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给整个法泽星一个下马威 ……


    斯科特特地跑一趟, 不是为了空手而归的,哪怕尤利塞斯不给他好脸色,他也硬是在霍华德宅赖了下来。


    美名其曰,保护尤利塞斯的人身安全。


    谁知道克里斯曼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目送斯科特跟着管家离开, 蔺言小步小步的挪到尤利塞斯背后邀功:“老板, 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尤利塞斯背对着他, 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是江舒游介绍的, 尤利塞斯一直以来没有怀疑过蔺言的立场。


    仔细想想,蔺言从前是桑德拉的狱警, 又特意穿着执法队的制服来法泽星, 而且, 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蔺言杀人。


    说白了, 江舒游难道就很了解蔺言吗?


    尤利塞斯脊背一凉,这些天,蔺言已经知道了无数霍华德藏着的秘密, 他却还不能确信蔺言究竟站在哪一边。


    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尤利塞斯的心越来越沉,蔺言似乎很喜欢钱,而他也理所当然的断定喜欢钱的人最好把握。


    斯科特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钱能不能让蔺言冒着生命危险来霍华德当卧底?


    “我能相信你吗?”


    尤利塞斯转过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蔺言的后脑勺, 当他低下头, 蔺言的脸便近在咫尺。


    危机感升腾,蔺言想后退, 尤利塞斯的手却像是铁钳一样分毫不动,这本该是个足够暧昧的姿势,至少在旁人看来, 他们的呼吸都已经融在了一起。


    偏过脸,蔺言道:“您要是不想相信我,我就不可信。”


    尤利塞斯的眼神更冷了,“你在逃避回答。”


    蔺言不明白尤利塞斯是怎么了,之前还把他当圣诞老人,现在又觉得他不可信了。


    蔺言拉开尤利塞斯的手,蓝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我说,我值得信任。”


    尤利塞斯紧抿着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看什么都觉得藏着把刀。


    “老板,你看,”蔺言的手摸上了尤利塞斯的脸,仰着头亲昵的贴近,“你还是不信我。”


    仆人们不知何时消失了,实验室门前只剩下他们俩,没有虫鸣也听不到鸟叫,尤利塞斯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失聪了。


    但蔺言的声音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出来,“给我一点信任吧,老板。”


    眉眼带笑的少年将体温渡了过来,五指握住尤利塞斯的手,沉静的眸中溢出深海的幽光。


    现在想后退的成了尤利塞斯,蔺言也放任了他的动作,没得到想象中的拉力,尤利塞斯退了半步的脚一顿,羞恼在胸腔酝酿。


    再度望向少年,他披了件从江舒游那里要来的外套,姿态随意的站着,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蔺言甚至对着他歪头笑了一下,更加显得尤利塞斯打起十二分警惕的模样像是个笑话。


    尤利塞斯的情绪似乎全都与他无关。


    无力感堵在了喉口,莫名的情愫在心脏下方盘踞,急切的想要破土而出。


    尤利塞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然,他恢复了往日里傲慢的模样,不轻不重的警告道:“你最好一直可信。”


    丢下这句话,尤利塞斯急匆匆的离开了,蔺言眨了眨眼,捂着脸笑了起来。


    “咚、咚”不知何时偷看了许久的江舒游敲了敲门楣道:“别笑了,尤利塞斯真的怀疑你的时候你就完了。”


    “我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蔺言摊了摊手。


    他工作这么敬职敬责,放在其他地方都是被抢着录取的。


    江舒游哼笑了声,“单单是你和克里斯曼的关系就值得尤利塞斯把你的祖上十八代都挖出来了。”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他?我都不知道我祖上十八代都有谁。”


    蔺言没把江舒游说的话当真,笑眯眯的环住江舒游的手臂,“尤利塞斯要是真的想杀我,我就只能靠学长你了。”


    眨眨眼,蔺言将脑袋搁在了江舒游的肩膀上,“你会救我吗?”


    江舒游得意的扬起眉,“现在想到我了?”


    蔺言直呼冤枉,“哪能啊,我一直都想着你,之前在星盗船上我每天晚上都念着你的名字,指望你乘着七彩祥云来救我。”


    江舒游一哽,“这个你还是指望一下尤利塞斯吧。”


    蔺言笑而不语,侧着脸直勾勾的盯着江舒游,被他这么看着,江舒游呼出一口气,无奈的说:“行,我救你,我肯定救你。”


    “但是,”江舒游紧急补充道:“如果实在救不了,你就别想我了,想想克里斯曼吧。”


    蔺言眨了眨眼:“克里斯曼会腾云?”


    江舒游摇摇头:“会帮你报仇。”


    “那我不是已经没了吗?”蔺言小声嘀咕道。


    提起克里斯曼,蔺言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答应克里斯曼去接他出狱,横幅都已经买好了,结果克里斯曼直接越狱了,他差的横幅钱谁给他补啊?


    江舒游不知道他和克里斯曼的约定,安慰的拍拍蔺言的头,蓬松的发顶一摸一片暖意。


    “你别担心,尤利塞斯真的想折磨人都是暗中动手,他在明面上质问你只是警告而已。”江舒游说着往实验室里面走,蔺言像个挂件一样被他拖了进去。


    蔺言真正担心的倒不是尤利塞斯会不会杀他,而是克里斯曼什么时候卷土重来。


    【蔺言:他们俩打起来我帮谁比较好?】


    【夏娃:鸡蛋不能放在一共篮子里。】


    【蔺言:两边都帮?但是被发现的话不好吧?】


    【夏娃:你可以做第三个篮子。】


    等会儿,蔺言灵活的大脑飞速转动了几圈,回到了原点。


    【蔺言:最近有点冷,确实需要加件外套。】


    【夏娃:黄色的就不错。】


    【蔺言:有品位。】


    一人一人工智能不约而同的赞赏起对方的审美。


    江舒游偏头打了个喷嚏,奇怪的说:“都入夏了,我怎么还觉得冷?”


    蔺言不语,只是一味的轻拍江舒游的背。


    **


    尤利塞斯回到书房,那个棺材似的箱子还放在那,褚沙的血已经干了,凝结成黑红色的血壳。


    仆人们打算把箱子搬出去扔了,尤利塞斯抬手示意他们先停下,绕着箱子走了几圈,一个小小的木刺都逃不过他的审视。


    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针尖大小,不起眼,但一旦看见,它就像是拔地而起的竹笋,越看越醒目,陡然膨胀了数百倍似的,想装瞎都不行。


    这玩意儿尤利塞斯比谁都熟悉。


    窃听器。


    还是霍华德家专用的窃听器。


    怒极反笑,尤利塞斯按着箱子深吸了一口气,蔺言能从哪弄来霍华德家专用的窃听器?


    只有一个人,克里斯曼。


    当线索串联在一起时,尤利塞斯梳理清楚来龙去脉只需要一点时间。


    屈指敲了敲箱子,尤利塞斯将时间点锁定在了蔺言刚来法泽星的那天。


    克里斯曼刚越狱,蔺言就马不停蹄的来了,他特地穿了一身执法队制服转移注意力,所以哪怕尤利塞斯知道蔺言和克里斯曼在监狱里有交集,也不会怀疑他。


    还有那天晚上,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袭击,但普通的袭击者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位置,除非有人偷偷传递了消息。


    他把蔺言赶下车后,蔺言居然不找掩体,他怎么敢独自一人暴露在袭击者的枪口下?


    因为他确定袭击者不会真的伤害他。


    至于星盗绑架,尤利塞斯冷哼一声,崔堂的话根本不可信,蔺言和他也在桑德拉接触过,谁知道崔堂是不是蔺言推出来的靶子。


    昏迷的格里芬家主——如果不是蔺言动的手,那就更加证实了蔺言瞒着他和某个人密切接触。


    那个人是谁,呼之欲出。


    克里斯曼。


    怀疑已经萌发,而助力它长成参天大树的肥料则来自星盗们的口供。


    他们亲眼看到崔堂和蔺言在房间里单独待了很久。


    你们在密谋什么呢?


    低下头,尤利塞斯目光幽深的盯着窃听器,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既然蔺言骗他,那他也不用手软。


    “请星长过来一趟,”尤利塞斯抬起头,阴鸷的灰瞳缓缓弯起,笑意虚浮在眼尾,“我想和他谈谈,关于克里斯曼的事。”


    那个名字已经几年没有出现在霍华德宅了,仆人一贯的僵尸脸都差点没维持住。


    收到消息的星长也是同样震惊的心情,他立刻推了手上的事带着一名心腹赶来了霍华德家。


    一路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充斥了大脑,尤利塞斯之前不是还不把克里斯曼放在眼里吗?怎么突然又提起来了,克里斯曼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满腹的疑问在星长见到尤利塞斯时化作了泡沫。


    尤利塞斯四肢俱全,表情也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星长松了口气,刚一落座,就被尤利塞斯的轻笑声吓到了。


    抬起眼,星长疑惑的看向尤利塞斯,吃错药了?


    “您还记得那封信吗?”尤利塞斯问。


    正襟危坐,星长清了清嗓道:“记得,您放心,我一定站在您这边。”


    星长收到信的那天,也是尤利塞斯第一次带蔺言见星长的日子。


    尤利塞斯垂眸笑了笑,“我希望您举办一场拍卖会,给法泽星所有家族发送请帖,把他们聚到一起。”


    星长愣了愣,敏锐的直觉帮助他从无数意外中活了下来,这一次他的雷达同样发出了警报。


    “您想做什么?”


    尤利塞斯微笑着双手抱臂,“格里芬的能源矿已经开采了一段时间,我想应该有不少人想要。”


    “慷慨的格里芬家主决定拿出几块能源矿作为拍品,当然,还有其他东西。”


    听到能源矿,星长也有些意动,但这和克里斯曼有什么关系?


    哪怕心怀疑惑,星长也没有问出来,尤利塞斯要是不想告诉他,问了也没用。


    好消息是,尤利塞斯叫他来不至于让他一头雾水的回去。


    “克里斯曼如果想杀我,拍卖会是个好机会,”尤利塞斯丝毫不在乎自己正在被窃听,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他一直躲着不露面,我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引蛇出洞。”


    “这…”星长皱起了眉,“您这是以身犯险。”


    “不用担心。”


    尤利塞斯扬起下巴,语气微冷:“我会让蔺长官贴身保护我。”


    星长不知道蔺言的真实身份,稍微放下了忧虑之心,笑道:“蔺长官年少有为,一定能保证您的安全。”


    “是啊。”尤利塞斯也笑。


    将星长送走后,尤利塞斯得意的瞥了眼角落里的箱子,既然蔺言已经听到了,接下来就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够了。


    等蔺言跳进他亲自设下的局里。


    尤利塞斯不担心克里斯曼不动手,他几次袭击失败,现在一定心急如焚,尤利塞斯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蔺言又能里应外合,克里斯曼不可能错过。


    捏着指骨,尤利塞斯扬起的唇缓缓落下,拉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蔺言会为他的选择后悔。


    中央星


    熬了一夜的牧闻和程北七扭八歪的躺在沙发上,就算执法队这个时候破门而入他们都醒不了。


    桌上的窃听器不断的闪起红光,却无人发觉。


    **


    星长行动力极强,几天时间就将尤利塞斯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拍卖会不远处的大楼天台,执法队成员吹着冷风遥望天空,尤利塞斯说克里斯曼今晚可能会出现,虽然不一定可信,但斯科特还是来了。


    当初桑德拉越狱事件的领头人就是克里斯曼。


    蔺言跟着尤利塞斯走进了富丽堂皇的拍卖行,内部的构造类似于古罗马斗兽场,最中间的巨型圆台下沉,四面的座椅一排排环绕着,每上一个台阶,就是地位的巨大鸿沟。


    与他们不同,尤利塞斯在二楼有单独的包厢,除了霍华德,同一层还有关家、格里芬、星长等。


    巨大的单面玻璃镶在墙上,从二楼透过玻璃向下看,所有受邀者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下方的席位坐了大半,各个包厢里却还没几个人。


    这是权贵们的通病,好似早来一分钟就落了下乘。


    霍华德的包厢内


    蔺言今天的任务是给尤利塞斯当保镖,但和明处穿着黑西装的保镖们不同,他将藏了凶器的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乖巧的坐在高背椅上。


    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一头金棕发散落在颈肩,鸭舌帽投下的阴影罩住了少年上半张脸,瞧着像是个没什么青春气的学生。


    单看外表,实在难以将蔺言和保镖联系在一起。


    尤利塞斯说,这叫出其不意,蔺言就听话的照做了。


    “老板,你就放心交给我吧,”蔺言笑吟吟的保证道:“今天有我在这里,你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尤利塞斯意味深长的笑了声,江舒游捧场的鼓掌:“我的命也交给你了。”


    守在门边和玻璃窗户旁的保镖们目不斜视,和蔺言不同,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只要蔺言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动手。


    这是一场针对蔺言的围猎。


    一楼大厅,刺目的灯光一排排投射了下来,圆台上出现了一个空洞,主持人从下方缓缓升了上来。


    男人穿着一袭黑西装,对着全场鞠了一躬,他的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蔺言激动的伸长了脖子,“老板,你知道拍品有什么吗?”


