放出些许灵识,见贺宸大约还在浴堂,周围也没有其他风声,她便安下心来,专心与眼前的白玉石联结。
不多时,白玉石便发出一道光亮,像极了那晚上的光芒。姜桡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动静,一时竟也失了神。
等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雷声,姜桡才收回神思,先是屏息凝神,尔后一吸一吐。吞吐之间,姜桡发觉自己的灵识越发清晰,灵力充沛到有了向四处逸散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她原先破败不堪的经脉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更为强健。
她恢复了。
姜桡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看,那块白玉石还在那里,却已经失去了光亮,也不再发烫,仿佛只是一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任谁来看都发现不了它曾经蕴含的巨大能量。
怪不得母亲当时能稳坐圣女之位,而青姨在生死关头才要将母亲的遗物交给她……
这样的宝物要是给别人发现了,只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姜桡长长地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继续打坐,等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几个来回,确认一切安然无恙后,她才放任自己扬起一个笑容。
要是青姨还在她身边,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青姨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是,现在……
“可这种鼠,小僧实在是对付不过来。”
眼看火圈马上要熄灭了,姜桡没法子,只能继续捏手诀,正准备唤火圈时,却被无念给制止住。
“还是让小僧来吧!”
可空气中弥散的这股令人作呕的肉臭味,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的痛苦。
他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后盘腿而坐,就在姜桡以为无念准备动手时,却见他身上慢慢散发出刺眼的金光。
只见金光逐渐形成一口钟,钟形慢慢扩大,并将两人笼罩其中。
无念瞬间松口气:“好了。”
姜桡:………
是她想多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不过也亦如无念所说的那般,最后一抹火熄灭后,老鼠们立即朝两人扑了过来,却被散发金光的巨钟给挡在外头。
姜桡忍不住问道:“这金钟能抵挡它们多久?”
无念语气带走几分骄傲:“只要我活着,金钟就能一直存在。”
或许在黑雾外这保命手段不值一提,但在黑雾里却格外好用。
“姜姑娘坐下来歇歇吧,等那轮红月消失,太阳重新出来,我们就安全了。”
看着悬挂在夜空的那轮红月,无念怕是还没有察觉出来,鼠正处在暗处盯着两人
如果鼠不离开,这轮红月是不会消失,太阳也不会出现。
姜桡叹口气,她坐在无念身边,告知鼠已经出现的消息。
无念听到鼠正在盯着他们时,眼中瞬间露出害怕的神情,身体则止不住的发抖。
“姜姑娘,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贺宸微微颔首,向掌柜道了声谢,付了银钱,便提起药包往外走。贺宸路过万春堂门口的时候,林不语趁机就近观察了他一番。
横看竖看,林不语在贺宸的身上是没有看到一点魔气。
观察完毕,林不语正准备扭头再请教一下徐津,毕竟他入门晚,资质又比不过徐师兄,说不定真是哪里看漏了。然而,徐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殷切的目光,只一抿唇,便迅速挪动脚步,不近不宸地跟着贺宸走了。见状,林不语也只能跟上。
于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林不语和徐津跟着贺宸走了好几个地方。先是卖蜜饯果脯的宁香阁,再是专门卖酒的宁风酒楼,后是专供女子胭脂水粉和衣裳的绣花阁,最后贺宸还在集市里的一些小摊贩那里买了些新鲜果蔬。
这一路下来,贺宸可谓是满载而归,林不语倒是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徐津也是。
除了一开始天华剑残魂的异动,直到现在,徐津也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此人就是天华剑命定之人的证据。
难道天华剑的剑魂出错了?
徐津拧起眉头,细细思考了一番,又抬眼朝贺宸的方向望去,顿时心下一动,即刻追了上去。林不语望着他匆匆的身影,大为震惊,这、这就要对人家动手了?!
贺宸才走几步,便被两人拦下,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徐津朝他行了个礼,沉声道:“贸然打扰,望您不要介意。我和师弟是天月宗门下弟子,奉师父之命来护佑惠阳镇,听闻前几日镇上的一座山有异动,不知可否请您为我们指个路?”
贺宸扫视了眼徐津和林不语,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同意:“不算打扰,我可直接为你们带路。”
“那便多谢您了。”徐津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还是想再试几次,毕竟那可是天华剑残魂的第一次异动,大约还是难以出错的。
摸不清头脑的林不语只能跟紧两人,一路随着贺宸到了几座院子附近才停下脚步。
贺宸转过身,淡淡道:“再往前走,便能看见山了。你们若是不着急,等我放下这些物件,可将你们带到山脚下。”
徐津自然不会拒绝,他努力扬起唇角,尽管那弧度微不可见,但还是勉强地笑着道:“不着急,我们二人就在这等贺兄。”
贺宸走后,林不语才敢再次凑过去,询问徐津:“师兄,这人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徐津摇摇头,一是本就无法向林不语道明此次下山的真实意图,二是他也处于猜测之中,不敢肯定。
到了家,贺宸先将东西放下,才轻轻打开卧房的门,姜桡躺在床上,似是睡得正熟。贺宸不愿打扰,只写了张信笺,放在桌边,便往外走。
林不语注意到,每次提到家中妻子的时候,贺宸的脸上总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再结合在万春堂看到的,林不语可以一拍胸脯,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这人肯定与妻子感情深厚。
聊天嘛,想从对方嘴里套取信息,得先从对方喜欢的话题入手,让其放松警惕,再进一步聊到其他地方。于是,一路上,林不语开始大展身手,从院落的摆设夸到贺宸的贴心,力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恭维到实处,就差没直说——
你都愿意为你妻子吃那种药,你们感情肯定特别好!
几套组合拳打下来,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确实融洽了许多,但林不语发现,贺宸在谈及他妻子的时候总是一笔带过,他似乎并不想向他们透露太多有关自己妻子的事情。
或许,这叫做占有欲?
林不语挠挠脑袋,这确实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毕竟他们宗门里的人都爱剑如命,几乎就是抱着自己的剑过一辈子,不像那些修习合欢功法的人一样天天与情爱打交道。
到了山脚,贺宸婉拒了徐津进一步的邀请,徐津也只能带着林不语上山,进行巡查。
毕竟,这座山上之前的动静确实不正常,而且疑似与天华剑有关的贺宸便住在附近。无论如此,徐津都得好好查一查。
想到这里,徐津垂下眼,摸出袖中的通讯玉简,飞快地掐了个法决,给他的师父,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传去消息。
听到关门声,姜桡才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察觉到贺宸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拉起被子,把头一蒙,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在自己小时候做错事,怕母亲惩罚的时候,她才会装睡。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贺宸吧……
姜桡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拿起贺宸留下的信笺看。他的字迹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极为详尽。
“宁香阁的蜜饯果脯和桃花酿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绣花阁新进的胭脂我也买了些,都放在你的妆匣之中,还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数收好了,你有空可试试,看是否合意。另,醒来若是寻不着我,我约莫是在山上,无须担心。”
姜桡捏着那张信笺,先是到妆奁处看了看,又去找那些衣裳,都是些明黄色和淡紫色的亮色,做工也很是精细。
贺宸置办的东西无一不合她的心意。
姜桡这才发现,贺宸对她的观察和了解早就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她到了现在才萌生出想要多多了解贺宸的想法。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谓悬殊。
她低头,看着那张被她揉得发皱的信笺,想了想,还是将其放入了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
下一瞬,原本还睡得正香的糖圆突然跳了起来,一个劲地往姜桡的身边冲,仿佛身后有人在追杀。就算最后到了姜桡的怀中,它也不甚安稳地摸来摸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于是,糖圆身上的那块白玉石也在一晃一晃中折射出窗外的光,亮的人不适。
姜桡抱着糖圆,微微皱起眉头,糖圆是通灵性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起疯来。思忖过后,姜桡还是屏息凝神,稍稍放出点灵识,慢慢地往外探究。
起初原是很平静的,但一靠近那座山,姜桡便察觉到了极强的灵力波动。但那边又没有人在打斗,这样的安静之下还能造就如此灵力,山上的那人必定有着不错的修为。
这样的人为何跑到惠阳镇来,又为何偏偏到了那座山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姜桡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先前信笺上的内容,贺宸现在或许也在那座山上。
又或者,贺宸正和那些不知底细的修士同处一片地方!
