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宁桥开开心心地准备酒会的事情, 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所以空下来的时间都在跟着杜彦一起恶补一些参加酒会的知识。
向驰安很忙,宁桥知道, 京市才是他的天地, 原先在庆安的那些对他来说就是小打小闹,这里才是对他来说,机遇和挑战并存,宁桥能看得出来他是享受的。
当然杜陵和杜彦也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他们都竭尽所能地给他帮助。
酒会的时间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宁桥这两天白天都跟着杜彦在杜家, 第一次上门他还很紧张, 因为在宁桥贫瘠的认知里, 这种豪门的门都是不容易进的, 豪门的主人家也都是不好相处的。
见到杜夫人傅晚晴, 宁桥才觉得自己狭隘了。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形容她的话,那就是温柔似水, 她说话轻言细语, 唇边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笑意,还会很温柔地问宁桥要不要吃小蛋糕。
傅伯母跟他印象中自己的妈妈很不一样,他印象里自己的妈妈说话好像没有这么轻言细语, 但也很是温柔。
宁桥从前只觉得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跟这样的人有交集, 但现在,他身处其中。
他第二次上门, 跟杜彦玩之前总会先跟傅伯母说一会儿话, 傅晚晴是第二次见他,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对杜彦说:“彦彦, 我觉得小桥很眼熟。”
杜彦只是笑了笑:“您见的人太多了,难免记混了。”毕竟她出席的场合太多,见的人也太多。
她也笑起来:“也许吧,但我一见他就觉得心里喜欢。”
“您以前也说喜欢向驰安呢。”杜彦状似吃醋,“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呢,就我跟我哥不好。”
“别胡说,你哥哥很好的。”傅晚晴说,“就是你还差点儿。”
说完她的笑容也又消失了一点:“你爸爸今晚应该会晚点回来,咱们带着你的朋友出去吃饭吧?妈妈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
傅晚晴是爱在外面吃喝玩乐的,京市的大小的店她几乎都去吃过。
“爸去哪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爸是每天都会准点回来吃饭的,所以他妈妈只有中午那顿在外面吃。
“去医院看你向叔了,前两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向叔被气到晕了过去了。”傅晚晴皱眉头,“因为这个向明,向家也不知道生出多少事儿了,要我说啊,这亲的还不如养的呢。”
她并不知道宁桥和向驰安的关系,只当他是杜彦的新朋友,所以有什么就说什么。
杜彦愣了愣,随后问到:“在哪个医院啊?”
“市一院。”杜夫人说完之后赶紧催他们出门,“走啦走啦,咱们吃好吃的去。”
陪傅晚晴吃完晚饭,宁桥开车回了家,他们还是住在杜陵的房子里,不过打算明年开年还是要住他们自己的房子。
向驰安每天回家的时间都很晚,他有数不完的应酬和开不完的会,宁桥最近放假,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准备宵夜。
今晚他心里有事,宵夜只是很敷衍的一碗醪糟汤圆,醪糟是他用酒曲自己做的,他记得在家里他妈妈不怎么做饭,但做得一手好酒曲。
向驰安看到的时候愣了愣,随后掐住了宁桥的下巴:“越来越敷衍了。”
宁桥侧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随后环抱住他的腰:“我今天听说了个消息。”
向驰安垂眸看他。
“说,那位向总生病了,向家现在乱成一团。”宁桥说。
向驰安的手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在哪个医院?”
“市一院,你要去看他吗?”说完之后不等向驰安回答,他又说,“应该要去一趟的。”
向驰安点头:“我明天去一趟。”
在向驰安的印象里,向飞扬的身体是很硬朗的,他甚至连感冒都很少,只是三年就已经到了要进医院住院的地步。
“要我陪你一起吗?”宁桥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
“我自己去。”
第二天,宁桥还是不太放心他,所以开着车送向驰安到医院,随后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让向驰安一个人上去,他在下面等着。
向驰安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到VIP病房的只有他一个,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向驰安并没有动作,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向驰安还是走了出去。
这一层楼的病房很安静,向驰安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走到了病房门口,敲门的手刚刚抬起,病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三年多了,这是向驰安在自己住院之后,第一次见到庄丽。
庄丽也呆愣在原地:“小,小安?”
“听说爸……,向总病了,我来看看。”向驰安的喉结滚了滚,“方便吗?”
庄丽的眼神在向驰安的身上逡巡,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发丝有些乱,眼下有些乌青,一副的落魄样。
是宁桥不让向驰安穿新衣服的,向驰安觉得无所谓,但他愿意听宁桥的话,宁桥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
“你别去了,省得他见了你,又是一肚子气。”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庄丽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如今的向家已经不同往日,先前给向驰安的那些东西,已经足够他生活了,这会子再来,又不知道是要打什么秋风。
“我……”
庄丽这会儿也是气,向飞扬是为什么会被气病,还不是因为向明,花了一百万买了一个什么华而不实的胸针,气得向飞扬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三年的功夫,向家怎么就成了这样,花个一百万都伤筋动骨的,好像是从向明回家之后,向家就一步步地在走下坡路。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再多想,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那又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们觉得亏欠他,自然是不能埋怨他的,怪也只能怪世事无常而已。
眼前的向驰安虽然得了他们家二十年的照拂,端得是一副精英的样子,但没有向家了,他也是一事无成,不然也不会趁着老向生病这个档口来表示一下关心,实则还是上门来打秋风。
“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儿小明来了,又有一场气要生。”庄丽推着向驰安的背想让他离开,只是刚到电梯口,就碰上了来看向飞扬的向明。
向明跟向驰安从没见过,但在看到了庄丽的表情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妈!”向明这两天只觉得流年不利,先是被杜彦坑了一百万,气得他爸进了医院,随后又发现自己连一身像样的礼服西装都挑不出来,只能捏着鼻子去翻找以前向驰安留下的。
只是向驰安身量比他高太多,原先给他定制的衣裳都不适合他,就算是要找人改,那些个大师傅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都推辞说排不开,最后还是赵云溪找人帮他改好了一件。
他对向驰安是恨到了极致,是他抢了自己前二十年顺风顺水的生活,如果他接受了像他那样的教育,他又怎么会是现在这个状况。
骤一见向驰安,他更是怒火中烧,见他这样一副落魄样子,用脚尖想也知道他是想来打秋风:“你来做什么!”
向驰安并不想跟他争执,朝庄丽点了点头,便要离开,但向明拦住了他:“走什么?”
向驰安没说话,向明看着他:“我听爸妈说了,你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的家产。”
向驰安转头看向庄丽,庄丽却低下了头,向驰安的心在那一瞬间就释然了:“所以呢?”
“相信在那小村子里,你也没什么花销,虽然你不是家里的亲生儿子,但爸妈对你的培养和给你的那些东西却是你抵赖不了的。”
向驰安只是沉沉地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走的时候,带走的东西,现在算起来也有快两百万了,我也知道你还不起,这样吧,你还回来一百万就行。”虽然向飞扬和庄丽没有说过他们到底给了向驰安多少钱,但按照那个时候的向家条件,怕是只多不少。
“向家现在已经缺钱到这个地步了吗?”向驰安话虽然是对向明说的,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庄丽。
“当然不是。”庄丽矢口否认,“只是,只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再靠着毫无亲缘的家里的钱生活,对你的名声也没什么益处,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向家的名声活吧?”
“所以,我还了向家这一百万,以后就跟向家再无瓜葛了是吗?”向驰安深吸了口气,“从前的亲缘,教养,日后的前程归途,都跟向家没有丝毫干系是吗?”
向明站在庄丽的前面,挡住了向驰安的目光:“那是当然,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姓向吗?”
向驰安点了点头:“好,我再看一眼向总,尽完最后一点孝心。”
庄丽想起她出来的时候,向飞扬刚睡下,只怕这会儿他们进去,他也醒不过来。
三个人动作很轻地走进了病房里,向飞扬果然还睡着,向驰安看着他,原先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地搭在额前,两鬓边都是白发,眼尾是深深的纹,不过三年时间,他就已经老成了这个样子。
向驰安又抬起头,看了看庄丽,随后对向明说:“钱我会打进庄夫人的账户了,也请记得你们今天说的话,钱到账的时候,就是咱们再没有瓜葛的时候。”
向明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多有钱的人呢。”
向驰安不再理会他,朝向飞扬和庄丽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跨步出了病房了。
病房里的庄丽看着他如今更加挺拔的身姿,胸口一阵阵的钝痛,向明没注意到,又转过头问她:“妈你的保险柜里不是还有一套珠宝吗?我要拿一块地,不然先拿去当了?”
第92章
余家的酒会开在十月七号的晚上, 宁桥下午还回了一趟学校,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店。
余家本身就是做连锁星级酒店的,因此酒会选在了余家的酒店里。
向驰安和杜彦早已经等在了酒店的套房里, 宁桥到的时候两人正在说话。
“我妈说今天那位余夫人也会出席, 这还是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你觉得她会是宁桥的妈妈吗?”
宁桥凑过来,他只听了一半:“我妈妈?”
杜彦哽了一下,向驰安对宁桥说:“余夫人会出席。”
宁桥的心像是跳空了一拍,前几天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突然这么一说, 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先别想这些了, 赶紧去做造型。”杜彦赶紧把宁桥往旁边的房间里推, 那是杜家的造型团队, 向驰安跟杜彦都已经做完了,现在就差宁桥了。
宁桥这会儿才发现向驰安已经穿上了那天他买的那身银灰色的西装, 胸口别着那枚他拍下来的胸针, 大红色的胸针热烈明媚,头发只是稍微抓了抓,显得有些慵懒但又实在性感。
也不知道向驰安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 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
宁桥的西装不用挑, 向驰安给他定制了很多,虽然好几套被他们玩得不能穿, 后来向驰安又多加了几套。
他是第一次做造型, 看着化妆师拿着化妆刷过来的时候,他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脸又不是大白墙,不要刷。”
在他的坚决反对下, 他的脸没怎么被动,只是修了修眉,最后换上西装之后,跟向驰安站在一起也不会失色太多
“要说还得是人靠衣装,我看惯了你穿短袖短裤的样子,猛地一下这么正经,还有些不适应。”不再提起余家,杜彦把话题引向了这里。
宁桥总想伸手去摸头,但头发做了造型,他又很不适地放下手。
杜彦又说起先前向驰安动账的事情:“你真的给了向家了五百万?”
