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为什么越来越不爱回家?
就是因为家里的糟心事太多了。
不管是程经还是白元华, 他们就算不聪明但至少能看清形势,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两都能看出来, 家里根本就管不住他们。
程爸程妈在部队都管理着一群人,他们在事业上大有所为,但对于家里的三个孩子他们都管不住。
一个觉得有愧疚, 觉得他在乡下吃了不少苦。
一个亲自养大了十几年, 是三个儿子中唯一在身边待了那么长的儿子。
一个一丢在老爷子那边就是十六年, 接回家没一年又跑去部队, 哪怕现在已经二十四五岁,但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
不管是对上哪个儿子, 他们都理不直气不壮, 即使儿子们做了一些他们觉得并不好的事情, 他们除了委婉地劝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真的强硬一点,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 他们多少都会收敛一下。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现在靠谁吃饭。
哪怕父母都已经退下, 但是光他们手中的人脉就足够两兄弟接着往上升,一旦惹得父母不喜, 仕途上很难走得通。
可问题就是程爸程妈根本硬不起来。
导致家里时不时发生特离谱的事情,平白惹出很多笑话。
程缙一开始是不在意的, 只会觉得特别烦闷。
他从小就是跟在老爷子身边,不管是对父母还是对兄弟都特别地陌生,有血缘亲情在, 但感情是真的一点都不深。
再来他也没想过依靠家里,更没想过插手家里的任何事,去了部队后很少回去不说也基本没打听过家里的事。
只是偶尔会从相识的朋友那听到一些消息。
而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在吐槽。
就像是二嫂的弟弟抱怨二哥做的事有多离谱。
不过姜同志要是有兴趣的话,他很乐意去打听打听, 甚至还挺庆幸家里的糟心事并没有让她觉得厌烦反而产生了些许兴趣。
在庆幸时他还不忘强调一点,“虽然他们是我哥,但我和他们之间绝对没有相同点,像他们这样结了婚还对之前的追求者念念不忘,是十分不耻的行为。”
太渣了,真的很嫌弃和他们成为兄弟。
所以大哥和二哥先前也不是没有和他打好关系的意思,但来电话他不接、寄了信他也不回,没有必要的事就过年时打一个平安的电报回家。
看着冷血,但其实他知道家里也不是太在意他。
他在部队有任务没法离开,但父母真的想他这个儿子,以他们的身份想过来一趟容易的不得了,之所以好几年没见,无非是双方都不惦记罢了。
程缙倒不觉得可惜。
自己一个人在部队过得也挺自在。
等以后真的成了家,年节时稍稍拜访一下就好,也不需要走动的太多。
姜双双看着他,微微扬起头:“嘴上说的那一套我可不信。”
“我保证!”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仍旧是摇了摇头。
就在程缙有些着急时,有听到她说:“且看你如何去做,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印证这个话。”
程缙稍稍一愣。
随即绽开了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
头一次看他脸部动作这么大,因为笑容眼角都被挤成了一条缝隙,他重重点着头:“对,不着急!”
光说有什么用?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印证他是否能做到。
姜双双放下筷子,吃饱喝足,便邀请着:“我回去后和家里商量一下,过几天请你来我家吃顿饭?”
“好!”程缙立马坐直身子。
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明明连时间都没定下来,可他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紧张了,先前不是没见过姜同志的家人,但那次见面和去她家吃饭可完全不同。
紧张得有些坐不住。
好在这会两人都吃的差不多,稍稍坐坐就一同出了门。
下午也没什么好逛的地方。
好在姜双双喜欢溜街,四处逛逛也觉得挺有意思。
还在一处发现有戏剧表演,两人看不懂但也买了票去凑凑热闹,晚上又在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杀猪席,等回到家附近的巷子时,都已经夕阳西下太阳就快落幕了。
和以往一般告别,只不过这次两人约定了明天去小食堂见面的时间。
下馆子也不能天天下,而且曹师傅的手艺绝对不比国营饭店的厨师来的差,那还不如就在小厨房混几餐。
姜双双刚进院门,就看到坐在自家门口的许英霞。
许英霞这会手里正卷着一团毛线,想着过段时间请隔壁的许妹子帮双双织一件毛衣。
这团毛线来的可不容易,马上就要过冬了,现在棉花和毛线都是时髦货,就算有钱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而且颜色更没法挑。
像那种大红浅粉早就被人挑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特淡的白色米色类,好在双双不爱大红大紫,偏偏就爱人家不喜欢的浅色,倒是便宜她买了好几圈。
本来她喜气洋洋拎着几卷毛线回家,打算等晚上告诉双双这个好消息,趁换季之前织好,天冷也就直接能穿上新毛衣了。
结果还没等她带回这个好消息,双双就给她一个“爆炸式”的消息。
倒不是双双说给她听的。
而是当走进院子就被好几个人拉了过去,一个个又是恭喜又是套话,说的她是莫名其妙。
但好不容易理清了她们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对程同志的印象是真的挺好。
甚至都想着要不要过段时间让姜小舟去公安局打听打听,她不太认识公安局的人,但是姜小舟去的多呀。
要是方方面面都觉得合适,就请人撮合撮合。
毕竟难得碰到模样又好、感官又好的男同志了。
以前说男人长得好不好无所谓,只要人好有本事能养家糊口就可以了。
但这话不过就是寻了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
谁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又有本事又长得好看的男同志?
等以后生了外孙外孙女,也长得漂漂亮亮的,父母长的好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想法,还没实行起来。
但是许英霞没想到的是双双比她的动作还要快!
没成想早就和人家程同志有联系……
不对,说不准程同志在去昌南大队之前他们俩就认识,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难怪回来路上双双找足了借口就是不准她和程同志多说话,这不就是怕说漏了嘴吗?!
自打得到这个消息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小时了。
许英霞饭都没心思吃,一直坐在家门口等着。
手上的毛线也没卷,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哪里还有心思卷毛线,时不时就抬头往院门口望一眼,跟着脑子里就胡乱想一些事。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进院门,她一下子就站起了身,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这一举动把姜双双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退了退,却还是被扑过来的许妈给搂住了肩膀。
“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和程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迟疑了几秒后给了一个答案,“是过几天要上门做客的关系。”
“!!!”许英霞瞪大眼,“你啥时候和他处上了?你这丫头瞒的可真紧,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我听别人说起我还不知道呢。”
姜双双可不觉得心虚,轻轻笑着:“那是你消息不灵通。”
从相亲过后她和程同志见了很多次面。
而且见面的地点都是他们这一片,期间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要是消息灵通点的怕是早就知道了。
主要是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
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不管能成还是不能成,她又不是在大众广庭之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无非就是和人一边散散步聊聊天吧。
“你要跟我提一提我能不知道吗?”许英霞白了她一眼,不过这回也不是和她计较这些事的时候,赶紧问:“你说说他家的情况,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是哪里的人?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住在哪里工资多少……”
“等等等等!”姜双双赶紧打断她的话。
一大句话中间都没停顿过,这么多问题她怎么回答?
所以她选择全都不答:“要不你赶紧定个日子,我把他请上门你自个问问?”
“行!”许英霞也挺迫不及待的。
不过这日子可不能选得太快,这都往家里带了那肯定不是寻常的关系,指不准就是未来女婿头一回上门,为了给双双涨涨脸,那也得好好置办一桌。
想要置办一桌好饭好菜,还得花时间准备准备。
同时间,回到宿舍的程缙也开始着急起来。
刚回来就直接把战友们叫到一间房,房间里的人看到他拿出纸和笔,这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顾高飞头一个打趣:“头,你这又是想请教什么?不得行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把嫂子追到手吗?”
程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我不和没对象的人废话。”
顾高飞不乐意了,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
直接反击,“那你不也没对象嘛!”
程缙挑了挑眉头,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谁说我没对象?”
那显摆的劲是显而易见。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明白。
很显然副团长就在这等着他们呢,怕是顾高飞不反问,副团长都会忍不住跟他们显摆自己已经脱了单!
“……”顾高飞顿时泄了气。
他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家里给他介绍对象!最好赶在头儿面前把婚给结了,看他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显摆!
他哼哼的道:“你都有对象了还把本子拿出来干嘛?”
说着目光紧紧盯着头儿手里的小本子。
以前他还觉得好笑,哪有人追对象跟读书一样,还拿着个本子一个个请教,明明人高马大还时不时冷着一张脸,行为却跟个小毛头似的。
反正以前从来没见过头儿这般。
搞得他们没少跟着打趣。
但没想到这个小本子还这么有用啊。
算起来也没多久呢,头居然就已经有对象了。
他不如摸了摸下巴,不如自己也借来跟着学学经验?
程缙将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虽然仍旧是以往的语气,但谁都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欢喜,“以前是记录追求的过程需要注意的点,现在记录的是我初次登门需要注意些什么以及需要备些什么上门礼?”
“这简单,带酒带肉再带一兜子糖。”
“老大,你是不是也得先请我们吃吃喜糖啊?”
“见了长辈可千万别喝醉,我当初被老丈人灌醉,在他们家发酒疯砸东西,老丈人家一年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该!”
“嘿,你还说我!是谁骑自行车载老丈人,把老丈人往沟里带?”
“不是说了不提这事嘛!”
“就提就提,你打我呀?”
像这种请求,战友和战友们之间是不会客气的,必须满足他!
一个俯冲,直接将人压在大通铺上,两人瞬间扭打起来,边上还有好多喝彩助威的。
程缙这会在记录着。
像他们说的这些事应该没什么用。
他未来的老丈人早就英勇牺牲,酒水和烟应该用不着。
不过……也不是不能备点。
到时候能给亡者敬敬酒,让老丈人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姜同……对待双双!
这般想着,他就在纸上将“酒”字画了几个圈,烟就不需要备了,肉类一定得弄一点。
除了猪肉之外再找找有没有牛肉。
双双看着还挺喜欢吃卤牛肉,等明天他再去一趟小厨房,请曹师傅备一些卤料。
将这些写好,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场景。
从两人的扭打变成了一堆人的乱斗。
他眯了眯眼,跟着将本子和笔好好的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紧跟着解开袖口卷起袖子,再迈步上前加入乱斗中。
“啊啊啊谁这么不要脸打我腰,老、老大呀……”
“嘶嘶!!不来了不来了,头我不打了!”
“老大,我没打,我只是劝架哎哟……哭死我了,我好冤枉啊……”
有程缙的参与,这场乱斗没多久就收场了。
一个个老老实实或坐或站待在屋子里,还费心费力帮着老大出主意。
“不拘一些日常所需,老大也可以置办些稀罕货呀,我妹老稀罕手表了,宁愿省吃俭用一两年,也得买块女士表戴在手上,她戴去文工团,好多女兵瞧着都特喜欢。”
本来还有些焉哒哒的顾高飞突然来了精神,“三子,你妹认识的女同志多,要不给我介绍介绍?”
“呸!”三子啐了他一口,“我自己都没对象呢,哪里轮得上你。”
“人家瞧不上你不一定瞧不上我,我比你帅……”顾高飞本想自夸一下,可瞧着头一个横眼过来他就不太敢吭声了。
三子嘿嘿笑了两声,无声对他吐出两个字,“怂货!”
顾高飞白了他一眼。
他是怂,但他也没好到哪去啊。
程缙重新拿起本子把手表记了上去,不用讨论直接画了一个圈。
人家有的他对象就必须有!
要是买不起,那只能说他太没用,还得好好努力奋斗,争取让对象过上想买啥就买啥的生活!
“手表要是行的话,收音机也可以呀。”有人出着主意,“收音机多有意思,能听新闻也能听人讲书,要不是票太难弄了,我也想买一台。”
“政委家就有一台,听戏老有意思了。”
“倒不是太贵,就是票太不好用了,我老早就想替阿爷买一台。”
程缙听得点了点头。
觉得这个也可行。
将收音机写在本子上,又是画了一个圈
顾高飞这伙走过来看了看,很是不解的道:“不是,你这不是第一次上门吗?你写的这些都能比得上别人的彩礼了,真要先送这些,那你彩礼又得准备啥?”
程缙挑了挑眉,反问:“多吗?”
“多啊!”顾高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差一辆自行车就能集齐三大件了,谁家第一次上门带这些礼?”
要真的按这个规格来备礼,那他感觉自己单身也挺好的。
不然攒了这么多年的钱都不够花。
“用不着自行车,她凭自己的能力就弄了一辆。”程缙眼眸明亮,隐隐中有一种引以自豪的神色。
他的对象特别厉害。
别人弄不到的东西,她凭自己的本事就弄到了!都不需要花钱花票买。
这种引以自豪的情绪他真的是头一次感受到,感觉真的太好了,好到如果不是极力忍住他恨不得又夸夸夸。
他将画圈的几样估算了一下价钱和需要的票。
然后伸手一摊,“来,有钱的拿钱有票的拿票,过后再还给你们。”
话音落下,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三子伸手在兜里掏了掏,空着手掏进去,又空着手掏出来,一脸苦巴巴的道:“哥啊,我最后的八块七都被你拿走了,真的一毛钱都拿不出来了……”
“最后七分,要吗?”
“真没了,你把我扒光都找不出一分钱。”
“我……”顾高飞颤颤巍巍举起手,“头,我还是两毛,正打算明天和丑猴啃个肉包。”
“…………”程缙很是沉默,钢笔的笔尖停在纸上落下一团墨。
礼单倒是列齐了,可没钱又没票那咋整?
一时太兴奋他都忘记先前已经把战友的兜给掏空了,这一个个还剩几毛几分,也算是他们藏钱有些本事,要不然先前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留。
他真的很想抽一个月前离开部队的自己一耳光。
出个门怎么能不带足钱和票呢?
怎么办啊……他那个带着他家当赶过来的好兄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第52章
好兄弟什么时候来不知道, 但是程缙先等来了一个临时任务,连床板的边都没碰,就整装出发连夜离开。
不过这次任务多少还是给他们留了一些时间。
他托人给张大爷递了个话, 请他明天给双双带的信。
中午的聚餐怕是只能失约,但好在这个任务的地点不在外省,不至于一走就是好几天。
在前行的车子里, 坐在边上的顾高飞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头儿, 出任务给对象留信, 时时都有人在家等着你回,这感觉是不是挺好?”
他是真的很好奇。
以前不是没人跟他提过, 说是结婚了好, 有个人天天在家等着候着, 回家时还有一盏灯等着自己,不至于打开门乌漆麻黑还特冷清。
那时候才知道成家有多幸福。
他没体会过, 所以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但是在这之前头儿和他一样是单身, 还没确定关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显得更鲜活了些, 脸上的笑也添了很多。
所以没忍住就问了这个问题。
能时不时笑出来,那肯定是更高兴更幸福吧?
程缙犹豫了几秒, 却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
有个人等他回家,这确实能让他感觉到幸福。
但同时也有愧疚。
才兴高采烈做好的约定, 不得不毁约;
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能在家干等,任谁都会觉得焦虑难熬;
平平安安自然最好,但是谁也没法百分百保证自己在枪火炮弹中一定能安然无恙,每次出任务家里人都会跟着担惊受怕。
同样, 他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一些家里的情况他也是有所了解。
一旦出任务离开,家里的大大小小事全都是他们媳妇来操办,不管是累活还是重活都得自己来安排,出个什么意外也只能指望街坊邻居来搭把手。
在这一瞬间他才深刻地体会到。
家人并不是仅仅只是待在家里等待这么简单。
等待从来就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
姜双双是在第二天中午知道这个消息的,张大爷显然也是一个乐子人,将程同志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就一脸八卦地打听着:“咋滴,成了?”
姜双双什么都没说,只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掏了一把糖搁在张大爷的台面上,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张大爷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吆喝着,“好事啊,看来过年前能吃几个席,有福喽。”
姜双双扬了扬眉头。
关系是确定下来了。
但什么时候结婚那还真说不准。
不过她倒是做好了随军的准备,对程同志描述的独栋小院,她可是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还带着一个小园子,到时候种种菜养养花,还能养两只母鸡下蛋。
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两地离得有些距离,她又不能把姜小舟给带上,到时候打扫家里养鸡种地的活也不知道该交给谁。
她有这个兴趣但没工夫去折腾。
但又是自己的常住的地方,肯定得收拾得更好一点,她不想收拾就只能找其他人来收拾,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个姜小舟二号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把姜小舟当作嫁妆一样带过去。
“小姜,这段时间的工作怎么样?”
刚进小厨房的门,就见魏局坐在桌边吃着饭,他直接把人招呼到跟前,摆着一副领导的架势说着:“要是遇到困难就尽管开口,你虽然属于公安局的一员,咱们不但要解决市民的困难,也得解决内部人……”
“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张大爷走过来就瞪了他一眼,“天天就是一口官腔,听得我都没胃口吃饭了。”
魏局脸色未变,自打把张大爷请来守门,他一年就得被怼几百次,早就已经习惯了。
无奈地摇摇头,“成成成,您吃您吃,曹叔过两天就得下乡跑一趟,你这两天不赶紧多吃几口怕是得好长一段时间吃不到他做的菜了。”
“怎么又要下乡?”张大爷苦着脸。
虽然老曹走了还有他的徒弟在,但是教出来的徒弟暂时还没有青春于蓝胜于蓝,两者之间的厨艺还是差了不少。
“秋收杀猪嘛。”魏局说着,“等他回来应该还能带不少好东西呢。”
张大爷一听才想起来。
以前对于秋收杀猪那是期待得不得了。
每次老曹下乡都会带一些猪肉或者猪下水回来,整个公安局吃得那叫一个香!
不过今年多亏了小姜,他们从昌南大队拖回来的两头野猪肉,到现在还没吃完。
弄得他也就忘记了秋收杀猪的事,“不行,等老曹做好菜我得跟他说说,这次得带副猪大肠回来,我就爱这一个。”
“成啊,等你们俩吃的时候叫上我,我给你们带壶黄酒。”
“那不成,怎么也得来壶白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边上的姜双双一边吃也一边想着秋收的事。
正好前几天许妈跟她提过。
说是和小舅妈联系过了,说是今年运气好,秋收的时候正赶上两个表哥在纺织厂干短活,也就能直接避开了。
不然每回秋收时,都得累个半死,得休整个把月才能缓过来。
自家的儿子自家疼,自然是希望他们俩在厂子里干些轻松的活,能躲一次算一次。
不过说来许谭两兄弟的运气是真的好。
当然也有刘家给面子的缘故吧,让他们去仓库整理旧货不说,还安排的都是一些记录的活,现在连着干了七八天,仓库的旧货都整理得差不多,有一部分短工已经离开。
两个表哥却还一直做着盘点的活,大概还能再干个十来天。
到时候回去,说不准一人兜里还能赚个二十来块钱,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大笔的收入。
最重要的是他们俩表现得确实不错。
这样一来以他们和刘家的关系以及刘家对表哥们的印象,以后要有这种短活首先考虑的就是表哥们。
第一次很重要,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总会等来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
就算没有后续,至少他们有过这个经验,以后再遇到这类事时,和其他竞争对手会多了一个优势。
不管怎么说,好好做绝对不是坏事。
许谭两兄弟也是这么觉得。
所以除了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之外,他们也会帮着其他人做做活。
就比如现在,刚吃完饭后就帮着车间把挑选出来的瑕疵品扛进了旧仓库。
他们对纺织厂其他都是不清楚,只知道这几天搬来的瑕疵品是越来越多,也就弄得有些人手不足,有两兄弟主动来帮忙,可是减轻了不少负担。
为首的人知道他们是许英霞的侄子。
将东西都搬进去后就提点了一句,“听说副厂长打算把旧仓库里的一些瑕疵品处理了,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准备点钱,这些料子虽然有瑕疵但价格便宜还不用票,买回去绝对不会亏。”
“这么好?”许莫一脸惊喜。
瑕疵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前就听说供销社会便宜处理一批瑕疵品,价格便宜不说还不用票,好多人抢着要。
但就是太抢手了,连镇上的人都不一定能抢得到,更别说他们住在生产大队,消息是一点都不灵通,等传到他们耳里时早就卖完了。
这人并没有说得太死,“反正准备好钱,就算买不到也不碍事。”
上面确实有这个计划,但这是厂长和副厂长之间的斗争,一个主张继续堆积一个觉得趁布料没被虫啃食坏,赶紧换一笔资金回来。
但现在不仅仅是副厂长给厂长压力,厂子里的工人也有很多意见。
堆在那里等着烂还不如便宜处理,也算是给他们工人的一种福利,而且这种事又算不上违法,其他厂子不都这样操作?