理论上说,惠阳镇更靠近妖魔宫,天月宗的人不常到这边来。但上次妖魔大战后,天华剑仙以一己之力斩杀妖皇和魔皇,并且封印妖魔之脉,妖魔宫的实力便大不如前。天月宗若是想要趁机扩张势力范围,好进一步将妖魔宫斩草除根,也不是全无可能。
若是这修士是妖魔宫的人,大抵也是来要她性命的。毕竟,无论是路生还有游彦,既然对她动了手,自然是要亲眼看见她的尸首才会放心。而若是天月宗的人,无论是何人,只要发觉她与妖魔宫有半点牵连,她也是吃不着什么好果子的。
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须得走了。
姜桡自嘲地扬起唇角,她也是这几个月好日子过惯了,原先在龙潭虎穴中练出来的机警性竟也全部丢掉了。若是没有糖圆,她怕是死到临头才会开始后悔。
在性命之忧之前,姜桡已经无暇去考虑什么对贺宸来说更好的万全之法。她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有时间去慢慢补偿贺宸。
姜桡迅速检查了一遍储物袋,又准备去收拾其他东西,但拿起又放下,走了又走后,姜桡才意识到,她本是一身空空来到这里,自然什么也不该带走。
可惜了。
那些还未穿过的衣裳,还未尝过的糕点,还未用过的胭脂……
以及,还未告别过的贺宸。
姜桡低头看了眼糖圆,还是决定将它带上,糖圆并非凡物,留在贺宸身边或许只会给他带来祸害。离开前,姜桡最后回身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在心中轻声说了句—
无念连忙爬站起来,许是起猛了没站稳,晃晃悠悠的差点没摔一跤。
等推开院门,才发现这地方有不少地方破洞不堪,简单打扫完,才发现只有两间房能住人。
于是贺千宸与无念一间,姜桡跟苏音一间。
待进屋内,姜桡就迫不及待的躺在床榻上,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走进来的苏音悄咪咪的关上门,她走到快要睡着的姜桡面前,并一脸好奇的问道。
“你跟贺千宸是道侣?”
姜桡不解问道:“什么是道侣?”
这个回答让苏音猛的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忍不住暗骂。
不是道侣还同姜姑娘这般亲昵,贺千宸真是个畜牲呀!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苏音眼中带着怜爱的神情看向姜桡,就算贺千宸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自己也要跟姜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道侣就是同生死,共风雨,最重要的是只有道侣才会做最亲昵的事情。”
许是怕姜桡不明白什么是亲昵的时候,苏音耳根子发烫的轻咳一声,然后继续开口。
“亲昵的事情就是抱在一起,亦或者躺在一张床上做更亲密的事情。”
姜桡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什么是更亲密的事情?”
苏音虽没什么经验,但好歹也认识几个合欢宗的弟子。
只是在对上姜桡那清澈的目光时,嘴里本想说出的话竟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斟酌片刻,将那些太过于孟浪的话咽入腹中,稍微有些收敛的解释。
“牵手,拥抱,还有亲吻,以及坦然相见。”
既生瑜,何生亮?
听得多了,以至于在晋升突破的时候,他向来不染的心魔镜中也出现了这句话。
段止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拍拍黎清越的肩膀,安慰道:“师兄走后,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拿起这把剑?再说,你不是已将天华剑法九式练得了,还担忧什么?”
黎清越:“是我杞人忧天,让师弟见笑了。”
“你我师兄弟之间本就不必这般拘束。”段止抬起头,突然轻呼一声,“对了,我火上还有丹炉,得先回去,免得又输给那什么残鹤,丢我们天月宗的脸。”
等段止走了,黎清越才垂下眼,往惠阳镇的方向御剑飞去。
与此同时,一只传影蝶从千月谷的窗户中飞出,隐隐跟着黎清越的方向,扑棱着翅膀,寻过去了。
惠阳镇。
林不语半弯着腰,站在徐津身后喘气,他也不是真的身体乏累,而是心累。毕竟,谁家大好人说要巡山,真就是在山上绕着走好几圈,一花一草都不放过啊?!
这样的严谨态度,林不语属实是学到了。
“你若是受不了,便在此处等我,我巡查完再来找你。”
听到徐津的话,林不语顿时直起背,将头摇成拨浪鼓:“……不用,我还是跟着师兄吧,此次和师兄一起下山出任务,我真是收获颇丰!”
徐津嗯了一声,当真便继续往前走,连句话都不说,林不语只能将苦咽下去,迅速跟上去。一路上,林不语都跟在徐津身后四处晃荡,时间一长,心思便不由得游离出来。
师父说这次下山的任务不简单,让他多加注意一下,特别是要牢牢跟住徐津,但直到现在,林不语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难不成师父还会诓骗他?
林不语摇摇头,又四处摸索着,一会踩踩地上的虫子,一会摸摸路边的野花。过了会,他叹一口气,还是抬头,朝着前面的徐津说:“徐师兄,我们这也走了好几遍,都没有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山下……”
话还没说完,林不语便听见轰隆一声,好几块巨石从眼前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扬起的黄土向四处飞溅。他瞪大眼睛,话便断了开,如鲠在喉。
“屏息凝神!”
嘈乱之中,林不语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便立马运转灵力,在自己与外界中隔出一道极小的屏障。他飞快挪动步伐,闪现到徐津身边,与他对了个眼神。
与此同时,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山头滚下,像是被人抛掷而下,从宸处看,简直像是一股裹挟着黄色泥沙的洪流。
徐津不假思索道:“山下还有人,先护住他们。”
“是。”
于是,林不语和徐津先施了个法决,稳住山上的局势,尔后御剑而下,直直地奔向山边的院落。
在他们走后,姜桡才敢显露出身形,迎着那洪流而上。原来今日在山上的是天月宗的人,在这样的灾害之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二人灵力修为都不差,应当能护住这附近的凡人。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将山头上的源头阻断才好。
姜桡这样想着,便要一路前行,却见身边的糖圆又发了疯似的往前冲,蹿过一处小道,几下便没了身影。山中,巨石滚落的声音连绵不绝,不断冲击着姜桡的耳膜。
然冥冥之中,姜桡似乎听见了糖圆的叫喊声。
姜桡加快步伐,紧跟上去,糖圆跑的极快,她使出灵力后才能牢牢地将它的位置锁定住。跑了一路,糖圆才停下,回过头,不紧不慢地朝她喵了一声。
而就在那一瞬,姜桡惊恐地发现,糖圆的身形在膨胀,像是发酵中的面团,不断向外扩张。而突然冒出的一点红色竟然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心处扩散出去,最后吞噬掉了所有琥珀色。
姜桡站在那里,望着糖圆眼中的血红色,就像是望见了鲜血。
她颤抖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心头,后悔与恐惧交融在一起,几乎也要将她淹没。
姜桡想,她不该随便跟上来的,更不该因着糖圆娇小可爱的外形便对它放下戒心,那些妖族中人不是向来最会化形骗人了吗?
她真蠢。
姜桡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糖圆还没动静,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里很是僻静,甚至连外边巨石砸地的声音都不见了。
荒草丛生,高大而密集的树几乎将所有天光遮挡,重新织就了一块只有暗色的天幕。
姜桡的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这里必定不是平凡之地。
几瞬之间,糖圆便从一只猫化成了庞然大物,它站在那里,像是前来觅食的虎兽,让人心颤。只是,化形之后,它迟迟没有向姜桡发难,而是慢条斯理地背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被荒草彻底攀附掩盖的地方。
站定后,它伸出爪子,嘭嘭嘭地敲击了几下,好几层黄土和草屑便哗啦哗啦地掉下来。几下之后,姜桡便看见在那荒草之中,一扇门渐渐显露了出来。
门?!
姜桡来不及思考,便见糖圆又转过身,像往常请求吃食时招呼她一样,轻轻地挥了几下爪子。只是,在见过那爪子的威力之后,姜桡便很难将这样的动作解释为简单的示好了。
姜桡站在那里,双腿如同钉在地面,沉的发昏。见姜桡迟迟不动,糖圆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的血色在翻涌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下一瞬,它缓缓开口,落下的却是童稚般的甜腻声音:“娘亲快来,糖圆带你看个好东西!”
“……?”
有那么一瞬间,姜桡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梦。但在那血瞳的注视下,姜桡到底没敢伸手揉揉眼睛。
但事到如今,姜桡也只能走过去,随机应变。等姜桡终于走到它身边,糖圆才微微转过身,骄傲地抬起头,又将自己的爪子按在了这扇门上。
几乎是同时,没了荒草掩盖的门慢慢发出微光,这光亮逐渐变大,像是一场风暴,将面前的姜桡和糖圆卷入其中。
置身于风暴中,姜桡完全睁不开眼,浑身的灵力都被吸走,她只觉自己是失了水的鲜花,只剩下干涸而死的结局。
迷茫之中,身边的糖圆似乎也有点意外,它低下头,望着自己不断缩小的爪子说:“……我的手呢,糖圆的手呢,我不要再变回小猫咪啊,大人你救救糖圆吧,救救糖圆!”
而这时的姜桡已经听不清它的叫喊了,这束光亮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将她混沌的思绪劈开。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霎时间,姜桡头昏脑涨,无数句呓语冲入她的脑海,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做点什么,却被突然加剧的疼痛摄取了心魂,整个人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彻底阖上眼之前,姜桡的心中只剩下母亲临死前的那句话——
“糖糖,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朵由黑雾凝聚的雾花,她看得是清清楚楚。
毕竟那朵花太过于独特,任何人瞥上一眼,都觉得十分瘆人。
那花已经枯萎,叶子垂落,原本漂亮的小花也成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鬼骷髅。
等四人准备上前查看时,无数只红眼黑毛的老鼠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只是片刻,就把四人围得严严实实。
兴许下一秒,就直接扑上来。
有了昨晚经历,姜桡跟无念都极怕老鼠,一个下意识拉紧贺千宸的手,另一个差点蹭到苏音脸上。
贺千宸连忙安慰道:“别怕,待会我来解决这群老鼠,你去把雾花给拔出来。”
姜桡轻声开口:“好。”……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群老鼠并没有直接扑上来嘶哑,而且嘴里发出“吱吱”刺耳声,似是在召唤着什么。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随着地面振动,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四人慢慢靠过来。
无念神色恐慌的拉着苏音的胳膊,声音发颤的问道。
“是不是鼠过来了。”
听到这话的贺千宸微微蹙眉,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将阿桡护在身后。
“不对劲,我们得离开这里!”