向驰安点头,这个数字是他跟宁桥商量之后确定的,向家给的东西价值加起来确实有差不多两百万,又算上了这么多年向家对他的教养之恩,五百万这个数字也差不多了。
“你就不怕他们用这五百万反来对付你吗?”杜彦有些担忧。
向驰安却很是自信:“向家现在连花销一百万都是要把老向总气晕的地步,就算给了他们这五百万,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他们想要跟我撇清关系,那就撇清吧。”
“我听我哥说了,今天向家人也会来,毕竟我们两家是旧友,我哥也给他发了请帖的。”
向驰安点了点头:“陵哥刚刚不是还在找你,你赶紧去吧。”
杜彦拒绝:“我才不去呢,今天我不是杜家的小少爷,我是宁安总经理助理。”
总经理助理章平刚刚推门进来,闻言笑了笑。
其实不想过去的原因是,今天有很多人都是带着家里的儿子女儿过来的,他爸妈的意思是要在这些人家里面,给他哥和他相看一个,他还不想结婚,所以不想去。
没一会儿就有侍者来敲门,说宴会厅已经准备好了,宁桥和向驰安这才起身,一起过去。
他们今天代表的是京市的新锐企业宁安房地产公司,一行四人,除了房地产里的几家公司,在座的人都不太认识走在前面的宁桥,倒是他们中间的杜彦,是大众眼神的交汇点。
“杜小少爷这是?”
“我听说这就是盛世天骄的开发商宁安房地产的人。”
“走在中间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众人的目光又从杜彦身上挪到了向驰安的身上,随后从前跟向驰安相熟的人面上都不太好看。
杜陵早就来了,这会儿在跟相熟的人寒暄,看到杜彦他们过来,跟旁边人说了句抱歉之后就迎了过去,他跟向驰安和宁桥打了招呼之后,看向杜彦:“刚刚去叫你怎么不过来?”
杜彦撇了撇嘴,没说话,恰好有人来找杜陵,杜陵只好重新跟人攀谈,随后又自然地介绍起来:“这是宁安地产的宁总,宁桥,还有宁安的副总,向驰安。”
今天能来的也都是京市的老牌企业,自然也知道三年前向家的那场真假少爷的事情,眼前这位,自然就是那向家的假少爷了,只是向家式微,这向驰安却借上了新贵的势,扶摇直上了?
几个人知道了向驰安的身份之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会儿向家人还没到,一会儿到了,可真有一场好戏看了。
杜陵毕竟忙,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因为有杜陵的介绍,宁桥他们这边一直有人过来寒暄,宁桥这些年跑生意嘴皮子也练了出来,跟谁说话他也能说两句,但要说合作的事情,就需要向驰安来了,毕竟宁桥不是专业的。
向驰安跟一个新锐的建材公司负责人聊得投机,宁桥就退到了一边,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酒会,觉得特别新奇,酒水摆成高塔,另一侧食品区冷餐热食,糕点甜食应有尽有。
宁桥没想喝酒,所以跑去甜品区吃小蛋糕去了,他尝了一口,不如杜夫人做的好吃,应该是没有家的味道。
他环视四周,都是一小撮人聚在一起寒暄,不过这会儿人多了起来,好几个老头的旁边都跟着几个明媚可人的女孩子,他看不出他们穿的什么牌子,但从她们的举手投足来看,应该都是这些老总的闺女侄女什么的,看来今晚除了是企业的交流会,也是他们上流社会的相亲会啊。
杜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到了他的旁边,两个人一起吃着小蛋糕,杜彦朝宁桥介绍每一撮人都是什么来历,家里都是做什么的,顺便还跟他讲些小八卦。
宁桥听得入神,不留神蛋糕多吃了两块,要再吃的时候,向驰安按住了他的手:“少吃甜食。”
“你聊完了?收获怎么样?”宁桥问向驰安。
向驰安朝他比了个手势:“名片收了一打,有用得着的,也有用不着的,不过有备无患吧。”
宁桥点头,又轻声问:“你见到向家的人了吗?”
“说是还没到。”
他们两人的话音刚落,门口的侍者就引着两人进来,是向明和庄丽两人。
向明一进到宴会厅,就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以为是对他的关注,便更抬头挺胸。
庄丽却在暗自神伤,她身上戴着一套帝王绿的全套首饰,是结婚那年向飞扬送给她的,现在市面上这样翠的玉已经是有价无市了。
昨天向明说,已经联系好了一位藏家,愿意以很高的价值买下来,能解家中燃眉之急,今天是她拥有这套首饰的最后一天,又叫她怎么不伤心呢?
前两天向明说向驰安给的钱已经到账了,本以为只有一百万,但实际到账确有五百万,着实让他们心惊,向驰安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多钱了,明明,明明他之前上门来,是来打秋风的。
她当时有疑惑,向驰安怎么可能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向明说他那样的人,指不定是搞了什么歪门邪道,又叫她不要管,反正钱已经到账,再有什么问题只管去找向驰安的麻烦就是了。
庄丽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向驰安的事情,她只看着眼前,这样云鬓衣香,奢华明丽的场合,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再来。
她的目光环视整个会场,余家人还没出现,杜陵身边的人是整个京市的权贵,她未来的亲家赵振翔身侧站着她未来的儿媳妇赵云溪,但他们现在却跟京市的另一个公子哥聊得正开心。
庄丽赶紧扯了扯向明的袖子,她们家已经为了向明和赵云溪放弃了培养好的向驰安,要是赵云溪再跟别人好了,他们向家就再也没有指望了。
向明会意,赶紧朝赵振翔走了过去。
庄丽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看到了香槟塔后的那人,他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哪有那日见面时的颓丧的样子。
不对,那不可能是向驰安,向驰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资格来到今天的场合?
庄丽眨了眨眼睛,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果然刚刚看见的人不见了。
还好还好,向驰安怎么可能得了来这种地方,那五百万,应该也是他搞什么歪门邪道弄到的。
还好。
向明走到了赵振翔的身边,赵云溪朝旁边走了走,让开一个身位,原先跟他们交谈的人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
赵振翔看着向明,面上的笑意散了一些,但毕竟两家还有着口头的婚约,他也不能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向明。
随后赵振翔也不藏私,引着向明见了好几个业内的精英,向明的名片递出去的不少。
最后赵振翔又带着向明往旁边走,最后走到了向驰安的身边:“向明,这位你应该认识,宁安房地产的向总。”
向明的眼球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外,尤其是看到向驰安身上的那身西装,胸口的那枚胸针,更是喉咙里都是一股腥甜味。
赵振翔自然是知道向驰安跟向明之间的事情的:“你们两人之间还有着些渊源,目前从事的又是同一个行业,可以相互交流一下。”
向驰安面上的笑容不变,向明的脸色却是变换了好几种不同的颜色,他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淬着毒:“他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伯父,他这样只知道坑蒙拐骗的人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
似乎是着急让赵振翔信他,他又着急道:“之前他去医院,也为了问我们家要钱,他怎么可能是宁安的人,一定是搞错了,是搞错了。”
他着急着坐实向驰安骗子的身份,并没有注意到从他身后走来的杜陵,杜陵本想开口,但宁桥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宁桥走到他向驰安的身边,他看着向明,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向明的心里:“宁安是我的,也是向驰安的,因为宁安的安,是向驰安的安。”
第93章
向明呆若木鸡地看着宁桥, 他怎么能不认识宁桥,就是那个跟在杜彦身边的那个暴发户,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怎么可能是他的同行:“你又是谁?”
宁桥觉得他这话问得可笑, 不免又替向驰安觉得不公平, 要这么一个蠢货都不要向驰安,向家人都是瞎子吗,他开口道:“我当然是宁安的宁了。”
赵振翔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关窍,向明是个睚眦必报的,在把向驰安赶出京市的时候自然是要想着把他按死,但向驰安现在就是起来了, 想必就是一直蛰伏着, 眼前的宁桥和杜陵就是护住他的羽翼。
“驰安是少年有为, 宁安在京城初来乍到, 却已经在京市站稳了脚跟, 假以时日,一定能大有作为。”赵振翔不乏对向驰安的夸奖, “向明, 做生意这点,你要跟驰安学习学习。”
宁桥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虽然每句话都说得很漂亮, 但这漂亮话也让人听得不舒服。
“我们宁安体量小, 自然不能跟老牌的向飞集团比,更没那个资格让向飞集团的少爷学习了。”宁桥也是带着笑。
赵振翔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快要消失了, 但还记得今天是杜家的局:“想来你们之间是有些误会, 以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我倚老卖老,勉强能让你叫我一句伯父, 听伯父的,向家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没什么事是说不开的,驰安,你说对吗?”
向驰安却不想给他面子:“赵总这话有一点不太严谨。”他笑着看着赵振翔,“我跟向家,从前几天开始,就丝毫关系都没有了。”
赵振翔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一是因为向明蠢,二是因为向驰安丝毫不给他面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毕竟向家对你,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呢。”赵振翔看着向驰安,“你心中有怨气,但也该顾念养育亲情。”
“这次回来,我本也想在向总向夫人面前尽孝,但那天在向总的病床前,向夫人曾经说,只要我偿还清向家曾经给我的那两百万,自此之后我就跟向家再无任何瓜葛,我感念向家的教导之情,所以偿还了向家五百万,我也知道五百万是买不了向家对我的教养的,但思及向家家大业大,要是给得再多只怕说我看不起向家人。”
赵振翔看着面色铁青的向明,又看向一边悔恨得快要捶胸顿足的庄丽,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随后朝向驰安笑了笑:“是我不知道其中内情了,希望向总别介意。”
向驰安只是笑:“我自然不介意,赵总言重了。”
庄丽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原来她的孩子,即使没有向家,他也能出人头地:“安安,对不起,妈妈,妈妈不是不要你……”
宁桥站在了向驰安的身边:“向夫人,向驰安已经不是你们向家的孩子了,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三年前你就已经不允许他叫你妈妈了,在他给了你们五百万之后,你们就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还有,你的儿子叫向明,已经不叫向驰安了。”
庄丽上前,想拉住向驰安的衣袖,宁桥拦在了她的前面:“向夫人。”
向驰安把宁桥拉到自己的身后:“向夫人,那天我去医院,是因为知道了向总的身体不好,想尽一尽孝心,我来京市这么久,也知道向家如今进军房地产行业,想交流一点信息。但那天发生的事情,不用我再说出来了吧。”
“我从来没想借向家的势,宁安走到今天也从没靠过向家。”向驰安说完之后,就要带着宁桥离开赵振翔的圈子。
这时候才有了杜陵开口的机会,他拍了拍向驰安的肩膀:“我家小彦如今也在宁安上班,孩子小打小闹的,还希望各位也能多多照拂。”
杜陵这话一出,直接就是站了向驰安的队了,向家母子两的脸色更是铁青。
向明从向驰安出现开始就已经不知道怎么控制情绪了,尤其是他在看见赵云溪在看到向驰安之后,眼神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庄丽捂着心口,目光也追随着向驰安,眼底都是悔恨,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向明的眼睛。
向明死死地瞪着她,悔恨?悔恨什么!悔恨没有按死向驰安?悔恨给了他那么多钱让他东山再起?
还是悔恨,接了自己回来?