    话音刚落,侍者已经递来了一张表,详细的写了每个拍品的背景来历,右侧附上图片,最显眼的就是第二件拍品。


    人类。


    然而这不是让蔺言惊讶的,谁都知道上流社会有多不把人当人,更让他惊讶的是被拍卖的人赫然是之前绑架他的星盗。


    在拍品介绍中却只写了来自低等星,只字不提他们的危险性。


    “老板…”蔺言看向尤利塞斯,举着表格欲言又止。


    尤利塞斯没说话,江舒游耸肩:“拍卖会不提供售后服务,自己买的自己受着。”


    好黑心的资本家。


    尤利塞斯瞥了眼蔺言,道:“拍卖还没开始,你和他们出去巡逻,免得有人趁乱混进来。”


    他特意给蔺言创造和克里斯曼接头的机会,蔺言可别浪费。


    “好的老板。”将外套系在腰间,蔺言听话的跟着保镖们走了出去。


    宽敞到足以让六个人并肩行走的走廊上,蔺言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人或快或慢的跟着,只有保镖队长将步调和他放到一致,只隐隐落后半个身位。


    沿途遇到不少客人,或在之前的星长寿辰上惊鸿一瞥,或第一次见到蔺言。


    没穿制服,他的身份也变得模糊,先前不曾见过他的客人中有人认出了他身旁的保镖队长,没敢随意上前,也有人大着胆子想和蔺言攀谈。


    这些人刚迈出一步,就被蔺言扫过来的视线逼退了。


    这个不知身份的少年并不是冷漠到难以接近,他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笑,蓝眼半睁,全身逸散出懒散的味道。


    但那双眸子真的看过来时,再多的欲望念头都被冻结了。


    脆弱的贪妄碎了一地。


    【蔺言:他们怎么不过来了?】


    每当有客人有意靠近时,蔺言都会回以反应,试图将这些人发展成下一个老板。


    以蔺言的经验,他能够从这些人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他们下一步的动作,然而,每一个他判断为“即将靠近”的人都在下一秒放弃了。


    难道他注定不能跳槽了吗?


    【夏娃:要不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蔺言:不要。】


    转了一圈,没见到什么可疑人物,就算见到了蔺言也认不出来。


    楼下,第一件拍品已经呈了上来,包厢里的基本都是冲着能源矿来的,对其他东西兴致缺缺,楼下座位中的人有自知之明,争不到能源矿,买点其他东西也不错。


    叫价环节飞快的结束。


    星盗们被带了上来,这些人哪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着也凶神恶煞的,立刻有客人提起了兴趣。


    “他们看着很能打,我在地下拳场的货死了不少,正好需要补。”


    另一名客人摇摇头:“这种人一看就养不熟,咬你一口你就知道痛了。”


    “刚才那个孩子不参加吗?”又一人问。


    “那是霍华德的人吧,你这都敢想,要不你去问问尤利塞斯大人能不能把他给你。”


    男人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身后远远传来了低笑声。


    “不给。”


    几人纷纷回过头,金棕发的少年站在二楼俯视他们,一只手搭在栏杆上,衬衫袖子卷起,露出一截带痣的腕骨。


    赫然是他们话题的主角。


    几个面熟的保镖站在他的身后,几人都不是蠢货,立刻略过刚才的话题,举起手里的酒杯对着二楼敬了一下,脸上挂着亲切的笑。


    蔺言也回以点头。


    最后一个需要检查的地方就是存放拍品的地下室,工作人员不可能拦着霍华德的人,主动打开门放他们进去。


    地下室的温度比地面上低些,蔺言鼻尖动了动,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有人。


    “队长,麻烦把门关上。”少年淡声道。


    保镖队长怔了怔,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他让其他保镖退至门外,将房门反锁,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惨白的灯光映在蔺言的脸上,蓝瞳看得人心颤,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把枪后,蔺言向着深处走了进去。


    “哒、哒、哒…”


    他没有刻意隐藏鞋底和地面撞击的声音,而是借此给躲藏在此处的老鼠施加心理压力。


    装着拍品的柜子被一个个拉开,保镖队长隔了一段距离跟在他的身后。


    尤利塞斯交代了,要给蔺言和袭击者接头的时间。


    一直以来都是靠武力工作的保镖队长不得不思考自己要怎么恰到好处的晕过去,方便蔺言行事。


    就在蔺言又打开了一个柜子的时候,处于角落里的柜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动作飞快的躲过保镖队长的子弹,一阵劲风从脑后袭来,男人上半身顺势下弯,同时右腿横踢,一脚正中保镖队长握着枪的手。


    他的本意是让枪脱手,没想到保镖队长直接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尹玉成眼中闪过诧异,碰瓷?


    惊讶之余,身后的子弹也飞了过来,尹玉成只能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想爬起来时,蔺言已经踩住了他的小腿。


    尹玉成跪在地上,蔺言站在他的背后,上了膛的枪口指着后脑勺,“你猜怎么着,尹老板,我活下来了。”


    尹玉成举起双手,狐狸眼一弯,“长官,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在小小的崔堂的手里。”


    见风使舵是尹玉成的优点,他瞄了眼地上躺着的保镖队长,眼珠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利塞斯居然怀疑到蔺言头上了,那他可要配合一下保镖队长的演技才行。


    “长官,您不知道,自从那天之后,老大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生怕你出事了,我潜入拍卖会也是想替他看看你!”尹玉成声情并茂的喊道。


    尹玉成还有老大?


    听着他似是而非的话,蔺言不解的抿唇,“你不是来刺杀尤利塞斯的吗?”


    真实目的被戳破,尹玉成尴尬的笑了声,“顺便看看你。”


    蔺言歪了歪头:“尤利塞斯想要你为霍华德效力,尹老板,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尹玉成已经被蔺言控制住了,门外又围着尤利塞斯的保镖,他根本没有选择权。


    垂下眼,尹玉成笑道:“这是我的荣幸。”


    漂亮的少年欣赏着男人逐渐变了味的神情,愉悦的眯起眼,“骗子。”


    尹玉成脸皮厚,笑嘻嘻的接下了这个称呼,他意味深长的扫了眼保镖队长,道:“长官,真正的骗子另有其人。”


    趴在地上的保镖队长眼皮抖了抖。


    我靠,不会是我吧?


    **


    “蔺言还没回来?”尤利塞斯问。


    “有人看到他们去地下室了,”江舒游对拍品不感兴趣,一边刷终端一边问:“老板,你绕这么大一圈到底想干嘛?”


    尤利塞斯斜了江舒游一眼,要不是他确定江舒游不可能背叛他,今晚要和克里斯曼一起死的人里就要加上一个江舒游了。


    又等了一会儿,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尤利塞斯闻声看去,开门的不是蔺言,而是神色慌乱的工作人员。


    “尤利塞斯大人!”


    “轰——!”爆炸声从背后传来,尤利塞斯猛地弯下腰,碎开的单向玻璃平等的刺向了房间里的每个人。


    楼下传来巨大的骚乱声,大门被人从外面封死了,谁也逃不出去。


    一张张慌乱的面容褪去了傲慢之色,此刻的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


    拍卖师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常年出现在通缉令上的脸——克里斯曼的手下。


    “请各位回到原位,”拍卖师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克里斯曼大人非常想念各位。”


    “完了…”一名客人喃喃道:“克里斯曼回来了。”


    巨大的圆台上出现了一个空洞,宾客们紧张的盯着那洞口看,等待着主宰他们生死的男人升上来。


    冷白的光束集中在圆洞上方,尤利塞斯站在碎开的单向玻璃前,眼底一片冷意。


    最先出现的是头发,哪怕灯光下再灿烂,也不是霍华德家的标志性的金发。


    “嗯?”一名客人发现了不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的脸已经完全露了出来。


    刚才的爆炸声地下室根本听不见,蔺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放开尹玉成,脚下的圆台就突然升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看着台下的客人们,蔺言仿佛回到了学生会每周早上演讲的时候,干一行爱一行的他下意识想要举起左手。


    一句“联邦万岁”被及时的咽了下去。


    他只能不断用眼神提醒台下的客人,你们倒是说点什么啊。


    台下的客人们木偶娃娃似的盯着他,星长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不得体的声音,格里芬家主捂着心口深呼吸,尤利塞斯怔在原地,江舒游目瞪口呆。


    “长官?”最先打破寂静的是一脸惊恐的拍卖师。


    怎么越狱了还能遇到你啊?


    第72章 承认吧,你就是嫉妒你弟 ……


    江舒游扭头看了眼同样无言的尤利塞斯, “老板,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尤利塞斯心累的闭上了眼。


    台下的蔺言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地,见到熟人也只是笑了笑。


    直面笑容的拍卖师一个大跨步和他拉开距离,与此同时, 穹顶的彩色玻璃被外力打破, 跳下数十道身影。


    吊灯轰然砸落, 光线暗了下去, 只剩下圆台左右两边的聚光灯还在辛勤的劳作。


    为首的男人蹲在地上, 灿烂的金发和标志性的灰瞳表明了他的身份。


    “好久不见了,各位。”


    他开口的同时, 身后的手下们纷纷举起枪控制住了现场, 克里斯曼慢悠悠的站起身环视一圈, 将宾客们或惊恐或麻木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才对。


    他的回归理应获得所有人的恐慌。


    克里斯曼得意的看向二楼, 单面玻璃碎开后露出了背后的人脸,尤利塞斯坐在高背椅上,同他四目相对。


    兄弟俩的重逢没有半点温馨之情, 一个想着把兄长的头骨踩碎, 一个想着把弟弟扔进屠宰场。


    微微偏过头,尤利塞斯问:“执法队开始行动了吗?”


    仆人微微颔首,“斯科特队长正在赶过来,外面都是二少爷的人, 短时间内恐怕进不来。”


    现在的拍卖行就是一个巨大的展品柜, 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 直到尤利塞斯和克里斯曼分出胜负,所有宾客都是这场兄弟战争中的牺牲品。


    这就是尤利塞斯想要的。


    当生死逼近之时,蔺言也该露出马脚了。


    “稍安勿躁, 各位,”克里斯曼压了压掌心,愉快的左右走了两步,“我的目标只有尤利塞斯,不用把我想的太残暴。”


    宾客中有人偷偷翻了个白眼,克里斯曼还不残暴?