没道理别的厂子可以他们厂就不行。
所以话虽然说得没那么肯定,但还是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性。
反正先准备好钱没错。
不要票的东西可不是寻常时候能买到的。
要是家里有钱还能多攒一点,不说以后用,就是拿布料和其他人换东西都比较容易些。
对这人的提醒,许谭两兄弟是连连道谢。
一直帮到他们自己要上工才停下手。
下午又是忙碌的一天,将仓库某一侧的货物登记得仔仔细细时,他们是一次又一次庆幸好歹当年家里把他们送去上学,虽然没拿文凭,但也认得了字知道该怎么算数,要不然他们就只能干苦力活了。
下了班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宿舍。
去食堂吃了饭就跟宿管的人打了声招呼,跟着就去了大姑家。
“你们来的正好。”许英霞看到他们赶紧往里招呼着,跟着从里屋掏出了两颗梨子,“我同事娘家送来的野梨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你们尝尝。”
“不了不了,大姑你留着自己吃。”
“我们刚吃完饭来的,就不吃了。”
“都拿着,现在吃不下就回去吃。”许英霞将梨子塞在他们的手里,“你们要不来我明天也打算带去厂子里给你们,正好省得我多走几步路。”
对这两个侄子她其实还挺喜欢的。
不管是她还是老姜的兄弟姐妹都不少,侄子侄女也是一大堆,但要说关系最亲近的也就许谭两兄弟。
不仅仅是因为她和小弟以及弟妹关系好,也是因为这两兄弟品行不错,是个感恩又懂事的孩子。
这段时间两兄弟虽然一直住在宿舍,但有时间也是会过来一趟,帮着把家里上上下下需要修缮的地方全都修缮了一遍,连带着灶屋的灶炉也给用黄土糊了一遍。
所以别说是两颗梨子了,其他东西她也愿意给。
许莫两兄弟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瑕疵布的事,想听听大姑的意见,要是觉得可行他们就联系家里送些钱来。
“当然要买,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布。”回答他们的是正巧回到家的姜双双,听到纺织厂要处理这些瑕疵布,她也有些心动了,“布料都是大通货,你们拿回大队完全可以和乡亲换其他物件,绝对不会亏。”
不能投机倒把,但是能以物换物。
用物件换物件这是允许的,“咬死了只换粮食和其他物件,不收钱票,定价就按供销社的价钱来定。”
“对对对,就按你表妹说的办,听她的准没错。”许英霞连连点头,“你们的消息比我的还灵通,我只听到有人这么提过,但还真没想到副厂长能把这件事办妥了。”
她这会也在盘算着手里有多少钱。
钱是真没多少了,她也就自己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这段时间置办了不少东西再加上给欢欢寄过去的钱和物件,大概还剩十几块钱的样子。
想买也买不了多少。
姜双双这会也在盘算着自己的家里。
许妈手上有多少钱她大概能猜出来,两人的家里都不丰厚,不过好在她钱不多但是肉多呀。
无非就是转一手,到时候她从已经买布料的人手中再用猪肉换一些回来就是。
“那成,等明天我给家里带信,让爸送些钱过来。”许谭见大姑和表妹都赞成,立马决定下来。
他其实也觉得这里面利润很大。
以物换物根本没危险,但如果实在担心,大不了他就在大队里换东西。
昌南大队人口不多,但怎么说也是有一两百户人。
弄一些布料在大队交换也足够他赚的了。
这个消息都能传到许谭两兄弟这边,自然也会传到纺织厂其他人那里。
绝大部分人都和他们的想法一致。
旧仓库装着的瑕疵品不少,真要处理那绝对是一大批,就算不拿出去和人交换,也能给自家的人备上一两件新衣。
连带着老屋姜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一件大好事,但让他们都特别无奈的是,全家这么多人,家里居然都凑不出几十块钱来。
总不能把这点钱拿去买布料,然后一家老小等着饿肚子吧?
但让他们就这么放弃又觉得舍不得,便难得召集一大家子,想着人多能不能出点有用的主意。
结果商量来商量去,姜老头是彻底失望了。
商量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得到的结论就是老大家要老二家去岳丈家借钱,老二转头把老小卖了,说是他岳丈家好哄,拿个大几十块钱轻轻松松,老小气得冷嘲热讽,闹得和老二两口子打了起来,最后老大家在边上阴阳怪气,被拉入混战之中……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手!”姜老头一声呵斥,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再这么打下去凑不到钱买瑕疵布不说,怕还得往卫生院再搭进去一点,“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一个个屁点本事都没就知道闹,闹有用吗?是能让你们多捡钱还是能发财?要不是你们姓姜,老子是真的不想搭理你们!”
老头子是真生气,直接举起扫帚将这些人全都赶了出去。
连带着王老太也一同赶出门,等屋子里就他一人后,他抽着旱烟想啊想,一直想到深夜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盘坐了多久,等他想站起来时,双腿都麻了,要不是扶了一下床板,差点摔下去。
活动腿脚,他穿上鞋推开房门。
王老太本来靠在桌面歇,听到动静抬起头,不满道:“你个老头子把门关上,害得我都不能回屋歇着,我都打算在桌子上睡一宿……你去哪里?”
埋怨了一堆,结果老头子根本没搭理她,就这么越过她直接走到隔壁的一间屋子。
那是姜楠楠三个堂姐妹以及姜清的房间。
四个未出阁的姑娘挤在一间屋,拥挤了些,但现在谁家不挤呢?
姜老头站在门外,他没有犹豫抬起手敲门,对着里面喊道:“楠楠,有时间吗?爷爷想和你聊一聊。”
第53章
“老头子你发什么癫, 这大晚上的早就睡着……”
王老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几秒房门被打开, 披着外衣的姜楠楠就站在门口,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爷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院樟树下清静, 我们去那边说说话。”姜老头选了一个地方。
他不是不知道老大和老四家想着换个地方搬出去, 就是觉得一家人挤在一块, 说个小秘密都容易被人听到, 到时候又成了其他人的把柄。
他同样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真说起重要事时, 宁愿待在巷子里吹冷风, 也不想待在家里被人听到。
外院的樟树种在十字路口, 那边都挨不着高墙,也不会被人偷听到。
姜楠楠没有犹豫, “好, 我拿盏油灯。”
没一会,两祖孙提着一盏油灯就出了院子, 王老太想跟上却被姜老头给瞪了回来,她只能撇撇嘴站在原地。
“娘, 爹把姜楠楠叫去做什么?”姜清也爬了起来,她脸上还带着些睡意,强撑着睁开眼问着, 以前可没见爹对姜楠楠这个孙女这么在意过,倒是挺好奇他们两能聊什么,但再好奇她也没跟上去。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爹专门带着人去巷子里聊就是不想让他们听到, 就算跟上去也会被赶回来,与其冒着冷风折腾,还不如直接放弃。
“我哪里知道。”王老太哼声,“你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这段时间没少嫌弃我笨,呸,他自己又能聪明到哪里去?早知道当年我就嫁给临街的小刘子,人家都成了技术工,一个月拿好几十块钱呢,不像你爹,屁本事都没还在这骂人。”
一通埋怨,但声音特别小。
显然是怕被老头子听到,虽然她家老头不打人,但凶起来脾气特别大,没人能受得了。
“就几十块钱而已,有什么用。”姜清一点都看不上。
王老太白了她一眼,“还而已,你给我拿几十块钱出来看看?不是我说你,你结婚了就去方家住着,别天天待在娘家,平白让人笑话。”
嫁人了,结婚证也领了。
但没摆酒,女婿也没上门,本来就被周边的人指指点点,结果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姜清天天待在家里就没去婆家待过,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每次她出门刚走几步就会被人拦下来打听。
“你家姑娘不是出嫁了吗?怎么一直待在娘家?”
“别是不满意她嫁的婆家吧?你们这种观念要不得,哪里出嫁还拦着闺女不出门?”
“是不是你家姜清有什么隐患,被那家人知道赶出了门?”
类似的话多的不得了,一开始还直接骂回去,次数一多她就算说得口干舌燥,也挡不住那么多人。
最开始王老太是不喜欢那个瘸子女婿。
可婚都结了还能怎么办?真像外人说的那般拦着她还真做不到,家里现在缺吃缺穿,总不能白养着姜清一辈子吧?
现在一个月就老大家给的五块钱,她和老头勉强够用,再加上一个姜清,那真得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
还有一点,以前老闺女在她心里那绝对是宝贝疙瘩。
但宝贝疙瘩只想掏空她的家底,都数不清在她这里偷了多少次钱,这都是她和老伴最后一点棺材本,对老闺女哪里还喜欢得起来,心里早就多了不喜。
“我可不去方家。”姜清撇撇嘴,“你是不知道他家住的环境,就两个高墙之间搭了一个屋棚,风声呜呜地吹、下雨天还哗啦啦漏水,而且家里还瘫着两个走不动的老人,那气味难闻死了。”
她是真不知道上辈子姜楠楠是怎么忍受得了。
反正她可不愿意去受这个委屈。
“现在嫌弃有什么用?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跟他打了结婚证!”王老太没好气说着,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生气,还想继续唠叨几句时,就被姜清下一句话给惊到了。
“所以我打算离婚啊。”
“什么??!”王老太一声惊呼,仿佛自己没听懂她的话。
怎么可能听得懂?
这才结婚不到半个月,就说着要离婚。
要是传出去,他们姜家还用做人吗?
“不行不行,你脑子糊涂了吧?婚姻大事怎么……”
“娘!”姜清打断她的话,左右瞧瞧确定没人后便将人拉到拐角的一处,她特小声的道:“你知道我先前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屠宰场的猪肉藏在什么地方吗?”
“你不是说了吗?做梦梦到的。”王老太直接甩开她的手,她还有些生气就是觉得老闺女有事瞒着她,亏她这么多年事事为她着想,可她居然还有事儿瞒她这个娘。
“我真没骗你。”姜清当时觉得这个借口很离谱,但现在想想好像也能当作一个借口去解释其他的事,“我不仅仅梦到猪肉藏在哪里,我还梦到了其他事,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嫁给马季安吗?”
“为什么?”王老太也特别好奇。
怎么瞧都不觉得马季安是一个好人选,但就是不知道姜清到底是入了什么魔,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带娃的二婚男,虽说是电工但能力也强不到哪里去,模样勉强算得上周正,可年龄都那么大了,怎么瞧都瞧不出一个特别明显的优点。
“那是因为我做梦梦到过他,人家十年后特别有钱,一年能挣这个数。”姜清说这时,对着王老太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
“怎么可能才一千,是一万!”姜清刚说完,就看到自己老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其实哪里只是1万?马季安以后挣得数是十万百万甚至过亿,但她知道,数额说的太大反而老娘会不信。
十万对于她们来说遥不可及。
但一万的话,老娘心里肯定会开始算一笔账。
果然如姜清所想,王老太掰着手指头算,算来算去怎么都算不明白,只是她很肯定就算他们全家加在一块,辛辛苦苦干个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挣到一万块钱。
她忍不住吞咽口水,“他真能挣这么多?!”
“我还能骗你?”姜清觉得这话自己老娘肯定会信,因为她特别地封建迷信,要不然上辈子老娘也不会因为她要嫁给程进偷偷去破庙求签,这要是被抓住了,那得直接压着往局里送。
还不是因为特别信,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
“我会和方水平结婚不过就是为了躲下乡,肯定不会去方家受苦受累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得嫁给马季安。”姜清拉了拉王老太的手,如同小时候撒娇,“娘,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只要嫁给马季安我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以后肯定会给你和爹养老送终,让你们住上大房子,天天大鱼大肉保你们顿顿吃饱!”
这边姜清是想拉个帮手,有些事一个人办着确实困难。
要是多一个人帮忙,不说帮大忙了,能有个人站在门口帮着望风都蛮好的。
而在巷子外面,姜老头也是想拉一个帮手。
或许是真的看清现状,很明白自己那么多儿子都靠不住,想要以后不至于被饿死冻死,他只能把姿态放得很低,一番诚心诚意地投靠话后,便低垂着脑袋继续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决定的事我一定好好说服家里其他人,让所有人配合你行事,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肯定是盼着你越来越好,有余力就拉拉家人一把。”
话说完后,姜老头还有些忐忑不安,姜家的人确实挺多,但是能扛得起事的人一个都没。
他还真怕姜楠楠会拒绝。
所以说完之后时不时就瞟了她一眼,惴惴不安等待着一个回应。
“行呀。”
“你真答应了?”姜老头猛地高声。
他没想到姜楠楠会答应的这么快,几乎没几秒就同意了他的投诚,不由高兴地戳了戳手,“那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做?”
“不急,我先想想。”姜楠楠轻声细语安抚着,不管从神色上还是语气上来看,都表现的特别和气,仿佛两人真的是关系特好的祖孙。
她甚至还搀扶着姜老头的胳膊,“今天太晚了,咱们好好歇歇,其他的事等我计划好后再通知你。”
“行行,就按你说的办。”姜老头笑眯了眼,总算是能大大松一口气。
姜家这么多人也就姜双双和姜楠楠看着有出息。
但对比姜双双,他还是更乐意和姜楠楠打交道,别看姜楠楠手段有些不光彩,但好歹她能给人说话的机会,不像姜双双,每次他这个爷爷说话时她就似笑非笑,稍有不乐意就直接撸起袖子揍他的孙子。
就算想好好说话也没得说。
不像姜楠楠,到底还是念着姜家这份恩情,再说她确实有些手段,虽说不太光彩但只要不使在自家人身上,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手段,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件好事。
这般想着,心里是越来越高兴,在回家的路上他还不断地强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家里的人都好好配合你,以后家里有什么事你也别干了,像洗衣做饭这种活你让瑶瑶……”
他在叨叨絮絮说个不停,就完全没注意到姜楠楠脸上讽刺的笑意。
真以为她拿捏住他们就厉害到能带着他们大富大贵,直摇而上?
简直是个笑话。
她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又怎么可能蜗居在小小的姜家,早就想法子离的远远,最好一辈子都别再来往。
之所以只能待在姜家。
是因为她的能力仅仅只能应付姜家的人而已。
老头子太看得起她了,也太没将她以前在姜家受的苦当回事。
正是因为没当作一回事,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才会觉得凭借他的几句话就翻篇了,让她费尽心思带着姜家一起越来越好。
姜楠楠咬了咬唇瓣,要不是极力忍住她真的要大笑出声,他想的实在是太简单太美好了。
嘴里骂着其他人不成器,但怎么不想想那些都是他的儿女孙子孙女,要不是他这个长辈不会教育,又怎么可能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说蠢,最蠢的那个人应该是他姜老头。
不过无所谓,他们要上赶着来求她,她又怎么可能拒绝?
这次可不是她偷偷利用他们。
而是他们求着她利用他们,即使是蠢货那也有用得着的地方,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
姜双双这两天倒是挺清闲的。
上班没多久就混成了老油条,其他人织织毛衣唠嗑唠嗑,她也坐在桌边干着私事。
将从图书馆学到的知识转换过来,这两天并没有和周大爷继续掰弄着自行车,而是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将一个个小配件带着尺寸精准地画在图稿上。
而这时,熊萍叹了声气:“你们说说,怎么好端端地有人就想着要离婚呢?谁家的日子不是那么过,闹着离婚难不成就对自己好了?”
“谁闹着想离婚?”
“就我那个亲戚。”熊萍看向姜双双,“小姜知道,就胡大海的二女儿胡灿,之前都好好的,突然就闹着要离婚。”
姜双双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
想了想才想起胡灿是谁。
其他人也想到了,倒不是胡灿人缘有多好谁都认识,而是胡大海这个名字实在是赫赫有名,很少有人不知道。
这要是往前再推几十年,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是归胡家的,那可是他们这边的最大的地主,说不准几十年前他们的祖辈还是胡家的佃户呢。
“我以前听你提过她嫁的还不错吧?怎么突然间就闹着要离婚?”
“可不是吗。”熊萍叹气一声,“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真当结婚是过家家,说结就结说离就离。”
“那不一定。”王主任皱着眉头,“你又不是她,又怎么知道她结婚后日子过得好不好?肯定是实在是过不下去,不然谁愿意顶着一个离婚的名头?”
“也是,这日子也就只有自己才知道过得好不好。”旁边一位大姐苦笑着摇头,“就说我吧,对着娘家报喜不报忧,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过的是什么鬼日子,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都想离婚了。”
熊萍想了想,“你们这么说也有道理,等我下班了去胡家走一趟,好好问问胡灿到底……”
“不好了不好了!”
熊萍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人,她大喊着:“屠宰场又有人动刀子了,那个谁你赶紧过去劝劝!”
她喊完,就看上了坐在窗台边的人,直接越过赶来问情况的王主任就冲到了窗台边,“同志你赶紧去,再不过去就要见血了!”
姜双双挑了挑眉头,“我去?”
老婆子立马点头,“当然得你去,你要不去哪里劝得住!保卫科那群孬货一点用都没,连几个杀猪匠都拦不住!”
身后的王主任啼笑皆非,上回她没看到现场,但也是听熊萍翻来覆去地说小姜同志有多威武。
以一人之力硬是让那群老爷们不得不住嘴。
现在好了,还有人专门跑到街道办找小张同志去劝话,显然明眼的人都知道到底谁才能真劝得动。
“那行,小姜你跟我走一趟。”王主任直接安排,听得再多不如亲眼去瞧瞧,这次她怎么都得跟上,“熊萍,这里你看着些。”
“成。”熊萍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想跟去,但没办法,办公室总得有老员工守着。
姜双双只能将桌上的图稿收起来,跟着一块离开了街道办。
算起来上次出现场已经好几天了。
除了第一天显得特别忙之外,其他日子要多清闲有多清闲,就拿熊大姐手里的毛衣来说,短短几天都已经织了过半,都是带薪织!
足以可见有多清闲。
在去的路上,王主任问着:“屠宰场又发生什么事?我说你们厂怎么一直不安宁呢,往街道办都闹了好多次,再这么闹下来,今年的评优肯定没你们厂子的份了。”
“嗐,我们就没报希望。”老婆子一点都不着急,“猪肉被偷的事闹得那么大,哪怕已经抓到人,评优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身上来。
倒不如今年多闹几场,等来年再好好争取评优。
“……”王主任瞬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死猪不怕开水烫,彻底躺平了。
反正不能评优,闹不闹都无所谓,她无奈道:“那成,所以这次是为什么闹?”
“还不是胡大海家嘛,她家姑娘嫁到了电机厂,前些日子闹腾着要离婚,一开始胡大海还劝着胡灿别耍小性子,更是偷偷将二女婿一家叫来,就想着把她劝回去,谁知道啊……”
老婆子重重一哼,“那杀千刀的卢家不是个东西,嫌弃胡灿生不出孩子,全家对她非打即骂,要不是拉扯时胡灿弟弟看到她身上的伤,还不知她被欺负了呢。”
胡大海一个疼儿子又疼闺女的老父亲,哪里能忍受得了闺女被欺负?
当下就拿出杀猪刀对着卢家的人砍过去。
王主任倒吸一口气,“胡大海把人砍伤了?”
“……那倒没有。”老婆子眼珠子乱转,胡大海怎么说都是屠宰场的人,对外那就是自己人,要真是胡大海占了上风她肯定不会来报信,一定等胡家人将卢家好好揍一顿出气了再说。
一般情况下,胡大海两父子个个壮硕,再加上周边帮忙的几个杀猪匠,抱起团还真不容易被人欺负,不然上回保卫科的人也不至于拿他们没办法。
可这会……
遇上狠茬子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去街道办找姜同志,这不是找人为屠宰场撑撑腰嘛。
老婆子说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可就是太清楚,听得姜双双是皱巴着脸,不太置信的道:“这是让我去劝架呢,还是去打架呢?”
所以不是让她劝架,而是让她加入他们?
第54章
面对姜双双的疑问, 老婆子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区别吗?”
在她看来是真的没区别,上回姜同志去屠宰场拉劝, 不也是把其他人给揍服了?
怎么说都是老熟人,帮着他们屠宰场出出气又怎么了?
她继续说着:“再说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卢家人太过分, 娶回去的媳妇怎么能这么作贱?虽然胡灿确实没能给卢家生个孩子, 但这些年来也是将卢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啊……”
老婆子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人后才小声说着:“卢耀祖在电机厂的工作是怎么来的?还不是胡家掏钱给他买的指标,就连他们家现在住的屋子都是胡大海找的关系, 结婚前口口声声保证会对胡灿好, 结婚后翻脸不认人, 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姜双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觉得上次出现场后让周边的人对她产生了一些误会,她可没兴趣加入战场中, 只是靠嘴劝不动那她就只能靠拳头了。
总不能真的一到现场, 就直接撸起袖子加入其中吧?