向明的心思向驰安自然是不知道,因为就像他说的,他早已经跟向家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们站在一边,不时地都能感受到有目光朝他们投来,宁桥侧过头:“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向驰安摇头:“在那些钱转过去之后,我就已经都放下了。至此以后,向家无论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了。”
也不是他们想听,但那些窃窃私语都往他们的耳朵里钻。
“不过三年的时间,向家就让这向明造成了这样,也不知道那两夫妻后不后悔啊。”
“我儿子跟向驰安是同学来着,说他生性纯良,要我说,就是把他留在家里,估计也不会跟这向明抢什么,谁知道他们要自断一臂啊。”
“我可听说了,这宁安房地产,底下还有个安宁建筑,就算是宁安在京市混不出什么名堂,那安宁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建筑公司了。”
“要说还是他运气好啊,那庆安建机场,地恰好就是他公司的,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买了地,又碰上要建火车站,还挺玄乎。”
“那不然向家怎么变成这样的?没点玄乎的东西我可不信。”
“打听一下他下次要买哪块地,咱也试试去呗。”
“那谁知道人家的公司安排啊?你也不怕把裤子都赔了?”
众人哈哈一笑,转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这些话不仅传到了向驰安和宁桥的耳朵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庄丽也听了个完全。
她现在又是恨啊又是悔啊,如果向驰安还在家里,那向家今天就能跟杜家比肩了。
他转头又看向向明,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这本来是向驰安上学的时候家里给他定制的西装,走的时候他都没带着,向明买不到合适的礼服,只能穿向驰安以前的西装,但向驰安个头太高,即使改过,但还是很别扭。
庄丽捂着心口,向明真的是,从头到脚,哪里都比不上向驰安。
当初接他回家,为的就是能和赵家联姻,而现在,赵家已经决口不提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到现在他们家已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丽在悔恨之余稳住了心神,她不能让向家继续这么没落下去,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向驰安接回向家,把宁安这个公司并进他们的未来明天,宁安的资金注入向家,才能让向家起死回生。
这件事还得跟老向商量一下,他经的事情多,向驰安小的时候也跟他爸关系好,那天没有让他们父子见到面,如果他们见到面了,可能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她没再顾及着向明,转身离开了宴会。
宁桥跟向驰安没再听别人说什么,他们又去了餐点区,一边杜彦过来找他,也有人来找向驰安说话,宁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杜彦去了,他看着向驰安叹了口气:“你说要是向驰安他爸在,也会后悔吗?”
“说这些没有意义。”杜彦敲了一下他的头,“现在的结果是好的就行,我哥说了,向明已经开始在卖向夫人的首饰了,走到这一步,向家,没什么希望了。”
“活该。”宁桥轻声说。
他就是这么小气的人,明明向驰安从来没有想过要争向家的什么东西,他们还要这么针对他,打压他。
“好无聊啊。”杜彦端着个酒杯,里面装着一杯橙汁,“咱们偷溜出去玩吧?”
宁桥摇头:“我还没等到余家的人出来呢。”
“也是,你得等着余夫人出来看看呢。”杜彦凑近他,“要是余夫人真的是你妈妈,你要怎么办?”
宁桥嘴边的笑淡了一些:“我答应过饭叔的,要是她过得好,我就不去打扰她,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那还是你豁达。”杜彦撇嘴,“咱去找我妈,看看我妈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宁桥点了点头,跟向驰安说了一声之后就跟杜彦去了休息厅去。
宴会的前半部分是企业之间的交流,后半段就是女眷之间的来往。
到傅晚晴这个地位,一般都是最后才出去,看到宁桥和向驰安过来,她很是开心:“快来坐,都累了吧,吃点东西。”
宁桥吃了个半饱,但不想违逆伯母的好意,又吃了点小点心。
“妈,你今天见到余夫人了吗?”
“见到了。”傅晚晴笑起来,“她刚刚从我这儿出去呢,你们是没见到,她笑起来很好看的。”
宁桥回想起自己的妈妈,他这么多年没见过她了,但幼时的记忆也告诉他,他的妈妈笑起来就是很好看。
“她说一会儿出去呢,刚刚有事耽搁了。”傅晚晴也站起身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没准儿能给你找个嫂子呢。”
杜彦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别不高兴了,也给你找个媳妇儿行吗?”傅晚晴只当他是吃味了。
杜彦的脸拉得更长。
他们扶着傅晚晴走到宴会厅,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向驰安,他的面前还有一个姑娘。
宁桥朝他挥了挥手,向驰安面色冷淡地从女孩儿面前走过来。
“你看到余夫人了吗?”宁桥问他。
“听说要过来了,目前还没看见。”向驰安站到了宁桥的身边,随时注意着他的情绪。
傅晚晴在环视周围,随后兴奋地朝杜彦指了指:“看,那就是余夫人。”
向驰安没顺着杜夫人的手去看,他只侧头看宁桥。
随后他揽住了宁桥的腰,因为他的目光在从那边回来的时候,脚步就不投自主地开始后退,随后被向驰安稳稳地接住。
“向驰安,她是我妈妈。”宁桥声音颤抖。
第94章
即使他们分开很久, 即使宁桥现在凭空想不出她的样子,但只要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宁桥就知道, 那就是他的妈妈。
印象中素面朝天, 头发总是绑成毽子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妈妈,此时一身高定的白色长裙礼服,一头长发盘了起来,头上的发饰是那天他们在拍卖会上上看到的那顶海蓝宝石的皇冠。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被簇拥在人群中, 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从容不迫, 她生来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 仿佛那个在大来村面朝黄土的人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银灰色的西装上印不出眼泪的痕迹, 向驰安掏出了手帕:“要先走吗?”
宁桥点了点头,他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有人发现他们这里的情况,从而影响到酒会。
向驰安跟杜彦说了一声, 就带着宁桥往外走去。
在离大门不远的时候, 宁桥甚至已经能听见她说话,他强忍着自己回头的冲动, 只是拉着向驰安的手腕, 走得更快,但在要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宁桥还是回了头。
只是再看一眼而已, 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在宴会厅大门被门童打开的一瞬间,顾襄朝门口看了一眼,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刚要出门的两人也回了头。
顾襄的眼睛因为早年的经历,现在看远处的东西已经有些费劲,她今天的妆容不能戴眼镜。
她凝着眸,以为自己只能看见一片虚无,但不知道是不是某些说也说不清的东西,她看到了那双还沾着泪,通红的眼眸。
只是那一瞬间,那人就已经回过头,让她再也看不清。
随着她酒杯落地的那一瞬间,宴会厅的门已经合上了,等她回过神来,侍者已经收拾好了她脚边碎裂的玻璃杯。
“怎么了?”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手,她垂下眼,看到余嘉木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
“没事,不小心手滑了。”顾襄的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表情,“杜总在那边,要我推你过去吗?”
余嘉木点了点头,顾襄朝身边的人说了句抱歉,随后推着余嘉木往杜家的方向去。
“你怎么会认识杜总?”余嘉木状似不经意地问。
“你忘了,我常和杜太太说话。”顾襄低头在他耳边耳语,“我刚刚看到杜太太了。”
杜彦在看到余家的人过来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一直陪在了杜夫人的身边。
男人之间说着生意的事情,夫人们的话题就是首饰,娱乐,还有儿女债。
她们相谈甚欢,杜彦也一直陪在杜夫人的身边,杜夫人纳闷:“往常跟个皮猴一样,今天倒是安心待在我这儿了?你的朋友呢?驰安和……”
“他们有点事,回去了。”杜彦赶紧说,“妈,你什么时候跟余夫人这么熟的啊?”
听到余夫人三个字,顾襄的唇角放下去了一点点,随后很快恢复:“这是小彦吧?叫我顾阿姨就好。”
“你顾阿姨也是今年才回国的,之前她因为身体不好,一直都在国外修养。”杜夫人跟他解释,“今天也是你顾阿姨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呢。”
杜彦朝她笑了笑:“顾阿姨好。”
“咱们去旁边坐会儿吧。”杜夫人跟顾襄一起去了角落里,“刚刚没什么事吧?”
顾襄摇了摇头,她现在确实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
十多年前,顾家人放弃她,让她被绑架之后自生自灭,她嫁给了宁承有,生下了小桥,生活虽然清苦,但守着小卖部,偶尔干农活的生活也挺好。
只是命运好像从来都不优待她,好日子没过几年,宁承有去世,她在去给小桥买东西的时候,被顾家人抓回了顾家。
高高在上的顾家人像是施舍她一样,说顾妍死了,顾妍的两个孩子还小,他们不能让余嘉木娶别人,因为娶了别人,就有可能有人跟顾妍的孩子抢家产,这时候他们想起了顾襄。
顾襄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消息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蠢认为她会心甘情愿的地嫁过去,认为她会对顾妍的孩子视如己出。
她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他才刚刚失去爸爸,现在妈妈也不见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才能生活下去!
她被带回顾家之后,她哭过求过,绝食过,割腕过,最后说自己愿意嫁只要他们能把小桥接过来,但她所有的要求都被顾家人拒绝。
顾家需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顾襄嫁过去,而不是一个曾经嫁过人,嫁的还是个村里泥腿子还生了个野种的女人。
她被顾家关了两年,那两年里她把眼泪都流干净了,眼睛的问题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她也没想过坐以待毙,想了无数的办法要逃回去,只是每一次都失败了。
她离逃出去最近的一次是她已经到了火车站,在进站前的最后一秒,她还是被抓了回去。
之后顾家人就把她关进了地下室,每天都有人来问她知道错没有,愿不愿意嫁。
第三年,顾家人给她拿回了一张报纸,说她的小桥因为无人教养,饿死在了自己家的小卖部里。
她不肯信,顾家人要造假一张报纸还不容易?那个村里有小桥的二叔二婶,小桥怎么也不可能被饿死的,顾家人想让她就范,自然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来。
第三年因为被关得太久,她的精神出了问题,顾家怕没办法跟余家交差,把她送去了国外,并且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在国外办了她跟余嘉木的婚礼,成了余太太。
余嘉木是后来才知道她有精神病的,只是那时候余家和顾家正绑定着一个项目,一时间不能闹出离婚的消息出来。
后来的很多年,她有时候清醒,清醒了就要想着怎么逃,但她在国外,没有护照也没钱,也不可能逃得掉,医生只好给她停药,但余家不可能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余嘉木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顾襄还是这样,那余家也不会再等。
后来用药的剂量正常了,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天都在疗养院的长椅上,坐到太阳落山,像是一具只剩了躯体的空壳。
她的病真正好的那一天,她的母亲陪她坐在她经常坐的长椅上,喊着她得到乳名:“香香啊,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顾襄侧过头去看她,没有说话。
“你已经跟嘉木结婚了,你已经做了快十年的余太太了。”李秋琴已经很老了,一双手上已经只剩了一层皮,但她还是戴着戒指,手镯,想用这些东西守住她的那些可笑的虚荣心。
顾襄还是不说话。
“你想知道你儿子的消息吗?”李秋琴翻开自己的手包,“你想让他过得好吗?”