    现在是站队的好时候,克里斯曼和尤利塞斯之间选一个,五五开的几率,一旦选对了,后半辈子都稳了。


    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兄弟俩都记仇的很,选错了万劫不复。


    “说起来…”克里斯曼挑起唇,视线在几张脸上凝了凝。


    克里斯曼一笑,台下的客人也跟着心颤,刚刚是他们举牌出价决定别人的生死,现在轮到克里斯曼来裁决他们的命运了。


    “当初我失势,可少不了几位的帮助。”克里斯曼不承认自己输了,只说一时失势。


    “你,出来。”克里斯曼隔空点了点,被选中的男人瞬间面如死灰。


    他浑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哪怕周围的数十道目光全都针似的扎了过来也一动不动,双腿灌了水泥似的定在地上。


    克里斯曼眯了眯眼,声音沉了下去:“出来。”


    男人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摇着头哀求道:“克里斯曼大人,我也是被迫的,我不想背弃您的,这都是尤利塞斯大人的命令啊!”


    他几乎要哭出来似的,眉毛塌了下去,一张看得过去的脸皱在一起。


    宾客中有人遗憾的摇摇头,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悲惨下场,有人暗自庆幸,当初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克里斯曼的拥护者比谁都高兴,被尤利塞斯打压了这么久,终于轮到他们扬眉吐气了。


    见克里斯曼依然冷眼看着他,男人一咬牙抬起头看向二楼,“尤利塞斯大人!您救救我啊尤利塞斯大人!”


    饱含着慌乱的叫声回荡,上面的尤利塞斯分明听见了,却只是笑。


    男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心蓦地沉了下去:“尤利塞斯大人…”


    尤利塞斯轻笑着问:“你不是被迫的吗?”


    男人如坠冰窖,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克里斯曼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声,“行了,你真以为那个黑心鬼会帮你啊?”


    抬起右手,克里斯曼动了动手指,立刻有人开了枪。


    刚才还在哭嚎的男人陡然失了声,眉心的洞口流出汩汩的鲜血,断线的木偶似的躺倒在椅背上。


    左右两边的客人都白了脸,几年不见,克里斯曼根本一点儿都没变,桑德拉没有磨平他的坏脾气,反而加剧了克里斯曼的暴戾。


    愉悦的来回踱了几步,克里斯曼笑着问:“下一个是谁?”


    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克里斯曼的报复不会轻易结束,他们哪怕没进过桑德拉,也知道那是吃人的地方,克里斯曼受了那么多罪,都要从当初背叛他的人身上讨回来。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尤利塞斯阻止克里斯曼。


    克里斯曼很快锁定了第二个叛徒,也就是他当初对蔺言说的三把手。


    当他的目光射过去时,三把手已经预料到了,不用克里斯曼开口,男人主动走了出来。


    “不怕死?”克里斯曼挑眉。


    男人一言不发,步步走近,克里斯曼没了笑,眉毛轻轻拧起,一脚将男人踹飞了出去。


    三把手硬生生在半空扭转身体,露出了藏在衣服内侧的手枪。


    “砰砰砰!”他没管准头,抱着清空弹夹的势头对着克里斯曼的方向射击。


    在克里斯曼的背后,蔺言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他,每次举起左手都被夏娃无机质的尖叫声逼了下去。


    【蔺言:你怎么了?】


    【夏娃:我怕你找死。】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谁像蔺言一样恨不得横插一脚进去分一颗子弹的?


    克里斯曼毫不留情的踩断了三把手的肋骨,三把手扯了扯唇,一口血吐在克里斯曼身上,从下巴到胸口染红了大片。


    克里斯曼不在乎自己的衣服被弄脏了,低头道:“要不是当时执法队来的快,我早就弄死你了。”


    三把手气若游丝,喉口卡着血块一偏头呕了出来。


    前面打得火热,后方的蔺言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小步小步的从聚光灯下挪开,刚想跑,脚边突然没又冒出了一个空洞。


    蔺言太阳穴跳了跳,果然,洞里的人是尹玉成。


    机械运作的声音理所当然的吸引了注意力,克里斯曼踩着三把手的胸口侧身看过来。


    残忍的笑容定格在英俊的脸上,眯起的眸缓缓睁大,克里斯曼的上半张脸写着无措和惊讶,下半张脸却沾着血。


    他的眼睛自动忽略了拍卖师和尹玉成,只剩下高台之上站着的少年。


    “…蔺言?”


    那人站在聚光灯下,背光而立,模糊的像一副油画。


    蔺言终于能够举起自己的左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晃了晃手掌:“嗨?”


    克里斯曼松开脚,刚走近了两步,突然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脸,脸擦干净了,衣服又是脏的,脱了外套,身上还有血腥味,想理一下头发,手也沾着血。


    站在原地捣鼓了半天什么都没弄起来,克里斯曼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表情和被挟持的宾客如出一辙。


    他在桑德拉时已经把最狼狈不堪的一面露给了蔺言,终于离开了桑德拉,却还是不能体面的见他。


    尹玉成也好,崔堂也好,居然没一个人告诉他蔺言也在这。


    克里斯曼不甘的咬牙,踩着台阶向上走,每走一级,蔺言的脸就清晰一分。


    同样的,每走一级,克里斯曼就忐忑一分。


    你还记得我吗?


    你讨厌我杀人吗?


    你更喜欢尤利塞斯吗?


    随着克里斯曼的走近,光亮一点点侵袭,周身的暗色逐渐缩进了角落里。


    克里斯曼陡然有些后悔。


    灯光太亮了。


    如此清晰的存在,让克里斯曼没由来的恐惧,他留不住真正的蔺言。


    模糊的、虚假的,尚且能够让他自我欺骗,但是对于真正的蔺言,必须要彻彻底底的把他咬在齿关,锁进心底才行。


    克里斯曼一瞬间在脑内想过无数留住蔺言的方法,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废掉他的行动力,将他囚禁起来,但这永远不可能成为克里斯曼的选项。


    蔺言说他自大,一点儿没说错。


    他总抱着最后一丝期待,期待蔺言终有一天会主动选择他。


    尤利塞斯也好,牧闻也好,没有人能胜过他。


    克里斯曼的表情毫不掩饰,明明白白的把对蔺言的心思写在脸上,就像之前的表白一样,他从不吝啬于分享自己的情感。


    终于,克里斯曼走到了圆台之上。


    尹玉成自觉的退开,探寻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他早就看出克里斯曼喜欢蔺言,但尹玉成本以为这只是大少爷在监狱里太无聊所以玩玩恋爱游戏消遣一下,没想到克里斯曼居然来真的。


    他真该照照镜子,尹玉成想,克里斯曼脸上的血虽然被擦去了,但两颊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充斥着血色。


    哪怕看不到,尹玉成也能断定克里斯曼的耳朵也被红色侵占了。


    和做足了各种心理准备的克里斯曼不同,蔺言眯着眼笑起来,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克里,欢迎回来!”


    就像他承诺的那样,蔺言贴着克里斯曼的耳边说:“我给你买了横幅,在我家,有机会给你看。”


    蔺言没有喷香水的爱好,周身却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来自江舒游身上的。


    克里斯曼却无心在意这个,蔺言呼吸的温度和他自己的心跳已经横冲直撞的侵占了感官。


    短短四个字就将他打得溃不成军,身体像坍塌的沙堡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


    克里斯曼快疯了。


    他的心脏几乎要剖开皮肉,跳进蔺言的怀里,又或者挤开眼珠,钻进蔺言的掌心,让蔺言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状,感受他丰沛的情感。


    在他彻底疯掉的前一秒,温柔的触感落在了脸侧,蔺言嘟囔道:“你的脸没擦干净。”


    完了。


    克里斯曼想,这下他才是真的要疯了。


    赖以生存的氧气被堵在了喉口,克里斯曼像是被人割了舌头一般,除了念着蔺言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喊,蔺言就应,乐此不疲。


    脑子堵塞成一团,除了蔺言还是蔺言,克里斯曼的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自己和蔺言的骨血都融进一处。


    蔺言不适的拧起了眉,他生得好,即使是做这样的表情也充满了美感,克里斯曼立刻放松了力道。


    但这样的放松并没能坚持几秒,克里斯曼很快故态复萌,蔺言觉得自己的背都快被勒出印子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克里斯曼不疼吗?


    【夏娃:显然,他乐在其中】


    上首的尤利塞斯轻轻握住了椅子扶手,“我没去过桑德拉,江医生,你来告诉我吧。”


    眼尾挑起泄出凉薄,尤利塞斯目光始终停在下方的蔺言身上,轻声问:“克里斯曼和蔺言,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说兄弟之间会有心灵感应,尤利塞斯以往是不信的,他们相差了整整八岁,爱好眼界习性都全然不同。


    现在尤利塞斯有些拿不准了。


    在克里斯曼拥抱蔺言的那一瞬,不知名的情愫撞击了他的心脏,或许是因为他从未体验过,尤利塞斯分辨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


    酸涩?恼怒?还是想要取代克里斯曼?


    尤利塞斯无声的抿唇,无论哪一种都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霍华德不需要感情用事的家主。


    江舒游最喜欢观察人类,尤利塞斯一问,他就直接说了:“根据我的判断,克里斯曼喜欢他。”


    “喜欢的意思就是…”


    “这个我知道,”尤利塞斯打断了江舒游,眉头挑起,“你以为我是老古董吗?”


    江舒游尴尬的笑了笑。


    实不相瞒,尤利塞斯在他眼里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尤利塞斯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金色的环戒在指腹勒出了一道细细的纹路。


    它是霍华德家主的象征,也是尤利塞斯一直以来视为荣耀的存在。


    “你说,”尤利塞斯垂下眼,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宾客们,语调不急不缓:“我现在为什么那么想杀了克里斯曼呢?”


    江舒游不解:“您不是一直讨厌他吗?”


    当初没杀了克里斯曼也不过是因为尤利塞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早晚有一天霍华德需要新的家主维持。


    尤利塞斯摇摇头,“不对,我不讨厌他。”


    只是瞧不上罢了。


    尤利塞斯很少讨厌一个人,所有人只分为能入眼和不能入眼,和克里斯曼一样,尤利塞斯也是个以自我主义为中心的角色。


    江舒游灵活的脑瓜转了起来,如果问题不在克里斯曼身上,那就是在蔺言身上了。


    摸了摸下巴,江舒游问:“会不会是因为您也…也那什么蔺言?”


    没有所谓的醍醐灌顶,也不存在隐秘的心思终于从厚土之下萌发,尤利塞斯抬起眼,轻描淡写的问:“你是说,我对蔺言有兴趣?”


    江舒游不敢打包票,“这只是我猜测的其中一种可能。”


    尤利塞斯却没问他的其他猜测,再次看向圆台上的蔺言,他似乎在和克里斯曼说什么,眉眼弯弯。


    良久,尤利塞斯平静的说:“那只能杀了他了。”


    江舒游挑眉,杀谁?


    克里斯曼还是蔺言?


    拍卖会本就是尤利塞斯布的局,就等着鱼往里面跳,他拍了拍手说:“通知星长,可以动手了。”


    话落,一直守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敲了敲别在耳后的通讯器,大厅中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服务员们神色一变,眨眼间扭断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袭击者的脖子。


    而星长早就安排在外面的护卫队也呜呜泱泱的涌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拍卖行。


    有执法队在前面冲锋,他们只需要适当的配合一下就能领高昂加班费,表现包说不定能入霍华德的眼,各个热血沸腾。


    “轰!”