姜桡看着那株被无数只老鼠护在身后的雾花。
“可只要拔除雾花,黑雾就能立即消散。”
苏音也赞同姜桡:“既然都找到了,现在离开不是前功尽弃。”
话音落后,地面振动的频率更大,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住四人。
众人抬头看去,便看到一只几丈高的黑色红眼老鼠,正朝着这边慢慢走来。
那老鼠的模样极其诡异,全身布满左右转动的眼珠子,在察觉到四人目光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用姜糖的身份接近贺宸。
一旦设立了这个目标,姜桡便开始细分计划,思考起具体的可行性。
上次之后,贺宸必定会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凡体的情况,其中更坏的一种可能性则是姜糖的那具凡体已经被贺宸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但思来想去,姜桡都不认为贺宸会将那具凡体藏在天月宗以外的地方。所以,她还是需要糖圆带路,溜进天月宗,再设法找到凡体所在的地方,收回神魂。
收回神魂之后,她便可以再用姜糖这个身份出现在贺宸面前,顺理成章地留在他身边。
然而,一想起先前贺宸的那一剑,姜桡便忍不住心惊胆战。那个时候的姜桡还不知道贺宸就是赫赫有名的清离仙君,但从那一剑便可以看出,目前贺宸的剑术早已登峰造极,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比拟的。
姜桡蹙起眉,她现在神魂有缺,又才受了伤,还是应当尽量避免与贺宸起正面冲突。不然,到时候要是打着打着,她突然消失不见,而“姜糖”醒了过来,贺宸一定会心生怀疑。届时,“姜糖”这个身份或许也会被她连累着,就此作废。
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及时牵制住贺宸的方法。不过,这恐怕很难,贺宸防备心强,修为又宸胜一般人,能与其交手者寥寥。
那就玩点阴的?比如,给贺宸下药?
姜桡支着下巴,心中的计划初具雏形。先用一个人引开贺宸,再在两人交手间给贺宸下药,拖延时间。
思及此,姜桡摸到柜子,找出先前残鹤给她的药,其中果然有迷药。保险起见,姜桡还是决定再去找残鹤要一些更猛的药。
那么,药有了,谁去引走贺宸呢?
姜桡唇角一勾,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路生去做,他之前不是一直装成对她情深义重的样子么。
护心鳞片都能送给她,那为她冒死引走贺宸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桡拍拍手,当即出门。
残鹤果然在他的炼丹台中,看见姜桡时,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他施施然起身,朝她微微颔首,轻咳一声:“圣女殿下。”
许久不见,姜桡看他的面色又苍白了些,不禁感叹一句:这药罐子真是拿命炼丹,这种精神足以感动全妖魔宫。
姜桡将手中药瓶抛过去,直入主题:“有没有更猛一些的迷药?”
“要多猛?”残鹤接住药瓶,双眼微眯,“新炼出一批,只是未曾试过药,圣女殿下可要帮我试试?”
他今日一身青衣,说话时毫不掩饰眼中的算计之色,像极了一条亮出獠牙的青蛇,正朝着姜桡吐蛇信子。
姜桡脊背一凉,面上却还是微笑道:“好啊,一会我便找人帮你试。”
“那就多谢殿下了。”
残鹤回以一笑,给了姜桡一大堆丹药,美其名曰是试药的报酬。姜桡不敢多留,生怕这人又偷偷下药算计她,拿了药便快步离开,去找路生。
姜桡走后,残鹤又坐下,盯着丹炉里的火看。半晌,他突然一拂衣袖,轻笑道:“给圣女殿下拿错了丹药,这可如何是好?”
室内寂静一片,唯有残鹤一人自问自答:“不过,殿下走得急,怕是有要事在身。我这病弱残躯,怕是追不上咯。”
左右都是有迷药的效果,错拿的那一瓶不过多加了点可以催情的百花叶,想来并无大碍。
残鹤微笑着,继续心安理得地守着眼前的这一炉丹药。
到了妖皇殿,隔着一段距离,姜桡便看见路生正和乌戈说话。见她来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路生便撇下乌戈,朝她走来,眉眼泛喜。
“桡桡,你是来找我的吗?”
姜桡心想他真是明知故问,但还是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路生双眼一亮,当即弯下腰,姜桡只不过摸了摸他的头,他的龙角便差点要显露出来。
收回手,姜桡将那片护心鳞递到路生面前,说:“我想了想,这东西实在贵重,还是还给你吧。”
路生一僵,还未收回的笑意凝滞在脸上,转眼间便荡然无存。他垂下眼,肩膀耸动了几下,声线模糊:“……我不要,给了你的就是你的。这护心鳞任你处置,便是扔了也无妨。”
姜桡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将护心鳞塞入他手心。随后,姜桡一言不发,转过身就要走,路生连忙拉住她的手。
“护心鳞都不要?”路生哽咽道,“那之后桡桡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姜桡轻叹一口气:“……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护心鳞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
“路生,你帮我的够多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你。”
闻言,路生紧握住她的手,又将那片护心鳞塞给她,面色凛然:“桡桡,这种话你不该与我说的,多生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什么都不为过,我只怕自己做的太少。”
“真的吗?”姜桡羽睫轻颤,又惊又喜。
“真的。”
踌躇着,姜桡最后还是全然信任地望着路生说:“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
姜桡便胡编乱造,说自己不慎在一个天月宗人面前暴露身份,现在受到追杀,自己经脉有损,需要路生出面帮她搞定。路生不假思索,直接应下,直言让姜桡放心。
姜桡感动地眨了眨眼,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先前从残鹤那拿来的丹药,递给路生:“多谢,这是残鹤给的迷药。若到时情况紧急,你便用它,不要让自己受伤。”
路生接过,一双眼盯着姜桡,水光涟涟:“好,你带着护心鳞片。若是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到。”
姜桡点点头,朝路生弯眼道谢后便离开。姜桡走宸后,不宸处的乌戈走到路生身边,只见自己的主人还在望着姜桡的背影。
半息过去,路生缓缓抬眼,笑了一声:“乌戈,依你看,她这经脉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属下不知。”
路生也没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他晃荡着手中的药瓶,似是感慨:“若是断了,游彦大抵也会想方设法帮她修补好。毕竟,她那一条命不都是游彦保下来的?”
路生早就怀疑姜桡身上有游彦的把柄,却迟迟找不到。这一次,他本以为姜桡早已一命呜呼,却不想十年过去,她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在那之前,他的人可是没有从游彦身边探听到任何有关姜桡死而复生的消息。
看来,对游彦来说,姜桡价值斐然。既然如此,于他而言,姜桡亦是如此。
乌戈默默听着主上的发言,却见路生收起药瓶,眸光轻轻掠过他,声音骤然一沉:“听说你与游彦身边的红莲有些渊源?”
“属下没有。”乌戈连忙澄清,“她不过是看上属下的……身体,一时纠缠,但现下我们二人早已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好。”
路生扬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回到圣女殿,姜桡坐下,一手摸着糖圆,一手把玩着这护心鳞片。一看见路生那假惺惺的模样,姜桡便心生恶念,要是到时候贺宸能顺路把路生杀了,那才是一石二鸟,美事一桩。
不过,路生蛰伏已久,若不是已经有了一定实力,怕也不会轻易暴露在人前,让她和游彦得知他的野心。
姜桡正思量着,却见糖圆浑身一抖,毛发直直竖起。一双猫瞳因受到惊吓而瞪大,它朝着姜桡喊道,声音在发颤:“娘、娘亲,我好像感应到天华剑的气息了,它、它在朝我们这边飞来……”
“!”
糖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原本与天华剑的链接并不紧密,但眼下却是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
若非这是天华剑有意示威?
“在哪个方位?”
糖圆:“……东边。”
姜桡挑了挑眉,笑道:“那好,我们就去东边。”
姜桡抱起糖圆,直直地往东边而去,越靠近,糖圆感受到的那股气息越强烈,它越发肯定,这是贺宸在借着天华剑威慑他们。
这狗男人,到时候要真伤了娘亲,你就哭去吧!
姜桡吃下易容丹,又成了唐小米的模样。不久,姜桡便看见了贺宸,他手握天华剑,周身气势逼人,让人无法忽视。
他也不说话,只一剑挥来,姜桡侧身躲开,却故意没让那护心鳞片避开。顿时间,一道黑金色的光从护心鳞上迸发开来,贺千宸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他微一皱眉,却见一条龙破空而来,直直地冲向唐小米。再转眼,唐小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那条龙化身成人,正笑着问他:“就是你要杀她?”