“这人品性确实不行。”王主任听得皱眉,她跟着道:“不过咱们街道办的人可不能一过去就直接打人, 上次是事出有因,咱们小姜不把人先控制住就怕闹出大事, 可不是那种什么道理都不讲就直接打人的。”
“我懂我懂。”老婆子连连点头,嘴上说着什么都懂,可一到了地方就对着人群大喊着, “赶紧把路让开,我可是把小姜同志给请来了!”
周边看热闹的还是那一群人。
听到“小姜同志”四个字后纷纷转过头,根本不用老婆子再说第二遍,就直接让出了一条道, 全都瞪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
这时候周边人是一句话都没说,显得尤为地安静。
全都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鼓舞她赶紧冲过去,狠狠将卢家的人揍一顿。
“……”姜双双对此表示很无语。
回想先前也是在这个院子里,她无非就是把几个杀猪匠以及保卫科的人揍得不敢动手吧,也就那么一次而已,这些人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
自己人打不赢,就希望她帮着出手?
“快呀快呀,就在里面,你不是特熟悉吗?”老婆子催促着,不过她就算再急也没想过伸手去拉,她上回可是亲眼看见过保卫科的人想拉住小姜同志的手,结果被反擒了一下,手都差点骨折,听说疼了好几天呢!
“……”姜双双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如所有人所愿,朝着让出来的那条小道走去,没一会儿就进了院子里。
“怎么这么多人?”身后的王主任发出惊呼,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可是两家闹出来的事,人数肯定不会少。
但院子里乌泱泱站着一群人,这得有四五十号人了?心中跟着一紧,对着边上的老婆子就道:“来之前你怎么不说清楚,不行不行,得找人把公安局的人叫过来。”
“用不着!”老婆子摆摆手,“安心啦,上回小姜同志以一抵二十,这次卢家也不过才二十来人,可小姜同志这边可是多了二十多个帮手,怎么可能打不过!”
果然,她的话刚说完。
院子里站着的人就看到了姜双双,那几个壮硕的杀猪匠以及穿着制服的保卫科成员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纷纷迎上来。
“姜同志你可算来了!”
“就是他们这些混账,小姜同志你一定要替我们做做主……”
“总算等到你了,你只管开口让我们打哪我们就打哪!”
“……”姜双双有些看不懂了。
看着面前这群眼熟的人,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小弟。
偏偏不是像姜小舟那样任劳任怨的弟弟。
而是等着她撑腰的小弟。
一个个壮硕的汉子声音洪亮,可再洪亮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话里带着委屈的情绪。
一个个说个不停,就感觉像是回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们纷纷委屈告着状,求着她帮忙撑腰。
她无奈地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手刚放下去,这些人瞬间闭了嘴。
对于这点姜双双还是挺满意的。
先不说她乐不乐意接受这群小弟,但好在都还挺听话。
“笑死个人,他们居然等着一个娘们来撑腰。”
“屠宰场的人都是群怂货,打不过我们还躲在女人身后,你们还要不要脸啊?”
“想让我们走可以,把胡灿交出来,再每个人赔偿一百块钱的损失费,不然这件事别想善!”
话音落下,周边人顿时喧闹不已。
“一百块钱,你们是强盗不成?”
“二十多个人,这是打算让胡大海一家掏两千多块钱出来?”
“不管能不能掏出来,这钱也不能给,凭什么啊?!”
姜双双微微皱了皱眉,她环视四周,盯准了一个白胖子,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白胖子反手指了指自己,大大的眼里带着些惊喜,“叫我?”
一等姜双双点头,他就赶紧跑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这几步的原因,等他跑到姜双双面前时,脸上已经通红一片,还显得特紧张,“姜同志,你、你叫我……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他们嘴里的损失费是什么意思?”
胡尧侧头看着对面的人,眼里很是愤恨:“都是一群无理取闹的混账,要不是我今天看到二姐身上带着伤,我都不知道二姐居然被家暴过,这群人却说是二姐……二姐不能生,娶了她害卢耀祖没个孩子继承血脉,必须给他们家一笔损失费。”
最开始家里面不太赞同二姐要离婚。
因为二姐一直瞒着家暴的事,卢耀祖又装得特别和善的样子,就觉得要真的离婚挺可惜,而且真要离婚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二姐,所以就让人偷偷给卢家带了信,想着就算是吵吵闹闹,让卢家的人给二姐一个梯子,说不准又能劝和。
可谁知道卢家的人还没来,爸和二姐在争执的时候他上前去拦了拦,一不小心把二姐的袖子给扯坏了,这才发现二姐手臂上带着不少伤。
后来一逼问才知道,卢耀祖对她家暴已经不是一两回的事,不仅仅他动手连带着卢家其他人也借着二姐不能生对她动手动脚。
当时他们家真的是气炸了。
都很不明白她在卢家受了那么多委屈干嘛不早点说,早知道卢家人家暴他们也不会让二姐一直待在卢家,肯定是早早把人给接回来。
就算外面有些风言风语,那也好过在卢家挨打挨骂的强。
后来卢家人一到,爸就拎着把杀猪刀冲了出去。
一开始卢耀祖还想遮掩一下,后来发现二姐没替他瞒着就露出了真面目,直接叫来了一群身手特别好的人来找他们麻烦。
不得不说,这还是头一次吃亏。
有一群杀猪匠叔伯在,再加上保卫科的人赶来帮忙,结果居然没打过……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小姜同志,顿时所有人都有了主心骨,想着盼着赶紧来帮帮忙。
等小姜同志来了后,一个个年纪比她大不少,但就跟见到自己亲妈似的,向她告状诉委屈。
那个……
胡尧忍不住看了姜同志一眼,其实他看到她时也挺开心的,就是不太好意思站出来。
可没想到姜同志居然还记得他。
要不是场合不对,真的挺高兴的。
姜双双跟着问,“然后呢,赔偿损失后他就愿意离婚?”
“他不愿意。”胡尧皱了皱眉头,卢家的人实在是太难缠了,虽然有些憋屈但爸之前就说过他们家的成分不好把事闹大,爷爷在世时为什么让他们家走杀猪这条路?还不是想着越低调越安全,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可胡家的名头这片地谁不知道?
哪怕爷爷捐出去好多钱和地,但总有人猜测他们家其实偷偷藏了不少东西。
不过……也确实藏了不少,那数额比旁人猜得还要多。
卢家就算狮子大开口,但要得数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他们没想到卢耀祖会这么可恶,自己要两千,还得给他叫来的打手再一人给一千,加起来足足四千块钱,这已经不能用狮子大开口来形容了,简直无耻。
就算家里能拿出这么多钱,他爸都不会给。
轻轻松松拿出四千块钱,别人会怎么想他们胡家?一定会觉得猜测得果然没错,胡家肯定还藏了不少钱。
那爷爷费心为他们铺得路彻底毁了。
给肯定不会给。
但他们没想到卢耀祖简直猪狗不如,他沉着脸道:“他钱也要人也要。”
也就是说,他们就算给了钱,卢耀祖还是要将二姐带回去,之所以一直闹到现在,并不是他们不罢休,而是卢耀祖摆明了让他们妥协,不然就不消停,一直闹腾下去。
“原来是这样。”姜双双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耀祖,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父母,一定是对自己的儿子有很大的期望吧,你觉得卢耀祖爸妈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注定生不了孩子的媳妇吗?”
“啊?”胡尧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姜双双没解释,而是问道:“胡灿不能生是在她婚前检查出来还是婚后检查出来的?”
“婚后!”胡尧赶紧解释,“我们家真的没有骗婚的意思,还是二姐结婚大半年一直没怀上,卢家带二姐去卫生院检查才知道。”
“就做过那么一次检查?”
“后面也做过几次检查,卢耀祖那个时候装得特别关心二姐,大医院去过小诊所也去过,还偷偷去找过……”
说到这,声音变得特别小:“还偷偷去找过神婆算了算,都说二姐身体问题根本生不出来。”
那个时候他们还觉得挺愧疚的。
反而是卢耀祖一直劝着他们放宽心,说什么没孩子就没孩子,只要能和二姐在一块就什么都值。
为此爸还专门掏钱给卢耀祖买了一份工作的指标,进了电机厂就直接是正式工,还寻关系给他找了一个师傅,拜师礼也是爸给他备下的。
“那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姜双双很是费劲,胡家这么多人难道一个人都没起过疑心?
还是说寻常人都这般,只是她疑心重?
可是很难不多想啊。
先不说卢耀祖自己是不是在意有孩子,但对于把希望搁在他身上的卢家父母来说,难道他们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
像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卢耀祖不缺孩子。
他娶胡灿并不是因为要延续血脉,而是看中了胡家的家底,想借着胡灿给自己捞钱。
所以胡灿能不能生都无所谓,因为他在外面可以找其他女人生,生了要么接回来养着、要么养在外面等以后长大了再接回来,反正是卢家的血脉,能替卢家把血脉延续下去。
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因为很有风险,在这个年代和其他女人生下私生子,那就是作风问题。
一旦被抓住现行,那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得在牢房里待上不知道多少年。
所以还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到底是谁不能生,这还真说不准。
不然卢耀祖在这次拿到钱后,他完全可以和胡灿离婚,手里有钱又有工作还怕娶不到能生养的媳妇?
除非不能生的是他。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放胡灿离开,抓住胡灿能继续从胡家捞钱,同样“不能生”这口黑锅还有人替自己背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尧挠了挠头,白胖的脸上有些羞涩,“那那个……我我还是没听明白……”
他是觉得姜同志在提醒什么。
但是他真的没懂她到底提醒的是什么。
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看着她,感觉自己真的太蠢了,也不知道姜同志会不会嫌弃他。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突然走了过来,她一脸怒意的道:“你的意思是卢耀祖有可能在骗我们?”
姜双双看了看她,很眼生的一个人。
胡尧赶紧介绍,“这是我大姐胡丹。”
胡丹顾不上介绍自己,她刚刚看着小弟和这位女同志在交谈,一眼就看出小弟时不时害羞的样子,哪里有些不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要是换个时候,她一定好好撮合撮合。
可这会她心里只想着怎么把二妹的事给搞定,可是当他凑过来留心两人交谈的话后,一下就听明白了关键所在。
她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脸都气白了,赶紧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双双缓缓道:“你现在该做的不是问我,卫生院离这边这么近,去检查检查不就知道了?”
“可她之前去过卫生院……我懂了!”胡丹咬牙切齿,她突然扬起声音,大吼着,“我这就带胡灿去卫生院检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能生!卫生院那么多大夫在,谁要是敢弄虚作假我就去公安局告他!”
当她说这话时,眼睛是一直盯着前方的某个人。
她不确定姜同志的猜测到底准不准,但是这时候她敢确定了。
就卢耀祖突然惊慌的神色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胡丹是气得心口疼,她亲妹妹被践踏这么多年,所以根本就不是因为妹妹不能生!
她立马转身冲进屋子,没多久就拽着一个人朝院子外冲去,而这时卢耀祖也带着人赶了过来,伸手就想把两姐妹拉回来……
却不想,这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们之间。
定眼一看,不就是那个被几个杀猪匠求着来撑腰的女同志吗?
一个小娘们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卢耀祖想都不想就一拳挥过去,用足了力道,想着直接将人击趴,让胡家的人好好掂量掂量,他卢耀祖可不是好欺负的。
结果拳头还没挥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姜双双冷冷地看着他,对着周边的王主任道:“你可得帮我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
“……啊?”王主任有些愣愣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可周边的群众们却反应得特别快。
“我替你作证!”
“没错,就是他们这些狗男人先动的手。”
“打打打,他都要动手打你了难不成你还等着被打?所以千万别留情,一定要往死里揍!”
“不过刚刚胡丹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她要带着胡灿去卫生院检查,难不成不能生的人是卢耀祖?”
不是没人心中起疑,不过这会儿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话,而是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来了来了,那个靠拳头征服屠宰场的同志又来了!
这一次她是为了屠宰场而战斗!
欢呼吧、喝彩吧!
让我们热烈地欢迎她狂揍这群混账们。
随着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以及时不时惨叫的声音,王主任这才回过神,她呆呆了好一会,才倒吸一口气大喊着:“你们几个老爷们怎么还站着不动啊!就算小姜厉害你们也不能看着她一个人战斗啊,赶紧赶紧,都他么给我动起来!”
随着这声大喊,胡大海几个杀猪匠以及周先发几个保卫科的人也加入战斗中,一场混乱的群殴,最后还是姜双双凌空而起一脚踢飞卢耀祖终止。
不过她也没停下,直接走到重重摔在地面的卢耀祖跟前,一脚直接踩在他的手背上,哪怕凄惨的呼痛声大的刺耳,她也没放缓力度。
甚至力度慢慢加重,她半蹲下来,幽幽对着他道:“就是这只手对人进行家暴的吧?这么喜欢对人暴力,那就赏你感受感受咯。”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都给我住手,我们是公安,谁要敢再……欸?小姜是你啊。”
接到群众举报消息的小付公安带着一群同事赶来,老远就听到惨叫声,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叫得最惨的那个人被小姜踩在脚下。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了。
不过他不知道有人知道,边上紧跟着响起了一道明显带着夸赞的明朗男声,“能迅速平息混战,不愧是姜同志,有勇有谋值得赞许!”
小付公安一言难尽看着他。
程兄弟欸,你听听你怎么夸得?要不要先睁大眼睛先看看情况,人家惨叫的嗓子眼都哑了,小姜同志还没把脚挪开呢。
程缙哪还有心思注意他?
眼里只有眼前半蹲着的人,不单单嘴上夸着,眼里甚至还带着引以为傲的神色,仿佛是自己打了胜仗般。
不过可惜,来迟了一会,并没有看到刚刚混战的场景,他还挺想加入,和双双背靠背再次打同一场架……
等会……
程缙看着一个微胖的男人快步走到双双面前,还红着一张脸给她递了帕子。
嘶!这是从哪冒出来献殷勤的男人?!
第55章
程缙以前并不太注重别人的眼神。
尤其是情情爱爱, 一扫而过,丝毫不会留意更不会在意,看过就忘连回想都不会回想一下。
可现在……
毫不犹豫迈出了腿, 就在微胖男人要说些什么时,他一马当先走到两人之间,掏了掏兜想着也拿出一块帕子。
掏完才想起自己是什么德性, 又怎么可能在口袋里装着干净的帕子?
除了钱和票之外, 什么都没。
不过程缙并没有迟疑, 直接拽着袖摆伸过去, “哪里脏了吗,我替你擦。”
“……”被挡在后面的胡尧瞪大眼。
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男人, 怎么擦?拿着你的袖子擦?
大兄弟你是谁呀!
无缘无故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姑娘用你的袖子擦东西?
还有让胡尧更傻眼的, 只见这个厚脸皮的男人半蹲下来, 拽着袖子擦了擦姜同志的鞋面,还特做作地开口, “看着很干净, 不过我还是替你擦擦鞋面,毕竟踩了脏东西。”
“嘶!”被他高级手段惊得倒吸气的胡尧。
“????”仍旧被踩着的脏东西的卢耀祖。
姜双双倒没什么反应, 任由他擦拭着并不脏的鞋面,嘴角也跟着浮现出笑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汇报完就跟着过来了。”程缙才回来不久,连夜完成任务再加上一路奔波赶回,程序走完他也就能回宿舍歇着, 但正好听到小付公安要来这边出现场,所以跟着一道过来。
屠宰场在街道办的管辖内,但出现场的人不一定是双双,赶来也无非就是赌一个碰面的概率。
他运气好, 赌中了。
身体疲不疲倦都不重要,他轻笑着继续,“抱歉,昨天失约了,不知道能不能今天中午补上?”
姜双双眼尾上挑,“不行。”
“……”程缙眼眸低垂,却不等他神色变化,姜双双跟着道:“哪能就这么放过你,今天请我下馆子。”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好!”程缙猛地抬眸,欢喜尽在眼底。
到底是他生疏了些,稍长他十岁的战友戊曾教过他,真要惹得媳妇不高兴那就装可怜哄着顺着,绝对不能硬碰硬,以软碰硬才能哄得媳妇开开心心,自己也能躲过一劫。
可惜,他这辈子狠过凶过,就没可怜过。
脸部肌肉不协调,再挤下去都得抽抽了。
不过他对象真好,都没生他的气!
“那个……”王主任不是没看出他俩之间有什么,但在这个场合会不会不太好?尤其边上还一堆人盯着呢,“小姜,要不你先把人放了?我看他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了。”
还得是亲眼所见。
原先熊萍不止一次跟她提起小姜有多厉害,但听归听,真正看在眼里才是真佩服,先前那一场暴乱,其实就算没有屠宰场的人一起上,最后赢的这方肯定也是小姜。
那拳脚,老厉害了!
这回王主任是特别感谢公安局,给他们街道办送来了这么厉害的同志,以后真有闹得不好收场的局面,完全可以派小姜过去主持现场,等小姜的名气传出去,他们这片地肯定会清闲很多!
王主任心里已经决定了,这个月优秀员工的名额就让给小姜。
有福利拿,还能加三块钱的工资,街道办数人可都盯着,但落在小姜头上肯定没人会反对。
毕竟,论劝架谁会不服她?
“对对对,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打了……祖奶奶你就放过我吧,钱我也不要了,这一切都是卢耀祖把我们哄来的,要打你就打他。”
“是他说我们要过来帮他撑腰,就能给我们一笔好处费,从胡家坑多少我们就能拿多少,和我真没关系……”
“医药费我也不要了,能不能把我放走啊?”
原先还气势汹汹的几个壮男,这会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疼是真疼但又不至于真伤得动弹不得。
但他们又不傻,明摆着打不过面前这个悍婆娘,现在又来了一堆公安,他们哪里敢继续留下来?
心里把卢耀祖骂得要死,要不是他保证胡家好算计,说什么因为成分问题胡家绝对不敢把事闹大,就算最后人人拿不到一百块钱,但十几二十块绝对没问题。
结果呢?
他们可没瞧出胡家不怕把事闹大。
先是一堆杀猪匠,后面又来了十几个保卫科的人,没多久又盼来了一个替他们撑腰的煞星,靠山这么多,哪里是好算计的?
一个个心里恨死了卢耀祖,想着等以后一定找他把药费给拿回来。
以至于现在,他们只盼着能赶紧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姜双双根本不搭理他们的求饶,直接对着小付公安道,“这些人威胁敲诈数千元,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
“数千元?!”小付公安瞪大眼。
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居然敢当众敲诈这么多钱?
“没没没,我们没说……”
“我听到了!”
躺在地上的人还没说话,周边的群众就纷纷举起手。
“他们一人要一百,卢耀祖一人要两千,加起来不就是数千元吗,我听得清清楚楚,姜同志可没说谎。”
“对,我也听到了!”
“就这群无赖,必须抓去蹲局子!”
姜双双不太清楚这犯不犯法,但将人带去公安局走一遭也能吓唬吓唬人,省得没事就到处祸害人。
“简直无法无天了!”小付公安黑沉着脸,“都抓起来送到局里去,再找几名群众过去举证,要是属实一定严惩!”
数千元是什么概念?
一个普通的工人一年也才三百出头,十年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钱才有可能攒到三千块钱,这些人可真敢开口!
无视这些人的大喊哀求,几个公安直接将他们都押走,院子里没了他们哭喊的声音总算是安静了些。
至于卢耀祖……
姜双双挪开了脚,见卢耀祖的手背被踩得通红发紫,她淡淡的道:“先不急,让他在这等个消息,我还挺好奇不能生的到底是谁。”
先前胡丹注意到卢耀祖的神色有些变化,她又怎么可能没发现?
更何况他那么着急地想把人拦着,就已经很可疑了。
胡丹表明了就是要带胡灿去检查,如果胡灿真的不能生育,检查出来的单子对于卢耀祖来说并不是坏处,甚至他可以更理直气壮地向胡家讨要损失费。
可偏偏他就拦了,拦得那么急切,生怕抓不住人。
“你个王八蛋,你说!到底是不是你骗了我闺女?”胡大海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很粗的棍子,扬起就狠狠抽在他身上,“我们胡家哪里对你不住?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混账东西,我要打死你!”
“我没骗她,是她、是她不能生!”卢耀祖咬死了这点,她不用去看周边的人,就能感受到有人用那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
这滋味难受死了!
不行,不能生的只能是胡灿!
木棍抽在身上疼得不行,但他还是大喊着:“不管是卫生院还是医院要不就是些小诊所中医,不管是谁都说了胡灿不能生,她那个贱蹄子肯定是跟谁勾搭在一块,想跟我离婚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凭什么不能找你们要损失费!”