    大门被斯科特一脚踹开,脸色不佳的男人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高声喊道:“别管其他人,先抓克里斯曼!”


    江舒游感叹了一声,“人多力量大啊。”


    克里斯曼“操”了一声,对着二楼的尤利塞斯比了个中指,借着身体的掩护将一个布袋子塞进了蔺言的手里,纵身一跃跳到了穹顶之上。


    斯科特在这,他甚至不能和蔺言好好道别,不然斯科特绝对会把蔺言当成他的同党。


    咬着牙,克里斯曼最后看了眼蔺言身后的尹玉成,对他使了个眼色,带着人跑进了黑暗之中。


    斯科特立刻追了上去。


    接到了克里斯曼眼神的尹玉成皮笑肉不笑的低声说:“克里斯曼让我保护你,怎么办啊长官,我现在自身难保。”


    “你又要跑路了?”蔺言攥着布袋子问。


    “没办法,”尹玉成耸了耸肩,“我只是和克里斯曼合作,又不是给克里斯曼卖命。”


    “我相信您能活下来,反正您每次都行。”尹玉成对他眨了眨眼,从圆台上跳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宾客们终于放松了下来,确定自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们齐齐看向了高台上仅剩的少年。


    他是克里斯曼的同党?


    还是和克里斯曼逢场作戏?


    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最终做下决定的都是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站起身夸赞道:“牵制克里斯曼直到执法队终于冲了进来,你做的很好。”


    蔺言“啊”了一声,台下的宾客更是两眼一黑又一黑。


    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对尤利塞斯的敬畏和恐惧都淡了,有人气的发笑,有人无言以对,有人对蔺言比了个大拇指。


    “多厉害啊,霍华德直接改姓蔺算了。”


    把众人的命当狗遛的闹剧就这么滑稽收场,星长顶着巨大的压力走了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赔罪,自己排查人员时不够细心,让克里斯曼的人混了进来。


    他都这么说了,宾客们也只能假笑着宽慰都是克里斯曼的错,星长也遭了无妄之灾。


    尤利塞斯懒得看他们你来我往的说车轱辘话,带着人直接走了。


    回到宿舍,蔺言当着江舒游的面打开了克里斯曼给的布袋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和一张卡片。


    纸条上写着一串地址,卡片暂时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反正不是星卡。


    怕自己记不住,蔺言用终端拍了两张照片,又发进了他和牧闻、程北的三人小群里留作保险。


    江舒游笑了,“他也不怕你把他的根据地告诉尤利塞斯。”


    “我才不会。”


    蔺言将布袋子收了起来,抓着江舒游的手说:“你也不许说。”


    江舒游没正面回答,只是笑。


    蔺言把手抽了出来,双手叉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比如?”


    “比如你在包厢里和老板说什么了?”


    江舒游挑唇,“别问,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他都这么说了,蔺言只能半信半疑的放弃了询问,入睡前,少年再一次道:“你不能骗我啊。”


    “没骗你,”江舒游按住他的脑袋往被子里塞:“快睡觉。”


    本以为风波已经平息,几天后,蔺言被仆人从矿区叫回了霍华德宅。


    一点儿也不意外的再次看到了尹玉成,对方换了身家仆的衣服,扯开口罩对着他笑了一下。


    和桑德拉监狱的铭牌一样,每个仆从的衣领上绣了一串数字编号。


    蔺言移开视线,心中默念:1946。


    “请跟我来,”领路的仆人侧过身道:“尤利塞斯大人在后院等您。”


    虽然已经入了夏,但还没到觉得热的时候,蔺言跟着仆人一路拐到了后院,他第一次来这里,免不了四处张望,宽阔的室外泳池波光粼粼,池子边缘架着遮阳伞,桌椅饮食一应俱全。


    尤利塞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身后两米处站着几名黑西装保镖。


    “过来。”尤利塞斯招了招手。


    蔺言刚走过去,手臂突然被尤利塞斯拽住了,一股拉力袭来,两人双双摔进了泳池之中。


    “老板!”蔺言还记得褚沙说尤利塞斯怕水,连忙反握住了他的手。


    水花四溅,蔺言拉着男人浮出了水面,尤利塞斯挑起唇,水鬼似的拉着蔺言再次沉了下去。


    呼吸被剥夺,化作了连成一串的气泡,尤利塞斯和蔺言紧紧相拥,飘荡的金发缠住了蔺言的脖颈,取代了先前的纱布和绷带。


    蔺言在水中睁开眼,尤利塞斯的唇突然覆了过来,发烫的皮肉又被池水卷走温度。


    黑-手党会在杀死叛徒前亲吻对方。


    这就是尤利塞斯亲吻蔺言的理由。


    “老板…”蔺言未尽的话音被尤利塞斯吞了进去,尤利塞斯五指插进少年后脑的发中,在他的下唇狠狠的咬了一口。


    尝到了血腥味,尤利塞斯餍足的眯起瞳。


    “唔、”蔺言疼的想后退,尤利塞斯却不放开,于是蔺言也咬了尤利塞斯一口。


    血丝在池中飘散,顺着翻涌的水波远去。


    人终究不能在水下生存,带着腥气的泡从肺里呛了出来,四肢贪婪的交缠,揉进彼此的血肉。


    当死亡逼近时,心跳勃如擂鼓,震得耳膜潮热。


    濒临窒息的前一刻,一切终于落下了尾声。


    两人“哗啦啦”从水下探出头来,蔺言剧烈的喘息着,指腹在唇下的伤口轻抚,发梢的水珠沿着脸侧缓慢的滑落。


    “嗒。”


    水珠重新落进浴池里,同晕开的血花相拥。


    【蔺言:他们怎能都喜欢咬人?】


    【夏娃:这是重点吗?】


    这确实不是重点,于是蔺言哈了口气问:“老板,你不是怕水吗?”


    【夏娃:这也不是重点!】


    尤利塞斯用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淡声道:“我早就不怕水了。”


    所有的贪恋与欲求都从交叠的影子蔓延至水面以下,翻涌,沸腾。


    当尤利塞斯回到水面之上时,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而冷淡。


    弱点必须被铲除,这就是尤利塞斯的人生信条。


    他已经摆脱了怕水的弱点,还剩下最后一个。


    松开蔺言,尤利塞斯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上了岸,“动手吧。”


    早早接到“杀了蔺言”任务的保镖们愣在原地,他们来之前已经预想了无数“摔杯为令”“群起而攻之”之类的情况,唯独没预料到这个。


    保镖队长惊得心脏短暂的罢工后,深吸一口气才再次运作起来,给缺氧的大脑送去救援。


    有他第一个带头,其他保镖也举起了枪,直指泳池中的少年。


    他们亲眼目睹了尤利塞斯的失控,但跟着尤利塞斯这么多年,保镖们不会质疑他的任何决定。


    蔺言拨开眼前湿漉漉的发丝,正对枪口也面不改色,“您要杀了我吗?”


    尤利塞斯反问:“你要求饶吗?”


    蔺言缓缓游到池边,双手搭在冰凉的瓷砖上,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看着尤利塞斯,“您不想要尹玉成和封荆了?”


    尤利塞斯扯了扯唇,“我已经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


    “嗯…”蔺言将湿法撩到耳后,粲然一笑,“那就当我真的是圣诞老人吧。”


    “今晚,我会把尹玉成带到您面前。”


    杀蔺言,还是招揽尹玉成?


    选择权似乎在尤利塞斯手上,但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


    尤利塞斯定定的望着水池中的少年,他的蓝眸同水面似乎同出一源,像是蛊惑人心的海妖,藏在水下的双腿说不定早就化成了足以绞死人的森然鱼骨。


    看着看着,尘封多年的记忆卷土重来,窒息感潮水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挤压着他脆弱的气管。


    哪怕是当初落水的时候尤利塞斯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蔺言赋予了他新的弱点。


    蔺言不知道尤利塞斯在想什么,伸出手笑着说:“老板,拉我一把。”


    这话是蔺言说的,也是尤利塞斯想说的。


    他快被淹没了。


    看着那只带着水珠的手,尤利塞斯弯下腰握了上去。


    “哗!”水声涌动。


    蔺言用力一拉,尤利塞斯再一次跌了下去,溅起的水花将始作俑者也浇的彻底。


    男人狼狈的浮出水面,望见不远处的少年笑得肩膀微微颤抖,一摇头就抖落一片水珠。


    幼稚的报复。


    尤利塞斯想,他原本可是打算杀了蔺言的。


    第73章 蔺言,恐怖如斯 在尤利塞……


    在尤利塞斯的计划中, 他应该在今天杀了蔺言,铲除掉自己最后一个弱点。


    霍华德家主需要利益至上的头脑,而不是“喜欢”之类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东西。


    他看不起克里斯曼,自然也不屑于变成克里斯曼那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但实际情况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尤利塞斯非但没有摆脱这样脆弱的情感, 还因为蔺言再一次讨厌了水。


    水声涌动, 尤利塞斯再一次游到了泳池边, 风一吹, 周身的温度都被卷走了,一股冷意从脊背向两边蔓延开来。


    他向来畏寒, 手指已经冻的微僵, 由于尤利塞斯一贯的高傲姿态, 周围的保镖也不敢把外套脱了给他。


    怕尤利塞斯觉得冒犯。


    尤利塞斯只能强忍着寒冷再度从泳池里爬上来, 蔺言年轻身体好,居然还能在下面对他笑着招手,尤利塞斯太阳穴跳了跳, 真正的意识到自己的年纪带来的劣势。


    他和蔺言相差了整整十岁, 三个代沟,说夸张点,他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


    尤利塞斯不懂年轻人的喜好,有时也听不懂蔺言和江舒游之间说的笑话, 至于他的身体——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尤利塞斯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影响,现在倒是不满了起来。


    如果他的身体再好些, 当初克里斯曼连进桑德拉的机会都没有。


    保镖队长拿着躺椅上的毛毯靠了过来,低声问:“老板,我们还动手吗?”


    尤利塞斯接过毛毯披在肩上, 全身冻结了似的血液终于再一次流动起来。


    要不要杀蔺言,只在尤利塞斯一念之间,池子里的少年无聊的拍着水,双眸时不时转过来。


    【蔺言:他总不会真的杀我吧,我有那么多利用价值呢。】


    细数起来,蔺言是引诱克里斯曼的诱饵,是尤利塞斯恐吓关家的假执法队成员,是江舒游的学弟,尤利塞斯哪怕再不喜欢他也犯不着杀他。


    一个理智的霍华德家主不会让自己的喜恶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利益,除非自诩理智的尤利塞斯已经失控了。


    眉眼弯起,蔺言偏头望着尤利塞斯,那人脸色发白,齐肩的金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他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


    杀了蔺言还是放过蔺言,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能占用尤利塞斯这么多时间,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蔺言: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被情绪左右了?】


    【夏娃:别的不知道,但他亲你绝对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尤利塞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但他真的吻上去时,什么理由都掩盖不住他的失态。


    蔺言又想笑了。


    尤利塞斯为了不被感情掌控所以想杀他,然而连“杀”这个决定都是情绪冲脑后的结果。


    “尤利塞斯…”蔺言没有叫他老板,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清楚的回荡在空气中。


    尤利塞斯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过去,冷调的铁灰色很好的掩盖了深处的情愫。


    蔺言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尤利塞斯,拉我上去吧。”


    他收起手搓了一下双臂,可怜巴巴的鼓起腮帮子,“今天好冷,我快冻僵了。”


    可你刚刚还在玩水。


    尤利塞斯没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蔺言的一举一动,嘲讽的勾起唇。


    这一次会是陷阱吗?