贺千宸不想与他废话,眼前这人既然是唐小米请来的救兵,那便一并杀了就是。于是,他再度握紧天华剑,催动灵力,直接与对方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姜桡又跟着糖圆到了贺宸的洞府中,两人轻车熟路地找到那间秘室。迈步前,姜桡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贺千宸布下陷阱。
然而,一路畅通无阻,姜桡直接带着糖圆到了那张冰玉床前。许是先前已融合了大半神魂,这一次,姜桡才刚靠近,便能感受到凡体内的神魂在主动贴近她。
姜桡闭上眼,调匀气息,主动地吸纳这些神魂。
与此同时,妖魔宫附近。
路生吐出一口血,冷眼望着贺千宸,心想姜桡这个忙果然不好帮,她就是故意坑害他的,眼前这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天月宗弟子。
他盯着贺千宸,一捕捉到他的分神,便化作龙身。一声龙啸夺走了贺千宸的半分心神,紧接着,路生趁乱打开那几瓶姜桡给的丹药,从空中洒下,刚一离手便将其化作齑粉。无数粉末在空中飘荡,贺千宸连忙屏息敛气,却还是难免吸入了几口粉尘。
尽管如此,他已经分不出心去管那些粉尘,而是匆匆御剑往天月宗而去,只因前一瞬,贺千宸留在秘室里的神识感知到了糖圆的气息。
她们竟还敢对姜糖下手?!
贺千宸怒不可遏,手中的天华剑有感而发,一声剑啸响彻半空。霎时间,天月宗的上空充斥着天华剑的剑气,凌冽惊人,势不可挡。
贺千宸瞬间反应过来,他直接弃剑,从而唤出那把晶莹剔透的本命剑。
剑修与剑相互相成,贺千宸冷眼看向已经溃不成军的鼠。
鼠的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他嘶吼道。
“我都吃掉那么多灵珠,为什么还是比不过。”
他满怀期待来到外界,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可到宗门却成为最低下的杂役弟子。
明明黑雾给予他力量,他也吞噬那么多灵珠。
可到头来,依旧什么都不是。
在刺眼且泛着冷意的剑气下,他不甘的闭上眼。
鼠死掉的瞬间,他的身影消散,地下却多出一堆灵珠。
“贺千宸,你竟然没死!”
正前方忽传来一道错愕的声音。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原本候在黑雾外的几名剑栖宗弟子也正准备进去,不曾想面前的黑雾竟忽然消散。
本应该死去的贺千宸更是出现在他们面前,为首的那名身形胖胖的男子更是不可置信的喊出那句话。
贺千宸抬眸,目光冰冷的看向自己同胞弟弟。
“是不是很失望?”
贺哲远心虚的别开脸:“你说的我听不明白。”
随即他的视线就被姜桡给深深吸引住,贺哲远见过妙音宗的音修,也见过不少其他宗门漂亮的女修。
但眼前女子无论是身上所散发的气质,还是那无如伦比的相貌,让贺哲远一时挪不开眼。
他从未见过生得这般好看的女修。
贺哲远那垂涎的眼神,让贺千宸直接持剑挥去。
等黎清越到的时候,那处异动已然消失不见,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真是奇怪。
持剑而来的时候,他分明察觉到这里的异动比山头更强烈,可现在这里毫无异样,只是平静得过分。
再要迈开脚的时候,身上的通讯玉简突然有了异动,是徐津传来的简讯,一向沉稳有力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偏离:“师父,弟子和林师弟有些抵挡不住这山头洪流,我们就在山脚,那人也在……”
黎清越垂下眼,收回脚步,直直地御剑朝山脚而去。与此同时,一股磅礴浑厚的灵力逐渐覆盖了整座山。
过了好久,重新变成小猫样子的糖圆才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它左看右看,见四处没人,才鬼鬼祟祟地慢慢踱步到另一旁。
姜桡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没了生息。
糖圆凑过去,一边扯着嗓子喵呜着,一边用爪子拍拍她的肩膀。它叫喊得卖力,姜桡却全无半点反应。一种大胆而可怕的想法漫上心头,糖圆的爪子颤颤巍巍地往姜桡的口鼻处探去,还没碰到,它便猛然一哆嗦,往后跳了好几步。
不行,娘亲不会死的,它必须找人救活娘亲!
它现在只是一只单纯又无辜的小猫咪,天月宗的那些人肯定不能把它怎么样的,实在不行,就先去找那个姓贺的傻子好了……
下定决心后,糖圆转过身,扑棱着四条腿,寻着记忆中的那座院落去了。
山脚处。
林不语叹了口气,扭头朝着徐津看,忍不住吐槽一句:“师兄,这些人怎么看着比我们还冷静?”
徐津没心思应他的话,只望向从屋内走出来的贺宸,建议道:“贺兄,虽说现在山洪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去别处安置一会。”
就算只有极小的概率,徐津还是愿意相信贺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即使贺宸不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作为天月宗的弟子,徐津也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这里的居民。
而此时此刻,贺宸完全没有听清徐津的话,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和回响。
原本还在床上睡觉的姜糖,不见了。
一旁,带着夫君和孩子准备往外走的小玉也忍不住走过来劝他:“对啊,小宸,这里多危险啊,你还是先跟着我们去外面吧。”
这一次,贺宸倒是听清楚了小玉的话。
他猛然转过身,双眼紧盯着她,嘴唇一颤,开口问:“……小玉姐,你有看到她吗?”
贺宸虽没直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闻言,小玉也皱起眉头,反问他:“姜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小玉才反应过来,若是姜姑娘和贺宸在一块,贺宸便不必问她了。虽是夫妻,但也不是总要黏在一起,这放在往日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是在山上有异动的今天……
小玉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她匆匆收回神,正准备安慰贺宸几句,耳边却响起一道童稚之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姜姐姐抱着那只猫去那边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全落在他身上,阿亮还浑然不知,只兴高采烈地伸手一指,指向山脚的方向,尔后又抬起头看看自己的父母,希望能得到一些奖赏。
只是,期待中的夸奖没有如约而至,阿亮只窥见到了一丝诡异的沉默。
他困惑极了,眨眨眼,又动动手,努力回想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还疑心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见状,阿亮只能挠挠脑袋,回头请求父母的帮助,却被小玉顺势拉走,捂住了嘴。
最后,打破这阵沉默的是贺宸的脚步声。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在阿亮指出方向的那瞬,他已经做好了朝着那里全力冲刺的准备。
一直关注着贺宸的徐津迅速拉住他,开口劝道:“山上危险,贺兄不如还是先离开这里,我和师弟去寻找令夫人,帮助你们是我们天月宗的职责。”
见贺宸没有反应,徐津又朝一旁的林不语使了个眼神,林不语便先带着小玉一家人撤退到另一边去。于是,这里只剩下贺宸和徐津两个人,他们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话。贺宸想走,但他终究是凡人,徐津又用了点灵力,遏制住他的行动。
直到山上又传来一声轰鸣,贺宸才怒然甩开徐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望着贺宸的背影,徐津的脸上写满了愕然,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并不小,贺宸居然能挣脱开他的束缚,或许先前天华剑残魂的异动并不是意外……
贺宸就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
徐津来不及多想,便要跟上去,守着贺宸的安危,却见不宸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飘然而来,挡在了他们面前。一番扫视之后,黎清越才淡然出声:“山上已无事,山下情况如何?”
听到黎清越的话,徐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忙汇报:“弟子和林师弟已经让周边百姓转移到其余地方,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除了……
贺宸的妻子,尚未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徐津只能问道:“只是,弟子不知山上可有百姓受困?”
一瞬间,徐津和贺宸都齐齐望向黎清越,饶是不知事情原委的他也察觉出些许异样。黎清越沉思了会,才放出灵力,将旁边的糖圆抓了过来,放在地上。
糖圆正一头雾水,但瞥见熟悉的贺宸,便不再顾忌徐津和黎清越的视线,只一心朝着贺宸喵喵叫了起来。
它叫的这么卖力,也不知道这个姓贺的傻子能不能听懂……
算了,要不还是辛苦一下,将他带去娘亲身边吧。
于是,糖圆便摇了摇尾巴,一边叫着,一边抬起爪子,朝着山脚附近的位置挥来挥去。
而一对上糖圆琥珀色的瞳孔,贺宸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他急匆匆地追随着糖圆而去,却在路过黎清越身边时听他冷不丁出声:
“山上已经没有人了。”
贺宸猛地站定,回身望向他,只看见黎清越双唇一张一合,如此之间便吐出令人头脑发麻的话语:“山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徐津下意识去看贺宸的反应,却见他又回身,脚步不停,仍要跟着那只猫朝着山上走。徐津忍不住出声喊住他,再次劝道:“贺兄……”
贺宸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极为平静道:“我要去找她。”
徐津看向自己的师父,见黎清越没有出言阻拦,便只能一叹气,看着贺宸朝那座山走去。
过了会,黎清越才又出声,问他:“那人就是先前引发残魂异动的人?”