这话也不是不能说通。
毕竟不是在一个两个地方检查身体,这么多地方都说了胡灿不能生,应该也不能作假吧?
“他在说谎。”
姜双双能感受到身边人离自己很近,热气喷在耳廓上,热得让她有些发痒。
她稍稍侧过头,头一次离这么近的距离看着程同志,甚至都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轮廓。
想了想,她跟着凑过去,同样也是在他的耳廓前轻声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
程缙久久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
但能看到他小麦肤色瞬间发红,整个人红得像是要发热气一般。
姜双双抿了抿唇,压住笑声。
她想着自己真要笑出声来,程同志怕不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谁让他逗她呢,那就不怪她给逗回去。
就看谁扛得住!
很显然程同志是那位扛不住的人,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小臂被袖子遮掩住,无人能看到因为他太用劲使得青筋爆出,是极力克制才忍了下来。
过了半分钟,他轻轻咳嗽两声,这才道:“从他的眼神,从他的语气,都能感受出他心中的惊慌,害怕埋藏的秘密被人发现。”
姜双双却没搭理他这话,而是打趣着:“这回怎么不凑近点说?就不怕我这次没听清楚?”
“……”程缙摸了摸鼻尖,他下回再也不敢了!
好在姜双双也没继续逗他,而是顺着他先前的话往下说,“那就有些意思了,如果他真的在说谎,那就是说卫生院有人帮着他在作假。”
……
胡丹带着妹妹来到卫生院后,就直接冲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顾不上解释什么,直接开了单子去检查。
“真不是我不能生吗?”
检查完的胡灿坐在椅子上,双手落在腹部显得很是茫然,整整五年了!
她都已经接受她不能生的事。
从一开始的愧疚到后面因这个原因被折磨得麻木,她早就没抱任何希望。
现在突然告诉她有可能不能生的是卢耀祖,这让她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该高兴吗?
但回想这些年因为不能生而受的苦,她根本高兴不起来,要不是觉得愧疚和心虚,她又怎么可能在卢家硬生生忍了五年?
要不是、要不是因为心中有了另外一个人,她或许还会一直忍耐着,而不是鼓起勇气跟家里提出要离婚。
“胡同志,你怎么在这?”前方走来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他问着,“你是来检查的吗?那正好,我去把你的单子加急,等不了多久就能拿到了。”
没多说什么,甚至没等胡灿的回应,他就转身走去了检验科。
胡丹问道:“他是谁?”
胡灿解释着,“以前来卫生院检查,就是他帮我开的单子。”
胡丹皱了皱眉头,“不行,要是真有人帮卢耀祖换了检验单子,那很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医生,走,我记得附近有个老中医,咱们去那里看看。”
就这样,邓文耀拿着检验单子出来时,并没有在走廊处看到两姐妹的身影,他只是将单子搁在了自己的口袋中,想着等会儿见到人再亲手交给她。
这一等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等再见到胡灿时,她显得有些愣神,摆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一边掏出单子一边道:“我去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像你这种情况治都没得治,难得有一个不嫌弃你的男人在,你就和他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天天往卫生院跑,这不是摆明了乱花钱吗?”
旁边一个婆子特好奇地打量了胡灿两眼,“得了啥病?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生不了,你就算去大城市大医院也治不了。”邓文耀很肯定地道:“没必要折腾,就安安心心和卢耀祖好好过日子,你不能生他都不嫌弃你,反正他兄弟多,到时候过去一个儿子过来不就行……”
“你放他爹的狗屁!”胡丹一个暴起,对着他就冲过去。
女人打架没那么多招式,薅头发用牙齿用爪子,这一下把邓文耀打懵了,直至脸上刺痛让他回过神,举起手就想甩她一耳光。
可不想这会胡灿也发了威,直接抬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就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响,邓文耀只觉得天翻地覆,眼睛一黑就“啪嗒”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旁边的老婆子被吓得瑟瑟发抖,怎么都搞不懂怎么好端端地就差点把人给打死了?!
这么大动静,没一会儿就围了不少人过来。
几个医生护士看着倒在地上的邓文耀,有些去扶有些去救人,还有人指着两姐妹骂,“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无端端把人打得昏迷不醒?人呢,赶紧过来把她们抓起来直接送到公安局去!”
“别说是昏迷不醒,我恨不得打死他!”胡丹直接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气得都哽咽起来:“隔壁的老中医你们应该都认得吧?我带着我妹子去他那里把脉,人家敢保证我妹子根本就没有不孕,是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连同卢耀祖骗我妹子,说我妹子不能生育,骗了她整整五年!”
这一声嘶吼,把在场人所有人都吼懵了。
“不可能吧……”
“这,这好像真是刘中医的字迹。”
“怎么回事,这个检验单子也是刚刚出的?上面确实是说的终身不能生育。”
一张是老中医的诊断。
上面的诊断很清楚的讲述患者虽然身体服用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是得好好调养调养,但不影响生育。
而另外一张是半个小时从卫生院出的检验单子。
寻常人不一定能看得懂,但是医生护士一看就能明白,上面确实标明患者终生不孕。
两张单子互相矛盾,但是刘中医他们也认识,祖祖辈辈都是赫赫有名的中医,他们院长恨不得把人挖到卫生院来坐班。
一个小问题而已,不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
那……
而在这时,昏迷的邓文耀醒了过来,他看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顿时有些慌乱,都顾不上脑袋上被砸出的鼓包,赶紧道:“谁知道刘中医是不是给胡灿诊断的?你不能因为自己不能生就把责任怪在我头上……”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老爷子就走了进来,直接打断他的话,对其他人安排着,“小柳,你把这位同志再带去检验科重新做一个检查。”
邓文耀一看来的人,脸都吓得惨白,“院长不用这样,这单子才做出来,就算重新检查不还是老样子?干嘛重复浪费资源。”
“我给钱!”胡丹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攥成一团砸在他脸上,“重新检验可以,但绝对不能让这个混蛋插手,要是我们冤枉他,医药费我赔损失费我赔,要我跪在地上给他磕头道歉我都没问题!”
“小柳,还不赶紧去!”
“好!”柳医生走了出来,对着胡灿道:“同志我带你去重新做一遍检查,你放心检查过程我一定盯得严严实实,绝对不会给其他人插手。”
“院、院长……”邓文耀这下是真坐不住了。
检验单子有没有问题难道他还不清楚吗?
他这下后悔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收卢耀祖给的好处费。
拿的时候心里高兴的不得了,除了自己开假单子之外,还帮卢耀祖去找了其他关系,好几个地方同时证明胡灿不能生,也就不会让她起疑。
办起来很麻烦,但架不住好处费不少。
两三条二档烟,一二十张大团圆。
还有一些零碎物品,抵得上他大半年的工资。
可现在……
邓文耀是真后悔了,为了这抵得上大半年工资的好处费,他怕是工作都保不住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没有邓文耀的故意作祟,卫生院出来的检验单子能证明胡灿并不是不能生。
在看到检验单子上的结果后,她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捧着那张单子嚎啕大哭。
没人能理解她这五年来遭受的折磨。
而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同志,对于邓文耀的所作所为我们卫生院感觉十分抱歉,你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邓文耀同时给你们一个交代。”院长其实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
要不然他也不会什么都没问直接让小柳去帮患者检验,无非是看出了邓文耀的心虚。
邓文耀在卫生院待了十几年,虽然是有一些小毛病但怎么都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居然随意窜改患者的病因,尤其是把一个能生育的女同志改成了不孕。
院长没法理解她这些年遭受了什么。
但耳边响着的嚎啕哭喊,足以能想象到她这些年为此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
“其他的先不说。”胡丹暂时不想提这些糟心事,她现在就一个想法,“我需要你们卫生院派两名医生跟我去一趟屠宰场,让他们证明我妹子能生!”
“行,小柳你和小张去一趟。”院长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虽然这种事会影响到卫生院的声誉,但这事已经闹起来,与其一直捂着人家的嘴,倒不如让所有人都看看卫生院的诚意。
有错就改,天经地义。
就这样,胡丹两姐妹再一次回到屠宰场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而这一次她们身上带着的是两张诊断单子以及两位医生。
等他们走进院子时,入眼就能看到卢耀祖被绑在院子里的树桩上,脸上被揍的鼻青脸肿,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足她们出气。
胡丹是个暴脾气,刚进院门就直接捡起了地上的碎砖,冲过去对着卢耀祖的肩膀就是狠狠砸了一下,“你这个断子绝孙的狗东西,自己身下二两肉没用就怪在我妹子头上?看老娘不废了你!”
说完对着他两腿之间就是狠狠一踹。
“啊呜呜!!!”这个惨叫声让在场所有男同胞激灵了一下,不自在的动了动腿,都不敢往那处望。
惨,真的太惨了!
不过也该!
没想到原来是这个龟孙子不能生,却把责任都推在了胡灿身上,这么狠毒的心难怪老天爷看不过眼,就该让他断子绝孙。
先前威胁敲诈,这次又来了一个欺骗。
胡家要是狠狠心直接把人送到局子里关着都行,更别说是离婚了。
这一场闹剧也即将落幕。
王主任看了看时间,她说着:“反正就要到饭点你就别回街道办了,等下午再过来。”
姜双双自然没意见,“行。”
王主任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
眼里满是好奇心,不过这会也不好意思多问,想着等下午的时候和她聊聊,说不准过不了多久他们办公室就有喜糖吃了。
跟着又望了望另外一边耸着肩膀的白胖子。
只可惜熊萍这个亲戚怕是没希望了,不过说来嫁到胡家其实也挺不错的,谁也摸不准胡家到底有多少家底,但看看卢耀祖的情况。
自打娶了胡灿之后,有了工作又换了房子,居然还能拿得出钱去贿赂卫生院的医生,要不是有胡家给他兜底,就他一个二流子哪里有这个本事?
等着看吧。
胡灿一离婚,胡家的门槛绝对会被媒婆踏平。
先前还以为不能生,让不少人退了步。
但现在人家能生,模样长得也挺好,再加上家底丰厚的岳丈家,又有几个男人忍得住不心动?
胡家的闺女这么抢手,那唯一的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说模样白白胖胖,但如果不是家里丰厚谁家能把儿子养的胖胖乎乎?
再说胡尧本人也不差,也是在屠宰场当杀猪匠,有这么一手本事在,就算不靠家里自己也能养活媳妇孩子。
要不是小姜明显着和这位男同志表现亲密,她其实都想帮着胡尧做做媒了。
不过先不论家世,两位男同志站在一块,那不得不说小姜同志还是有些眼光的。
就这身高、就这气势,一瞧着就有些挪不开眼,再想想他是跟着小付公安一块来,应该也是在公安局上班。
两人站在一块,男才女貌确实挺搭配的。
王主任也没瞧多久,对着小姜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会保卫科的人见没事也跟着离开。
没一会儿院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
姜双双对着程同志道,“那咱们也走吧?不过这会回到小食堂还有些早,要不咱们去小公园转转,刘大爷应该还在那边钓鱼,咱们向他讨两条鱼吃。”
对于刘大爷她可是真不客气。
上回两家人聚餐,她可是给刘大爷送了一份饵料,刘大爷答应她,钓来的鱼一分为二,她什么时候要就什么去拿,要不就让小茂儿给他们家送去。
“行,听你的。”程缙挺喜欢跟着她一块走,尤其是跟着去见她认识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将他介绍给熟人。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以双双对象的身份走进她家的大杂院。
两人商量好,就打算离开大杂院。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胡大海给拦了下来,“小姜同志啊,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你可千万不能走,来来,我已经让胡丹去买些卤菜,中午可一定要留下来吃口便饭。”
是真感谢!
本来就只想着让小姜同志把那群混账给赶走,没想到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气得他都要炸了,不过现在却是庆幸,要不是小姜同志看穿了卢耀祖,他家胡灿还不知道要背“不下蛋的母鸡”这个标签多久。
“姜同志,拜托你一定要留下来。”胡灿也跟着来劝,对比起一两个小时前的她,这会虽然有些憔悴,但眸光更明亮了些,“真的太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父女一直在劝,胡大海甚至道:“这位同志是你朋友吧?正好也留下一块吃,我家人口少,一个圆桌肯定坐得下。”
姜双双却摆了摆手,“我要是一名群众就是赖也得赖在你家吃一顿饭,但我是作为街道办职工来劝解,做得一切都应当,真要留下来吃你们家一粒米,回去也得受处分。”
“啊……这、这……”胡大海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人家姜同志都说了会受处分,那他总不能硬逼着人家留下来,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你们自家人好好吃一顿,胡灿同志能摆脱一个残渣是件值得庆祝的事,一定得好吃好喝当做庆祝新生。”
胡灿眼眶一红,“姜同志,太谢谢你了。”
姜双双受不了这种气氛,跟着说了几句就拽着程同志的袖子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胖子一脸忧伤的盯着她。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不在意。
她现在只想赶紧去小公园,趁着时间还早说不准还能过过瘾。
可这会,许英霞也找上了刘家人。
对于双双提起程同志要上门的事,她是真的有些着急,她对于程同志的印象本来就好,巴不得早早将人请过来见见面。
但就是印象太好了,而且人又是双双自己选得,所以她自然得好好准备准备,得给双双长长脸。
为此她还专门去请教了几个家里嫁过女儿的同事。
想问问他们女婿第一次上门时都准备了些什么。
这不,干活时不专心,活没干多少但记了一本子的食材和配菜,想靠她手里的票据置办那就特困难了些。
想来想去,最后她还是打算来刘家请人帮帮忙。
第56章
许英霞这次来主要是想换一些肉票以及上回在刘家吃的那份烤鸡, 回去后两个孩子时常念叨不说她也觉得特别好吃,所以想着请老爷子帮忙再订一只。
“这事简单,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一声就行。”钱玉英特别爽快, 回了屋子就翻出三张一公斤的肉票,也没接她递过来的钱,道:“咱不拿钱换, 等什么时候小姜有空就让她替老爷子多弄些饵料, 靠她弄出来的饵料老爷子总算没空手回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 看着比以前精神多了。”
对于这点她是真的很感谢小姜。
本来因为小茂儿的事,老爷子连院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盯着, 就怕小茂儿再次被人拐走。
好在小姜帮着劝了劝, 又弄出饵料让老爷子继续去钓鱼, 这段日子瞧这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他们这些当晚辈的也就更放心了些。
“这不成, 一码事归一码。”许英霞没同意, 硬是把钱塞在她手里。
“你瞧瞧你……行行行,那就这样。”钱玉英无奈地笑了笑, 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跟着站了起来,“你等会。”
又回屋翻了一会,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腌菜,算不上多稀罕但却是老家那边的做法, 偏甜口,你就当尝尝鲜。”
“好东西呀!”许英霞特别捧场,“我家那小子就爱吃甜的食物,他姐就用了一把糖果, 指使着他干这干那,还别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对于怎么养孩子,她谁都不服就服双双。
硬是把一个招人嫌的熊孩子养成了出得厅房下得厨房好小子,她敢拍着胸脯说,以后谁要嫁给她家小子,不说是来享福但也绝对轻松不少。
又能干家务活又能下厨,能省不少事呢。
“说到这我还真想请教请教他,老爷子说姜小舟弄的鱼特别好吃,等哪天有空请他教教我。”
“行啊,哪天都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都忘记了时间。
直到刘大爷扛着鱼竿走进来,许英霞这才发现到了饭点,她赶紧站起身:“都这个点了,那我得赶紧回去。”
“回什么回,就在这吃了。”刘大爷把人拦了下来,一脸神秘兮兮的道,“你要不留下来我可就不告诉你,我刚刚见到了谁。”
许英霞一脸疑惑,“谁呀?”
刘大爷没接她的话,而是从桶子里掏出了两条狗鱼,“老二媳妇,杀条鱼蒸上,等会和小许同志边吃边聊。
“你可不准走了,就在这吃,这鱼还是多亏你家双双才能钓上来,你不吃谁吃?”钱玉英也是真心留客。
虽说现在粮食都不够吃,谁上门做客也都是自带粮食,但是她是真的挺喜欢和许英霞一家人来往,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而已,还真说不上谁亏谁赚。
面对刘家人热情待客,许英霞只好留下来,心里想着等过几天再送些什么东西过来,总不能真占便宜。
这么想着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人家热情邀请她也不想扭扭捏捏,等吃饭的时候她才问道:“老爷子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刚刚到底见到谁了?”
“你家双双呗。”
“见到双双有啥神神秘……”刚说到这,许英霞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你是不是见到双双的对象啦?”
钱玉英这回也挺好奇的,“爸,你真见到了?”
刘老头点着头,竖起了三根手指头,“我见了三次,还都是在小公园碰见的。”
先前在小公园碰到了双双和她对象。
正式地介绍了一下,也说起了过段时间会往家里带一带,所以这次见到小许他也就没瞒着,“上回小茂儿被人贩子拐走,就是小程同志和双双一定把他给救回来的,当时两人就在小公园的亭子里聊天呢。”
“这么巧?”钱玉英一脸惊喜,“那以后一定要请双双和小程同志过来吃顿饭,得好好谢谢他。”
许英霞却听得莫名其妙,“小茂儿被拐的那一天……双双不是和程进见面吗?”
刘大爷听到她嘀咕的声音,点了点头,“对呀,就是程缙。”
这把许英霞吓了一跳,“程进?怎么可能是程进?!”
“呃……就、就是他。”这把刘老头也弄得莫名其妙,程缙怎么了吗?怎么瞧着小许很惊讶一样。
“不不不不,不可能是程进,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咱们家双双可不能和他在一块。”许英霞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她可真的瞧不上程进当她的女婿,她以为的程同志是那天开着大吉普送他们回城的男同志,而不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程进。
“我怎么听着程进这个名字很耳熟?”钱玉英皱着眉头,真的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怎么可能不耳熟啊,就是那个和姜楠楠搞在一起的程家小子。”许英霞急得不行,饭都顾不上吃了,站起来就伸手比划着:“老爷子啊,你见到的人是这么高、还是这么高?模样是硬气还是秀气?不会是那种说个话磕磕巴巴的吧?”
钱玉英被她一提醒,总算想起程进这个人是谁了,姜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家属区就没人没听到过,哪怕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还有人将他们家当作谈资,一聊起来没完没了。
主要姜家也是有太多事可以聊了。
姜清的事、姜楠楠的事、还有那个被送去农场改造的姜小鹏,那真的一聊起来好几个小时都停不下来。
她也是看向老爷子,“会不会弄错名字了?我听人提起过程进这人,确实不是值得托付的对象。”
“没弄错啊?”刘老头被她们弄得一脸懵。
他最在意的事就是钓鱼了,要不就跟人下下棋,还真不喜欢到处去凑热闹和人唠嗑。
就算听到过姜家的那些事,也都是听过就忘,连个名字都记不住,所以还真不知道她们口中的程进到底是谁。
便也跟着小许那般比划着,“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倒也不觉得硬气,我看他望着小姜时脸上的笑挺温和的,模样长得也好,路过的姑娘家就没少往这边瞧。”
许英霞看他一比划,算是松了半口气。
程进可没这么高,倒是程同志和刘老爷子比划得差不多高,“那应该不是程进,可为什么都是一个名字呢?”
钱玉英也问着,“爸,你是不是记错了?是哪个程?哪个进?”
刘老头摇了摇头,“那我可不知道。”
“没事没事,等我回去问问双双。”许英霞摆了摆手,拿着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她想着等回去后一定好好问问。
要不是老爷子记错了,要不就真的这么巧。
可这……也太巧了吧?
心里藏着事,许英霞一下午都没能好好上班,本来上午就堆了不少活,下午又心不在焉没赶上进度,要不是相熟的同事帮着遮掩,她都得被主任拿出来批评了。
可这会儿实在是顾不上这些,下了班就赶着往家走,结果还没出厂门口就被许谭给叫住,“姑姑,那天的事我跟家里说了,爸打算明天过来给我们送钱和换洗的衣服。”
“你爸要过来?”许英霞都记不起小弟上回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算来也是当天来了当天走,随行还带着几张硬饼子生怕吃她家的饭。
在他想来,他多吃一口自己大姐和外甥们就得少吃一口,所以怎么劝都咬死了不吃。
真要饿肚子,那就直接去院子里打几口井水喝。
水灌饱了也能撑一会。
不过那时候她家也确实吃得不好,想招待也拿不出东西招待,她赶紧道:“明天接到你爸,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你把他送到大姑家来。”
生怕许谭不听,强调道:“一定要送来,要是招呼都不打就走那我可得生气了。”
“行,一定送去。”许谭笑眯着眼,“妈说今年收成不错,让爸给你们带了些稻米,他肯定会过去的。”
“留着自己吃啊,干嘛还给我带?”许英霞还想拒绝,结果许谭这小子转身就跑,跑开几步对着她挥手,“姑,我先去食堂吃饭了,明天再见!”