    同样的招数耍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我是不会上当的。


    忠诚的保镖队长低声问:“老板,要不我去拉吧?”


    我欣赏你的忠诚,但你真的很没眼色。


    尤利塞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后,将毛毯扯了下来往地上一扔,太阳在空中辛勤的播撒光芒与温暖,但尤利塞斯就像是日光的死角,没了毛毯,他再一次感到了寒冷。


    一步,两步,尤利塞斯重新踩在了泳池边缘,很快,左脚入了水。


    尤利塞斯仿佛陷进了沼泽之中,每走一步,身体就下沉一分,表层的池水吸收了光与热,藏在下方的还是一潭冰凉的死水。


    被他冠以“自大无礼”之名的克里斯曼沿着台阶越走越高,终于将蔺言拥入怀中。


    而一向最看重规则与礼节的尤利塞斯却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当他彻底抛弃霍华德的光鲜,被沼泽吞没时,他也如愿以偿的拥抱了蔺言。


    “老板,你身上好冷啊。”蔺言哈了口气,主动拉着尤利塞斯游回泳池边。


    “怎么不叫我尤利塞斯了?”


    “怕你又要杀我。”


    蔺言手臂一撑坐到了泳池边缘,等尤利塞斯也爬上来之后捡起了地上的毛毯将两人一起裹了进去。


    手臂与手臂相贴,尤利塞斯被灼伤了一样想要躲开,蔺言却跟着他的移动方向靠了过来。


    “老板,你别动啊,热气都跑掉了!”蔺言一着急,直接握住了尤利塞斯的手。


    戒指远比水更冷。


    尤利塞斯被握住戒指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全身肌肉都在这一刻定住,蔺言成功和他贴在了一起。


    贴贴怪大胜利!


    保镖们已经背过身闭上了眼睛,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只有保镖队长还在盯着二人。


    没别的,怕蔺言先下手为强把尤利塞斯弄死。


    忠诚的保镖队长得到了其他保镖的一致好评。


    温度回升,两人依然靠在一起,蔺言玩起了尤利塞斯的头发,耳边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我真是完蛋了。”尤利塞斯说。


    蔺言抬眸:“那我去投靠克里斯曼?”


    “不许。”


    “哦。”


    又过了一会儿,尤利塞斯瞄了眼蔺言,“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亲你吗?”


    “我记得哪个民族把亲吻作为打招呼的方式,”蔺言卷着尤利塞斯的头发说:“也许霍华德有他们的血脉吧。”


    那还真没有。


    尤利塞斯并不希望蔺言以后这样和克里斯曼打招呼,直截了当的说:“因为我想亲。”


    说实话的感觉真怪,尤利塞斯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慢慢适应。


    他没有采用“黑-手党会在杀死叛徒之前亲吻他”的理由,以防蔺言误以为他亲过很多人。


    蔺言若有所思的点头,语气控诉的问:“那你为什么咬我?”


    “…因为我想咬。”


    是的,一切都是出自他想,尤利塞斯之前没发现自己想的还挺多的。


    “哦。”


    交流再一次中断。


    尤利塞斯低头打量着混血儿的脸,平心而论,蔺言生的好,但这不是尤利塞斯会对他产生想法的理由。


    他也不认为克里斯曼喜欢蔺言仅仅是因为脸。


    克里斯曼在监狱里遇到蔺言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有什么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问题越来越多,却一个解答都没有,尤利塞斯只能问自己,你为什么喜欢他?


    在成海的回忆中寻找原因真的很困难,尤利塞斯被海浪拍的晕头转向,每一滴海水似乎都是决定性的因素。


    这一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蔺言提出的要求,那一滴是蔺言抢先他一步到了格里芬家。


    说白了,他喜欢他,所有哪怕是缺点都可以作为理由。


    尤利塞斯找累了,索性一头扎进了海里。


    扑面而来的暗流是他吻了蔺言。


    尤利塞斯从鼻腔呼出一口气,缓缓抽回自己的右手。


    蔺言抬头:“怎么了?”


    “我想亲你。”


    尤利塞斯哪怕说这话时也是端着姿态的,发梢的水“啪嗒”一声滴在了蔺言的眼皮上。


    在少年反射性的闭上眼时,尤利塞斯的吻也随之降落。


    **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一天,尹玉成老老实实的干活,一个人顶两个人,管家看着十分欣慰。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二天,尹玉成隐藏气息的能力比其他仆人都要好,成功偷听到了管家对他的夸赞,一头雾水的离开。


    混入霍华德庄园的第三天,尹玉成因为过于出色,被管家调到了书房门口任职,更加方便了他偷听情报。


    霍华德家表面上和以往没什么变化,背地里暗潮涌动,自从克里斯曼现身后,董事会不少人起了心思,蠢蠢欲动。


    对于霍华德来说,尤利塞斯的确是个优秀的家主,但对于他们来说,尤利塞斯对霍华德的高度把控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而断人财路无异于谋杀。


    尹玉成低眉顺眼的守在书房门前,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双擦的黑亮的皮鞋,尹玉成向一旁退开,用余光偷瞄来者。


    格里芬家主完全没注意到这名仆从几天前还在他的矿区里挖过矿,笑呵呵的对身后的男人说:“尤利塞斯大人还没来,我们先聊会儿吧。”


    “也好。”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关家家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墙角处巨大的木箱子。


    格里芬家主好奇的走过去敲了敲,“这是什么?”


    做工粗糙,不像是装饰品,尤利塞斯怎么会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在他的书房?


    关家家主没格里芬家主那么随意,他和尤利塞斯之前关系不算和睦,虽然明面上还没彻底撕破脸,但谁都能闻到暗中的火药味。


    嗦着泡面的牧闻连忙将正在擦桌子的程北叫了过来,“有动静了,老格里芬来了。”


    加入克里斯曼的阵营之前,程北和牧闻都是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角色,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做家务信手捏来。


    程北摘下橡胶手套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围着窃听器。


    “老关啊,尤利塞斯大人不在,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死倔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指不定过几年就要撒手人寰,到时候你总不能指望几个幼童对付霍华德吧?”


    格里芬家主用手掌拂去箱子表面的木屑,苦口婆心的劝道:“争不到第一,好歹也要保住第二,是不是?”


    关家主不语,苍老的面容透着淡淡的死气,他确实时日无多,但他也确实看不惯尤利塞斯。


    “而且啊,你今天都跟我来这了,心里应该已经想清楚了。”


    格里芬家主瞄到了箱子底部干涸的血痕,“唰”的抽回手说:“我不瞒你,能源矿虽然在我的地界上,但大头都是给了尤利塞斯大人,你既然想合作,就得放下脸。”


    关家主摆了摆手,“你当我是真的老糊涂了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关家主神色犹疑:“霍华德现在和执法队走得这么近,究竟是不怕被发现私藏能源矿的事,还是已经将执法队买通了?”


    后者基本没可能。


    格里芬家主也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没看他和蔺长官多亲密吗?”


    用问句回答问句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关家主没觉得不对,只若有所思的颔首:“原来如此。”


    “他们在说什么?”程北问。


    牧闻摸了摸下巴,“说尤利塞斯和执法队暗通款曲,早就谈拢了能源矿的分成,但是对象是蔺言。”


    “…我们要暴富了?”


    牧闻心情沉痛的摇摇头:“不行,他不是真的执法队成员,根本分不到什么。”


    运气差点,要是被斯科特知道能源矿的事,直接充公,谁也拿不到。


    三室一厅计划宣布破产。


    这边,尤利塞斯姗姗来迟,格里芬家主和关家主都没说什么,三人挂着假笑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


    和他们俩坐在一起,尤利塞斯心情挺不错,三个人里他最年轻。


    关家主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尤利塞斯也轻易的答应了,他的态度反倒让两人如临大敌。


    吸血鬼突然变慷慨了,怎么,有人喂他吃大蒜了吗?


    同天,执法队没抓到克里斯曼,无功而返,斯科特没死心,继续赖在霍华德不走。


    房门紧闭,窗帘也拉好,一片昏暗的房间中,斯科特和几名执法队成员围在桌子边,桌面上放着一个形状近似收音机的东西。


    一名执法队成员调了几下,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卡顿和电音将声音扭曲的不成样子。


    那名队员用袖子擦了下额头问:“队长,我们一定要在这么黑暗的环境里工作吗?”


    斯科特耸肩:“我只是想营造一下氛围感。”


    话落,男人径直走到墙边开了灯,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执法队成员也成功捕捉到了频率。


    最先传出来的是“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道清亮的男声。


    “我觉得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是蔺言。


    早在桑德拉监狱时斯科特已经怀疑上了蔺言,隐瞒江舒游被劫狱的真相,和犯人们关系紧密,如今还出现在了霍华德家。


    说他没秘密,斯科特那个被称为“戴维家的耻辱”的表弟弗朗泽戴维都不信。


    “他要和谁见面?”一名执法队成员疑惑的问。


    “还能是谁,肯定是克里斯曼啊!”另一名执法队成员信誓旦旦的说。


    斯科特也赞同的颔首,除了克里斯曼,蔺言还能见什么人?


    实际上,蔺言正在和牧闻通话。


    早在尤利塞斯踏进书房的那一刻,牧闻就立刻拨通了蔺言的终端,开口第一句就是:“长官,我们快要饿死了!”


    “怎么了?没钱吃饭了吗?”蔺言疑惑的问。


    中央星物价高是真的,但是以牧闻的能力,不至于赚不到钱啊。


    “不是,太久见不到您,饭都吃的不香了,”牧闻放下手里的泡面碗,拖着长长的腔调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听说斯科特去法泽星了,现在中央星留守的执法队成员不足为惧。”


    签了霍华德的卖身契还能回中央星吗?


    答:可以。


    只要尤利塞斯同意就行,但蔺言深深的怀疑尤利塞斯可能会安排至少两位数的监视者从他上星舰起就一路盯着。


    【夏娃:怕你跑了?】


    【蔺言:怕我和克里斯曼接头。】


    但尤利塞斯光盯着他没用,克里斯曼要是主动跑来和他接头,尤利塞斯难道拦得住吗?


    “长官?”得不到蔺言的回答,牧闻又叫了一声。


    “没事,”蔺言笑了声,“我觉得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牧闻敏锐的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和程北对视一眼,轻声道:“我会期待的。”


    程北斜了他一眼,补充道:“我们。”


    蔺言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忍不住又笑了声,“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此话一出,执法队立刻打起了精神,一人掏出录音笔,一人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斯科特双手抱臂,目光晦暗。


    蔺言果然和克里斯曼联系颇深。


    “是关于尤利塞斯的事,”牧闻说起正事时语气没那么吊儿郎当了,“关家也决定插一脚能源矿,就是不知道尤利塞斯会不会把改造人计划透露给他。”


    蔺言眉头挑起:“霍华德和关家合作?听起来像童话故事。”


    霍华德和关家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


    全副武装准备接收情报的执法队成员也惊到了,负责写笔录的执法队成员喃喃道:“克里斯曼居然要勾结关家主对付尤利塞斯?”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万一尤利塞斯倒了之后关家主再反手给克里斯曼来一下怎么办?