“是。”徐津收敛神色,恭敬道,“不仅如此,先前他还挣脱了弟子的灵力束缚。弟子认为,此人不会是普通凡人,只是……”
“只是如何?”
徐津垂下眼,一字一句道:“只是,师父有所不知,此人早已成婚,并与妻子感情甚深,怕是难以完全得到天华剑的认可。”
毕竟要想完全掌控天华剑,需得心中毫无杂念,自然也得撇去七情六欲。
这一把不受他控制的剑,只能将其毁掉。
贺萧然可不想等这把锋利剑再次成长后,剑尖则对着他自己。
“屠杀同门,理应自裁谢罪。”
贺千宸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这脏水依旧会泼在他身上,毕竟这群人是永远不会相信自己。
姜桡听到自裁谢罪这四个字怒了,她气呼呼的看向贺萧然,然后伸手指着这群人。
“你是什么东西,阿鹤是我的人,生死也是由我说的算,今天你们若敢动阿鹤,就别怪我不客气。”
姜桡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有这样的底气。
贺萧然哪被人指着鄙夷骂,脸色难堪至极。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本因贺千宸突然换个性子而感到烦躁的贺萧然,直接把所有的怒火都怪在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修身上。
“你们既是一起,那便是同谋杀害我剑栖宗弟子。”
站在贺千宸身后的苏音很无念,几乎是心有灵犀的朝后退了几步。
显然两人并不想参与其中。
救命之恩跟命丧黄泉孰轻孰重,他们心3里还是有数的。
早知道剑栖宗掌门境界可是在九品之上。
可惜贺萧然并不打算放过四人,毕竟事情真相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既然要污蔑贺千宸,那便不能留有后患。
他继而冷声道:“贺千宸屠杀同门,今日起赶出剑栖宗。”
听到这话的贺千宸不为所动,他清楚贺萧然的为人,也明白接下来这个人要做什么。
贺千宸下意识把姜桡拉在自己身后,趁此机会,轻声叮嘱她道。
“阿桡,待会打起来你看准机会就逃,别回头。”
如今贺千宸的实力打不过贺萧然,更别提他身后一言不发的执法长老,跟那一众弟子们。
纵使打不过,贺千宸也会倾尽全力让阿桡活着离开。
姜桡却摇摇头:“要走一起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既神秘又认真的说道。
“我打得过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贺萧然。
贺千宸却直接愣住,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桡怎么能打得过贺萧然,可仔细想想,他好像并不知晓阿桡实力如何。
“祭拜。”被称作复一师兄的人说,“今天是师娘的忌日,你我应当前来祭拜,表示敬意。”
“?那师娘的坟呢?没有坟墓,我们如何祭拜?”
面对小师弟的提问,王复一满脸诚恳:“心诚则灵。”
小师弟:“……”
就知道复一师兄是个不靠谱的,不然怎么可能天天管清离师兄叫师父,明明只是师兄弟关系。尽管如此,小师弟沈繁还是默默低下头,学着王复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师娘,沈繁又问:“复一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帮师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听着两人的对话,起初姜桡还摸不着头脑,但一捕捉到“小玉姐”这个关键词,姜桡便精神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这不就马上有人领路了?
不过,那两个人口中的师娘和师父又是谁?难不成是黎清越?这十年间黎清越成了亲,但现在又成了鳏夫?
见那两人要走,姜桡不敢再想,连忙聚精会神,悄悄地跟了过去。
沈繁跟着王复一到了一处小村庄,那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王复一,一个个朝他打招呼。王复一也微笑着问好,又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同伴,小师弟沈繁。
打了一路的招呼,沈繁脸都要笑僵了,王复一这才在一处房屋面前停下,尔后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开的门,她朝着王复一点头问好:“小仙人,你来啦?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倒茶的间隙,王复一对沈繁说:“这就是小玉姐,师父从前在凡间的亲人。”
“哎,小仙人,你这话就夸张了。”小玉连忙推辞,“我们不过是邻居,只是仙君他重情重义,顾念旧情,这才对我们多了几分照拂。要说亲人,还得是……”
话到嘴边,小玉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她将“姜糖”二字咽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王复一照例问过小玉家中的情况,见一切安好,才松口气,最后解释说:“师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来看您。”
“哎,好。其实不来也没事,他这么忙……”
小玉叹了口气,见王复一起身告辞,又送他们到门口。道别前,小玉还是忍不住喊住王复一,声音中充满忧思:“小仙人,你能帮我劝劝仙君吗?”
王复一不解:“嗯?”
“我是不懂仙人们的事情,但在我们凡间,人死了便是不能复生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顿了顿,眼神幽深,“仙君他将姜姑娘的尸首带走,至今也没给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里的人想要给她祭拜,也寻不着地方啊……”
小玉是实在没办法了,十年过去,贺宸愣是没把姜糖的尸首带回来安葬,这怎么行?
偏小玉也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贺宸,但每次她旁敲侧击,贺宸要么避开话题,要么告诉她——
“她还没死,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的。”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小玉简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风霁月的小仙君,心却感到一阵后怕。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问问贺宸,他真的觉得这话像话吗,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送他离开。
一听是这件事,王复一也无奈摊手:“这也不是我能劝动的,只能等师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走投无路,见到个人便想着求对方劝劝贺宸,尽管效果总是不尽人意。
见完小玉,王复一又与村子里的人道别,尔后带着小师弟回了宗门。他们走后,姜桡才敢现身,她深深地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小玉姐,终于露出一个笑。
看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过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姜桡便没有任何担忧了。她记下这里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空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
临走前,姜桡偷偷往小玉家里塞了些银两,就藏在她一贯存放的罐子里。做完这些,姜桡才彻底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在惠阳镇的小路上,姜桡忽而听到一声狗叫,紧接着便是主人的安抚声。电光火石间,姜桡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脑袋,急匆匆地又赶回去。
她差点就忘记了糖圆,还有那扇诡异的门!
姜桡一路上山,准备再去看看那扇门,那是糖圆发生异变的地方,也是夺走姜糖性命的地方。
此时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门,王复一便径直去了贺千宸的洞府。如他所料,贺千宸不在,大约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凡间?
他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整座府邸。这处洞府不大,但贺千宸的东西实在是少,硬生生将洞府衬托得宽敞了。
不过一桌,一床,几张椅子,两三个柜子,还有其余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虽说他们剑修一向清贫,但“穷酸”成这样的,宗门里大约也只有贺千宸一个。剑修爱剑,大部分钱都烧在了剑上,人才穷了些,而跟着贺千宸的那把名剑,天华剑却也是光秃秃的,真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但贺千宸怎么会穷呢?
对于这个问题,王复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根据弟子的修为具体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务,斩杀妖魔,帮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笔赏钱。
贺千宸他不仅是天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未来的天华剑仙,月钱这方面自不必说。不仅如此,贺千宸每日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出任务,忙的像个陀螺,四处转,积攒下来的赏钱怎么会少?
所以,问题的关键点来到了——
贺千宸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剑上,还能在哪里?
王复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打转,最后定在了一处,灰白色的,像是灰尘。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尘,却听一声响,一柄剑倏然从半空中飞来,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复一匆忙躲闪,才堪堪躲过那柄剑,踉跄几步,最后喘着气站定。
“回来。”
甩完威风后,天华剑又乖巧地回到贺千宸身上。
王复一偏过头,见贺千宸回来,连忙道歉加解释:“抱歉,师父,我是看那里有灰,想着帮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贺千宸淡淡道,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洒,“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有危险。”
有危险?
王复一既惊讶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见贺千宸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又受伤了?”
贺千宸没应,垂着眼处理了伤势,又将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换下。王复一看他动作,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临走前小玉姐求他帮的忙,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嘴:“师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时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话,王复一没敢说完,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贺千宸的眼。
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
贺萧然正准备持剑,却被身后的执法长老给阻止住。
他想起老祖宗所交代的那些事,或许眼前这个女子正是老祖宗要寻的人。
在此之前,这女子不得有任何闪失。
“掌门,我们还是先行回宗门一趟较好。”
可贺萧然正在气头上,何况他刚丢了面子,如今回宗门,还叫贺萧然如何做人。
堂堂剑栖宗掌门竟敌不过一名年轻女修,他的脸以后还往哪里搁。
“不行,今日我定要替那些怨死的宗门弟子报仇。”
执法长老见状,也不打算继续劝他,决定先自己回宗门再说。
只是刚准备走,就被一把冒着寒意的灵剑拦住去路。
贺千宸自是不会放执法长老回宗门,他很清楚,一旦放虎归山,阿桡处境也越发危险。
如此年轻境界九品之上,定会遭到不少人觊觎。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执法长老见状,眼底泛起几分冷意,他目光落在贺萧然身上。
“给我拦住他们。”
贺萧然在此刻却有些退缩,他不明白执法长老为何要离去,难不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这女子境界在九品之上,我如何能拦得住!”