顾襄的无神的眼睛有了光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小桥……”
李秋琴从包里拿出了一沓照片,上面是宁桥不同时间的照片。
有他在高中门口背着书包抱着铺盖卷的,有他浑身脏兮兮,在建筑工地捡垃圾的,有他穿着破烂的衣裳,坐在报社的门口的。
顾襄捧着这些照片,哭到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李秋琴还站在她的病床边:“香香,想见他,就好起来,担起你的责任,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你见他的。”
顾襄知道,这是顾家的让步。
从那之后,她积极配合治疗,等病好了之后,余嘉木来见她,说她太瘦,还需要再恢复一下身体,于是她又在疗养院养了一年的身体。
本来她该在去年就回国,但因为余嘉木突然瘫痪,也来了这个疗养院修养,直到余嘉木的情况稳定,她才跟余嘉木一起回国。
因为她跟余嘉木结了婚,所以余家只有顾妍留下的那一儿一女,儿子余晨已经进公司,顾襄是他的大姨,对他也构不成威胁,女儿余曼在国外深造,余晨和余曼是余家人宠着长大的,顾妍去得早,他们都是在余家的老夫人和老太太膝下长大的,关于顾襄回顾家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两个人都不知情,他们参加了婚礼,顾襄表现得也很正常,他们都以为顾襄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回不了国。
顾襄在回国之后,也像顾家要求她的那样,做到了一个豪门太太该做的事情,打理余家的一切,也照顾余晨和余曼,她本该在回国之后就出现在京市的太太圈子里,但李秋琴去世了。
随着李秋琴去世,余家断开了很多跟顾家的生意往来,本来该在顾妍去世的时候没落的顾家,还是没有办法让顾家重回以前的荣耀。
顾家的败落是顾襄乐见其成的,但她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做,现在李秋琴去世了,没人能拦得住了,她恨自己清醒得太晚,如果当时不那么烈性,假意迎合,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只是悔恨已经没有用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去找到她的孩子。
余嘉木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在她回余家之后,曾经跟余晨把一切都摊开了说,余晨在惊讶之余,还是跟她达成了交易,只要等余嘉木死了,她就不再是余太太,不会占有余嘉木的股份,但现在,余家还需要一个当家主母,毕竟他跟小曼都还没结婚,有些人际的往来还是需要她出面。
余晨也答应她,会帮她找一找她儿子的消息。
她查过余嘉木的体检报告,也知道他确实没几年好活了,她很快就能解脱了。
“你怎么了?”杜夫人朝她递出手帕,“不舒服吗?”
“刚刚恍惚间,像是见到一个很久没见的孩子。”
杜夫人看着她黯然神伤的脸:“既然都看见了,那一定能再见的。”
“多谢你。”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杜家的三个男人过来接她,她跟顾襄道别,在上车的一瞬间,她抓住杜彦的手:“小彦!她跟小桥长得很像啊!”
第95章
在宴会厅大门合上的一瞬间, 宁桥就已经站不住了,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向驰安的身上,章平也赶了过来, 他有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还是跑过来,扶住宁桥,三人一起到了停车场。
他们需要独处,章平开着公司的车先离开了,宁桥安静地坐在后座,向驰安在一侧陪他。
他的眼泪一直在滴, 向驰安的手帕已经被他得到眼泪完全打湿。
“她, 她过得挺好的。”宁桥吸了吸鼻子, 说话的时候止不住抽噎, “不是被拐卖, 只是回了自己的家,我, 我可以让王大哥他们不用再找了。”
“向, 向驰安,她还好好的。”
向驰安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你想去见见她吗?”
宁桥赶紧摇头:“不了,不了。”他记着饭叔的话, 说如果妈妈过得很好, 就不要去打扰她。
向驰安却稍微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未尽的话语有很多:“那你也觉得, 她是故意扔下你回到家里的吗?”
宁桥红着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向驰安:“什,什么意思?”
“也许她是有苦衷呢?”向驰安说,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想回去,是被抓回去的呢?”
宁桥顿了顿,随后又像是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有别的想法:“可,可是她现在过得很好……”
向驰安拉着他的手,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宁桥应该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表情,他在等着向驰安给他找理由,那样子是只要向驰安再找一个理由,不论是什么,宁桥就能立刻飞奔上去见她。
“你现在已经有了成就,你去见她也不是为了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所以别害怕。”向驰安一锤定音,“想见就去见,才不会觉得遗憾。”
宁桥听了他的话,马上就想要下车往宴会厅去,向驰安赶紧抱住他的腰:“今天太仓促了,你这会儿情绪太激动了也不适合见她。”
宁桥这才停下来,恰好杜彦打电话来问他们在哪,没一会儿杜彦就跑了过来。
“还好你们还没走。”他一屁股坐上了车,“我妈刚刚说了,说你跟余太太长得特别像!”
宁桥很用力地点头:“她就是我的妈妈,我不可能认错的。”
“那太好了,咱们上去找她!”杜彦又要下车,向驰安又赶紧拦住他。
向驰安赶紧说:“今天不行,今天余家一家人都在,她也不方便单独见面。”
杜彦皱着眉头,不理解地看着向驰安:“明明妈妈就在楼上,只要上去就能相认,为什么还要瞻前顾后?”
向驰安揉了揉眉心:“现在莽莽撞撞地上去,跑到余家人面前说你在外面有个儿子?宴会上人那么多,你就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那怎么办!”杜彦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找了妈妈那么久,现在人就出现在面前了,还不能相认吗?”
向驰安叹了口气:“你一会儿回去问问伯母,看她能不能请余夫人去你家做客,到时候在你家见不就行了。用伯母的名义邀请她出来,也不会突兀。”
杜彦恍然大悟:“好,我马上去问问我妈。”
他又一阵风地跑走了,向驰安有些无奈,自己坐上车:“咱们回家吧?”
宁桥点了点头,随着汽车的启动,车从地库开出去,街边霓虹闪烁,宁桥的心跳得很快。
从前只是猜测,现在落到了实处。
他的妈妈就在这个城市里,他们离得这么近。
“向驰安。”
向驰安开着车,但依旧回应他。
“我真的找到我妈了。”
“嗯。开心吗?”
宁桥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既是高兴,在高兴之余又有些忐忑。
杜夫人不太清楚杜彦怎么这么积极地要请余夫人来家里做客,但她是个不会扫兴的妈妈,很快就给顾襄那边打了电话,顾襄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在约定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宁桥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最近其实睡得都不怎么好,还是向驰安说再不好好睡觉明天就会有黑眼圈,他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宁桥很早就起来了,他趴在衣柜里看自己的衣裳,把那些西装堆了一床,差点把向驰安都盖了进去,等他起来,宁桥已经试了第五套衣服了。
向驰安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是去见妈妈还是去谈生意的?”
宁桥只好停了下来,等着向驰安给他搭配,他平日里也是不穿西装的,穿的衣服都是向驰安给他准备的,等向驰安洗漱完,才慢悠悠地走进衣帽间,给宁桥选了一身。
宁桥迫不及待地穿上,在镜子前照了很久,然后问向驰安:“这样好吗?看起来是那种家长喜欢的吗?”
向驰安点头,帮他把卡在了裤腰里的衣角拉了出来:“别紧张,这样就很好。”
杜夫人跟她约在晚上,宁桥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跟向驰安在商场里吃了顿饭,随后就在商场里逛,宁桥什么都想给她买:“我听杜彦说他妈妈就很喜欢买衣服鞋子包包,我也给她买一些吧?还有首饰?也买一些吧。”
向驰安知道宁桥现在是有些焦虑的,不让他买可能会加剧他的焦虑,于是说:“衣服鞋子包包可以缓缓,咱们可以先给她买一套首饰。”
宁桥赶紧点头,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是男人,对女性的首饰实在是没什么研究,向驰安记得以前的庄丽喜欢买翡翠,但他们对翡翠都是一窍不通,咨询了一下店里人,说送妈妈珍珠项链也是很不错的。
宁桥想起那天的一见,珍珠好像也很衬妈妈的气质,他们不太懂,只是问了那种价格最高,因为妈妈值得最贵的东西。
最后他们花了近百万的价格,买了一套珍珠的首饰,项链,手链,耳坠,胸针。
包起来的时候宁桥整个人都是欢欣雀跃的。
他们到杜家的时候,杜夫人也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茶,很多种类的茶点,很多种类的茶,还有不同种类的音乐。
杜夫人的会客厅在顶层的阳光房,阳光房里四季恒温,很多不属于这个时间开放的花都开着,整个阳光房里都透露着闲适安逸。
宁桥跟向驰安是三点钟到的,杜夫人跟顾襄约定的时间是四点多,喝了下午茶之后两个人要去外面逛逛街。
宁桥一开始还有兴趣环视一下阳光房里的花朵,随着时间也来越近,他就越来越坐不住了,整个人在阳光房里不停地转来转去,到三点五十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四点钟,杜家的门童并没有看到有车或者人过来。
四点十分,阳光房里还是很安静,炽烈的阳光落在宁桥的身上,却没有一丝热度,他的脸上变得苍白。
四点半,宁桥的双肩垮了下来,杜夫人有些怜爱地看着他:“别着急呀小桥,她可能是有事绊住了脚,等我打个电话去余家问问。”
宁桥已经没什么反应了,还是向驰安朝杜夫人点了点头,他们一行人回了中厅,杜夫人打了电话去余家,但电话那头久久地没人接起。
杜夫人也已经有些不敢看宁桥的面色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宁桥。
向驰安揽住了宁桥的肩膀:“阿姨,今天麻烦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那我下次约好她再告诉你们。”
宁桥几乎是跑着走出了杜家的,上车的一瞬间,宁桥桥的面色变得很是落寞,怎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她是不是知道了今天有别人,所以才不来的?”
“不是的,她应该是有事,才会不来的。”
“那为什么连一句话都不给伯母说呢?”宁桥整个人窝在座椅上,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事出突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向驰安开着车,“你别怕。”
回到家,宁桥也没什么胃口,胡乱地吃了两口饭就睡了,他们也没兴趣做什么,脑子里也只是想着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在黑暗中,向驰安搂着他的后背,想的却是他们两个人的命途实在是坎坷,两个人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家庭,宁桥父亲早亡,跟母亲分开这么久,而他,叫了二十年的爸妈不是他的亲生爸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
宁桥翻了个身,又伸手环住向驰安的腰:“我们要不,就不再见她了吧?我能生出一次的勇气,现在,我更害怕了。饭叔也说过,她过得好的话,我就不能再打扰她了。”
向驰安下巴搁在宁桥的头顶,也想不出安慰他的话,上一次鼓起的勇气应该用尽了宁桥全部的力气,换来的却是失望。
“好,那就不见了吧。”
“但是礼物我还是想送给她。”宁桥说,“咱们明天把礼物送到伯母那里,让伯母帮我送给她吧?”