    没经历过门阀内斗的执法队成员只会感慨克里斯曼兵行险招,斯科特倒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表面上克里斯曼似乎和关家主联手对付尤利塞斯,但谁都知道克里斯曼性格傲慢,不可能听关家主的话,最后只有分崩离析一条路,所以不能由克里斯曼亲自对接关家主。


    这也是克里斯曼现在来找蔺言的原因。


    他需要一个善于调节人际关系的传声筒。


    想明白了一切,斯科特向下压了压掌心,“都安静,继续听。”


    牧闻将尤利塞斯和关家主的谈话内容全部转告给了蔺言,抱怨道:“听他们说话真累,山路十八弯,想要什么提出来不就是了,非要别人去猜。”


    “你没资格指责尤利塞斯,”蔺言道:“你也是不说人话的代表。”


    牧闻的谎言就像田边的杂草,一扎接着一茬,砍都砍不完,蔺言深受其害。


    “我也不想的,这不是习惯了吗?”牧闻一点不心虚的说。


    做笔录的执法队成员倒是挺心虚的,“队长,我真的要把蔺言骂克里斯曼不说人话的事写进去吗?”


    蔺言胆子大,但是他没那个胆子。


    “写。”


    斯科特捏了捏鼻梁,“他说什么你就写什么。”


    有了斯科特发话,执法队成员只能照办,更让他握不住笔的还在后面。


    虽然牧闻满嘴跑火车,但是蔺言没被他带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嗯…”一直抢话的牧闻歪了一下头,将终端塞进了程北手里:“您问程北吧?”


    被塞了烫手山芋的程北拧了下眉,皮笑肉不笑的一拳砸在了牧闻的肚子上,这才道:“牧闻接了个送快递的兼职,但是他道德败坏,居然在货箱上装了窃听器。”


    一番话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牧闻翻了个白眼,程北这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心思坏的很。


    听到“快递”二字,蔺言懂了,牧闻确实没去给人当犯罪指导,他自己亲自实践去了。


    褚沙知道他是被牧闻送来的吗?


    江舒游知道他差点就变成牧闻和程北的监听对象了吗?


    安装窃听器就算了,要是尤利塞斯发现他们都不用干了。


    蔺言难得语气严肃起来:“这次我会处理,没有下一次,明白吗?”


    牧闻眼神闪了闪,“其实还有个定位器。”


    “最近几天经常有人装成路人从门前路过,反复来了很多次,有天晚上我偷偷用鱼线把定位器甩出去了,正好黏在其中一个人的鞋底。”


    “不过,”摸了摸鼻子,牧闻道:“最后定位器停在了戴维家。”


    霍华德不够,还要招惹戴维。


    蔺言“哇哦”了一声,“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下?”


    牧闻笑嘻嘻的说:“顺手的事。”


    顺手监听了霍华德,跟踪了戴维,震惊了执法队。


    “蔺言居然阴阳克里斯曼,不是,尤利塞斯都不能这么跟克里斯曼说话吧?”


    “不,他会。”


    “好吧,他确实会,但蔺言又不是尤利塞斯。”


    克里斯曼那个臭脾气,换个人早就没命了。


    “我就知道,”另一名执法队成员拍着桌子说:“我早就说蔺言不简单!”


    “队长,我们要不要…”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开口却是活捉。


    “先别着急,我们要引蛇出洞。”斯科特深吸一口气,全神贯注的偷听。


    “听不出来我在说反话吗?”蔺言捧着脸叹了口气,“给我安分点,不然我就叫人过去看着你。”


    “你亲自来比较有效果。”牧闻笑了笑,没反驳蔺言的命令。


    蔺言“嗯哼”了一声,“闭嘴。”


    “好的长官,没问题长官,”牧闻拍了拍肚子,“现在是腹语,我可没张嘴。”


    程北看不下去,又是一拳凿在了牧闻的腹部,这一下比刚才重的多,牧闻“嗷”的叫了一声,疼的躺倒在沙发上。


    程北接手了他的终端,对蔺言说:“这才是腹语。”


    蔺言笑得直颤,“行了,我一会儿还有事,挂了。”


    通讯挂断,蔺言走出了房间,执法队再听不到半点声音。


    麻木的关闭录音笔,执法队成员目光呆滞:“他让克里斯曼安分点…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他还让克里斯曼闭嘴。”另一名执法队成员抓着他的衣领晃了几下,帮助他清醒过来。


    斯科特低声道:“我还以为他是克里斯曼的手下…”


    搞半天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神色凝重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一圈,斯科特突然说:“尤利塞斯很信任蔺言,之前还让他当贴身保镖。”


    对尤利塞斯这种人来说,“信任”是无比珍贵的情感,轻易不会交付。


    斯科特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连一贯善于玩弄人心的尤利塞斯都被他骗了。


    他所信任的人,恰恰是和克里斯曼合谋将他从家主之位拖下来的人。


    第74章 嘴巴有点痒,想亲嘴了 有……


    有一个喜欢亲嘴的老板是什么感觉?


    谢邀, 蔺言觉得自己需要涨工资,不然对不起他的嘴,白天工作晚上加班,骡子都没这么累的。


    对于蔺言加薪的请求, 尤利塞斯轻易的答应了。


    “真的吗?”蔺言推开尤利塞斯的肩, 两眼放光, “涨多少?”


    尤利塞斯思索了一下:“两倍?”


    蔺言不语, 只是双手抱臂盯着他,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三倍?”


    蔺言前后晃了晃脑袋,蓝眸偷偷斜过来瞧他。


    坐在办公椅上的尤利塞斯低声笑了笑, 一把拽住蔺言的衣领, 仰起头吻住了少年的唇, 一触即分, “五倍。”


    蔺言捂着脸向后跳了一步,睁大了双眼控诉道:“你怎么还偷袭啊?”


    “在霍华德,我想做什么都行。”尤利塞斯霸道的台词一点也不符合他以往的形象, 倒像是克里斯曼。


    蔺言大着胆子戳了戳尤利塞斯的脸, “你被克里斯曼顶替了吗?”


    听到弟弟的名字,尤利塞斯拧着眉推开他的手,“你希望是他?”


    蔺言鼓起脸,“他至少不想杀我。”


    尤利塞斯敛眉, “我也没真的动手。”


    拌嘴对于一生注重形象的尤利塞斯来说很新奇, 好胜心就这么升了起来,忘了自己比面前的少年大上十岁。


    “君子论迹不论心, 是不是?”尤利塞斯问。


    “君子”两个字一出来,蔺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低头摸了摸尤利塞斯下巴,试图从那里找到人造皮粘合的痕迹, 摸了一手空气后,蔺言弯腰拉开抽屉,将里面摆放整齐的枪一把一把拍在了桌面上。


    “老板,你是黑-手党。”


    “来,”蔺言走到尤利塞斯背后,双手环住尤利塞斯的肩,贴到他的耳边说:“跟我念,黑-手党。”


    尤利塞斯失笑,“你到底希不希望我动手?”


    “不希望啊,”蔺言没骨头似的趴在尤利塞斯背上,“但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你是君子,我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说着蔺言伸手向下,“我看看你的良心在哪。”


    尤利塞斯紧急握住蔺言的手腕,灰瞳一眯,随和的气质瞬间变了,“别乱摸。”


    蔺言不怕他,懒洋洋的问:“为什么不能摸,因为你没有良心吗?”


    尤利塞斯学了几天年轻人的潮流终于派上了用场:“因为我的心在你那。”


    话挺肉麻,说的人一身鸡皮疙瘩,听的人更是叹为观止。


    尤利塞斯对自己喜欢蔺言接受良好,反正舍不得杀,留着呗,至于弱点——尤利塞斯不认为有人能用蔺言威胁他。


    就算是他都搞不定蔺言。


    尤利塞斯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蔺言做了什么。


    一只手被尤利塞斯握着,蔺言只能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胸口,肋骨下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尤利塞斯的心居然还要进来挤他。


    交房租了吗你就进来?


    【夏娃:我觉得你毛病也不小。】


    【蔺言:你好,我听不见。】


    蔺言绝不承认自己已经被霍华德大院污染了,认真的问:“老板,你老实说,你到底都在星网上看了什么?”


    尤利塞斯有些没脸,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年纪大,更不愿意告诉蔺言自己主动去了解了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只说:“新来的仆人不懂规矩,我无意间听到的。”


    先不说霍华德所有家仆都戴着口罩一身黑衣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邪-教组织成员,据蔺言所知,他们根本不会在尤利塞斯面前发出声音。


    看向墙角守着的两个看不出性别的仆人,蔺言抿了抿唇。


    “新来的?”


    “新来的。”


    好,蔺言明白了,一定是尹玉成。


    【夏娃:我觉得不是。】


    【蔺言:驳回。】


    用下巴撞了撞尤利塞斯的发顶,蔺言问:“那你知道下一句话是什么吗?”


    尤利塞斯眸色闪了闪,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你愿意接受我的心吗?”


    土味到了极致就会让人感受到精神上的冲击,蔺言阿巴阿巴了两下,低声说:“老板,要不你拿回去吧。”


    “我这里塞不下您的心。”


    尤利塞斯又气又笑,他都忍着逃跑的欲望把台词念全了,蔺言居然不要。


    本性暴露只是一瞬间的事,尤利塞斯抬眸,唇角噙着一丝冷笑:“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话一出口尤利塞斯就后悔了,能屈能伸的霍华德家主刚想改口,身后的少年就激动的搂住了他。


    “老板!这才对味啊!”蔺言兴奋的跳了两下,在尤利塞斯的耳后亲了一口,不带任何情欲,就是单纯的表达喜悦。


    “这才是黑-手党的剧本,明明就不是好人,说什么烂大街的土味情话。”


    蔺言当然不是剥夺黑-手党说土味情话的权利,他只是剥夺了尤利塞斯说土味情话的权利。


    【夏娃:如果是克里斯曼呢?】


    【蔺言:也很奇怪。】


    抖了抖肩膀,蔺言对尤利塞斯说:“反差感当然很好,但是太反差就是反常了,比如克里斯曼,他要是变得温柔体贴、细致入微一样恐怖,我只会觉得他被伪人取代了。”


    尤利塞斯假装深沉的垂下眸子,一言不发,似乎很认可蔺言的话。


    其实他连反差感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一会儿上星网搜一下。


    低声咳嗽了一下,尤利塞斯问:“你为什么总是提克里斯曼?”


    他的弟弟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很多年,留下过无数痕迹,但自从尤利塞斯掌握大权后,一切都消失了。


    整个霍华德宅焕然一新,属于克里斯曼的东西全都被送进了火堆,连仆从和合作伙伴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克里斯曼。


    只有蔺言。


    尤利塞斯深深的望着蔺言的唇,从那张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开盲盒,要么给他惊喜,要么惹他心烦。


    “不能提吗?”蔺言眨眨眼。


    只是对头,又不是死去的白月光,有什么不能提的?


    “能,”尤利塞斯吐出一口气:“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你为什么喜欢提他,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提他?”


    这两个问题全然指向不同的结果,尤利塞斯似乎在怀疑蔺言喜欢克里斯曼,可他的第二个问题又像是抱着什么期待。


    【夏娃:他不会以为你故意用克里斯曼刺激他吧?】


    想的真多。


    【蔺言:体谅一下,黑心鬼是容易多想。】


    蔺言歪过脸,将侧脸搭在尤利塞斯的头顶,脸颊肉被挤了进去,说话便含糊不清起来。


    “因为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太少了,就算拿来举例你也不能理解。”


    “而且,我在桑德拉的时候也经常问克里斯曼关于你的事…”


    话音在这里中断,尤利塞斯突然仰起了脸,一个快速的问落在了蔺言的嘴角。


    藏下眸中的愉悦之情,尤利塞斯道:“继续。”


    “你问什么了?”