执法长老又不是个蠢人,怎会不知贺萧然那些小心思。
看来走是走不成了,只能想办法姜那女子给生擒住。
若是老祖宗要寻的人,自然是最好,可若不是,那便直接杀了。
“那我们一起联手生擒这女子。”
贺萧然犹豫片刻:“行!”
无论如何,今日受到的耻辱他都要一一洗刷干净。
两人说的话自是被姜桡跟贺千宸听得清清楚楚。
当初姜桡在惠阳镇没能找到姜糖的坟墓,是以觉得无法下手,便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峰回路转,糖圆又间接提醒了她这件事的重要性。
姜桡记得,当初姜糖身死的时候,糖圆就在她身边。这样看来,糖圆有可能会知道那具凡体的下落。
糖圆:“……”
怕吓到姜桡,糖圆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难得温吞道:“我知道,就在贺宸的洞府里。”
“贺宸的洞府里?”姜桡果然很惊讶,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一句不好听的,贺宸好端端地把姜糖的尸体带走,还放在自己现在的家里做什么?
难不成贺宸还能在天月宗给她建一处坟墓,办一个灵堂?
想想那个诡异的场景,姜桡便毛骨悚然。她绝对不能在贺宸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要是天月宗的人知道,她一个魔族圣女曾经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他们宗门里埋着,他们一定会气的牙痒痒。
姜桡想到之前林不语说糖圆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宗,不由问它:“糖圆,你有办法带我进去,或者帮我把那具身体偷出来吗?”
“……当然可以。”糖圆艰难地应下,贺宸那边倒不是件事,毕竟他一向早出晚归,回洞府也只是为了见“娘亲”,他现在八成又在外面出任务。
真正令糖圆犯难的是,贺宸为娘亲造的那处秘室,完全照搬了他们的家,娘亲看到一定会吓一跳,更别提那具每日被贺宸精心装扮过的身体了。
姜桡见取回凡体有望,当即说走就走,让糖圆为她带路。在糖圆的带领下,姜桡成功到达了贺宸的洞府。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狗男人居然过得如此简朴,看的她都有点心酸。
走在前面,迈着四条短腿的糖圆:醒醒吧,那狗男人可有钱了,就是钱都用来给你买衣服首饰了……
糖圆跳起来,摸到开关。感应到糖圆身上熟悉的气息,门悄然打开,一个新世界在姜桡面前展现,里面的每一张桌椅,每一处摆放都让她无比眼熟。
这里不就是她和贺宸在惠阳镇住的屋子吗?
姜桡茫然四顾,一颗心像飘在海里,没有定处。然而,还不等姜桡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先捕捉到了那张床,这个屋子里,只有那张床与从前不同,还冒着寒气。
姜桡下意识走过去,目光也随之紧盯过去。在看清床上人脸的那瞬,姜桡目瞪口呆,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是姜糖,也是她苦苦寻求的那具凡体。
贺宸他居然真的与那具凡体日夜相伴,还特意寻来了冰玉床,就是为了保证尸体不朽?
这太荒谬了……
尽管如此,姜桡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凡体。在姜桡靠近的那一瞬,冰玉床的寒气倏然飘散,显出原本面目。
与此同时,一股温流在姜桡体内流淌开,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积厚,是来自那具凡体的滋养。
姜桡终于定下心神,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收回这具凡体,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她凝神屏气,专心致志地开始与这具凡体吸收融合,糖圆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敢乱动,怕惊扰到她。
此时,另一边。
原本持剑冲向妖魔的贺千宸倏然停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定在了原地。王复一茫然转头,正要出声询问情况,却见贺千宸面色沉重,像是如临大敌,一句话也不说,带着天华剑走了。
王复一、赵元珍、林不语:……?
是错觉吗?贺师兄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而此时的贺千宸分不出一点心神去解释,他只疯狂地催动着灵力,迫使自己更快一些回到洞府中。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姜糖的气息正在衰弱,有人要害她。
姜桡在冰玉床上坐下,她拉住姜糖的手,很冷。
闭上眼,姜桡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体内涌动,她放下防备,全身心地去接纳那具凡体上的神魂。神魂融合的同时,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不断闪回,原本空了一大半的记忆似乎都在这个过程中重新被填满。
来到惠阳镇,遇见贺宸;第一次和贺宸牵手、拥抱;新婚之时,贺宸的脸被烛光映照得发亮,他笨拙地吻住她的唇,向她许下诺言;额头相抵间,贺宸问了一句“可不可以”……
无数个场景充斥在姜桡的大脑中,她慢慢皱起眉头。直到再看见那扇门,清楚地听见全部话语,姜桡才完全拧起眉头。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吾,是谁……?
姜桡迟钝地想,还来不及深思,却听见糖圆倏然喵呜一声。紧接着,一道凌冽的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姜桡顿时睁开眼,警惕地寻找那风声的来源。
她不用找,天华剑便再次朝她袭来,剑剑要人性命。神魂尚未完全融合就被打断,姜桡的大脑仿佛挨了一记重击,隐隐作痛。但此情此景之下,姜桡只能松开手,唤出自己的泠月剑,与其过招。
看见姜桡被天华剑攻击,糖圆急得哇哇叫,猫瞳乱瞥之际,它看见贺千宸来到姜糖身边,那张冰块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
就算约定作废,贺千宸也不介意杀人夺宝,拿到那颗回魂珠。
即使那个人是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
将秘室内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新地毯后,贺千宸才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一些衣裳和首饰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是他今天下山出任务的时候买的,他想姜糖应该会喜欢,于是全都买下了。
整理好后,贺千宸才离开秘室。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段止带着药过来的时候,贺千宸正在静坐,调整着气息。
段止没有出声打扰他,等贺千宸睁开眼后,他才道:“听掌门说,你受伤了?”
“还好。”贺千宸简明扼要地答道,他自觉已经无什么大碍。不过为了暂时稳住黎清越,他还是会尽可能不明着忤逆他的决定。
段止打量着他的脸色,确实不错,只不过灵力和气息有些紊乱,这对贺千宸这类人来说并不算大事。他走过去,一边小心地将一丝灵力探入贺千宸体内,一边提醒道:“放轻松,我先检查一下你体内的情况。”
灵力调转一周,段止才抽出这丝灵力,他松口气:“只是小伤,看起来是透支灵力后暂时性的紊乱和反噬,经脉并无大碍。这三日,你记得按时服用丹药,不要再过度调用灵力即可。”
“嗯,多谢段长老。”
姜桡好奇的询问道:“苏音,你是怎么把唢呐变得那么大,能不能教教我?”
苏音十分大方道:“没问题!”
说罢,就开始把自己的心得一一说了出来,姜桡听得则满脸认真。
正努力追踪贺千宸行踪的贺哲远,忽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待抬头看去。便瞧见一截黄色东西消失在眼前。
贺哲远也没有多想,继续御剑朝前飞去。
此时执法长老急赶慢赶回到了剑栖宗,他也不顾身上的伤势,就来到老祖宗的闭关山口。
执法长老站在山头处,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在提到那女子境界乃是九品之上时,一位银发的青年人出现在执法长老面前。
只是瞬间,执法长老只觉得有座山压在他的背上,“扑腾”一声就跪在地上。
执法长老额头冒着冷汗,他低着头,语气十分毕恭毕敬道。
“老祖宗!”
银发青年居高临下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弟子,而后缓缓开口。
“那女子是不是生得极美?”
略微沧桑的声音同那张脸极其不符合。
执法长老虽不懂老祖宗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禀报。
“是!生得极美!”
银发青年双手放置背后,自言自语起来。
“九品境界,又生得极美,倒也符合条件!”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想着宁可错过也绝不放过,李扶砚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察觉的精光。
“那女子现在何处?”
感受到身上的威压消失,执法长老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如实禀报。
“我已经派贺哲远追过去,待发现贺千宸他们的行踪就发信号。”
李扶砚眼睛微眯,他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道。
“你说四人当中还有个小雷音的和尚?”
执法长老不明白老祖宗为何在意这个:“是有个小雷音寺的和尚,虽曾是小雷音寺的圣子,但如今被除名。”
李扶砚眉心微微蹙起:“那和尚的师傅是谁?”
执法长老微微愣住,想了片刻才回道。
“无相大师,不过无相已经坐化了。”
听到无相坐化的消息,李扶砚倒是有些诧异,毕竟那老秃驴同他都是尊者境界,竟没想到会如此的想不开。
现在神魂有损的她确实需要这份礼物。
见她终于收下,路生的面色才好转,他说:“好了,你快去休息,这边的花草有我帮你打理。”
姜桡道了声谢,趁机与路生分开,从另一条路离开妖魔宫,去往凡间。
不多时,姜桡便到了惠阳镇。她吃了颗易容丹,化装成为普通凡人女子的模样。姜桡正准备按着先前的路去找贺宸还有小玉姐的住处,却踩了个空。
无奈之下,姜桡只能去到附近的一处酒楼,随便点了些茶水糕点。小二端菜上来的时候,姜桡趁机问:“对了,我记得之前那边是有条路,现在怎么没了?”
店小二摸摸脑袋,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您是指通往咱们南边那座山的路?早没了!”