“好。”
向驰安抱着他,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裳已经被他的眼泪打湿,黑暗中他看不清宁桥的表情,但也知道他这会儿只需要自己安慰的拥抱。
黑夜无声静谧,一阵电话铃声像是一道惊雷划过,向驰安拿过自己的手机,看到是章平打来的电话。
章平一向是不在晚上给向驰安打电话的,这会儿这么着急打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章平语速很快:“向总,下午余家余董事长突发心梗,刚刚余家发了讣告,余董事长已经去世了。”
第96章
宁桥立刻坐起身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向驰安:“什么?”
向驰安揽着他的肩:“所以她今天不是不见你,是真的有事情被绊住了。现在余家正乱,一旦公司有股东去世, 牵扯的事情太多了, 他私人的财产分割,公司的股权分配,只怕是她短时间内都不太会有时间了。”
宁桥现在也不去想什么相认的事情,他只是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妈妈会不会吃亏,毕竟余家家大业大, 余家的接班人又不是妈妈亲生的, 他们会不会对妈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昨天见过余家的那位小余总,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那她会不会吃亏?咱们能帮她做点什么吗?”宁桥有些着急, 又觉得妈妈实在命苦,为什么这么让人难过的事情要她经历两次。
“余家跟杜家也算是非常紧密的合作伙伴, 陵哥是一定会去的, 到时候杜彦也会跟着去,有什么消息他会告诉我们的。”
毕竟现在的宁安虽然在京市站稳了一点点的脚跟,但要在京市老牌的家族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所以即使是余嘉木的丧礼, 他们也是没资格参加的。
这一夜,睡不着的人有很多。
宁桥一直在为自己的妈妈担心, 即使睡着了也是被噩梦吓醒。他睡得不好, 向驰安自然也就没睡好。
而余家更是灯火通明,余嘉木的律师,公司的法务和律师, 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公司的股东,全都聚集在余家。
杜家的家政人员这会儿都站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生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余嘉木很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所以一早就立了遗嘱,并且也已经公证过了,所以这会儿公证处的人也在。
他名下的余氏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百分之十五给余晨,百分之十五给余曼,剩下的百分之十给他的太太顾襄。
名下的固定资产,包括京市和国外的房产,豪车,庄园和其他的东西,都平分给他的两个孩子,另外他账户里的现金,一部分给两个孩子,一部分给太太,剩下的存了基金,供余家旁支的小辈留学或者是教育费用的支取,每个月一万的额度。
这份遗嘱可以说是只考虑了他们这一支的人,余家是个很庞大的家族,他只是象征性地给了点,大头都给了那两兄妹和一个继室。
他的亲生儿子女儿拿那那些东西也就不说了,一个嫁进余家几年,还没怎么担过余家太太的责任的女人,凭什么能拿这么多,而姓余的旁支的小辈,每个月就只能拿一万块钱?这一万块钱用来打发叫花子的吗他们家是谁缺这一个月一万块钱的教育基金了?
明显就是余嘉木想要跟他们余家割席,那怎么可以!
“对于余晨和余曼的那部分我们也都没有意见,余家毕竟是你们父亲打下来的,但现金那方面是不是错了,给旁支的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儿。”
余晨并没有说话,他深知余家旁支人的无耻和贪婪,早在父亲刚瘫痪那会儿,他们就已经开始打起了父亲遗产的主意,塞人尽公司,以权谋私,这些父亲清醒之后都私下处理了,可他们更蹬鼻子上脸。
所以比起余家旁支人,他反而更能信任的反而是他的继母,又是他的姨母的顾襄。
而余曼只是一味伤心,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从小没有母亲教养,让她的胆子变得很小,她这会儿靠坐在顾襄的身边,不停地擦着眼泪。
顾襄也看着余家人:“当着公证处的人,说着不公的话,是把国家的公信力当做不存在吗?”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些年嘉木给你们顾家的好处还不多吗?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该让出你的那一部分来!”这是余家的一位长辈,他的辈分比余嘉木还要大一些。
“即使我让出了我的这一部分,也是给余晨和余曼,你们凭什么要觊觎我手上的这一部分?”
“就凭你名不正言不顺!”
顾襄轻笑一声,没接她的话,因为她这话实在太可笑。
余晨站起身来:“遗嘱是父亲写的,父亲自己公证的,录像也有,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也在,我自然是要顺从父亲的意思,家族财产分配这方面,已经不用再谈。”
“关于公司股份这一方面,我本身拥有余氏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加上父亲给的十五,目前我已经是余氏股份最多的人,等父亲的葬礼办完,我会开一次股东大会,正式接任余氏董事长的位置,天已经很晚了,就不留各位叔伯了,我还想好好给父亲守灵。”
这话一出,余家的这两个继承人也算是站在了顾襄的背后其他人一肚子的怨言,但实在不敢再当着余晨的面说出来,只好憋屈地离开。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顾襄的肩膀才塌了下来,她叹了口气:“你们父亲给我的股份,等事情都结束,我会把它转到你或者曼曼的名下,至于那些现金,我不会动,到时候都给曼曼做嫁妆。”
她明确地表了态,余晨却说:“不能让您什么都不拿,您以后也是要生活的,股份给我就行,那些现金,您自己留着。”
顾襄摇头:“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咱们好好送送你爸爸。”
看着摆在灵堂上余嘉木的遗像,顾襄的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当年不出事,也许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如果余嘉木能够阻拦顾家人,她不会跟她的小桥分离这么久。
如果余嘉木能够在那时放她自由,不对,即使余嘉木放过她,估计也一样不会放过她。
只是他死了,一切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顾家,顾家在李秋琴死了之后,剩下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余晨跟顾家人并不亲近,他接手余家的生意之后就没有再那样帮着顾家人。
*
顾襄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朝来吊唁的人鞠躬。
“节哀。”
来人是杜启封和他的夫人傅晚晴,傅晚晴给了顾襄一个拥抱。
“那天失约,真是不好意思。”顾襄想起了余家木走的那天,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却没想到出了事。
“没事,没事,咱们以后也能聚。”
他们把花献上,随后退到一边,来吊唁的人很多,京市里叫得出名字的家族企业都来了,向家是在杜家之后来的,庄丽最近过得也不好,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的憔悴,她看着面容精致的顾襄,想着每个人的命可真是不同。
有的人年轻美貌,老公早死,有无数的遗产可以挥霍,有的人为了守着这一点家业都已经筋疲力尽,向飞扬醒了,但依旧不能动弹,她跟向明都不敢把向驰安回来的事情告诉他,生怕他再受刺激,可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她刚走开,就看见向驰安一身黑色的西装,也来到余总的灵前。
接待向驰安的是余晨,虽然两家公司还没有合作过,但毕竟大方向上两家是有合作的可能的,余晨自然也听过宁安房地产的名声的,毕竟两次都这么幸运可是不常见的。
向驰安献了花,目光也落在了顾襄的身上,她今天一身黑衣,素面朝天,虽然面色有憔悴,但却能一眼看出不是神伤,而是劳累。
快离开的时候杜彦凑了过来,他看向向驰安:“宁桥怎么没来?这多好的机会?”
向驰安的余光看到了本想上前来的庄丽,他侧了个身,让杜彦挡住自己,随后说:“他不敢来,怕在席间失态,影响到他妈就不好了。”
“也是。”他们并肩往外走,“他还好吧?”
“没事,这两天冷静了不少,没再像那天一样。”
收到余家的追悼会邀请函的时候,向驰安没有太意外,这是杜家从中斡旋的结果,毕竟杜陵曾经表过态,杜彦在宁安任职。
宁桥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封邀请函,他惊讶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决定不去。
“我怕我失态,也不知道她的近况,这毕竟是葬礼,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影响到妈妈就不好了。”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向驰安只好独自前往,宁桥虽然没进去,但他守在了该停车场里。
向驰安和杜彦一起到停车场,就看见在车后座上的宁桥,杜彦赶紧凑过去:“我都帮你打听好了,阿姨她没吃亏,余董事长的遗嘱具体我们不太清楚,但你妈妈的待遇绝对不差。”
宁桥终于放下心来,不是因为妈妈拿到了多少遗产,而是妈妈没有在余家艰难度日,他现在已经有能力能够养好妈妈了。
“等这事儿处理完了,你们就能相认了。”杜彦合掌,“这么久了,总算能有个好的结果了。”
余家的事情拖拖拉拉地也办了快一个半月,这样一个半月里,她经过了余曼的同意,把余氏的股份都给了余晨,她虽然想要归还余嘉木给的现金,但余晨和余曼都不同意,所以余嘉木给她的现金,都在她的名下。
一个半月之后,京市的天气已经转凉,她穿着一身修身的风衣,走出了顾家的别墅。
她觉得吹来的风都是自由轻快的,围困了她这么久的顾家,现在终于能跟她说再见了。
“襄姨。”余晨在他的身后叫住了她,从她跟余嘉木结婚之后,余晨和余曼就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顾襄回头:“小晨?”
“我帮您调查过您的孩子,村子里的人说他早就离开了村里,好像是在外面做生意,每年过年会回家。”
“谢谢你。”顾襄的眼里有些泪花,“也就是,我能在过年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吗?”
余晨摇头:“我查到了,他人现在在京市。”
顾襄整个人僵住:“他在京市?他还好吗?”