    蔺言抬手擦了擦嘴,这才说:“我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喜好,哦,我还问了尹玉成,他说了你不少坏话。”


    尤利塞斯不太在意,说他坏话的人多了去了,又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略过无关紧要的尹玉成,尤利塞斯握着蔺言的手腕问:“克里斯曼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你杀人不眨眼。”


    “就这个?”尤利塞斯挑眉。


    蔺言绞尽脑汁的回想,断断续续的说:“他还说你性格很讨厌,自视甚高,还看不起人工智能…嗯…还有喜欢给人使绊子,利用完就扔,不给手下养老。”


    尤利塞斯甚至无法反驳,因为蔺言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不给手下养老这一点尤利塞斯需要澄清一下:“我给他们养老,前提是他们要在为我办事的时候殉职,我会给他们的家人一大笔钱,这还不够吗?”


    资本家一开口就没有半点人情味:“他们要是没死,退休之后就算年纪大了也不至于赚不到钱,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养老?”


    蔺言抿唇:“他们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找死的。”


    尤利塞斯不以为然,“我开这么高的工资,难道是让他们贪生怕死,拿了钱不干事的吗?”


    强盗一样的逻辑,尤利塞斯虽然经常被暗杀,但他的保镖那么多,基本上靠人海战术都能应付,不至于为此付出生命。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不停歇,最后因为还活着所以被尤利塞斯认为不够敬业,得不到养老金。


    连夏娃听了都觉得霍华德需要换个家主。


    【夏娃:门口有路灯,杂物间有几捆麻绳,出门直走三五十米右转有个工地在施工,工人管够。】


    蔺言当然不能把尤利塞斯吊死,一方面他还需要从尤利塞斯手里领工资,另一方面外面还有一群保镖保护尤利塞斯的人身安危。


    叹了口气,蔺言嘟囔了声:“你怎么这么坏。”


    尤利塞斯挑眉,“我坏,克里斯曼就好了?”


    揭短就趁现在,尤利塞斯问:“克里斯曼的手下有几个善终的?”


    确实没有。


    蔺言还记得他刚进桑德拉的时候,克里斯曼用手下的命取乐,还拿尸体吓唬他。


    兄弟俩如出一辙。


    蔺言有些失落:“你们俩都讨厌。”


    尤利塞斯反手拍了拍蔺言的头,属于霍华德的嘴脸收了回去,“大不了我给他们发养老金,一点小钱而已,也值得你讨厌我?”


    好吧,尤利塞斯得承认,他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骂他,但他不能接受蔺言也跟着骂他。


    “嗯?”蔺言没骨头的身体瞬间站直了,“你真的没被伪人顶替吗?”


    【夏娃:扫描过了,是人类没错。】


    当然,就算不是人类夏娃也分别不出来,因为它的系统中根本没有伪人的任何情报和分辨方法。


    蔺言松了口气,尤利塞斯也哭笑不得,资本家从不亏本,他既然发了养老金,就会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说起来,”尤利塞斯突然眯起眼:“就算克里斯曼和尹玉成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你还是选择来法泽星。”


    又给你爽到了是吧?


    蔺言“嗯哼”了一声,“你开的工资高,要求又低,还有学长给我举荐,我不来不是太亏了吗?”


    尤利塞斯可不管蔺言是出于什么原因来的,他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蔺言在克里斯曼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我今天心情好,你要不要提个要求?”尤利塞斯问。


    工资已经涨过了,蔺言一夜暴富,突然对钱失去了兴趣,提起星币只觉得索然无味。


    钱,哎,没意思。


    人生怎么能只谈钱呢,还有大把的美好值得蔺言去欣赏,可惜,他签了霍华德家的卖身契,只能留在这里与钱为伍。


    这就是有钱人的烦恼吧。


    【夏娃:你烦恼的太早了,工资还没发呢。】


    钱的影子还没看着,已经开始吃大饼了。


    蔺言瞬间收起了陶醉的表情,指了指尤利塞斯面前的一排枪,“我想要这个。”


    “全都要?”尤利塞斯惊讶的问。


    “我又不走-私军-火,”蔺言嘀咕了一句:“给我一把就好了。”


    走-私军-火是霍华德自家的生意,尤利塞斯敲了敲桌子说:“你想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给你安排个闲职。”


    蔺言头都摇成了拨浪鼓:“别,我还不想那么快回桑德拉。”


    主要是不想见到严安,背后蛐蛐了他那么久,见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随便挑了其中一把,蔺言握着手里掂了掂重量,对准门口扣下了扳机。


    “砰!”


    火花一闪而逝,枪口缓缓升起一缕烟,书房的大门被开了个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蔺言不好意思的放下枪,“我以为没子弹的…”


    不会要他赔吧,这个门看起来好贵。


    【夏娃:帮你查过了,四百万星币,你从现在开始打工,只要干满九年半就可以还上了。】


    这还是蔺言翻了五倍工资之后的结果,他要是没涨工资,要干上将近五十年。


    【蔺言:要不我还是跑路吧。】


    幸好,尤利塞斯没让他赔偿,随口道:“明天让人过来换一扇门。”


    蔺言无声哽咽。


    他再也不说尤利塞斯讨厌了,尤利塞斯简直是天使。


    【夏娃:提醒一下,他是黑-手党。】


    【蔺言:黑-手党就不能当天使了吗?你这是偏见。】


    【夏娃:我是说黑-手党上不了天堂。】


    【蔺言:也对,毕竟克里斯曼是耶稣,他肯定不准尤利塞斯上去。】


    门外,多年在生死之间游走,对枪声烂熟于心的尹玉成拍了拍发麻的膝盖,重新站起身。


    门上的弹孔正对尹玉成的后脑。


    向右跨了一步,背对墙壁,尹玉成这才能分心思考是谁开的枪。


    书房里除了仆人只有尤利塞斯和蔺言,尤利塞斯要杀人根本不会自己亲自动手,那就只能是蔺言了。


    后怕的摸了摸后脑勺,尹玉成又往右跨了一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桑德拉的犯人都说不能招惹蔺言果然是真的。


    叹了口气,尹玉成只能寄希望于明秋阳,千万要做好他交代的任务。


    中央星,执法队大本营


    两名执法队成员并肩走进了地下一层,由于桑德拉越狱事件的影响,这里的守备也加强了不少,门和墙都通了电,时不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啦”声。


    执法队成员沿着走廊一路深入,两旁的犯人站在小的可怜的窗口前盯着他们,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又来了…执法队又来了,谁要被他们带走?”


    “我想走,长官带我走吧…”一名犯人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想去监狱!送我去监狱吧!”


    监狱可比这里好多了,监狱里至少还能放风,也能和其他犯人交流,这里所有犯人都被单独隔开,每天的娱乐就是看着天花板数羊。


    别说本来就不正常的犯人了,换个意志坚定的军-官都受不了。


    执法队成员厌烦的瞪了眼尖叫的男人,“闭嘴,给我老实待着!”


    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别理他们,先把人带出去。”


    俩人很快走到了目标房间,按下墙外的按钮,电流关闭,墙壁和铁门不再令人恐惧,房间里的人却没动静。


    【虹膜识别中,识别成功,获得开门权限】


    机械音在空气中回荡,执法队成员警惕的推开门,手里紧紧握着枪。


    房间里的犯人没有半点攻击欲,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眼神中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恐惧。


    他不讨厌待在这里,也不介意被押送到其他监狱。


    两名执法队成员对视一眼,一人敲了敲墙壁说:“出来吧,明秋阳。”


    像是声控人偶一样,明秋阳站起身,缓步走了出来,任由两人给他戴上电子手铐,配合的不像话。


    执法队成员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们早就听说过明秋阳的危险性,没想到居然这么安分。


    旁边房间里的犯人笑了声,“这不是明秋阳吗?你也被抓回来了?”


    没人理他,犯人自顾自的说:“看来其他人也快了,我还不想这么快回桑德拉。”


    待三人离开后,犯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如果有桑德拉的狱警在这里,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康拉德加西亚。


    和其他犯人不同,康拉德很喜欢待在外面的日子,虽然失去了大片的种植园和仆人,但他接触到了新鲜的血。


    经历了江舒游被劫狱那一遭后,康拉德对于蔺言的血已经不抱太多期待了。


    他算是发现了,所有对蔺言怀有不轨之心的都没好结果,没事,反正他已经不在桑德拉了,外面有的是血。


    然而康德拉没高兴几天,就被执法队带走了,美梦破碎,周围的犯人也没一个血好闻的,康拉德像活在大蒜包围圈里。


    日子再苦也得过,这不就看见明秋阳了?


    碾了碾指尖,康拉德愉悦的想,用不了多久他说不定也能离开这,只要登上星舰,他就有把握逃跑。


    另一头,明秋阳被执法队押进了执法队总部的会客室,一名老妇人在里面等着他。


    “辛苦你们了,”封清嘉和蔼的笑了笑,“要不要留下来喝口茶?”


    两人谢过了她的好意,识趣的退了出去,房门闭合,一切归于平静,封清嘉和明秋阳都没说话。


    汩汩的茶水在杯底积聚,封清嘉将茶杯向前一推,示意明秋阳坐下。


    “其实我想见的是你的老板,可惜…”封清嘉垂下眸子,望着浮起的茶梗,幽幽的叹了口气。


    摇摇头,封清嘉无奈的笑了笑:“可惜啊。”


    明秋阳不懂封清嘉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死了吗?”


    面善的老妇人手指一蜷,惊讶的抬眸:“你怎么会这么想?”


    明秋阳不解:“因为您说可惜。”


    这个表情句话,不就是在暗示他尹玉成已经没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封清嘉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喉,淡声道:“我是说,可惜执法队还没抓到你的老板。”


    明秋阳懂了,“您是想问我老板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封清嘉半信半疑,“他总不至于什么都没对你说。”


    明秋阳点头:“至于的。”


    尹玉成给他交代了个任务就跑了,什么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就算尹玉成死在外面了明秋阳都只能在星网上看到消息。


    “不知道他的下落也没关系,”封清嘉上下打量了明秋阳一眼,眼神凌厉了些:“你知道封荆去哪了吗?”


    明秋阳照旧一无所知。


    封清嘉没生气,只说:“我收到的情报里有一条,需要你帮忙辨别一下真伪,可以吗?”


    明秋阳微微颔首。


    封清嘉笑起来,“封荆死了,克里斯曼杀的,尹玉成去了法泽星投靠尤利塞斯。”


    三句话,明秋阳一个都答不上来,他的脑子也嗡嗡的,抠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明秋阳只能诚实的回答:“我一个都不知道。”


    他的诚实不加掩饰,如果是尹玉成在这,封清嘉还要怀疑一下,但明秋阳是真的不会撒谎。


    “那我只能等斯科特队长的消息了,”哪怕知道明秋阳说的是真的,封清嘉还是试探了一句:“他已经去法泽星了,说不定能碰到尹玉成。”


    她一边说说,一边牢牢的盯着明秋阳,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然而,明秋阳一点反应都没有。


    斯科特暂时也给不了封清嘉答复。


    他正在试图监听尤利塞斯,尤利塞斯和蔺言不同,对他防备心不小,书房和寝室装了反窃听系统,斯科特只能听到连绵不断的电流声。


    又一次监听失败,执法队成员无奈的问:“队长,怎么办,我们突破不了霍华德的系统。”


    斯科特双手叉腰,不悦的“啧”了一声,“算了,继续监听蔺言。”


    要是能听到克里斯曼的计划也不错。


    执法队成员应了一声,调了一会儿,机器里依然是满满当当的电流声,一点人声都听不到。


    斯科特皱眉:“还没好吗?”