见姜桡面露惊讶,店小二便解释起来:“早几年,大概是十年前,那山上又掉石头,还发大水,住在那边的百姓死伤了好几个。幸好当时有仙人路过,那些百姓才得救,等那山洪过去,原先住在山边的百姓就都搬了地方,这路没人走了,也就没用,索性直接封了,盖新的楼房。”
“那之前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我看这惠阳镇似乎也没别的空当可以专门住人了。”
店小二皱起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姜桡心中难免失落,她正想说没事,却听旁桌有人插话:“姑娘,你们先前在说的可是十年前那事?”
见姜桡点头,旁桌的男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你应该问我才对,我当时去看望亲戚,不巧正遇上那山灾,幸好有仙人保佑,才免于受苦。”
“那其余人呢?”姜桡并不想听男子继续吹嘘自己多么与仙人有缘,又是如何受到仙人点拨云云。
男子的同桌好友许是也无语凝噎,此刻用手肘碰了碰他,嫌弃道:“好了,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在说个不停,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你啊,不过只是与那仙人说了句话,便给你夸张成点拨。要是这样的话,那被仙人当场收为弟子的那位岂不是要……”
好友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便停了话头,继续笑话那男子。
姜桡好奇地问:“那位被仙人收为弟子的人是谁呀?”
“……好像是姓贺,单字一个宸?”
好友才说完,男子便气呼呼地警告他:“仙人的名讳岂容你直呼?!”
好友反驳那只是仙人凡间的化名,他这样做并不算冒犯,但男子愣是不信,两个人就此争执起来。中途,两人停下来,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却见一旁的女子已经久久未有动静。
而此时的姜桡也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
贺宸他竟然入了天月宗。
一晃十年过去了,小玉看着他从幼童长成少年,看着他娶妻又丧妻,看着他入了仙门,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仙君,却还是始终惦念着亡妻,守着她的尸首不撒手。
贺千宸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村子里的人对他不过滴水之恩,他却极尽照拂。这样想着,姜姑娘是他的发妻,与他朝夕相对,日夜相处,如此夫妻之情,他一时难以介怀姜姑娘的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小玉还是对着贺千宸问出了那句:“……你还是不打算将姜姑娘下葬吗?”
贺千宸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他认真地辩驳:“她还没死,我会救活她的。”
又是这样的话语
她刻意模仿了姜糖的长相,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清离仙君”,这其中显然有古怪,贺千宸要问个清楚。
而对面的姜桡惊奇地发现,遇见她之后,贺宸那张冰块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别的表情。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继续追问:
“为了清离?为什么?”
若是姜桡看见这幅场景,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和贺宸日夜相处的卧房。
在贺千宸走入后,那扇门默默关上,尔后继续隐于洞府之中。一进门,寒气迎面扑来,贺千宸却置若罔闻,径自走向那一张冰床。
姜糖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寒玉冰床上,面容恬静,仿佛正在熟睡,只是周遭涌动的冰气彰显着这一幕的怪异。贺千宸走近后,那些冰气才稍稍退让,离开了姜糖的身体。
直到看见姜糖,贺千宸的面色才有了完全的松动。他坐下来,温柔地将姜糖搂入怀中,又抱起她,轻声说:“先帮你沐浴,好不好?”
一旁的天华剑捕捉到关键词,默默摒除灵识,缩在角落里。它是一只有礼貌的剑,自然不会随便偷窥主人服侍他夫人沐浴。
天华剑:看了会羞羞脸。
贺千宸抱起姜糖,来到另一边的浴堂。他一挥动袖子,浴桶里便充满了冰冷的泉水,白雾飘然而上,却不带半点温度。对面摆着衣架,早已熏过香气的衣裳就挂在那里,等着姜糖换上。
贺千宸垂着眼,剥去姜糖的衣服,为她一一清洗。泉水冰冷刺骨,贺千宸却没有刻意运用术法隔绝掉这种感觉,他要日日承受着这种痛楚,才能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许停下来。
姜糖一日不醒,他的使命便没有完成。
贺千宸不带一丝欲念地帮姜糖清洗着身体,又帮她擦干头发,换上崭新的衣裳。整个过程中,姜糖都没有睁眼,更没有动,很是乖巧,不像很久之前,他每次帮她洗澡,姜糖总是会故意闹他,打湿他的衣服,将他拉下水。
对于姜糖的顽劣,贺宸总是束手无策。但现在,只要贺千宸想,他可以随意制止住凡人姜糖的一切行为,可他多想姜糖睁开眼,用水泼湿他,将他的衣服搞得一团糟。
他不会再欲迎还拒,而是要牢牢地抱住她,一刻不停地亲吻着她,然后进入她的身体,身体力行地告诉姜糖,他有多想她。
离开浴堂,贺千宸又将姜糖抱回床上。他握着她的手,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心里却一暖。贺千宸低下头,虔诚地在姜糖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时间静止了一般,寂静一片,只剩下贺千宸的声音。
目光流连在怀中人身上,贺千宸不紧不慢地说着今日的事:“我又出了三个任务,赚来的赏金都给你定了衣裳。掌柜说最近新进了一批布料,我看了,花样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摸着也舒服。”
“快要入秋了,到时候我给你做桂花糕。我们也送点给小玉姐,好不好?”贺千宸用商量的口吻说,语气中却全是纵容,“你还记得吗?阿庆最喜欢吃桂花糕了,我会做很多,你不用担心不够吃,我们还可以分一点给阿庆。”
说了一会,贺千宸才松开姜桡,让她平躺着。
“睡吧。”贺千宸柔声说,“我新学了梅花妆容,明日给你画。”
说罢,贺千宸正要伸手解开外衣的衣带,一只猫却从门外窜进来,喵了几声,伸长脖子,一个劲地往床上凑。
贺千宸不满:“小声点,你会吵醒她。”
糖圆苦着脸,却又打不过贺千宸,只能闭上嘴,落寞地趴在床边,感受着姜糖少得可怜的气息。
十年了,娘亲似乎离它越来越宸了。可惜,那日之后,它也彻底困在了这副身躯中,不然也不会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等着他将娘亲救醒。
哼,等娘亲醒了,它就要撺掇娘亲找其他人来当它的父亲,好好地报复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
处理好这个插曲,贺千宸和衣躺下,半搂住姜糖,闭上了眼。一瞬后,贺千宸又睁开眼,他感受到了那股灵力的存在。
临走前,他趁唐小米不备,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法。而现在,贺千宸再次感应到了她的存在,那是妖魔宫的位置。
他们知道灵族,传闻那是备受天道宠爱的种族,在蕴含灵气的灵树下诞生,成年后会生有双翼。
灵族无需刻苦修炼,她们可与天同寿,境界更是修真者这辈子都无法追赶上的。
而且在修真者眼里,灵族浑身皆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头发、血肉、骨头、内脏、眼睛,以及那对极其漂亮的双翼。
姜桡下意识唤出玉埙,可李扶砚只是伸出手,轻轻朝下拍去,姜桡便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
李扶砚喜欢这样灵族挣扎的模样,就像是只漂亮的蝴蝶,脆弱挣扎的模样让他感到无比欢愉。
“小灵族,虽你也是九品之上,可同我境界想比的话,还是差远了。”
说罢,李扶砚缓缓走了过来。
贺千宸疯狂挣扎的爬站起来,哪怕感受到巨大的威压挤碎他的五脏六腑,嘴角甚至带有残肉的血液,也依旧不肯放弃。
李扶砚满意的伸出手,他就像是抚摸珍贵的宝贝般,轻轻的摩挲着姜桡的那没什么血色的脸。
与此同时,火红的匕首出现在李扶砚另一只手中,他看向站起来的贺千宸,面露讽刺。
“不急,马上就轮到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就在李扶砚手中匕首要落下时,一缕浓稠的黑色雾气突然把姜桡等人给裹入其中。
李扶砚又怎会让得手的宝物被人掳走,他下意识伸手想挥散黑雾,可手在触碰黑雾的瞬间,只觉得像是浸泡在强烈的毒液中。
疼痛让李扶砚心生畏惧的缩回手,原本如羊脂玉般的手被腐蚀的可见森森白骨,黑红的残肉悬挂在上方,样子看起来极其可怖。
李扶砚眼底不由露出恐慌的神情,他境界已是九品尊者,只差一步便可开天门,便可羽化成仙。
在李扶砚的记忆中,他已几百年没受过伤,也忘记疼痛是什么样的滋味。
因此李扶砚没想过那平平无奇的黑雾竟能伤自己。
他眉心微微蹙起,想到自己只差一步,边可得到最想要的东西。
李扶砚那俊美的五官变得扭曲起来,他眼神冰冷盯着面前这已经将千年雪山笼罩住的黑雾。
随即从灵宝袋中掏出用玉贝锻造出的小瓶子,那瓶子呈五彩斑斓的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随着里头几滴金绿色的液体落在森森白骨的左手上,只是眨眼的功夫,伤口消失不见。
李扶砚歪着头看着恢复如初的左手,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
“越用越少!”
用姜糖的身份去接近贺宸?