“姨妈今天是要去赴杜夫人的约吗?您可要快点儿了。”余晨说完话,顾襄的身边就停了一辆车,是顾家的司机,“坐我的车会快一些。”
顾襄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她的脑子有些懵,不知道余晨说的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但只要见到傅晚晴,就一切都能知道了。
因为她身上还戴孝,即使傅晚晴不同意,她还是要求在外面见面,傅晚晴最终也同意了,约定的地点是京市的一个很清幽的茶社。
顾襄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他们约好的包厢,开门的手停在了原地,在下定决定要打开茶社的门的时候,包厢门从里面打开了。
宁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襄,他再也没能忍住,哭腔里满是委屈:“妈妈。”
第97章
顾襄看着眼前面熟又像是很陌生的孩子, 听着他委屈的哭腔,也是泪流满面。
“小,小桥……”顾襄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十几年的离别此时都化成了流不尽的眼泪。
宁桥抱住她, 像是流浪太久的人终于回到了家乡,热意融融。
顾襄回抱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她记忆里,梦里的那个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小孩儿了, 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 他也把自己养得很好, 如今的小桥, 已经拥有了结实的臂膀和像他爸爸那样高大的身躯。
宁桥抱了她一会儿, 才退开了一点身体,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轻轻地给顾襄擦眼泪, 随后握住她的手腕,把人带进了包厢。
“是我请伯母约您出来的。”宁桥冷静了一点,但他没有跟顾襄对坐, 而是坐到了她的旁边。
顾襄抬起手, 想摸摸宁桥的脸颊,但手又在半空中停下, 似乎是怕自己贸然碰他, 让他不自在。
宁桥也察觉到了,他脸凑到了顾襄的手心里,暌违了十多年的抚摸, 今天终于重新触碰到,她今天内里的是一件长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手腕,蕾丝花边拂过宁桥的脸颊,带来些痒意。
“对不起小桥,是妈妈不好。”顾襄轻轻地摸着他的脸,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味地道歉,即使错根本不在她。
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十余年之久,本就是作为母亲最大的失职。
宁桥不断地给她擦眼泪,一边说没关系没关系,说不是她的错。
两个人哭了很久,才终于止住哭声,顾襄有很多想要问他的,想问他是不是没能读完书,想问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但看到他清澈的眼睛,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宁桥知道自己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宁桥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点,以前是只要跟向驰安平平安安一辈子就行,现在找到妈妈了,妈妈又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过,他自然是不能让妈妈过得不如以前的,这话从前说可能还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毫无负担地说出他能给妈妈很好的生活了。
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之后,宁桥才跟她说起自己的生活,当然都是捡着好的说,比如很顺利地开了小卖部,比如小卖部的生意很不错,比如自己以二十七岁的高龄考上了大学,比如自己现在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
但顾襄又怎么能不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又怎么能过得好,她满腔心疼,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宁桥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他知道他的妈妈不会放弃他,他只是担心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很多苦。
宁桥不想她知道自己的艰辛,顾襄又何尝不是一样。
“就是被原先家里的人找回去了,然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妈妈对不起你。”顾襄又擦了擦眼泪,“我要是能早点来找你就好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妈妈。”妈妈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宁桥的心里还是软成了一滩水,“一家人不说什么对不起的,咱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的。”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一直在说话,茶水换了几轮,可两个人还是意犹未尽。
“上次我就想见您,还给您买了礼物。”宁桥从椅子上拿出上次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只是您当时有事,现在才能送给你。”
顾襄并不在意礼物到底是什么,就算是地上随便捡起来的一片树叶,她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
她一件一件地戴上了宁桥送给她的首饰,珍珠莹白,每颗都是差不多的大小,在她修长的脖颈间熠熠生辉,还有胸针,耳坠,只有那条手链她没试,说今天衣服不太搭,但言语间都表示着喜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宁桥才想起他们已经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了:“妈妈,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还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顾襄自然应允:“需要我联系吗?”
宁桥摇头:“不用,他已经安排好了。”
吃饭的地方离这个茶室不太远,他们是走着过去的,顾襄的身上穿着一件风衣,脚上是一双很舒适的平底鞋,宁桥走在她的身边,太阳落在了高林林立城市的边缘,残存的一点日光映照着两人。
宁桥朝她靠近了一些:“妈妈,你可以挽着我的胳膊。”
顾襄才抬手,挽住了宁桥的胳膊,碰到宁桥胳膊的一瞬间,顾襄的眼睛有些发酸,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样子。
“您别哭啦,我只带了一根帕子呢。”这条帕子还是向驰安给他叠好放在衬衣口袋里的。
“今天吃饭只有你一个朋友吗?”顾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我现在这样,能见你的朋友吗?”
她没有化妆,眼睛哭得有些肿,身上也是一身常服。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见到您也肯定只是为我高兴的。”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包厢里,向驰安已经在等着了,他今天也是穿得很正式,西装衬衫一样不落,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伯母您好。”
顾襄在看到向驰安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的记性不错,自然也是记得那天来葬礼上吊唁的向驰安的,她很快就恢复了表情:“你好,你是小桥的朋友吗?”
向驰安点了点头,在宁桥要坐进位置的时候提醒他让他帮顾襄拉椅子,宁桥赶紧帮她拉椅子扶着她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没这个习惯。”
他们身边很少有女性的出现,一般跟傅阿姨出去的时候这些事情也是杜彦来做的,宁桥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没事,咱们一家人吃饭,不将就这些虚礼。”顾襄很自然地坐下,“你们也坐。”
等他们坐下之后,菜就陆续地上来了,都是向驰安点的,他很熟悉宁桥的口味,但对顾襄了解得却不是很多,所以只是选了些适合长辈也不会出错的菜品。
其实宁桥喜欢的都是顾襄喜欢的,她离开家太远,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带着家乡味道的菜了。
顾襄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些宁桥没有讲给她听过的事情,所以她跟向驰安也有很多话说。
宁桥之前就跟向驰安说过,不要让妈妈知道他以前过得艰难的事情,所以向驰安也只是说了些他们相遇以后的事情。
她回国得太晚,但也是听过向家的事情的,从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弃子,能奋斗到现在这个成就,眼前的年轻人前途不可估量。
“是吧妈,向驰安好厉害的。”宁桥赶紧插嘴说,“没有他,我可能现在还在村里开小卖部呢。”
顾襄点头:“就算你现在还在村里,妈妈现在也能去找你了。”
宁桥看了一眼顾襄,又看了一眼向驰安,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妈妈,其实我跟向驰安……”
他话还没说出口,向驰安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这一脚用了点儿劲儿,宁桥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顾襄赶紧停下筷子,“烫着了?”
宁桥点了点头:“这汤真烫啊。”
“你刚刚想说什么?”顾襄看他没什么大碍,才问他。
宁桥虽然不理解向驰安为什么不让他承认他们之间耳朵关系,但他信任向驰安所以才说:“我就是说我跟向驰安是特别好的朋友,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向驰安笑了笑:“是的伯母。”
吃到快结束,向驰安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宁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收回了视线。
顾襄时刻注意着宁桥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顾襄也看在眼里:“小桥,你刚刚想说什么?”
宁桥看着她温柔的眼眸,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刚刚是想说,我跟向驰安,我们一起生活。”
顾襄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刚刚已经说过了呀,你们住在一起。”
宁桥摇了摇头:“不是住在一起这么简单。”
顾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面上的表情宁桥有些看不透,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随后他又说了很多:“没有向驰安,我就走不到这里来,还有他的那个公司,实际上是我的,他赚的钱也都是我的。”
见顾襄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宁桥又说:“他真的很好,是他让我在去年参加高考的,他知道我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还有我的公司,也是他帮我。操持着的。”
“妈妈我们真的已经分不开了。”宁桥最后说,“妈妈,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件事情。”
顾襄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这才笑了笑:“你把妈妈当成什么老古板了吗?现在除了跟你分开,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接受的。”
宁桥愣住:“您都能接受吗?”
“傻孩子,咱们这样的情况,我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顾襄笑着,“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觉得他好,妈妈就什么都能接受。”
宁桥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可是他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凡事应该想得比你多,两个人相处,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就要问。”
宁桥听完妈妈的话,立刻站起身来:“那我去问问他。”
看着宁桥风风火火地跑出去,顾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急性子啊,跟有哥一个样。”
第98章
宁桥走出包间, 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窗外的霓虹,此刻的他, 看上去像是有点孤寂。
他赶紧跑过去:“向驰安。”
向驰安回头看他:“怎么出来了?不用陪伯母吗?”
宁桥深深地看着他, 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向驰安笑了笑:“不是不让你说,而是今天这个场合不对,你们刚刚重逢,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说什么她都会答应你。”
宁桥有些疑惑:“这样不好吗?妈妈同意了, 以后咱们两个人就有妈妈了。”
向驰安轻轻敲了敲他的头:“咱们还有很多时间让她接受, 不一定要在你们重逢的这一天。”
宁桥虽然不太理解, 但觉得向驰安应该也不会害他:“没事的, 我已经告诉她了, 她也已经接受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向驰安愣住:“什么?”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 她也没有反对, 咱们赶紧回去吧,让长辈等着不太好。”
越靠近包厢,向驰安就越觉得紧张, 他除了刚到村里那会儿, 其他任何时间他都是运筹帷幄的,但现在去见顾伯母, 他生出了很多胆怯。
宁桥却顾不了许多, 拉着向驰安的手就重新回了包间里。
顾襄心情很好,只觉得两个孩子点的菜都很合她的心意,她动筷子的次数多了些:“回来啦?”