“……这孩子。”许英霞没好气瞪着他,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不枉她从小带着小弟,每回自家得了什么东西总会给她送来,不像那个黑心肠的大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他当兄妹。
这一耽误,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一路走回家,见姜双双还没回来就自己先喝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等着。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吧,回来的姜双双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先去了灶屋。
姜小舟已经开始上学,中午回不来但下午放学早,晚上这一餐仍旧是他的活。
一放学回来他就钻进灶屋忙活着。
把炉子里的火升起来,还得熏两三个小时的猪肉,曹师傅可是说了,雷打不动每天都熏两三个小时,坚持一个半月将收获一批极为美味的熏肉。
这个活干得比读书来得更带劲。
课堂上听得昏昏欲睡,但是在灶屋里忙得是精神抖擞,甚至连自己妈回来他都不知道,要不是二姐推开了灶屋的房门,他都不知道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
家里没钟没表,不好计算时间。
但是他放学的时间和二姐下班的时间隔了两个半小时,所以每次二姐回来他就能把火给熄了,开始做他们今天晚上的晚饭。
“今晚就不用做菜了,直接把这个热了再煮一锅米饭。”姜双双递过去两个饭盒。
今天中午又和程同志下了馆子,因为时间充裕他们就没去附近的国营饭店,而是绕了一些路去吃了一家国营羊肉馆。
吃了一顿涮羊肉,满锅奶白、不膻不腻,搭配着热气腾腾的羊汤,她在那个瞬间仿佛找到了赚钱的动力。
就为了这一口吃的,她就必须挣大钱!
没有了那些娱乐,总不能连一口美味都吃不到吧?
当然,不仅仅她得挣钱。
她还得督促程同志挣大钱。
别的不说,和她在一起下馆子那肯定是常有的事,不加紧挣钱真遭不住她花。
涮羊肉吃完,程同志还提议打包一份卤羊排回来,以便她和家里人晚上吃。
对于这个极好的提议,姜双双自然不会拒绝。
这不,一份还没动筷子的卤羊排被打包回来。
“哇!排骨,是排骨欸!”姜小舟看到饭盒里的食物,惊到眼睛都瞪大了,他深深吸了一口,入鼻的香味让他馋得不行,却又有些疑惑:“阿姐,这是什么肉啊?怎么看着不像是猪肉。”
“卤羊排。”姜双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画了一张更大的饼,“好好干活,以后带你去吃涮羊肉。”
“好!”姜小舟疯狂点头。
发誓自己一定会好好干活!
其实他隐隐约约知道二姐在哄着他,但是他也没少吃到以前没吃过的东西啊,就像这次的羊排,他以前只听过羊肉,但从来不知道羊肉到底是什么味道。
所以,听二姐的话准没错!
将锅架在炉灶上,跟着又去井边挑水。
曹师傅跟他说过,像这种卤菜想要不失原先的味道,可以大火隔水蒸热。
之前没机会试一试,正好这次可以试试了。
刚提着木桶过来,蜂子就跑了过来,“老大,你要打水就叫我呀,这种活哪里用得着你自己上手?来来来,我替你打!”
姜小舟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今天可没有鱼汤喝。”
蜂子一听有些遗憾,不过嘴上说得倒是漂亮,“没事,小弟我又不是为了鱼汤才跟着你混,我是觉得你特有义气!但凡你再大那么几岁,我都想让阿姐嫁给你了。”
“可别!”姜小舟被他吓了一跳。
蜂子“嘿嘿”傻傻一笑,今天是没鱼汤,但不一定明天没有,只要跟着老大混总能混到一口喝的!
尤其是老大特别好说话,心情好了还愿意给他们刮点鱼肉吃,这种大方的老大谁不愿意跟着?
他道:“我很认真的,我阿姐嫁给你总好过嫁给一个抠门,你是不知道我那姐夫有多抠,送给我的糖还是他舔过的!”
不过最后他也没舍得扔,而是放在热水里过了一遍,洗了洗就给吃了。
这事姜小舟怎么可能不知道。
住在一个大宅院,再加上蜂子这个大嘴巴,说得整个家属区都知道这回事,弄得人家姐夫都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老大,我听游婆子说你二姐也找了个对象。”蜂子一边打着井水一边道:“你未来姐夫抠门吗?”
姜小舟沉默了。
家里虽然没跟他说但也没瞒着他,所以他还真知道二姐找了对象的事,这两天妈里里外外忙着,就是想着怎么招待未来姐夫。
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会也跟蜂子姐夫那样,送颗糖还是自己吃过的吧?
那他要不要给扔了?
不行……有点舍不得呢。
要不也学蜂子那般,洗洗再吃?
不过半个小时后,姜小舟把未来姐夫给忘到了脑后,主要是卤羊排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香得他差点把头给埋进碗里,吃的啥都忘了,只知道这羊排绝对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之一!
以至于当天晚上做梦,他还在梦里啃着羊排。
吃得肚子鼓得老大还不舍得停下来,最后……“砰”的一声自己变成了一头卷毛小羊,吓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许英霞听到动静,透过隔板往他屋里看了看,“怎么还没起来?赶紧着,再晚得迟到了。”
“妈,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头羊,好可怕呀!”
“咋滴,梦到自己被扒了皮烤了?”
“……”姜小舟不想说话了。
妈比他做的梦还要来的可怕!
许英霞看他一言难尽的神色就觉得好笑,没再继续逗他,而是道:“晚上你小舅舅会过来,你记得多煮三个人的饭,再去周大爷家借点辣椒,我晚上带肉回来炒着吃。”
“好!”姜小舟立马高兴起来,晚上又有肉吃了!
真希望小舅舅赶紧来。
……
而在另外一边,马季安也在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李珍赶紧回来,她这一走还把她两个侄子给带走,家里就剩下他和两个孩子在,晚上睡觉他都睡得不踏实。
好几次做噩梦把他给吓醒,生怕姜清突然踹开门朝他扑过来。
被折磨了好几天,他想李珍想的不得了。
好在今天早上就要出门上班时,见李珍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走了过来,毫不夸张,见到她时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冲到她面前就道:“你可算回来了!”
“……”李珍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好像也没熟到分开几天就想得不得了的阶段吧?
不过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而是半蹲下来,有些生疏又带着浓浓的温情,她开口道:“这就是马叔叔,你可以叫他……爸爸。”
豆豆脆脆声道:“好。”
不但答应得快,他还安慰着她,“妈妈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李珍抿着唇,眼眶瞬间通红。
豆豆的养父养母真的很好,养得好教育得也好,是真的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疼,要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也不会把他送回来。
可就是因为这样,李珍觉得很亏待孩子。
因为豆豆跟在她身边,生活条件变得更差不说,还会遭遇更多闲话。
先前来的一路,就好多人明着暗着打听豆豆是谁家的孩子,即使编造了一个理由,那些人看着豆豆的眼神也让她十分不喜。
但又有什么法子呢。
只能怪她这个当亲妈的没本事,无法为他遮风挡雨。
“这就是豆豆吧?你们先回屋歇着,我去给你们买点肉包子回!”马季安说完拔腿就跑,在路上遇到相熟的人还打了声招呼,“小陈,你去了厂里帮我请个假,就说我儿子回来了,我下午再去上工。”
“你儿子?你儿子不是一直在家吗?”小陈一脸疑惑,然而没人替他解惑,马季安丢了一句话后就跑得没影了。
在国营饭店买了十个大肉包子。
肉痛归肉痛,但马季安还是毫不犹豫掏了钱,十个包子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分,一人正好分两个。
该花还是得花,不然等会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等回到自己家时,豆豆已经在冠军的床上睡着了。
李珍看着他手里的包子,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不多,一人两个。”马季安以为她怪自己乱花钱,赶紧道:“你这不是去外地了吗?我就先把工资给领了,不过你放心,等会我全都给你。”
“我没这个意思,以后买孩子的份就好。”李珍接过包子,对着边上两姐弟招招手,“过来。”
自打后妈进门,这两姐弟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马冠军的日子苦了很多,以前奶奶宠着,稍有不如意嚎几声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后妈进门后他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揍。
不听话,后妈打手掌。
闹腾乱叫,李家表哥哥踹屁股。
不乖都不行。
对比马冠军的“悲惨”日子,马红娟就幸福很多了,奶奶不会指着她的鼻头骂赔钱货,更不用被弟弟当作马来骑,家里的活虽然也在做,但后妈帮着分担不少,她都有空余的时间下楼玩耍。
更重要的是,现在弟弟吃多少饭她也吃多少,不像奶奶在时,分到自己碗里的粮食只有弟弟的二分之一。
所以,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后妈!
也喜欢后妈带来的两个表哥哥,弟弟或者外面的小子欺负她时,表哥哥还会帮她撑腰,要是后妈和表哥哥能一直在就好了。
这会看着后妈对他们招手,马红娟立马就凑了过去,还甜甜喊了一声,“妈妈。”
马冠军心不甘情不愿,但也不敢不听话,跟在姐姐后面凑过去。
李珍在他们手里各放一个肉包,并道:“一人一个,剩下的留着午饭时候吃。”
刚分完,马季安就开始赶人,“你们先出去玩。”
两姐弟没动,而是抬头看着李珍。
李珍早就看出马季安有话要跟她说,便对着两姐弟点了点头,并重点叮嘱某个熊小子,“要让我知道你抢姐姐的肉包吃,你今天就别吃饭了。”
“……我不抢!”马冠军被吓得赶紧打消心里的念头,她怎么这么厉害,连他心里想着什么都知道?!
真是可怕的女人。
两姐弟听话地走出房门,马季安连忙将房门关上,对着李珍就迫不及待道:“咱们离开这里吧!”
李珍一愣,“离开?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
第57章
李珍觉得他是在异想天开。
离开, 说得容易但他们要怎么离开?
在这里他们有房子有工作,两人所拥有的一切能供着三个孩子平平安安长大,一旦丢掉, 他们靠什么为生?
还是说举家搬去生产大队,靠着工分养活一大家子?
可要真的作出这个决定,那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是愚不可及的傻子。
生产大队的乡亲们盼着念着就希望家里能出一个城里人, 拿着铁饭碗吃着商品粮, 巴不得能成为城里人, 他们要是放弃在城里的一切回到乡下, 两个从没做过农活的大人该怎么挣足够的工分?
三个孩子的学业又该怎么办?
李珍直接摇头,“我不同意, 我不会回生产大队。”
“不不不, 我不是说要回乡下。”马季安见她误会了, 立马解释着,“我那么拼命才从乡下走出来, 又怎么可能回去?”
从乡下人变成手握铁饭碗工作的城里人,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家里人都以为他的运气, 换做另外一个人也能行,所以从不觉得他多厉害, 只会觉得他挡了路,没有他,不管是其他哪个兄弟都成。
运气确实有运气, 他运气好遇到一个好师父,跟在他身边学了几年电工。
但人家为什么会教他?
因为师父出了意外瘫痪,连师父的儿女都嫌弃不愿意照顾他,将人直接丢回乡下, 每个月花两块钱请一个鳏夫帮着照看,可那鳏夫拿钱不办事,任由师父在破屋里自生自灭。
是他觉得可怜,无事时去看一看帮一帮。
不过那时也不仅仅是可怜,他也是对城里很盼望,难得大队来了一个城里人,哪怕是被家人嫌弃丢回来,他也挺好奇,想着能不能从师父嘴里得到一些关于城里的事。
一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担心过去后被人赶出来。
后来发现特别顺利,能从瘫痪在木板床上的人嘴里听到他最想听到的事,尤其是他居然还提出要收他当徒弟,教他电工的活计。
那时候,马季安高兴得不得了。
哪里会想那么多?直接跪在地上就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六年后师父去世,看过他留下的信件才知道。
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局。
师父是瘫痪了但脑子还清楚,他很明白自己被家人抛弃,鳏夫也对他不管不顾,照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正好他这个愣小子凑了过来,用教学电工为由,让他照顾了整整六年。
照顾一个瘫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成年人,那是真的不太容易,而且那时候他还在大队挣工分,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照顾一个瘫痪的人。
那时候家里人特别不理解,觉得他吃里扒外,异想天开,宁愿照顾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在家多干活,时常对他指责又打骂。
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骗局,师父教给他的电工活只能算是皮毛中的皮毛,如果他的电工技术真的那么厉害,他家里人看到这点就不会把他丢到下乡来自生自灭,完全可以留在家里教导孩子们技术。
毕竟他只是瘫痪了,嘴巴还是能动弹。
会丢弃,无非是觉得他毫无用处,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马季安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六年的付出让师父多少有些愧疚,死前留了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全部的真相。
当时的他是真的很难受。
但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师父的死难受呢,还是因为师父欺骗了他。
不过就现在来说他还是感谢师父的,哪怕是一些皮毛至少也是让他入了这行,好歹还有勇气出门闯一闯。
十年前想要找工作比现在来的容易。
尤其是他勉强算得上是技术工,鼓着勇气来城里试了试,但试了好几次都是失望而归,面对家中的取笑他还是没放弃。
直到有一次在试工的时候,小厂里的电路发生爆炸,没一个人敢进去切断电源。
是他冒着被炸死的风险冲了进去,好在有惊无险,电路被切断而他身上最后一件稍微体面的衣服也被电火烧得尽是小窟窿。
可就算如此那家小厂还是没留下他。
不是城里人,没门路,没学历,光学会了一点点皮毛哪里算得上是技术工?
塞了他五块钱当作奖励,就让他回乡了。
一次次失败让他有些筋疲力尽,但每一次去城里试工,他想成为城里人的念头就越来越浓郁。
即使失败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就想着等过年后再去城里试试。
结果没想到,他还没去就等来了电机厂的招工通知,原来是电机厂知道他英勇的行为后,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进厂当临时工。
马季安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聪明人。
不然也不会被师父用一根“胡萝卜”钓了整整六年,进了电机厂后主任是拍着他的肩膀夸他英勇,说很看重他,让他好好跟着厂子里的老师父学学,等技术学上来就给他转正,以后说不准还能当个小领导。
可主任实在是高估了他。
光是转正他就花了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后来他站在主任面前,主任都不记得他这个人是谁了。
再后来年年评优都没他的资格,升职加薪也轮不到他这个小电工,无非是混混工龄才把工资涨到了三十块出头。
不过他自己倒是觉得挺满意的。
能从乡下走出来成为城里人,他已经特别满足了,就算在电机厂待了大几年也不过才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但比他工资少的人大把,他好歹还能被厂子里其他人称呼一声“马工”,怎么说也算是一个技术工种了。
在他原先的计划中。
等自己老娘去世之后,他就不用被家里人压榨,自己拿的工资也能自己做主,攒个几年能给闺女攒笔嫁妆,也能给儿子讨个媳妇。
到时候也能教教儿子一些电工的活,以后好让他接自己的班。
只可惜他前头的那个媳妇没熬过来,跟着他受了不少苦,结果一点福都没享到人就没了。
后面会有再婚的打算,也是想着找一个厉害点的媳妇,能帮着摆脱老家的压榨。
虽然没能娶到姜双双,但能娶到李珍也是他的福分。
这段日子要不是李家的人帮着,老家那群亲戚指不准过来闹了多少次,要是日子也能这么过下去,他觉得也挺好的。
可是!!
他实在是怕了姜清!
前些日子还觉得姜清是他的福星,先是把他娘送去了农场改造,跟着把他两个弟弟送到局子里蹲十几年,一下子解决了他很多隐患。
就凭老家待着的弟媳侄子们,只要有李珍在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错了。
姜清绝对不是他的福星,而是他们整个马家的灾星!
再在这里待下去,姜清迟早把他也送进局子里。
都敢在他面前脱光衣服,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真闹起来说他耍流氓,谁又会相信耍流氓的人是她?
到时候被抓进监狱有理都说不清,还不得含冤坐个十几年的牢?
所以必须得走,而且还得悄摸摸地走,绝对不能被姜清发现,要不然他想走都走不了了。
只不过就算要离开这里,他还是不愿意回乡。
拼了命才走出来哪里愿意回去?
所以李珍不在的这几天,他一直在厂子里打听个消息,便道:“前年东北那边有个小公社建了个机房,因为缺少技术工,便向咱们厂子递交了技术工调职的申请。”
不过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虽然那边同意加工资,但是位置处于一个东北的小疙瘩,属于才成立不久的公社,周边环境还在开发中和农村没什么两样。
而且路途遥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来,谁愿意和家人分开跑那么远的地方工作?
主要是他们又不是没工作,人家要的是电工,缺的就是技术工,他们本来在电机厂拿的就是技术工的工资,自然不愿意为了多加的那几块钱远离家乡,去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当时主任就问到他这里来。
那时候他媳妇还在,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舍不得走,哪怕被老娘和几个弟弟压榨,但他们更怕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到时候要是过得不好又或者被人欺负,他们想回都回不来也没熟人帮着搭把手。
还不如待在这里继续熬,熬到老娘去世就彻底解脱了。
可现在他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再熬就两种可能性。
要么被姜清送进局里,要么被姜清逼疯。
所以还不如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不等李珍发问,跟着继续说:“那地方确实比较偏厂子也特别小,也就百来号人的样子,但厂子小有厂子小的好处,真要过去了算不上大师傅但怎么也比现在来的强,人家承诺了只要我愿意过去,在原先的工资上再涨十块钱。”
就是因为又小又偏,有能力的技术工人哪里愿意过去?
倒是便宜了他这种不上不下的技术工,在这里什么都上不上,可要是过去了多少也能混个小头头当。
李珍听得认真,跟着问道:“住房问题呢?”
马季安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的道:“他们的厂子很小,没有建家属院也就不可能分配房子。”
李珍皱了皱眉头。
马季安又赶紧说:“不过人家说了,厂子里可以给咱们划一块地,我们可以自己修,只要能拿得出钱修四五间房都成。”
到时候他们两大三小,一人一间房都没问题。
“哪来的钱?”李珍说是这么说,但是心里也在盘算着。
马季安肯定是没钱的,原先的钱都被马老太拿在手里,他就算偷偷攒了一些也攒不了太多。
她手里倒是有一些钱,临时工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家里也没让她拿钱补贴过,所以这几年来倒是存了有四五百块。
这些钱修四五间平屋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该不该拿出来建房就是个大问题。
“我有想过,咱们现在住得这两间房属于厂子的,我真的要调职了房子也得给厂子收回去。”马季安是真的有想过,因为实在是太想跑路了,所以这些天想来想去还真给他想出了不少法子来。
他继续说着,“不过在走之前,咱们可以先和其他工人换房拿个差价,再让厂子把房子收回去。”
虽说是厂子里分配的房子,但只要他和另外一户人家都同意,在厂子做个登记后就能调换住房。
他现在住的是筒子楼。
对比大杂院多少要稀罕些。
要是他愿意换,绝对有住在大宅院的人掏钱置换,等他把住房换到了大宅院,调职后厂子就算收回也只会收回大宅院的房子。
马季安伸出两个巴掌,“我问过了,有人愿意拿一百块钱和咱换,这钱虽然不够多,但咱们可以先建一两间房,好在孩子们都不大,咱们这几年多攒攒肯定能多建几间。”
李珍看着他,连这个都问过,显然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还有,那边承诺过我要是过去可以安排一位家属的工作,也是临时工,和你现在拿的工资差不多。”马季安是真的很想说服她,“咱们要是过去,我的工作属于调职,但你那份工作完全可以让家里其他人接班,你大侄子不是明年就到了要下乡的年纪吗?是卖是给都随你,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李珍沉默不语。
这还真说到她的心坎上了。
今年还没轮到大侄子,但家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攒了钱却没门路,眼瞅着明年大侄子就要下乡,急得他爸妈头上都开始长了白发。
她原先就想着,实在是不行就将自己的工作让给侄子。
倒不是她心软糊涂,而是娘家对她是真的很好,被男人骗心骗身,要不是这些年家里护着她顾着她,她这些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
就连现在的工作,也是在她明确表示不想结婚后,家里凑了钱给她买来得。
早几年的事了,那时候工作指标比现在好买,但也是花了家里四五百块钱,这钱家里没让她出一分,自己拿得工资也是归她自己攒着。
全家人这么全心全意对她,她怎么可能冷眼看着大侄子下乡受苦?