原本只是灵机一动后的想法,但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姜桡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在神魂融合之后借由姜糖的身份醒过来,留在贺宸身边?
姜桡越想越妙,思路也逐渐开阔起来。
只不过,以姜糖的身份醒过来,她虽然能深入天月宗,但遇到的挑战和试探的难度也会变大。一个不小心,若是被天月宗的长老们识破了身份,她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万事利弊相生,极端的风险之下便是巨大的收益。
姜桡从来不是一个畏惧风险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打开母亲留下的东西,使用秘法,去接近贺宸。而事实证明,姜桡赌赢了,她不仅修补了经脉,修为还更上了一层楼。
一旦在这样的赌局中尝过甜头,姜桡便难以说服自己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姜桡指尖轻颤,将一堆丹药收好,又抱起糖圆。低下头,姜桡便看见了糖圆脖子上挂着的白玉吊坠。在糖圆灰色毛发的映衬下,那颗白玉石显得越发明亮灼眼。
“糖圆,之后我们先住在这里。”姜桡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纵使心中有疑惑,糖圆到底也没问出口“之后”一词具体代表了多久的时间跨度,只是点点头,找到床铺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窝在了一旁。
简单地沐浴过后,姜桡在床上打坐,屏息运气,调理着自己的伤势。半晌,她才躺下,暂时抛却外界的纷纷扰扰,开始闭着眼休息。
疲惫的身体拖着她入睡,姜桡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拉扯着。皱眉间,她想要睁眼,却被扯着坠入一团黑黢黢的迷雾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厚重得像是宣告死亡的丧钟:“天道不公,为何不随吾一同毁灭这个世界?”
“你的母亲失败了,但吾知道,你会成功的……”
“你做得很好,吾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孩子,你会成为吾最得意的作品。”
“……别再抗拒,接受……吾,接受宿命……”
姜桡拼命想要挣扎,但无形之中仿佛有无数条藤蔓捆绑住她的手脚,令她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聆听这一段呓语。
黏腻感爬满姜桡全身,她被恶心到反胃,只能不断干呕。
再睁眼时,姜桡冒了一身冷汗,视线也失去了焦点。直到糖圆跳上床,蹭了蹭她发冷的手腕,姜桡才费劲地爬起来,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对于这一场噩梦,姜桡无法做到不在意。
姜桡收紧手,指尖掐住掌心的肌肤,几乎要将其刺破出血。极端的失控之中,姜桡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现实——
时间从来不会倒退,错过之后,她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得天独厚的机会。
所以,一旦遇到,她必须牢牢抓紧,才能为自己,为青银,赢来一线生机。她会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的那一份。
糖圆仰头,无意间对上了姜桡的视线。她面色苍白,双眼却明若秋水,闪着坚定的光。
“糖圆。”姜桡轻声喊它,“愿不愿意再陪我回一次天月宗?”
短暂的愣神过后,糖圆果断地扑进了姜桡怀中,喵呜了一声。
姜桡将糖圆抱紧,感受着一颗心在胸腔处发出的狂跳声。她抿了抿唇,彻底下定决心——
她要以姜糖的身份回到贺宸身边,再次利用他,并且背叛他。
翌日,天月宗。
结束任务后,赵元珍一行人便匆忙地赶回宗门,想要向长老上报贺千宸的异样,却意外地从掌门那里听到了贺千宸受伤的消息。
王复一担心地要命,急匆匆地跑去贺千宸的洞府,却见他还在后院密林处练剑。天华剑的剑风凌冽,王复一只能悻悻地带着赵元珍和林不语到一旁躲着,等贺千宸收了剑,他才凑上去。
“师、师兄,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点?”王复一下意识地想要喊贺千宸师父,但一想到贺千宸之前不许他这样喊,便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转而喊贺千宸师兄。
贺千宸:“无碍。”
王复一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叨唠起来:“师兄,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你不必事事躬亲,非要带着我们做任务。你看,你当时走了,我们三个人不也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王复一本来只是习惯性地一说,却不想这一次贺千宸点了头,回了他一个“好”,他登时瞪大眼睛。
天哪,天月宗出了名的勤劳刻苦典范,贺千宸竟然要休息了。林不语双眼微眯,直觉其中必定有怪,若是能挖出这背后的原因,他这天月宗百晓生的地位还愁不稳吗?
原本只是礼貌性过来探病的林不语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地凑到贺千宸身边,随时准备记录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贺千宸的目光倏然落在他身上,紧接着,一句警告直指他而来——
“离唐小米宸点。”
小米姑娘?!
贺千宸不提还好,一提林不语便气上心头。要不是贺千宸突然喊他去做任务,他早就和小米姑娘去约会了,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更进一步,马上就要成为道侣。
林不语心想,你贺千宸真是我姻缘线里的扫把星,每次有你出现就保准没好事。之前贺千宸便当着他的面与小米姑娘眉来眼去,现在居然还敢命令他,不准他接近小米姑娘。
林不语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只当那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左右贺千宸不是他的直系师兄,没什么好怕的。
赵元珍本就被冷落了好一会,心里有气,此时又见贺千宸提起唐小米,不由醋意大发,扯开碍事的林不语便站到贺千宸身边,对着他发脾气:“师兄,掌门让你出任务带着我,你怎么自顾自便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兴师问罪的架势摆的很足,被扯开的林不语也是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
林不语和王复一相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小姐留出吵架战场的空间。
“你还说那个什么唐小米,有这个功夫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们?!”赵元珍叉着腰,一双杏眼愣是瞪出了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不是还没死吗?”贺千宸轻飘飘道,完全没有将赵元珍纳入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赵元珍愣住了,呆呆地问:“什么?”
下一瞬,赵元珍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听闻贺师兄受了伤便眼巴巴跑过来关心他,结果在他眼中,自己只要没死便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一向被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赵元珍顿时鼻尖发酸,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地骂了贺千宸一句“王八蛋”,便提起裙摆跑了。
林不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碍于那是自己的师妹,只能忙不迭地追去。顿时间,密林附近只剩下贺千宸和王复一两个人。
王复一暗暗叹一口气,一提到“死”这个敏感词,他便下意识谨慎起来,更不敢在此时去劝贺千宸怜香惜玉,以免触他的眉头。
王复一知道,宗门上下爱慕贺千宸的人不少,但没一个能坚持过三个月。无他,实在是贺千宸这人不仅时常不见人影,还冷得像块冰,谁来都捂不热,最后反倒自己被冷到打颤。
不过,王复一原以为赵元珍会是个例外,毕竟对这样一个在蜜糖罐子中长大的大小姐来说,甜言蜜语简直俗透了。相较之下,贺千宸的冷言冷语反而会激起她的兴趣。
不过,三个月似乎也要到了……
临走前,王复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兄,你还是抽空去看赵师妹一眼吧,免得掌门那边……”
“不用。”贺千宸垂下眼,专心地擦拭着天华剑的剑锋。
见搬出掌门也不好使,王复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的路上,电光火石间,王复一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明面上贺师兄还是掌门的座下弟子,但他是天华剑的传承人,未来极其可能像上一任天华剑仙那样飞升成仙。纵观整个修仙界,飞升者寥寥无几,即使是天月宗的掌门也很难走到那一步。
所以,贺师兄狂一点,似乎也可以说得通?
王复一走后,贺千宸进了洞府。一夜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已经被解除,她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他的杀意,事不宜迟,贺千宸不愿意再拖下去。
只要这些人一日不除,姜糖便有可能再次遇到危险。
贺千宸催动灵力,一道白光闪过,天华剑便开始查找糖圆的气息。几瞬过后,天华剑终于定住,给出了贺千宸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们果然在妖魔宫。
贺千宸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手中的天华剑因为他迸发出的战意而开始兴奋地轻颤。
贺千宸知道,唐小米既然能带着糖圆躲在妖魔宫,便是做足了准备,吃准了他不敢贸然闯入。她们算计得很好,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敢擅闯妖魔宫,在妖皇的眼皮子底下杀他的人,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测算一个疯子的行径。
可恰巧的是,他贺千宸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随即贺千宸目光落在身后那群正在靠近的剑栖宗弟子们。
“我们先上天梯!”
姜桡乖乖的点点头,苏音跟无念却是有些犹豫。
虽是第二次进黑雾里,但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安。
眼下还没有什么奇怪事发生,兴许踏上天梯就不一定了。
随着贺千宸抬腿踏入天梯的瞬间,四周景致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就像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正前方依旧是没有尽头的天梯,只是身后的剑栖宗弟子却都消失不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苍穹上空忽落下无数只火球,小部分砸落在周边,大部分砸在四人身侧。
贺千宸本能的去护住阿桡,可奇怪的是,这些火球竟都避开了阿桡,只朝着苏音跟无念砸去。
姜桡:………
在一波又一波火球的攻击下,苏音头发跟衣裳都烧焦了,身上甚至多出好几道灼伤,相比较的话,姜桡跟贺千宸一点事都没有。
苏音有些愤愤不平道。
“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无念低头看着被烧的满是破洞的袈裟,十分心痛的双手合十,很生气念了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