再次看到顾襄, 向驰安实在心虚,顾襄也发现了,她主动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还要谢谢你一直照顾小桥,把他带到了这里。”
向驰安摇头,说得很是诚心:“不是的伯母,是我应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自怨自艾。”
顾襄也笑着:“那就不要再计较到底是谁帮了谁啊,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好了。”
宁桥又把刚刚向驰安的话都跟顾襄说了一遍,原本顾襄对向驰安可能还存在一点点的不信任,在听完宁桥的话之后,最后一点的顾虑也打消了。
“我曾经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也接触过跟你们两个人一样情况的人。”顾襄看着他们,“那是个很好的小孩儿,只可惜,他的命不太好。”
那是她在疗养院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孩子,也是华人,家境好像也很不错,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就是因为喜欢一个男孩子,被父母送到了这个疗养院里。
他们住在一个隔得不远的病房,一开始他们也不怎么说话,后来他就开始凑到顾襄的身边,说自己喜欢的人,他在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说完之后,他的眼睛就黯淡无光了,他看着顾襄,说好难过。
她自己已经无力,更不知道要怎么去帮一帮这个男孩儿,她在自己清醒一点的时候,也安慰他,说自己也有一个儿子,说自己不会干涉自己的孩子,说他喜欢谁都可以。
那个男孩说希望他们能团聚,也说希望他们一切都好。
聊完的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看向旁边的病房,已经看不见那个孩子了,她在经过的时候,看到了病房里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一抹红。
后来她问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说他在被送去抢救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也不知道在国内的哪个地方,他喜欢的那个人又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
“世上最残酷的事情是分离,我跟你分开这么多年,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顾襄拉起宁桥的手,之后又拉起另外一边向驰安的手,三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吃完饭,宁桥邀请她去他们的家里看看,顾襄自然是同意的,宁桥边开门边说:“这是杜大哥的房子,我们暂时住着,这里离我学校很近,不过明年我们就准备搬进我们自己的房子里了。”
顾襄走进屋里,这房子自然不能和余家的半山别墅相比,但这个房子处处都透露着温情。
门口玄关上随手放着的两个人的钥匙,乱中又有序地摆放着两人的鞋。
亮闪闪的是向驰安的一排皮鞋,中间放着几双稍短一点的几双,还有几双看起来就很是舒适的运动鞋,一样的款式,不一样的大小。
虽然是两个男孩子的房子,但很是干净整洁。
向驰安有些不好意思:“平时我会忙一点,家里都是宁桥收拾。”
顾襄笑起来:“他像他爸爸,他爸爸也是一个很爱收拾的人。”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宁桥迫不及待地想听妈妈讲从前的事情,茶几上茶香袅袅,话似乎怎么都说不完。
宁桥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困了的,他本就坐在地毯上,之后头一点一点的,伴着顾襄轻柔的说话声,他很快就靠在顾襄的膝上睡着了,向驰安并没有着急把他带回房间,他只是默默地坐着,看着顾襄伸手,轻轻抚摸着宁桥的发心。
宁桥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过觉,白天他表现得跟没事儿人一样,但晚上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要不就是睡着了之后没一会儿就冷汗涔涔地醒过来,为此他还想过跟向驰安分房睡。
刚才洗了手,她的袖子捋上去没放下来,她手上的镯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到了手肘处,随后又落回原地,向驰安的瞳孔一缩,他看见了顾襄手腕上交错的淤痕,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顾襄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一瞬不停地看着宁桥:“小桥吃了很多苦吧?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向驰安自然是知道宁桥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担心,他也选择跟宁桥站在一起:“他也遇到很多好人。二婶虽然嘴巴不饶人,但在他挨饿的时候还是会给他一口饭吃,梁杰和姜毅也一直都护着他,他还认识了个忘年交,是位非常有智慧的老者,还有县城里一直给小卖部供应的批发部,还有很多人……”
向驰安给上递上手帕:“您也吃了很多苦。”
顾襄下意识地去拉下自己的袖子,又看了一眼向驰安给他的手帕,是跟宁桥的一样的,她笑了笑:“小孩子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向驰安唇角扯出一个微笑:“您要回房间休息了吗?房间他一早就在准备了。”
顾襄点了点头,随后向驰安把宁桥抱了起来,他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是向驰安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等把宁桥抱回房间,他才带着顾襄去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向驰安打开了灯,柔软的灯光照得她心里泛酸。
整个房间都是温馨的米白色,床上还装了纱帐,像是童话里公主住的房间,床头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是新鲜的百合花,淡香萦绕。
一侧的梳妆台上已经摆好了各种各样的护肤品化妆品和饰品,一看就是男孩子选的,并不太了解的样子。
衣柜里满满当当地摆着时下很流行的衣服裙子,也是按照他们男孩子的眼光买的。
顾襄只觉得自己的心软成了一滩水,满满地溢在心口,说气话就带着哭腔:“你们,你们有心了。”
“都是他选的。”向驰安没有进房间。
“上次在酒会上见到您,他犹豫很久很久,怕打扰您的生活,不敢来见您。”向驰安站在门口,“他其实也很害怕。”
顾襄看着他:“怕我是故意丢下他回来过好生活吗?”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止宁桥这么想,应该是那个村子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向驰安摇头:“他从来没这么想过,您知道他现在做的生意吧,一开始做这个生意,也只是为了打听消息方便一点,他以为您是被人拐卖了。”
顾襄又抓着帕子擦眼泪。
“这些年,您过得其实不好对吗?您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顾襄的手腕上,哪里现在已经被层叠的蕾丝边袖子挡住,再也看不清上面的於痕。
顾襄摇头:“都过去了,咱们都向前看。”
那些事情说出来太沉重了,向驰安和宁桥都是小辈,没必要再为那些事情伤神,况且他们的事业现在都还在起步阶段,没必要现在就对上顾家。
“他会发现的。”向驰安说,“他心思很细腻的。”
顾襄显然是不想再说这件事:“驰安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向驰安见劝不动,只好朝她说了晚安,随后帮她把房门关好。
回到房间里,宁桥睡得很香,呼吸绵长,向驰安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之后去了书房里,很久之后才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天光大亮,宁桥醒来之后发现向驰安不在床上,他总是比宁桥先起来,这会儿应该去上班了。
宁桥今天下午才有课,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跟妈妈相认了,妈妈昨天好像来他们家里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刷了两下牙之后跑到客厅里。
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饭,顾襄身上围着围裙,穿着宁桥给她买的衣服,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小桥起来了?刚刚驰安已经吃过饭去上班了,你上午是不是没课?”
对于别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场景,宁桥却等了十多年。
“我上午没什么事,下午才有课,您要去我的学校里看看吗?”宁桥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餐桌前坐下,随后才看向她做的饭。
不是什么大餐,只是寻常的蔬菜稀饭,蒸了几个宁桥先前包好的包子,炒了一个土豆丝,很清淡。
“可惜现在来不及做泡菜,小桥还记得吗,爸爸做的泡菜很好吃的。”顾襄把筷子递给宁桥,“这小包子是你蒸的吗?手艺比爸爸好些。”
宁桥笑了笑,喝了一口青菜稀饭:“你记得林志吗?林叔,我前两年找到他了,我们飞驰的园区就建在邱市的,他很照顾我,做包子的手艺也是他教我的。”
顾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才知道昨晚向驰安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实,她的孩子为了找到她,真的做了太多的努力了。
“他们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林叔家开了个面馆,爷爷奶奶身体硬朗,林叔和婶子也都挺好的。”宁桥几乎把头埋进碗里,试探着问“等我放假了,咱们一起回庆安好不好?”
“当然要回去的,那里才是我的家呀。”顾襄说。
宁桥喝了几大碗粥,又跟顾襄一起洗碗,水龙头开得有些大,她往上捋了捋袖子,带起了自己手上的镯子,宁桥立刻握住她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第99章
她的手腕上有大片触目惊心的於痕, 即使已经做过一些医美,但那些痕迹还是没有办法去掉。
宁桥拉着她的手,看了一只之后又去拉另一只手, 好在另一只手上没有这一只手上那么多, 但还是有。
他只是拉着顾襄的手,有些闷地说:“我本来是不想问您的,可是现在这样,我怎么还能忍得住,您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顾襄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 但这会儿宁桥在气头上, 还是得找个人稳住他的情绪才行:“晚上等驰安回来, 我再一起说, 好吗?”
宁桥说不好, 看到那些伤痕他就不可能还冷静得下来,不然他也枉为人子了, 于是他直接给向驰安打了电话让他回来, 顾襄阻拦不及,电话那头的向驰安就已经调转车头往家里来了。
两人都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看着顾襄。
顾襄无奈, 只能挑着说了一些, 还是经过润色的一点,就已经让宁桥气到要提刀去顾家砍人了。
向驰安拦腰把人抱回来, 顾襄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菜刀, 宁桥怕伤到顾襄,只好松了手,但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抓着向驰安的手哭了起来。
向驰安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母子两本来可以平静地生活,却硬生生地被人分开十多年,一个小小年纪就要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另一个被囚困起来,只能望着高墙,做无力的挣扎。
但他们又很坚持地要找到对方,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
向驰安抱住他哄,说不能做傻事,报复的手段有很多种,不是非要把自己折进去才行。
顾襄也在另一边劝说,说顾家从前的主心骨是李秋琴。李秋琴已经死了,留下的现在顾家的当事人是顾襄的小弟,没什么大志和远见,小辈更是一个都不出挑,除了余家的两兄妹。
“那是他们活该!”宁桥愤恨地说,“就这样不管了,那您这些年吃的苦算什么!”
是不是当年她手再重那么一点,他是不是就这辈子都找不到妈妈了?
那些人怎么可以因为现在过得不好就轻易原谅?即使他们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那他们也是在一边递刀的看客。
用一个母亲来换取他们顾家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桥,冷静一下。”顾襄也坐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的人影响你,你现在是个学生,学生只需要操心学习的事情。”
宁桥一边被向驰安抱着,一边被顾襄拉着手:“可我也是儿子。”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顾襄说,“顾家现在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比你更恨他们,是他们造成了我们的分开,但我们更应该朝前看,余生还有很多的时间,我要你好好的。”
向驰安接着说:“你不用担心,用正当的手段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他们家一辈子都在求权求钱,但到头来也什么都没得到。
他昨晚在书房里查了很多关于顾家的事情,就现在的情况而言,顾家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只要他们想,花一点时间让顾家人过得不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总算把宁桥劝住,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宁桥下午还有课,他们就选择到外面吃饭,顾襄又说晚上等宁桥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又问了向驰安的口味,随后才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向驰安到公司的时候章平正忙得不可开交,向驰安翘班,有些需要向驰安做的工作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一上午几乎没怎么休息,看到向驰安,章平的面色变了变,随后才说:“向总,有人找,在休息室里。”
看章平的面色向驰安就知道来找他的是谁,本以为是庄丽一个人,到了办公室里,才知道庄丽把向飞扬推了过来。
向驰安看着坐在轮椅上,已经丝毫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的向飞扬,心中除了感慨,已经没有多少别的情愫了。
他知道向飞扬是生意人,生意人只会权衡利弊,从不顾念什么感情。
“驰安。”向飞扬的声音也没有往日洪亮,叫他的时候多了些哀切,“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向驰安点头:“劳向总挂心,我挺好的。”
“驰安,别这么伤你爸爸的心。”庄丽皱着眉头,“他刚好一点就来看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生分?”
“来找我的事,向明知道吗?”向驰安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很冷静地看着他们。
“驰安,我们始终是一家人。”向飞扬咳嗽了两声,“你难道还在怪我们放弃了你?”
“从我偿还了你们的那些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我以为向夫人和小向总已经告诉您了。”
“那样的戏言怎么能作数?”
向飞扬的面色很不好看,他因为向明的事情被气到现在只能瘫在轮椅上,又听庄丽说向驰安如今强势回归,他本以为向家东山再起的时间到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见庄丽说他们收了向驰安的钱现在已经跟向驰安断绝了关系,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真是蠢啊,向驰安能上门来看他,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念着从前向家对他的栽培的,两个眼皮子这么浅的蠢货,为了那一两百万,活生生错过了向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修养了一段时间,总算好了一点,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事到如今,向飞扬更是悔不当初,三年前的决定是他做的,听了向明的话放弃自己早就培养好的接班人真是太蠢了,只希望现在还能补救。
“对我来说,我们之间在三年前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向驰安叹了口气,“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今天还有很多会,就不留两位了。”
见向驰安油盐不进,向飞扬也不再打感情牌:“你要一刀两断,区区五百万就能买得到我向家这么多年对你的教诲吗?”