所以马季安说得这点,她还真心动了。
她过去了,照样有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而在屠宰场的工作就能让大侄子接班,卖肯定不会卖,毕竟真说起来这份工作也不是她花钱买来得,可没脸让家里掏钱给她买工作,现在她又卖回去,那岂不是收了家里两回钱?
而且……
“而且咱们要是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就没人知道豆豆的来历。”马季安看着床榻上睡得脸包通红的男娃,他小声道:“到时候,我们可以说豆豆就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也就不会有人在豆豆面前胡说八道了。”
李珍沉默着,也侧头望过去。
她刚刚就想到这点。
偏了些远了些,周边一个人都不认识,想想就觉得不太适应。
可不认识也有不认识的好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曾经被男人哄骗的事,也就不会有人猜测豆豆是个野种,更不会用异色的眼光盯着他……
在那里,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喊她妈妈。
也能如同正常孩子般生活。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心动了。
虽然会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也得和父母兄弟离得很远很远。
但她真的太亏欠豆豆了,是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却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好好照顾过他,就因为她的愚蠢和自私,让他饱受非议……
可如果真和马季安说得那般,即使很偏僻但怎么说也是公社,迟早会好好发展,一个小厂总能慢慢发展起来,只要把握住机会不一定过得比现在差。
到时候他们两人都有工作,工资对比现在还要高了十块钱左右。
房子虽然要重建,但那不属于厂子分配,是他们自己花了真金白银修起来得,不说最后是不是归他们,但旁人也不是随便想拿就拿走。
而且那地方人少,只要他们有钱就能多盖点房。
不像这里,有钱也不能自己私自盖,她娘家那么多人挤得屋子都快塞不下,找遍了关系也找不到其他空屋。
如果真的过去……
她的想法和马季安不一样,房子不拿去置换,而是用她的工作换一份电机厂的工作,什么工种都行,杂活累活都没关系,只要大侄子是电机厂的工人,再寻一些关系以及看在马季安“自愿”调职外地的份上,将这两间屋子留下来让大侄子住。
两间留不住,能留一间也好。
哪怕最后要花一些钱也值得。
不然等侄子结婚,总不能还和一群人挤在一块吧?
不过这些她并没有跟马季安说,打算回了娘家和家里好好商量下,她现在就一个疑惑,“你为什么突然想离开?”
以前被马家的人那么欺负他都没想走,为什么现在马老太被送去农场、马家兄弟去坐牢后他反而要离开了。
可李珍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一问,马季安就红着眼睛在她面前哭出来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地落泪,眼泪哗哗流,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委屈得不得了。
“……”李珍看得特无措,这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不过好在马季安并不需要劝慰,他只想诉说满腔的委屈,“你是不知道姜清那人有多可怕,我实在是受不了,再在这里待下去,我怕自己会被她逼疯。”
李珍挑了挑眉头,“她可怕?”
她倒是知道姜清这个人,说实话,挺不能理解的。
她会选择嫁给马季安,与其说选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倒不是说就仅仅只是一场合作,马季安这人虽然窝囊了些但心不坏,但如果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嫁给他,更不会死皮赖脸地直接上门巴着不放。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马季安现在都已经结婚了,姜清还有纠缠的意思,如果不是知道马季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都会想着是不是马季安私底下跟她勾搭过,不然怎么姜清到现在还不愿意放手?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和她见面时,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她会错意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马季安委屈得不得了,他就知道会这样,不管这事说给谁听,所有人第一个想法都不会是姜清的问题。
李珍说得都算委婉了,说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姜清会错了意,这要是说给其他人听,别人一定以为是他私底下勾搭了姜清,才会让姜清对他用情至深。
可天地良心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以前能躲就躲,后面在局里见面,他就是对姜清感谢了一番,感谢她把他那两个恶心的兄弟送进了局里,总不能就因为他感谢的两句,让姜清觉得他对她有爱意吧?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李珍实在是看不得他委屈巴巴的脸,一个大男人怂得不像样。
她跟着问:“那她做了什么让你突然有了离开的想法?”
“她……她……”马季安一脸窘迫,姜清做出的那些事他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真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做出来的。
“嗯?”李珍等了半天,就是没等到一个回答。
不过她也不怎么好奇,她脑子里想的反而是他先前说的那些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要和家人分开,但除此之外去北方公社不管对于他们大人的发展也好,还是对于孩子们,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说豆豆,就拿另外两个孩子来说也更好一点。
因为她和马季安发展得越好,最后得利的肯定就是孩子们,她觉得有必要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一下。
要是可以就早点决定下来,毕竟有很多事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见马季安一直不说,李珍也懒得等了,正想起身时就被马季安的话给惊了一下,愣了一会才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说的啥?”
听清了,但真的不敢信。
感觉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所以才会又问了一遍。
马季安坐在板凳上,双手互抠手指,一张脸上又羞又恼,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她在电机厂的办公室里,对着我把衣服脱光了,还差点朝我扑过来……”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感觉自己的清白都要被毁了!
太可怕了,他必须要跑!
“????”
“…………”李珍整个人都呆了,哪怕第二次听她还是有些不敢信。
“电机厂的办公室”、“脱光了”。
这真的是人类的语言?
她一时之间是真的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她可真是个疯子。”
……
姜清确实是个疯子,王老太也跟着她发癫。
她本来就特别迷信,听到老闺女说起做梦的事后,她忍不住想起当初怀着姜清时有个和尚就跟她说过,但到这一胎怀的可是天命之子,这要是早个几百年,当个皇帝都有可能。
虽然后来那个老和尚被人打断了腿,说是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说法,一点都不准就是来骗钱的。
但现在想想说不准批在老闺女身上的命格是准的呢?要不然老闺女为什么会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还在现实灵验了?
肯定是命中带着福气,以后注定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
想想十年后她女婿一年就能挣一万块钱,嘶!那她这个丈母娘不也得跟着享福?
所以她想着,一定得帮帮姜清把马季安给拿下。
就算最后和姜清的梦有偏差,挣不了一万块挣个几千也不错呀,反正怎么都比她那个瘸子女婿来得强。
不过这两天倒是抽不出时间去接触马季安,老头子可是放了话,说这次旧仓库要是真处理瑕疵布,要是好好计划计划说不准能够挣上一笔。
十年后的一万块钱很诱惑人。
但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现在要是不抓紧点挣钱,她怕都活不到十年后。
所以马季安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现在姜家全部人都配合姜楠楠,争取从旧仓库拿下一批瑕疵布,跟着转手卖出去。
这可不仅仅是姜家一家人的想法。
旧仓库要开仓的事纺织厂的员工基本上都知晓了,现在该凑钱的凑钱、该出力的出力,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旧仓库那边的动静,打算一有消息,就带着钱买货!
许谭两兄弟接的是旧仓库记载的活。
原先可没人会搭理他们这种短工,毕竟干一段时间也就遇不着,也没必要费心去打交道。
可现在却不同了,上班前以及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来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有些人好奇旧仓库有多少匹瑕疵布,又有人好奇有瑕疵的地方会不会太多,还有人好奇都是些什么料子和花纹……
反正身边的位置就没空过。
一开始两人还不好说,后来也是小组长当众说没关系,他们才将这些数据说了出来。
等午餐结束后,两人手上或多或少都被塞了一些糖果和果子,全都是其他工人为了感谢送给他们的。
“反正那些数据别人想查也很容易查到,咱们说出去还能得个好。”小组长在离开之前还夸了他们一句,“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记得这么牢,好些地方我都没记清呢。”
许谭挠了挠头,“也是向大队长学的,我和大哥各自记不同的东西,这样需要记住的数据也就少了一半。”
就比如说他记料子的数量和花色,大哥记瑕疵的程度和堆放的位置。
两人交替着来记,工作量就比旁人来得轻松。
小组长点了点头,“是个好法子。”
而一旁的许莫将收来的糖果和果子塞进了小组长的手里,“孟哥,我记得你家有孩子,这些零嘴你就带回去吃。”
许谭也跟着点头,“对对,给孩子哄哄嘴最好。”
小组长半推半就,最后也只收了一半,跟着道:“我记得你们提过老家要来人了吧?正好今天的事不多,你们两兄弟就派一个人去车站接人,省得找不着路。”
两兄弟连连道谢,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许谭去车站接人。
先前联系过,爸的意思是把今天的农活趁早干完再过来,应该也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到。
这时候去车站等个把小时差不多就能等到人。
许谭在去的时候,还专门找人借了水壶装点热水带过去,就怕爸一路赶来渴到了。
等他搭着大巴到车站时,挂在墙上的大钟正好指向两点左右。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眼睛就盯着车站的方向。
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突然一下站了起来。
在走进来的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对着前方大喊一声:“赵丽珠!”
这一喊,人群中有一人对着他招手,许谭笑得咧开嘴,他对象也来了诶!
第58章
在这里待了快半个月, 要说许谭最不适应的那就是已经好久没看到自己对象了。
他们俩虽然不在同一个生产大队,但离得也不是太远,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在大哥的掩护下去找赵丽珠, 而她也会在自己弟弟的掩护下,偷偷和他待在一块相处。
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待在一块他都觉得很高兴。
一个月偷偷跑过去五六七八次, 他也不会觉得太麻烦, 要不是害怕次数多了被察觉到, 他都想天天跑过去了!
早就想的不行, 现在看到对象就在自己眼前,许谭一下就冲了过去, 对着她就傻笑着, “你怎么来啦?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对了, 我这里还有糖……”
又是水又是糖,完全没发现旁边的许水生已经在翻白眼了。
倒是赵丽珠有些不好意思, 推了推他的手臂, 提醒着:“你赶紧帮叔叔背筐子,他一路背过来怪重的。”
许谭侧头一看, “啊,你也在啊。”
许水生都不想跟这个傻儿子说话了, 他不在谁在?
直接将背上的筐子卸下来让他背着,也不管会不会累着他,就这傻小子也该累一累。
“这么重。”许谭将筐子提了提, 比想象中还要来得重,他知道爸妈肯定会给姑姑送些东西,但没想到这次准备了这么多。
不过也该送。
要不是姑姑的缘故,他和大哥这会也不会留在城里干短活, 一人一天一块钱,等回去他们两个都能拿十几二十块呢。
“是挺重,我还想帮着分担一些,可是……”赵丽珠脸上发红,来之前爸妈就叮嘱过她一定得帮帮忙,结果这一路许叔叔背着那么多东西,她反而空着手。
“用不着,这一路都在车里待着,也没费什么劲。”许水生替未来儿媳解释着,并道:“这里面有三十来斤的红薯是赵家送得,咱家就拿了二十来斤的稻米,还有青菜以及山里摘的板栗,武阿妈也塞了十来枚野鸭蛋。”
所以这筐子装的东西还真不少。
全部加在一块得有七十来斤,无论搁在哪里都算是一份重礼了。
自家和武阿妈的暂且不说,赵家会送三十斤红薯过来,也是因为许谭的缘故。
虽然两个孩子还没结婚,但亲事已经定下来就等着日子到了把婚给结了,大姐这么照顾许谭,那把许谭当作自家女婿看的赵家,自然也得表示表示。
所以当赵家送来三十斤红薯后,他媳妇就特意去给大姐来了一通电话,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把瑕疵布的事告诉赵家,要他们觉得有兴趣,也能拿钱买一些。
一来两家是亲家,自然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来他家也是拿不出太多钱,便宜了谁倒还不如便宜亲家,虽然最后钱也不会落在他们兜里,但是也能给许谭这小子长长脸,本来家里的条件就不太好,要是能拉着亲家挣上一笔,无论多少都算是一份人情。
更何况赵家也挺好相处的。
今天早上赵丽珠他爸就亲自上门,说是让赵丽珠带来了五十块钱,这钱无论最后会换多少东西,都当做嫁妆让赵丽珠带到婆家来。
不得不说许谭这小子挑媳妇的眼光还挺不错,比他大哥强多了。
这般想着,许水生也不好对自家小子翻白眼了,“走吧,这里人挤人都不好说话。”
“行,我带你们去姑姑家。”许谭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就回头望了一眼,对着对象就是傻傻一笑。
姜双双回家时,屋里显得特别热闹。
刚进屋就被姜小舟晒了一个烤红薯,“阿姐你吃,表嫂送来了特别甜!”
姜双双还在想表嫂是谁,就看到屋里坐着的赵丽珠通红着一张脸,红得不得了,都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了。
许谭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可以打趣你未来嫂子哦,现在得叫赵姐姐。”
“哦。”姜小舟啃了一口红薯,大声嚷嚷着:“赵姐姐,你送的红薯可好吃了!”
是真的好吃,放在炉灶里烤熟,又香又甜糯呼呼的,要不是知道晚上有肉吃,他靠红薯就能吃饱。
姜双双对小舅舅以及未来表嫂打了声招呼,跟着就坐在椅子上和他们一块聊了起来。
一边闲聊一边吃着烤红薯,还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她对着姜小舟招了招手,等他走过来便道:“明天早上给我留两三个红薯,我带出去吃。”
姜小舟一愣,“阿姐,你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啊?”
姜双双看着他,“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
“不敢不敢。”姜小舟咧嘴一笑,“我这不是见了未来表嫂后,特好奇未来姐夫是什么样的人嘛。”
未来表嫂可大方了,刚见到他就给他塞了一块钱的红包!
这可是他目前为止收到数额最大的一次红包。
妈看到后想让他还回去,表哥表嫂硬是塞进他衣兜里不让拿出来,最后还是小舅舅说服了妈,让他收着。
刚刚去烤红薯的时候他偷偷将红包塞进了墙缝里,妈就算要没收她也找不着。
头一次知道,原来见未来表嫂还有红包收,不由有些期待见到未来姐夫了。
以二姐的眼光来看,应该不会相中一个抠门的男同志吧?
也不知道下回他能收多少钱的红包。
姜双双一开始只当他好奇,等赵丽珠给她塞红包时才明白过来,没推推拉拉,对着他们就笑:“谢谢表哥表嫂。”
一个称呼,赵丽珠脸上又通红一片。
许英霞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逗着吧,等哪天看他们怎么逗你。”
许谭一听,顿时有些好奇:“双双谈对象啦?”
许水生也赶紧看了过来,“真谈上了?什么时候把他带上去家里坐坐,舅舅舅妈一定好好招待招待。”
对此,姜双双是一点都不害臊,直接点头:“谈了,你们都见过。”
“见过?”
“我们都见过?”许谭想了想,双方谈的对象肯定不是生产大队的人,他在城里待了这么久认识了不少人,但如果他爸都见过的话,那就只有……
“那天开着大吉普来大队的男同志吗?”
“对,就是他。”许英霞笑眯了眼,昨天回到家就问起了“程缙”是哪个“程缙”。
好在不是她先前在厂门口见到的人。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劝吧,可明显双双比她考虑的更周全,双双想做的事她还真不好阻拦。
可不劝吧,她是真不想有那么一个女婿。
不过好在,双双所说的程缙就是她以为的那个程缙,她便道:“要不这样,你们再多待两天,后天请程缙上门时,正好你们一并见见。”
“这不好吧……”许水生有些迟疑,这一待就得待好几天,他还挺怕给大姐添麻烦的。
“有什么不好的?”许英霞直接做了安排,“丽珠跟我睡一个铺,你就跟你外甥一块睡,挤是挤了一点,但也就这么两三天而已。”
姜双双跟着点点头,“挺好的,小舅舅难得过来就多待两天,表嫂也是头一回上门,趁着这几天都熟悉熟悉。”
她是真觉得可以,她倒不觉得家里多了人显得有些喧闹,人多才热闹,尤其是这些亲戚自己都还挺喜欢的,多多来往挺好。
再说许妈的安排也挺合她的意。
晚上也不会占用自己的那半间屋子,白天无事的时候和他们聊聊天说说话,更别说小舅舅一家可以说是两姓中唯一还来往的亲戚了。
一家人的热情邀请,最后许水生还是说不过他们,到底答应了下来。
许谭巴不得他们留下来。
那这几天自己也能在城里见到对象,总算不用好几天都见不着人了,他立马说:“那我明天就给妈打个电话过去,让他再给赵家递个信。”
全都安排好,这时候许英霞才道:“那你明天遇到小程记得跟他说一说,就请他后天下午过来吃饭。”
姜双双点了点头,打算明天中午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同志,顺便送他两个红薯吃。
……
烤红薯放凉后口感就没那么好。
但是程缙却特别宝贝地捧在手心,左手掂量掂量,跟着又换到右手握着,拿在手里就是不舍得吃。
一直到下午三四点,一行人训练后原地坐下歇息,顾高飞摸了摸肚子,很是不解的道:“我是不是还在长个?饭量越来越大,怎么吃都吃不饱。”
“都多大的人了还长个?你当你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不成。”
顾高飞不搭理肖三子的话,而是一手搭在丑猴的肩膀,“哥们,你不是还藏着一个干馍馍吗?要不和兄弟分享一下?”
丑猴捂着兜表示拒绝。
可他这么一动不就是明摆着兜里有东西吃吗?
这一下不单单是顾高飞动了起来,连带着边上的几个小子也跟着朝他扑去,没一会就将他兜里的干馍馍给掏了出来,直接给瓜分了。
可吃着吃着顾高飞就一脸奇怪,“你这馍馍里面怎么有红薯的味道?”
丑猴白了他一眼,“吃傻了吧你?”
不过刚说完,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好像真闻到了一股红薯的香味。
这下他来劲了,人家抢他的他就抢人家的,撸起袖子就看到底是谁藏了红薯,可当他看到是谁后,又彻底地没劲了……
“老大,你从哪里拿的红薯啊?”
“好香啊……吸溜。”
“头儿,饿饿饿!”
全都一个意思,想吃,好想吃!
不过程缙根本就没给的意思,无视这群馋虫,他像红薯皮慢慢撕下来,那动作就仿佛像是对待这一件艺术品般,“是挺香,我对象送我的。”
“……”
“…………”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摆明了就是在显摆给他送了红薯呗。
结过婚的人哼了哼,“我媳妇还给我送过猪肉呢。”
“肉算什么,看看我穿的这双鞋,可是我媳妇一针一针缝出来的。”他不但说,还站起来跳了两下,“瞧瞧,穿起来可舒服了!”
“不就是一双鞋吗,我对象还给我送了套衣服。”他顺手一指,“顾高飞你说说,就你夸的那件格子衣,是不是特时髦?你还问我是不是在百货大楼买的呢。”
“……”没对象也没媳妇的顾高飞什么都不想说。
他觉得自己的战友们都不是个东西,有媳妇了不起吗?有对象了不起吗?
他……他大不了回去了也找一个!
就因为一个红薯,引发了男人之间的攀比。
从猪肉到鞋子又到衣服,那是节节攀升,真的面红耳赤也绝对不服输!
不过程缙没有跟他们争。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都比不上他手中的红薯来的重要。
张嘴咬了一口,微凉中带着香甜。
心中不由想着双双烤得红薯真香,连这个红薯的外形都比其他红薯来的好看,不愧双双亲自挑选!
“头儿,你说咱们在运动会之前能赶回去吗?”顾高飞走了过来,直接用鞋底扫了扫地面的沙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要是能,那我一定得在运动会上好好表现表现。”
部队的运动会其实是他们自行举办的一个活动。
主要是为了体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良好精神,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为了解决部队里单身同志们的婚姻大事。
除了部队之外,还会邀请周边几个工厂的女同志们一块参加或者表演节目。
到时候要是互相看对了眼,这不就成了?
运动会年年都会举办,但是顾高飞是年年都没参加,对于结婚大事他向来是不着急,每次有人问起他都直接推脱,说比他年纪还大的老大都是单身,他着什么急?
可他现在着急了,老大马上就要离开单身阵营了,那他自然得跟随着一块去。
主要是这段时间每回看老大提起“对象”,那一张熟悉的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搞得他也想有个对象了。
正好过三四个月就要举办运动会,他还挺想参加呢。
程缙算了算时间,“要咱们追查的线索没有查错,应该能赶到。”
“那就好!”顾高飞觉得肯定能行,他跟着又问:“不过你有对象的事有跟家里提吗?叔叔阿姨是什么意思?”