向驰安就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地过去,也幸好他们当年的事情做得很绝,迫不及待地把他的户口迁到了村里,不然他还真是甩不开。
“向总想怎么样?”向驰安扬眉看他。
“我知道你们宁安也参与了南湾项目,用这个项目换我们向家对你的教养,你也不亏。”
“宁安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一个项目的决策更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向驰安站起身来,“二位请便吧。”
“驰安,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名声坏了,你好好想想吧。”随后向飞扬拍了拍轮椅,庄丽只好推着他离开了宁安的大楼。
向驰安回到办公室,他下午有好几个会要开,一会儿安宁那边还有人来汇报工作,晚上还得准时下班,毕竟今晚顾襄给他们做饭。
“向总,他们……”
共事三年,他跟章平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是好朋友了,向驰安笑了笑:“没事,他们不自量力,南湾项目就是给他们他们也吃不下。”
“那他们要是操纵舆论……”
“那点事儿整个京市谁不知道,再不济可以让宁桥回来坐镇,我可以引咎辞职。”
宁安的股份构成很简单,宁桥占股最多,其次是杜彦,最后是先前杜陵给他的执行总裁和章平他们的一些散股,向驰安本人其实是没有什么股份的,他的股份在飞驰。
没有人会真的要向驰安引咎辞职,宁安没有向驰安发展不到今天这样的规模的,这点章平很清楚。
“别苦着脸了,咱还得去开会。”向驰安站起来拍了拍章平的肩膀。
走在去会议室的路上,章平又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认识几个学传媒的学长和学弟,如果他们真的搞舆论,咱们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向驰安顿了顿自己的脚步,朝他笑了笑:“你来京市这边,还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啊。”
章平笑着:“毕竟咱们是来出人头地的嘛。”
开完会向驰安没有加班,开着车回了家,他打开门的时候家里已经灯火通明,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就已经闻见了饭菜香。
下午宁桥去上课,顾襄就在学校里的湖边等着他下课,她想起在今年回国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过说今年高考有二十七岁的考生,她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存在了。
等宁桥下课,他们又一起去了菜市场,虽然小区门口也有菜店,但菜始终不如外面菜店里买的新鲜。
今晚顾襄是主厨,宁桥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在听见玄关的动静的时候,宁桥在围裙上擦干了手上的水,在门口接到向驰安。
向驰安换好鞋,抱住宁桥,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最后两人看了一眼厨房,在玄关昏黄的灯光下,轻轻碰了碰嘴唇,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听见顾襄在叫宁桥的名字。
晚餐很丰盛,一道山菌鸡汤,山菌是王大哥给他寄过来的,是村里人摘的,一道家常豆腐,是曾经宁桥爸爸教她做的,一道盐煎肉,一道很清淡的上汤娃娃菜,还有两个凉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处处都是家的味道。
“我手艺不如小桥好,这些年没做过也生疏了,以后时间还很多呢,爸爸教过我很多好吃的的做法,我以后每天给你们做。”顾襄兴致勃勃。
宁桥跟向驰安也很是捧场:“那我俩就准备长胖了!”
第100章
顾襄在他们这边住了下来, 还买了好多本食谱准备学习,她干劲满满,已经真的把前尘往事都放下了, 现在她只想享受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的时间。
不过他们现在还是住在杜陵的房子里, 家里多了一位长辈之后觉得房子不是那么转得开,两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重新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虽然他们的老家在庆安,但除了过年,他们还是在京市待的时间比较多。
听说他们要买房,杜彦很是热心, 他名下的房子也有很多, 当时宁桥他们住杜陵的房子的时候他还很吃味, 现在有机会了, 要把自己的房子推销出去。
杜家夫妇和杜陵都很惯着杜彦, 大平层小别墅他名下都有,听说他们要大房子, 拉着宁桥看了好几套他的大平层, 最后宁桥受不了他总是拉着自己到处跑,把这事推给了向驰安。
后面买房的事情向驰安不让宁桥操心,现在已经十一月中旬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 说真的,他虽然每天上课很专心, 但说起考试来也是心里没底, 觉得那些知识都是飘的,没有一点是落在他脑子里的。
飞驰的转型在一步一步地推进着,李培宇入职的着两个月里, 把飞驰的管理架构梳理得一清二楚,在保持飞驰原有的运营模式的情况下,创建了飞驰快递这个品牌。
有了李培宇之后,宁桥几乎是再没有为飞驰的生意操过心,因为在李培宇的管理之下,飞驰成立了一个专门拓展业务的业务部,国内的业务都由这个业务部去谈。
宁桥现在就负责一些款项的审批,每过一段时间,李培宇会回到京市,直接跟宁桥汇报公司的情况,当然向驰安也会旁听把关,总体来说,宁桥比向驰安清闲很多,。
他现在的重心还是在学业方面,毕竟是跟学校承诺过要通过期末考核的,不然到时候挂科还是太难看了一点。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宁桥的衣柜里添了好多衣裳,有些是向驰安买的,有些是顾襄和傅晚晴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当然也不只是给宁桥买,她也给向驰安买,对两个人一视同仁,真的做到了把向驰安也当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因为宁桥一时的妥协。
她从那天跟宁桥见面之后就没再回过余家,余家那些旁支像是疯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来了,余晨给她打了电话,请她今天务必回去一趟。
宁桥有些不放心,自己开着车送她回去,虽然顾襄总说没事,说余晨并不难相处,还是很明事理,但宁桥本能地不信任顾家和余家的人,说什么都要等着她,跟她约好如果到了点儿她还没出来,宁桥就要上门去找人了。
顾襄回到余家,发现余家那些亲戚,这会儿又聚集在一起,像是要对她三堂会审一般。
她到客厅里,看着众人笑了笑,收起了平日在宁桥面前的温柔:“人倒是挺全。”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一个余家本家的长辈就扔了一沓照片在她的面前,纷纷扬扬的照片落下,上面拍的都是她跟小桥的照片。
最多的就是他们相认那天,她挽着小桥的手臂,跟踪的人各个角度都拍了下来,看得顾襄都发笑,不过她没必要跟这些人解释她跟小桥的关系,这些人还不配闹到小桥跟前去。
“要不是我们拦下来,这些照片就要见报了,我们余家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所以呢?”顾襄慢条斯理地坐下。
“你识相一点就该自己放弃嘉木给你的遗产,然后滚出我们余家。”
“父亲临终前让我跟小曼好好照顾襄姨。”余晨站起身来,“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她离开余家。”
“阿晨!”那人急得不行,“她这是在败坏我们余家的名声。”
“照片上的人我认识,是宁安房地产的宁总,余氏以后还会跟宁安有合作。”余晨看着他的长辈,“你们既然这么关心我们家,难道连我们潜在的合作对象都不认识吗?世界上,也不只有你们想象的这种龌龊关系。”
“阿晨!”
“至于宁总跟襄姨是什么关系,你们不必知道。”余晨实在有些厌倦了他们这样盯着自己家里的财产,“父亲的遗嘱说得很清楚,你们也别再打别的主意了,父亲已经去世了,襄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跟小曼什么意见都没有。”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又气哄哄地离开,顾襄看着余晨,朝他表示感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也可以跟他见见面,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兄弟。”余晨当然是知道宁桥身份的,他们家做酒店的,跟房地产行业也是脱不开干系的,如果能跟宁安合作,对双方来说都是共赢。
顾襄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她没有要从余家带走的东西,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余嘉木给她添置的首饰和衣物她都不打算带走,毕竟她是双手空着来的,也想什么都不带走,这样她才能斩断前尘往事。
“襄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偶尔也可以和小曼通通电话。”送顾襄下楼的时候,余晨说。
顾襄点头,余曼是个心思很细腻又有些内向的孩子,她进余家的时候,余曼就和她很亲近,父亲骤然离世,她受到的打击很大,再加上顾襄离开,可想而知她心里会有多难受。
宁桥的车停在别墅外面,看见余晨送自己的妈妈出来,宁桥就下了车去接她。
顾襄指着余晨:“这是小晨,按照年纪,他比你大一岁。”
“余总好。”宁桥没有什么好脸色。
余晨也不计较,也很理解宁桥的心情:“今天太匆忙,以后咱们再聚聚。”
宁桥敷衍点头,护着自己的妈妈上了车。
车上顾襄又跟他说了余家的事情,宁桥哼哼两声:“那他们也是帮凶。”
顾襄抬手拍他的肩膀:“余家做酒店生意的,你们以后要是能合作,对你们公司的发展也是有助力的。”
“我才不要。”宁桥难得地有了点孩子气。
顾襄笑了笑:“到时候让驰安去谈吧,你又不管宁安的事情。”
他们一路闲谈,话题又绕回了向驰安的身上:“那他不是向家的孩子,他的亲生父母呢?”
宁桥叹了口气:“陵哥帮忙查过,说是已经移民了。”
他们刚回京市的时候,宁桥曾经跟杜彦一起查过这件事,但没有告诉向驰安。
他跟向明是在医院的时候被抱错的,当天庄丽和另一个产妇几乎同时生下孩子,那个时候能进那家医院生产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在产房里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反正孩子就是阴差阳错地就抱错了。
他们查过向明的经历,他是在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带到离京市很远的城市里,在人贩子团伙被打掉之后,因为向明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被那里的孤儿院收养,后来他考上了京市的学校,再后来被向家认回来。
而向驰安的亲生父母的那家人,因为孩子丢了,夫妻两个争执不休,最后离婚了,男的移民去了国外,女方离开了京市不知所踪。
所以向驰安的亲生父母,找不到都一个样。
“真是……孩子找不到就不找啦?”顾襄也有些生气,“可恶的人贩子。”
宁桥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高兴起来。
向驰安下班回来,明显地能感受到家里气氛不太对劲:“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说你们今天回余家了?”
顾襄摇头:“没事的,今天回去就是跟小晨他们说一声,马上12月份了,我想今年过年回庆安,你们是怎么打算,留在京市还是回庆安啊?”
“当然是回庆安了,宁正今年结婚呢。”宁桥说,“过年还要给爸爸上坟呢。”
说完宁桥又是一愣:“可是咱们家的老房子已经住不了人了,我之前都在小卖部里住,后来出来了之后每年回去就住向驰安家。”
顾襄撑着头:“那叫人把咱们家翻修一下,不要重新建,就打扫翻修一下。”
向驰安立刻说:“家里房子很大,能住得下的。”
顾襄笑了笑:“我还是想回自己家里住呀,那里有我曾经生活的痕迹。”
宁桥立刻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我给二叔打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二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洪亮,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桥啊!”
“二叔!你最近要是不忙的话,找个人把我家翻修一下啊。”宁桥大声说,“我找到我妈了,我们今年要一起回来过年呢。”
二叔本来还想说他浪费钱干什么,听见他后面的话整个人都愣住:“啥?你找到你妈了?”
宁桥嗯嗯两声:“你帮我找人翻修一下我家的房子啊,里面的东西都不用动,就打扫加固一下啊。”
“好好好,我找你姜叔干这活,他肯定能干好,你真找到你妈了啊?她还好吗?你们啥时候回来啊?能赶得上宁正的婚礼不?”
“我放寒假我们就回来了,麻烦你了二叔,你跟我二婶身体都还好吧?小卖部生意也还好吧?”
“都好着呢好着呢。”二叔扯着嗓子说,“电话费贵,回来咱们再细说啊。”
不管家里条件怎么样,二叔他们总是节省。
宁桥从来没有像今年一样那么期待过年,这一次过年,他的家才算是完完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