“提过,不重要。”
五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程缙早先就发过电报给家里,但家里是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当父母的都管不住大儿子、二儿子婚后还惦记着别的女人,那自然也别来管他了。
能同意自然好,不同意他也不会听。
甚至结婚后他带双双回老家也不是为了去看望父母,而是去祭拜一下爷爷奶奶。
从小到大,他都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也是他在老家那边唯一一个感情最深厚的亲人。
不过说这个还有些遥远,现在最重要的还得看明天。
双双可是说了,除了阿姨和弟弟在之外,她小舅舅一家几口人也会在。
还是专门留下来和他见见面的。
这么想着是真的有些紧张。
好在明天要带去的上门礼已经准备好,连要穿的衣服鞋子都已经备好,本来想着去供销社买一套新衣,穿着新衣上门怎么说都挺体面。
不过在数位战友们的提议下,他还是决定穿一身军装上门。
他到现在可都还记得,自己一身军装与双双见面时,她眼睛都发亮了。
同样在昌南大队时,许阿姨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一身军装的他,脸上的笑容也是加深了。
所以今天早上就拿出来去洗了一遍,现在就晒在宿舍下面的院子里,正好明天下午穿着去姜家。
比起程缙的忐忑和急切,姜双双倒显得淡定一点,尤其是经过几天的研究,她总算把自行车所有的零配件都给画了出来。
只要按照这个配件来制作,大体都不会出问题。
为此,她决定翘个班。
找了个理由就跟王主任请了假,并道:“我一直都会待在院子里,要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随时叫我就成。”
翘班归翘班,但真要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她也不是不能去“劝导”。
只不过劝导的方式从靠“嘴”变成了靠“拳头”。
“成,你回去吧。”王主任爽快的同意。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甚至觉得小姜觉悟好,连请假都不忘操心工作上的事,这样的人不评优谁评优?
就这样,才下午两点多姜双双就回到了大宅院。
自家的房门打开着,她走过去一看,发现小舅舅借了把梯子爬到梁上围了一些干草。
“双双,你怎么就回来啦?”赵丽珠先看到她,这会她正扶着梯子没动,解释着:“许叔叔说在屋顶上塞些干草,冬天就不会太冷。”
许水生一开始是打算大姐家修缮修缮,结果转了一圈发现该做的都被自家两个小子给做了,他在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总算被他找到了一样能做的事。
站在梯子上的他骂的自家小子,“他们就是太不细心,这都被他们疏忽了,不在上面堵些干草那冬天有多冷?”
说着,许水生指了指旁边被堵好的地方,“你放心,我都给你们弄得好好的,绝对不会显得太乱。”
昨天进大姐家的门他就发现了,家里东西虽然不少但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收拾得特别利索。
所以在梁上糊干草时他就特注意,免得弄得乱七八糟,显得特别不好看。
“小舅舅,您这手艺真不错。”姜双双比着大拇指,是真的很不错,虽然还是能看到梁上塞着的干草,但小舅舅一定有强迫症,搞得特别整齐工整,瞧着还别有一番意思。
“你觉得好就好。”许水生笑眯了眼,笑着笑着跟着又问:“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找同院的周大爷有点事。”姜双双扬了扬手里的手稿,她道:“那你们忙着,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直接在院子里喊我一声。”
“行行。”
姜双双没马上走,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四颗奶糖,直接塞在赵丽珠的手里,“你和小舅吃。”
不得不说,糖这玩意儿小孩喜欢大人也一样。
出了门就直接去了周大爷家。
和他打了声招呼后,也掏出两颗奶糖搁在他桌面。
小孩喜欢大人喜欢,老人家同样喜欢。
只不过大多都是省着给孩子吃而已。
“哟,奶糖啊!”周大爷笑的眼角堆起皱纹,将奶糖搁在抽屉里,跟着问道:“怎么,是不是图稿都给画好了?”
“画是画好了,能不能成还得再试试。”
两人也没多说,直接去了院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周大爷将全部工具都拿了出来,自己忙活的时候还不忘指导了小姜几句,不得不说她在动手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没一会就能看出她手中的木块已经有了雏形。
“这里的勾一下边,你注意一下大拇指的指腹,往上靠勾边的时候很容易划伤,你得……”
“快快快!王定国你还在磨蹭什么,再晚就买不到了!”
“来了来了,你总得让我拿好钱。”
周大爷叮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的大喊打断了,他见大杂院的两人急匆匆的进来又急匆匆跑出去,很奇怪道:“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姜双双摇摇头,她修正握着木块的手势,拿着刻刀就想继续下手,不过这次又有一个人跑进了院子,“爸!你怎么爬到梁上去,赶紧去厂子里……咦,双双你在更好,纺织厂的旧仓库马上就要开仓,你要不要一块过去看看?”
第59章
有关于纺织厂旧仓库的事, 那绝对是最近的一件大事。
早就有人等着通知,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许谭没想到双双就在家,他在厂子里听到消息就和大哥兵分两路, 他来家属院通知爸和丽珠,大哥就去街道办通知双双。
看来大哥得白跑一趟了。
他直接跑到双双面前,把厂子里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都说厂子里的两个厂长互吵了一架, 最后副厂长吵赢了但也没完全吵赢, 三点半就仓库开仓, 只销售四分之一的瑕疵品,一直卖到六点下班, 过时不候。”
简单点就是卡着时间、卡着定量, 能不能买到全凭运气, 就这都还是副厂长争取来的。
上面有一个老迂腐的厂长在,纺织厂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厂内的福利, 所以消息一传出工厂就没人有心思干活了。
要么请假回来喊人, 要么直接偷偷旷工。
还在岗位上的大部分都是已经有家人回来报信的。
他继续说:“姑姑已经在厂子里排队,她让你带着钱过去, 咱们得赶紧着些,不然等会旧仓库那边会特别拥挤。”
“去去去, 我也去!”周大爷先坐不住了,将自己的工具以及木块都收拢在一块,跟着就进了屋子去拿钱, 还不忘喊一声:“小姜,不急着一时半会,咱们先买了布回来再继续干,老婆子可是说了, 买了布今年就给我做一件新衣裳呢,可是好些年没穿过新衣了。”
“行,那就晚点再来。”姜双双也有些期待,把东西都放好后就进屋拿钱。
钱并不多,她手里剩下的十五块以及妈攒下的十九块,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十四块多点。
不过这些钱肯定不能全用来买布,最后她只带了二十块钱出门。
市面上一市尺的棉布大概在两毛五到四毛之间。
但厂子里卖的是瑕疵布,根据瑕疵的程度价钱肯定各有不同,但怎么着都会比供销社来的便宜,而且还不用布票。
她准备的钱不多,但是她打算用鱼干和腊肉去换,尤其是野猪肉,那么多能供他们一家人吃很长时间,倒也没必要全部都留着,完全可以拿出一部分来换置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这次的布料,二十块钱大概能买到一百市尺的棉布,三市尺大概一米的样子,也就是三十三米左右的布料。
像一套女士的单衣长裤,最少也得用到两米五的料子,一百市尺大概能缝制出十五套左右的衣服。
怎么说都要比供销社两三块钱一件上衣来得划算。
不过最后缝制出来的肯定没有十五套。
因为这都是瑕疵布,得将有瑕疵的地方裁掉,要是运气好挑的都是一些瑕疵少的料子,应该也能做出十二三套来,要是瑕疵的地方多怕是只能出十来套。
不过再怎么着都比在供销社买成衣来的划算。
要不为什么这么多人盯着瑕疵品?
还不就是因为有便宜能占。
当然,她算得这些都是特普通的薄棉布,其他布料的价格会多少上涨一些,所以二十块钱买布远远不够。
他们家四口人,再加上程同志吧。
二十块钱五口人最多只能置办出两套衣服,夏天穿了冬天就没新衣穿,冬天穿了夏天还得穿旧衣。
现在还算好的,之前没分家时他们一家四口柜子里的衣服少得可怜,而且还全都是旧衣服。
原身和大姐身形差不多,两人的衣服还能交换着穿,姜小舟在他能记得起事后,就从没穿过新衣服。
所有的衣服都是姜爸生前留下来的,将那些衣服改小了穿,个头大了就减掉一截缝起来,等姜爸生前的衣服用完,便将能用的地方裁下来当补丁。
去年姜小舟的裤腿衣袖就短了一截,大冬天稍稍动作大一点,就能看到脚脖子,冻得青白青白,实在是冻得受不了就用一块废料子缠在腿上,也能抵寒。
等分家后许妈自己拿着工资,除了她着急去相看买得成衣长裤之外,给大姐和小舟都是买得布料,再找人帮着做。
她那一套,上衣两块七毛长裤三块六毛,给大姐和小舟买得就是布料,但料子选得是最鲜嫩的色和厚实的款,价钱要比普通的纯色贵一点,最后做出来一套也在四块左右。
不只钱,就这一些将家里的布票都掏了空,还在外面换了不少。
搁在寻常人家里,三套衣服相当于一个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
这就是为什么家家户户宁愿缝缝补补也舍不得花钱买套新衣,要是往百货大楼走一趟,一件的确良的衬衫就得七八块钱。
真不是寻常人掏得起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次纺织厂处理瑕疵布才这么多人抢着去。
一算下来差不多砍半,谁不心动?
姜双双也心动,所以出门后并没有马上赶去纺织厂,而是站在另外一间门前喊了一声,“许婶子,你好了吗?”
“好了好了!”许婶子挎着一个小包出来,包里装得鼓鼓,显然带了不少碎票子,她迈着大步走到小姜身边,小声确认着:“小姜啊,咱们先前说得事还算数吧?”
“当然算。”
“那就好。”许婶子笑眯了眼,意有所指道:“那我就敞开了买?”
“买!”姜双双也跟着说,“小舟熏的肉不少,晚上你来灶房挑挑,尽管选你满意的。”
“那敢情好。”许婶子这次可是把大部分家底都带上了,倒不是她家要买那么多,而是前些日子小姜找上她,说是可以用野猪肉换布料,给的价和市面上没差多少,一斤就按一块一角,但不用肉票。
布料难得,荤肉也不容易买。
尤其还是熏好的腊肉,不少放一两年,但挂在通风的地方怎么也能放大半年,那这种送上门的便宜她厚着脸皮也得占一占。
三人也不是一路朝着纺织厂狂奔,而是让许谭骑着自行车前带一个后载一个,一路飞驰硬是在路上超了不少人。
斜坐在杆子上的许婶子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被追上,笑得嘴角都合不上了,“有自行车就是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也能买一辆。”
不过想想就好,让她真掏一百多买票又花两百多买自行车,一下子就得掏出三百块钱,那她是真舍不得。
她跟着道:“许谭你骑得真不错,稳稳当当,不像我家那小子没人扶着都不敢骑。”
说来小姜是真大方。
院子里的小孩谁要是想骑她就会借。
连她家的小子都厚着脸皮去求了求,结果练了两圈还是不敢自己骑,得让姜小舟一直扶着车座,他才敢站起来踩那么两下。
不过不是她说。
小姜大方,但是他们的大杂院还真没不讲理的人。
都是挺好说话,更不会看在小姜大方的份上就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不过估计也没人敢提。
小姜可不像寻常姑娘那么好欺负。
“我练了几次。”许谭被夸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在半个月之前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有骑上自行车的一天,表妹得到自行车后他们好奇过来看看,没承想就被表妹把自行车塞在了他们手上,一人学了一两个小时,到现在骑得也确实挺稳当。
靠自行车他们超过了不少人,结果等他们到旧仓库的厂门外时,还是被乌泱泱的一片人给惊到了。
“哪来的这么多人?”许婶子惊呼着,手上还不忘捂着自己的挎包,这里面可是装了不少钱,要是被偷了她得哭死。
“人传人,倒也能理解。”姜双双看着前方的场景,人群全都堵在了仓库的门口,现在还不到三点半,但瞧着前面已经开始售卖了。
想来也是看到人多,想着提前省得越来越挤。
想想确实也能理解,就像她家,不还是把消息带给了生产大队的小舅舅,小舅舅又看在许谭的份上给赵家递了个信,一下就发展了两个下家。
其他人家中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肯定比她还要多,指不准通知了多少人,而这些人跟着又往外通知,所以面前才会乌泱泱挤成一片吧。
她道:“你们先去排队,我去前面看一看。”
前面被堵得严严实实,想要挤进去难上加难。
所以姜双双选择走一条不寻常的路,她伸手利索地爬上边上的一棵树,借着树枝直接跨到另外一棵树上,紧跟着翻到旁边的平台上,一直朝前走到底,以她所在的位置旧仓库的大门正好在斜对面。
平台下方仍旧挤满了人群,但是她也没打算直接挤到旧仓库的门口,她现在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到门口混乱的场面。
“给我拿八十市尺,不不,我不要这块布,这颜色也太老气了,你给我选块浅蓝色的料子。”
“这碎花纹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赶紧给我拿来!”
“拿什么拿,没看我钱都给了吗?小同志,就按这种碎花的料子你再给我找五十市尺……后面的人别挤我,没看我还没买完吗?急什么急。”
“你是不是把钱算错了,我刚刚明明给你的两张大团结,你不应该找我三块七角五厘吗?”
“这料子也太破了,再便宜点,便宜一点我都要了!”
“没其他花色了吗?你再去里面给我翻翻,我想要波点纹的,就前年夏天生产的那批……”
看到这一幕,姜双双算是明白为什么这边挤了这么多人。
从他们这些人的话中就能听出来。
买家是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这个很理所当然。
谁花钱不想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很显然这个道理不能用在目前的情况,本来就是限时又卡量,前面的人还在挑选,后面的人只会越来越急躁,他们担心超过时间不卖了,他们也担心前面的人把自己想要的花色和料子给买完了。
时间一长,挤着的人群会越来越多,场面也会越来越混乱。
姜双双觉得纺织厂的人肯定也发现了,说不准这会正在商议着决策,她没必要去参与这件事。
但是她还挺担心会不会因为场面越来越混乱导致这件事不得不提前终止?
这种大好事她可不想错过。
微微皱起眉头,在原地足足待了两分钟,紧跟着他又按原先的路线返回,直接找到了许谭……
而此时在旧仓库内,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紧蹙眉头,他沉声道:“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把事闹得越来越大,最后反而闹得不好收场了。”
这人正是为工人争取福利的副厂长。
这段日子他是大清早就去厂长家门口蹲人,大晚上也跟着去敲门,与其说是劝服了厂长倒不如说是把厂长给烦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松口给了他两个半小时的售卖时间。
但他还是低估了群众们对瑕疵布的热衷。
“要不我们把外面的人都赶出去,只售卖给厂里的工人吧?”有人提议着,“外面那些人大部分都眼生,别到时候咱们自家的人没买上,反而便宜了外人。”
“千万别,你都说了外面大部分的人都眼生,你要这么说不得引起公愤?”有人吓得连连摇头,“咱们保卫科的人可拦不住那么多人。”
“那怎么办?”杨复方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和副厂长一个阵营,原先也是想着这件事既可以给厂子的工人们带去一些福利,同样也能让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威望声越来越高,这样的老厂长退休后,付副厂长还能竞选一下厂长的位置。
到时候他这个跟班也能水涨船高。
可这件事要是没办好,厂长那边不用说了,其他几个副厂长肯定是幸灾乐祸,付副厂长在工人们面前的声望肯定也是越来越低。
这般想着他还真后悔了。
尤其是看着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头子,挑来挑去挑了半天,他前面都堆了十几款料子,还在那挥着手让人帮着拿其他料子来看,磨磨蹭蹭不知道要挑到什么时候去,他直接一个大吼:“挑什么挑,不买就让路,后面还有的是人等着要买呢!”
可这种事吼得了一个人,总不能个个人都这么吼着来,也就两个半小时的工夫,别到时候连现场十分之一的人都买不到。
“要不限量限款?就把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几个款式拿出来卖?也就没人因为款式挑来挑去了。”
“不挑款式,就得挑瑕疵程度,而且说实在的,咱们的初衷也是想为工人们谋得一些福利,旧仓库里堆得最多的那个款,便宜卖都有人嫌弃。”
这还真不是说假。
就凭为什么那款料子堆的最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原因吗?
那批料子还是七八年前弄出来的一个新手艺新款式,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提议在面料里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既能减少成本又能显得新颖。
结果弄出来的料子比草纸还要来得粗,纹路也是麻麻点点,当时这批货不过就卖出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都堆着仓库生虫。
料子本身就不太行,又在仓库搁了七八年,不知道被啃了多少虫窟窿,他们要是卖这款料子,指不准厂里的人怎么骂他们呢。
换作是他,哪怕再便宜也不愿意花钱买,除非白送给他。
“那怎么办?要不就提前结束吧。”
“搞这么大阵仗结果提前结束?那不得笑死人啊。”
“不然呢?你说怎么办……”
旁边的人接连出着主意,站在中央的付国安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就说看了看手表,现在离三点半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道:“停止继续销售,旧仓库一共有四个门,将外面的人群分成四堆,由保卫科以及运输装卸的人员组织他们排好队形,再把其他仓库的人全部调来,劳资科以及会计分别驻守四个门,三点半统一开仓。”
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拥挤那就只能分流。
杨复方等人点了点头,纷纷说着这个法子好。
“一个门销售压力确实太大,再开三个门会好很多。”
“副厂长的决定确实挺好,不过……向那些人挑来挑去的行为该怎么制止?”
“规定时间?在定好的时间内必须选完,不选完就下一个?”
“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时间要该怎么定?
定的太短根本不够时间选。
定的时间太长,一个两个还好,这么多人一起那时间又不够用了。
因为绝对会有人卡着时间来,反正给我的时间充裕,那我就慢慢选,直到最后几秒再做决定。
有人叹气,“不应该这么仓促,就应该好好商量了再决定开仓的时间。”
杨复方确定周边都是自己人,他小声说:“不仓促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厂长的性子,他前一秒做出的决定下一秒就会变卦,咱们要是不赶紧落实,怕就没机会落实了。”
“先就这样吧,找个人通知一下外面的人,三点半准时开仓。”付国安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显得很疲倦,他心里倒是没后悔,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得尽最大的努力把这件事给办好。
他还得再想想,还要半个小时好好想想,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得更有效率,更能令群众们满意……
而就在仓库的大门要关上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弓着腰钻了进来,杨复方不满地看着他,“你谁呀?不是仓库的工人就赶紧出去,买个东西怎么还能跑到里面来?”
“他是旧仓库的人。”旁边的小组长赶紧道:“他是这段日子在旧仓库盘点的短工。”
许谭咧开嘴角笑了笑,还跟着弓了弓腰,“领导们好。”
杨复方这才收起怒意,对着他挥挥手:“行了,去干活吧,等会可得有得忙了。”
许谭点了点头,跟着就去仓库里面找了自家大哥。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拿的单子就在仓库四处找了起来,也不知道忙活什么,最后裁了一米半的麻点粗布,又将这块布裁成了一大一小。
大的有差不多一米,小的有差不多半米。
两兄弟一人拿着一条,将两条粗布各自包起了他们先前找出来的料子,牢牢一捆,问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包。
弄好之后,两兄弟一人一个提到了领导的面前,许谭紧张到手心都发了汗,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开口,“领导,如果厂子里将这两个包以五块、十块钱卖给您,您要吗?”
“啥?”杨复方听得是莫名其妙,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没恶言相向,只是沉声道:“没见我们还忙着吗?赶紧走。”
付国安挑了挑眉,他却伸手拦了一下,问道:“这两个包我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可能愿意花钱买?”
两个包一大一小。
可全都被粗布给裹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五块十块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谁愿意花这个钱去买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五块钱的小包里一共装了薄款秋款各四种颜色图纹的布料,所有料子加在一块总价值在五块两角。”许谭伸出了一个巴掌,“你只要花五块钱就能买到五块两角的货物,还送一块半米的麻点粗布。”
他刚刚说完,边上的许莫也跟着开口,“十块钱的大包里一共装了四季各六种颜色图纹的布料,所有料子加在一起的总价值在十块五角,你只要花十块钱就能买到价值十块五角的布料,包着布料的这块一米的麻点粗布也是白送。”
他歇了一口气,继续道:“当然,你要是怕买的布料自己不喜欢,也可以自己去挑选料子,可如果你想花更少的钱买价值更多的布料外加还能白得一块粗布,那就可以试试我们的盲买。”
许谭又伸出了一个巴掌,“不过因为人力有限,大包小包各售卖三百份,售罄就没了。”
两兄弟“叭叭”一通说,面前的人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可听着听着就认真起来。
“花更少的钱买价值更多的布料。”
“白送!”
“售罄就没了。”
这几句话一直在脑子里环绕着,心动吗?
那还是挺心动的。
到底是这家厂子制作出来的料子,差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花钱买的话他们肯定愿意买自己更喜欢的颜色和图纹,但更便宜还能赠送一块料子的话,那真的很难不心动。
因为这一次开仓,家家户户买的料子还不少。
就拿大包来说,一包少五毛钱,两包那就是一块钱!那要是买十包的话,不得一下子便宜五块?!
便宜五块不说,还能得到近五米的麻点粗布!
麻点粗布人人都嫌弃,可这个嫌弃的前提是他们花钱买,要是白送的话谁不喜欢?
穿在身上不舒服不好看,那也能用在其他事上啊。
可以缝在被套的正面吧?
可以当作帘子吧?
还能在干活的时候套在外面挡挡灰,反正也不好看弄脏了也不会心疼。
白送的东西,他们还怕不知道怎么用吗?
“咳咳……那个也挺……”杨复方其实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因为他家早就准备了一百块钱买料子,像这种盲买又能省钱还有赠品,他哪里不心动?
不过也不能表现的太直白,还是得皱着眉头说:“那不行,按三百个大包来算,到最后不得亏一百五十块钱?再加上小包,那就得亏二百一十块钱了。”
付国安却道:“可这样一来,光靠这批旧货就能给厂子里回四千五百块现金。”
买的越多亏得越多吗?
他不这么觉得。
要按老厂长的意思,这批旧货就没打算动,就一直丢在仓库里等着虫子啃咬。
烂到最后只能当垃圾一样清理出去。
这真不是他夸张。
为什么这次会有处理瑕疵布的事?
就是因为这次在清理旧仓库时,很多料子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只能丢出去当作废品卖了。
与其最后当作废品,那为什么现在不靠这批瑕疵布换一笔四千五百块钱的资金回来?
还有那批麻点粗布,卖肯定是卖不出去,但也还没到丢掉的地步,与其堆在仓库碍眼,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送出去!
至于最后老厂长会不会因此处分他。
付国安还真不怕。
又是便宜又是送,他可是实打实为工人们争取了福利,不管最后老厂长会不会处分他,他都是获利的一方。
不处分,那总得嘉奖吧?
办了这么一场大事,无声无息绝对不可能。
可要是对他处分了,那那些获利的工人们会这么想?
想他付国安心系工人却惨遭处分,他还怕自己的声望在工人们心里提不起来吗?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不但解决了时间不够的问题,还能直接让他转危为安,更有可能成为他往上走的机遇。
“好!”付国安大声一吼,眉眼间总算没挤在一起,反而添了些欢喜,“三百份太少了,外面等着买布的人都有三百个,直接翻个倍!”
他很是满意的看着面前两兄弟,道:“你们挺了解仓库的嘛,这事就交给你们两兄弟来负责,一个备大包一个备小包,我会让其他人配合你们俩,各按六百份来备。”
许谭两兄弟瞬间一喜!
能入副厂长的眼,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不过,许谭回想表妹先前说的话,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开口:“我们对外可以说只有三百份,数量越少越会让人心动,可以在快要卖完时领导您亲自出面,当众告诉大伙再加份额的好消息。”
付国安眼睛一亮。
这个好!
这个简直太好了!
他甚至都不用想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一旦他公布这个好消息,外面所有人都会为他欢呼。
伸手拍了拍这位同志的肩膀,大笑着:“不错不错,年纪看着不大但是主意多啊,是个好小伙!”
“不不不。”许谭连连摆手,“这都是我表妹的主意,我就是来帮着传传话。”
“表妹?”
旁边有人知晓情况,低声在付国安耳边说了几句,付国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家啊,真不愧是老姜的闺女,等这件事后我一定得见见她。”
不过这都是过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半个小时内先把大包小包给准备起来。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许谭两兄弟好用了,两人记忆力好又会算数,在和其他几人的分工合作下,快速进行打包。
而此时,在旧仓库的厂房外,四个仓门外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时不时还有人过来排队,等着的人越来越多。
“还得等多久啊?”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三点半了。”
“我听说这次副厂长把事办砸了,等会不一定能开仓呢。”
“真的假的?”
“还是来晚了,咱们排这么后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前面的人一挑挑半天,这也太慢了。”
“瞧你说得,说得好像你等会不挑。”
“……那还是得挑挑,咦!开了开了,仓库的门打开了!”
第60章
排在前头的那几个人竟然仓库门被打开就一拥而上, 可当他们看到摆在地上的那几个大包小包后,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包的是什么?”
“这布也太难看了,干嘛把这个东西堆这里?多碍事啊。”
“同志, 我想要两块深蓝色的料子,你能不能拿出来让我挑挑?”
“有大红色的料子吗?我闺女过年就要结婚,正好给她备一套红色嫁衣。”
一个个纷纷提着要求, 结果这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了出来, 他一手拿着喇叭, 对着面前的人大喊着:“同志们, 纺织厂为了感谢大伙这么多年来付出了一切,现特别准备了三百个福利盲袋……”
先是讲了讲大包小包中都包含着哪些布料, 薄款厚款、几种颜色几种花纹, 随后才重点道出:“小包原价五块二角现只要五块钱, 大包原价十块五角现只要十块钱,小包还附送半米麻点粗布, 大包更附送一米麻点粗布, 先到先得,售罄就没了!”
话音落下, 面前的人是一脸茫然。
福利盲袋?
这是个啥玩意儿?
“不要不要,你快给我找些深蓝色的料子, 谁知道那包里面装的是什么料子,我万一开出不喜欢的怎么办?”一个老婆子大喊着,她指挥着仓库的人, 对这大包小包根本就没兴趣,还让他们赶紧把里面的蓝色料子给搬出来让她挑选。
不过这种事显然他们都预料过,倒也不着急,人群中这会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一个个都议论着大包小包的事。
心动肯定是心动,又便宜还有的送。
有人甚至还大声喊了一句,“我能不能自己挑选,你便宜一点再给我们搭块粗布?”
站在门口的许谭笑了笑,把话说得特别好听:“那肯定不行,咱们副厂长之所以会想出这种对策,无非是觉得挑选太费功夫,以防后面的群众买不上,要不然也不会在本是瑕疵品的价钱上还优惠了一些。”
这么一说,众人倒是挺理解的。
尤其是排在后方的群众,本就担心队伍这么长他们还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去,一旦超过六点那可得关仓了。
“副厂长人真好。”
“要是不好又怎么可能把旧仓库的货卖给咱们?”
“如果说来买福利盲盒也挺好的,除了送的那块粗布之外咱们厂子里生产的布料就没有太难看的,买的哪一种颜色图纹都无所谓。”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哦,寻常有的穿就行了,要是能便宜谁不愿意便宜点?”
“等会儿再看看吧,看看是自己挑选还是买盲袋……”
而就在这时,一人显得特别着急,“哪里还有你选的份!你刚刚没听到吗,副厂长就准备了三百份,四个厂门一边分一些,一边也才七十多份,哪里还轮得到咱们?”
这一看还真是。
瞧着前方长长的队伍,也就七十多份哪里轮得到他们?
这一下他们顿时都着急了。
要是能选,那自然是好好选选看看到底要买哪种,可现在告诉他们盲袋根本就没自己的份,这哪里还站得住?
有人就大声喊了起来,“前面不买盲袋的能不能让让路,让我们先买了,买完就走肯定不耽误你们选。”
“对对对,想挑的让他们挑,我们买完盲袋就走。”
“让条路吧,我就选三个盲袋……”
“那不成,凭什么让你们后面的人先选?我也要买盲袋。”
“同志,大包是不是十块钱一个?来来,我这里有五张大团结,你给我拿五个大包!”
“我也要我也要,先给我拿七……先给我拿三个看看。”
“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们怎么就敢花钱买?万一……”有人质疑着,价钱便宜心动是心动,万一买到不喜欢的怎么办?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响起了一道惊呼声,“哎哟,是嫩黄小花的料子!这我闺女肯定喜欢。”
那个先拿了三个大包的大男人惊喜喊着,瞧人家买他就忍不住心动了,但一下不敢买太多也就先买了三个,付完钱都没离开直接将一个大包拆开,可等看到里面放着的布料后没失望反而更多惊喜。
这大包里面装的料子也是有些讲究的。
有薄款有厚款,有颜色暗淡也有明亮色,男女老少都能搭出衣服来。
而且这种拆盲袋会让人有一种惊喜感。
和自己挑选完全不同,一旦发现里面有自己喜欢的料子,那种愉悦的成就感就膨胀在胸腔。
男人越看越满意,他又对着仓库的人道:“再给我拿四个大包,不不不,四个大包一个小包……”
“你都买完了怎么还买!”
“对呀,你要再买就重新去排队。”
后方的人看到他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再算算两三个人一下去了十几二十包,留给后面的人那不得更少了?
“我都没离开凭什么不能卖?来来,赶紧着给我拿几个包,拿完我就走。”
而此时,最先去挑那些蓝色布料的老婆子看着看着也心动了,尤其是见一个个大包小包被卖出去,她心中也特别急,立马就丢下手中的布料对着那边的人喊着,“也给我来三个大包,帮我往大的挑!”
门口的许谭见到这一幕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表妹说的果然没错,只有抢着要才会觉得香。
见准备好的数十个大包短短十分钟就销售了快一半,他觉得就算是翻个倍估计也能在关仓之前卖完。
尤其是这会好多已经买到盲袋的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连同家人一起把大包小包扛到边上,一一将粗布给解开。
等看到里面放着的布料后,时不时会响起惊喜的欢呼声。
“这料子厚实!正好给孩子做身新衣过冬。”
“哎哟,这颜色可真够正,好衬肤色呀!”
“我刚刚算了算,这一包的价确实便宜了五角,而且我还掐了掐,所有料子给得尺都足,不差一点反而还超了一些。”
对于他们说的这些,许谭是一点不意外。
先前整理旧仓库时,他和大哥就商量过一定得好好干活,争取在小组长面前表现的更好,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脑子说不上有多聪明,但他们肯干也愿意往死里记,干活的时候把旧仓库里所有的布料都记得清清楚楚,害怕忘记回到宿舍也跟大哥轮流着背。
所以这次担了包盲袋的任务。
一下子就把他们的优势发挥出来了。
料子的花色款式都记得清清楚楚,摆放在什么地方也记得特别牢,再对一对副厂长标出的价钱。
两兄弟立马就商量出大包小包里该放些什么,挑选出来的布料都是市面上很常见的,并不会太出格。
像那些颜色特亮以及花色特艳,他们都没敢往里搭,寻寻常常反而更符合群众心中的期待,太出格或许有人喜欢,但总有一些人并不是特满意。
所以大包小包里装的都是一些寻常的料子,同时为了满足需要一些特别颜色和花纹料子的人,他们也将这部分料子搬到了仓库门口,以便想买的人立马就能看到。
比如说大红色。
要是谁家有个喜事那肯定是想买一些大红的料子做身新衣,就像前面有个人买了三个大包后跟着又买了三尺大红料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满意。
总会有些人觉得开出的料子自己不喜欢,有个大妈看着手中嫩色的料子,皱着眉头就道:“这颜色我家小子哪里能穿?”
“这颜色不是特适合你家姑娘?”
“一个姑娘穿这么好的料子怎么行?我可是跟家里小子保证过了,这次要给他做两身新衣服呢。”
像这类的人其实也不少。
好些人家都是先紧着自己儿子孙子,然后才轮得到家里的丫头们。
有些甚至轮都轮不到,全都是捡着家里的旧衣服穿。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正巧有一个大妈道:“那正好,我家小柳就喜欢这么嫩的颜色,我拿这块暗灰的料子和你换怎么样?
都是薄款,尺寸也都差不多。
两人没聊几句就高高兴兴换了布。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旁边的人,就算开出不喜欢的料子,但自己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完全可以自己置换呀。
这样一来,既能换到自己喜欢的料子还能更便宜,尤其是送的那块粗布,这要是花钱买那是一点都不愿意,但这是白送的!
“粗是粗了一点,但咱们又不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害怕料子把皮肤划破吧?”
“粗点好,粗点耐造,正好我家男人能穿着干活,也不用担心时不时就破个洞。”
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
本来家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男人了。
买布做衣服肯定最先想到的就是儿女孙子,跟着再是自己长辈,最后才会落在一家之主身上。
现在正好,多买几个大包还能给自己男人凑一身衣服,白得的衣服谁不喜欢?
反正场面是越来越热闹。
队伍不过才往前走了一小截,分到这个厂门的七十五个大包和七十五个小包几乎没剩几个了。
这一下后面的人就特着急,“怎么就没了?”
“不行不行,你们可不能光顾着他们就不管我们了,可得给我们也准备一些。”
“刘家的,你买那么多个要不也给我分三个吧?我给你加一角钱!”
“不给不给。”刘家婆子笑的眯起了眼,她乐呵着:“我都嫌少了呢,要不是带的钱少又没法赶回去拿钱,我还想再买两三个。”
她这么一说倒是给前面的人提了个醒,“老张,你排到那么后肯定是买不着了,要不你把钱先借我等我回去再还你?”
“对对对,周菊先借我二十块钱吧,你排在后面也不着急,我回了家就给你送钱来。”
这一下现场又开始寻人借钱了。
反正看着仓库里的大包小包越来越少,他们就觉得要是不多买几个那就亏大了。
排在后头的许婶子伸长脖子往前看,不过她倒是不着急,谁能想到她也是有情报员的。
就刚刚小姜的表哥寻人带来了消息,说是厂子里准备的大包小包可不止各三百个,这会众人看不到的仓库内部正忙得热火朝天,都在继续打包着。
不过不着急能不能买得到,她只是有些心痒痒,想着赶紧买上几个盲袋,亲自猜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料子。
她小声说着:“前面那个黄扒皮的心可真够黑,她帮朋友买,说是先拆开了把自己喜欢的料子选出来,再把不喜欢的给送过去,你说她心是不是真黑?”
许婶子自然不是想让她附和,而是为了接下来的话,“我可没她那么黑,你只管说要多少个包,买来是什么样你拿回去就是什么样,我肯定不会拆开了自己换。”
其实是挺心动的,但真的没必要。
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事和小姜把关系弄僵,用腊肉和她换布料,明显就是她占了便宜。
没道理占了便宜还要占,这种黑心肝的事她可做不来。
姜双双轻轻笑了笑:“还是婶子厚道。”
“那是。”许婶子看着前面的小伙子,她道:“你们家有本事的人还真不少,瞧瞧你表哥那个劲,看着就跟个小领导似的,我要是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都得发抖。”
姜双双抬头看去。
她也觉得许谭这次的表现很好。
只要上面是个爱才的人,多少都会对许谭有些关注,尤其是她这个表哥其实也有些真本事。
她确实是出了这个主意。
但能不能实现下来还得看两兄弟怎么在领导面前表达出来,尤其是他还在她的提议中做了一些改进。
就拿这个增加份额这事说。
增加份额不奇怪,人家领导觉得这个主意好那自然会知道这么一点绝对不够能买的人分。
那就只能增加份额。
但是她可没说先上三百份各大包小包,跟着又往后再加三百份各大包小包。
而且还给了副厂长一个当众表现的机会。
都说副厂长为民办事,这次与老厂长争了好几天,也是想着给厂子里的工人谋取一些福利。
心确实挺好,也确实为民众们考虑过。
但要说完全没私心,她绝对不信。
旧仓库里的货可不是才放了一两天。
付副厂长更不是在这一两天才升上去,为什么偏偏卡着这个关头突然为工人们谋取福利?
那是因为老厂长马上就要到了退休的年纪,他必须做些什么才有可能从另外几名副厂长中脱颖而出。
不过无所谓。
论迹不论心嘛,只要他行的是好事就行。
而许谭的提议,正好就戳中了他的心腔,直接给了他一个站在所有人眼前的机会。
这不,眼瞅着盲袋越来越少,队伍中的人也是越来越急切,所有人都担心自己买不到盲袋,要不是周边有保卫科的人守着,他们都想冲到前面抢先买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副厂长拿着喇叭一下子跨上了桌面,对着众人大声喊道:“同志们!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买不到盲袋,但我想告诉大伙,这次会开旧厂本就是因为想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纺织厂工作……”
官方话连着说了一两分钟,就在最后才说出重点:“所以我付国安决定,再为同志们增加三百个大包以及三百个小包!”
“好!”
“副厂长好样的!”
“太好了,小六你赶紧回家找你奶奶拿钱,咱们得多买几个。”
“付国安真是为民的好领导啊,以前鞋厂那边处理的瑕疵品,看的我是眼红不已,这下得轮其他厂子来眼红咱们了。”
听到一声声欢呼,付国安难得显得激动亢奋。
当领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喊着他的名字叫好。
而且这种激动万分的场面来了四次。
四次过后,他脸上都已经红温了,好半天都没下去,对比先前拧着眉的苦恼模样,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单单他高兴,他身边站着的人也个个喜气洋洋。
杨复方嘴角就没下来过,他不住拍着手道:“这次的事办的可真漂亮,盲袋再加上挑选出去的一些料子,这次估计能收上一万块钱,咱们把钱搁在老厂长的书桌上,他估计是没话可说了。”
要真的按照老厂长的意思不管不顾,这一万多块钱就相当于白扔了。
而现在可是换成了实打实的钞票子,有这笔钱在,往大的说可以给厂子里再进一批小设备,往小的说明年一整年大大小小的年礼都能用这笔钱置办,还能置办的特别好!
反正对于副厂长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功劳。
而他这个跟班也能跟着沾沾光。
别的不说就说这次的盲袋,他提前知道消息在厂房里还在打包时,就派人给家里带了信,多准备了一百块钱买了十个大包。
这么多布料自家肯定是用不完,但可以转卖出去。
刚刚可是好多人宁愿多加两角三角找买到的人买,多加这两三角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亏,还能白得一条粗布。
十个大包转卖,他也能跟着赚个两三块。
看似不多,但还能搭个人情出去。
反正又不费事,不过就是让家里几个小子跑跑腿就能挣两三块,那干嘛不挣?
“还是年轻人脑子活啊,一下就把咱们的大麻烦给解决了。”付国安是发自内心地满意。
要不然这场仗还真没法打的这么漂亮。
一个不好说不准还会让他栽跟头,他敢肯定那几个死对头先前一定躲在哪个地方看他笑话。
不过现在笑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确实挺不错。”杨复方也跟着点点头,身为合格的狗腿子,他趁着刚刚其他人忙活的时候就去打听了下,“咱们二车间的许英霞同志就是他们的姑姑,许英霞同志家里可出了不少能耐人,她男人早些年英勇献身,她自己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工作,还有她的二闺女也是个能耐人,这大半年咱们这片区的小偷小摸少了好多,就是被她闺女抓去了局里,前些日子还被公安局收了编……”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付国安听的是一脸稀奇。
他知道许英霞这个人。
当年她男人救人的事估计厂子里没人不知道,而且因为这件事棉纺厂可是被上头重点夸奖过。
但是他不知道当爸的那么英勇,生来的闺女也这般厉害。
“还不止呢。”杨复方稍稍往前凑了凑,“上周采购科的刘主任不是从生产大队拉来了两头野猪吗?我一打听才知道许谭两兄弟就是那个生产大队的乡亲,还是他们俩跟着其他人一块上山打到的。”
“这么厉害?”付国安有些诧异,“你得跟大刘好好提提,和生产大队的关系一定得搞好,人家竟然能弄到野猪那肯定也能弄到其他物资,得把厂子里的伙食搞好,大伙才能吃饱了好好干活。”
“大刘办事妥当,肯定能办好。”
“那就好。”付国安点了点头,紧跟着往仓门的方向看了看,他意有所指道:“可惜啊,这么有想法的年轻人居然只是个短工。”
杨复方听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有了些其他想法,不过他也知道不能直白的说,只是跟着附和了几句,打算回去后好好想想。
在他们说话时,仓库外面的队伍非但没减少反而还多了些许。
现在赶来的都是一些听到消息的人,既不是棉纺厂的工人,也没棉纺厂的人脉,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迟赶过来。
不过一个个还是去排了队伍,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也能轮到他们。
但盲袋就别想了。
整整一千两百个大包小包全都被一扫而空,卖完后也没再继续增加,排到稍后的人就只能自己选料子。
别说,自己花钱自己挑选的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但现在挑选的人就算能买到自己喜欢的料子,心里也是挺不舒坦的,觉得自己多花钱了还少了一块粗布。
不像买到盲袋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尤其是见好多人都没买到,就更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姜双双等人运气好,自己买了两个大包,又请许婶子帮着买六个大包。
一共扛了八个大包回去。
刚进大宅院,就见小舅舅边上也搁着十个大包,五个是他自己买的,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朝外面借了一些,不过借了外债的他一点压力都没,等把这些料子拿回大队,总能还清债还能挣一些。
另外五个就是赵丽珠从娘家带来了钱。
爸妈将钱给她的时候就直说了,这就是她的陪嫁,所以这五个大包都是她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