    执法队成员摇摇头,欲言又止。


    “究竟怎么了,蔺言的房间也装了反监听系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斯科特垂眸沉思,蔺言才被他们监听过一次就立刻装了反监听系统,要么蔺言发现了他们,要么连第一次的监听内容都是蔺言故意泄露的。


    心头一梗,斯科特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背对着其他成员呼出一口气。


    蔺言不能这么厉害吧?把他们执法队当狗耍。


    “队长……”执法队成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听得斯科特心中微恼。


    执法队成员为难的说:“蔺言没装反监听系统,他现在和尤利塞斯在一起。”


    斯科特愣了愣。


    “他又去骗尤利塞斯了?”


    “也不一定,”另一名执法队成员猜测道:“说不定他只是和克里斯曼逢场作戏,转头就把克里斯曼的计划告诉尤利塞斯。”


    负责监听的成员立刻反驳道:“照你这么说,他也可能是在尤利塞斯面前装忠心,其实偏向克里斯曼。”


    斯科特冷笑:“随便他骗哪一边,反正克里斯曼和尤利塞斯都不是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的尤利塞斯不想给自己正名。


    他要真是个好人,早就在拍卖会那天被克里斯曼弄死了,现在哪里还能坐在这里。


    “老板,我听说改造人法案已经递到中央星了?”


    “嗯。”


    尤利塞斯笃定的说:“下个月议会投票,通过后就能立刻施行。”


    改造人计划无疑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也能让无数人摆脱痛苦与死亡的阴影,当钱能够救命的时候,霍华德的影响力将会进一步增大。


    法泽星已经满足不了霍华德的欲望了,尤利塞斯一旦跻身中央星,戴维和伦纳德都会受到影响。


    【夏娃:中央星势力要重新洗牌了。】


    【蔺言:那我是不是可以衣锦还乡了?】


    【夏娃:前提是霍华德能扛得过戴维和伦纳德的联手打压。】


    到那时候,针对尤利塞斯的暗杀只会越来越多,蔺言则是被殃及的池鱼。


    听起来处境很危险,但蔺言一点都不担心。


    【蔺言:我相信尤利塞斯会先下手为强。】


    论阴,还是尤利塞斯更胜一筹。


    “过几天我要去中央星谈生意,我记得你也是中央星人?”尤利塞斯问。


    “嗯,”蔺言微微颔首:“谈什么?”


    “你陪我去了就知道了。”尤利塞斯道。


    蔺言撇了下嘴,装神秘。


    【夏娃:至少他还带你一起,不然偷偷背着你搞了一堆阴谋诡计你都不知道。】


    【蔺言:要是克里斯曼趁尤利塞斯不在的时候偷家怎么办?】


    【夏娃:那是尤利塞斯需要担心的事,你只要拿出早早买好的横幅叫克里斯曼报销就行了。】


    【夏娃:而且执法队还在霍华德呢,克里斯曼总不至于自投罗网。】


    【蔺言:你说的有道理。】


    跟对人工智能吃饱饭,蔺言深以为然。


    不过,真的要回中央星的话,他也可以顺便回家看看牧闻和程北,免得他们真把自己饿死了。


    但是他们俩是克里斯曼的手下,和尤利塞斯是天敌,牧闻还好,他随时可以反水拜尤利塞斯为义父,程北可怎么办?


    蔺言想着想着纠结的拧起眉。


    尤利塞斯察觉了他的异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蔺言回答的飞快,内容却无比敷衍。


    尤利塞斯也没追问,反正无论蔺言藏着什么秘密,他早晚都能挖出来。


    和蔺言在一起,尤利塞斯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撩开蔺言的衣袖,指腹在他的腕骨内侧摩挲了几下,透过白皙的肤能看到下方淡淡的青色。


    尤利塞斯收回手,再度抬起头。


    想亲嘴了。


    第75章 三个人一起生活有什么不好 ……


    这个亲嘴姿势对蔺言的颈椎不太友好, “老板,你不能站起来吗?”


    习惯了坐着等待别人服务的尤利塞斯和蔺言对视了一会儿,最终默默的让出了位置:“你坐总行了。”


    蔺言是一点儿没客气,兴奋的像还不知道学习之苦的开学新生, 满怀期待的往椅子上一坐, 发出一声喟叹。


    霍华德家主的椅子也是让他坐上了。


    尤利塞斯挑眉:“你喜欢这把椅子?”


    这和问他喜欢龙袍有什么区别?


    “喜欢。”


    蔺言一点不心虚, 双手往扶手上一搭, 觉得姿势不太习惯, 又去把玩桌上的枪,以他浅薄的眼界, 只能认出其中最出名的几把, 其他的都像在看最熟悉的陌生人。


    【夏娃:提醒一下, 你左手边第四把是军-方今年刚出的新货, 不对外出售。】


    蔺言刚准备摸上去的左手自然的调转方向,目标直指第五把。


    【夏娃:那上面有黑市的标志。】


    蔺言扁了扁嘴,只能去摸最中间那把。


    赶在夏娃之前, 蔺言先一步抢了话头。


    【蔺言:不管它是军方的还是黑市的, 我不在乎!我又不带回家,摸一下怎么了?】


    【夏娃:这话听起来有点不负责任。】


    作为人工智能,夏娃莫名的共情上了可怜的手枪,这个抚摸过它们, 扣下过它们的扳机, 大肆夸赞它们的人居然不愿意带它们走。


    【蔺言:它们跟着尤利塞斯肯定比跟着我好过,我不能提供优渥的生活, 也做不到每天擦枪,但是尤利塞斯的仆人可以。】


    【蔺言:而且我总不能把摸过的每一把枪都带回家,学校里那些可是教学用具。】


    桑德拉的更是公物。


    反驳完, 蔺言终于握住了最中间那把枪,冰凉的触感,合适的重量,蔺言“哇哦”了一声。


    【夏娃:这把枪的上一个主人是被尤利塞斯弄死的星盗团首领。】


    【夏娃:定制枪很好辨认,而且在官网有记录。】


    蔺言默默放下了枪。


    尤利塞斯看得发笑,“你既然喜欢,送你好了。”


    蔺言惊恐的抬眸:“枪吗?”


    “椅子。”


    “哦。”


    回头看了眼做工精细的靠背,蔺言轻轻颔首,“谢谢老板。”


    蔺言的反应并不像尤利塞斯想的那样惊喜,他张了张嘴,有些不解的碾了碾食指指腹。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低咳了一声,尤利塞斯介绍道:“这把椅子早在七十年前就进了霍华德家,这间书房里的物品都替换过无数次,只有它没变。”


    蔺言眨眨眼,所以呢?


    尤利塞斯绕着书桌走了一圈,站到蔺言的另一侧继续说:“上一任霍华德家主为了坐上这把椅子,杀了包括亲生父亲在内的四个叔叔。”


    “?”


    蔺言抬起头:“父亲为什么是叔叔?”


    “因为上上任家主没孩子,他是被过继过来的。”


    蔺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霍华德有什么经年久月的情感矛盾呢。


    “那你就把椅子送给我了吗?”蔺言拍了拍身下的椅子,这把椅子足以坐下两个人,空间很大,分量也不小,实木沉甸甸的。


    尤利塞斯扬起下巴,“我不需要靠这把椅子来确认自己的地位。”


    尤利塞斯是霍华德家主,还是霍华德的家主是尤利塞斯,这是全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尤利塞斯依附于霍华德,后者,霍华德需要尤利塞斯。


    现在的霍华德根本找不出能取代尤利塞斯的人,就算有一天克里斯曼真的弄死了他,也未必做的有尤利塞斯好。


    蔺言听完,双手拍了拍椅子扶手,语气平静:“那老板你好厉害。”


    孔雀开屏给瞎子看。


    【夏娃:他已经很努力了。】


    见蔺言还是兴致缺缺,尤利塞斯道:“它价值七百万星币。”


    “老板我爱你!”


    让蔺言高兴就这么简单,这把椅子代表的含义和背后的故事都是虚的,那是霍华德家的事,和蔺言毫无关系。


    “别动不动就说爱,”尤利塞斯压下蔺言的脑袋,长辈似的的劝道:“这种字不该随便挂在嘴边。”


    蔺言“哦”了一声,“那我以后不说了。”


    “我不是不让你说,”尤利塞斯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我只是希望你在开口之前先确认一下对方是否值得。”


    一个满嘴谎言唯利是图的人谈起真心时倒是温柔了许多,他双手压在蔺言的肩上轻声说:“你要明白,低等星占据了联邦百分之三十的星球,中等星百分之四十,不是我星域歧视,但他们的道德…你知道的。”


    尤利塞斯话音未尽,意思已经通过轻蔑的语气传达了出来。


    【夏娃:他居然有资格说别人没道德吗?】


    【蔺言:因为他是一等星公民。】


    就像政治正确一样,所有人上台发言时都会大肆的谈论低等星资源多么匮乏,低等星公民多么需要支持和帮助,但没有人提起过低等星公民中占比最大的一批人——星盗。


    更没人提起过生活在低等星却没有公民身份的黑户。


    尤利塞斯的傲慢源于他的家族,他可以随意点评低等星公民,但如果现在有一名低等星公民对他的想法提出意见,蔺言相信江舒游的实验室里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蔺言拉开尤利塞斯的手,一张脸鼓成了仓鼠的囊颊,“你值得吗?”


    尤利塞斯笑了:“当然。”


    “可你之前还想杀我。”


    “但我没有真的杀了你。”


    尤利塞斯还是那套说辞,只不过这一次他加了一句:“如果是别人,你已经死了。”


    蔺言没和他争辩,他没有遇到别人,也没有死,尤利塞斯用假设来反驳他提出的事实——强词夺理。


    【夏娃:显然,这是霍华德的通病。】


    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喜欢被指责,只不过尤利塞斯比克里斯曼更在乎这一点。


    拍了拍手站起身,蔺言拖着长长的音调说:“老板,你继续工作吧,我走了。”


    “你去哪?”尤利塞斯问。


    “散散步,晒晒太阳,找学长聊聊天…”蔺言歪了下脑袋:“法泽星也没有什么可以给我找乐子的地方。”


    在黑-手党云集的地方找乐子,你也很有想法。


    尤利塞斯指了指桌面:“把你挑好的枪拿上。”


    【蔺言:这把没什么问题吧?】


    【夏娃:没事。】


    【夏娃:就是一百四十年前霍华德家主统治了整个法泽星时用的枪罢了。】


    这还叫没事吗?


    蔺言来了一趟,带着一把工作了七十年也没有养老金的椅子和老古董枪走了,还射穿了一扇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感的门。


    【蔺言:我像是来抄家的。】


    【夏娃:至少尤利塞斯是自愿的。】


    这不是更尴尬了吗?


    离开时,尤利塞斯叫了守在门口的仆人帮他搬椅子,接到命令的尹玉成一头雾水。


    书房门闭合后,蔺言看着单手扛椅子面不改色的尹玉成,又看看门上的弹孔,良心痛了一下。


    人还在霍华德宅,尹玉成低着头问:“请问要给您搬到哪去?”


    蔺言摸了摸鼻尖:“出门七百米左转直行两公里,经过一个红绿灯后右转再走一公里有一个庄园。”


    大部分时候,蔺言称呼它为员工宿舍,里面也确实住了一些员工,但尹玉成这种刚来的仆人是没有资格入住的。


    地图在脑子里显形,尹玉成稍微一思索就知道蔺言说的是哪了。


    “我明白了,蔺长官。”低眉顺眼的说完,尹玉成扛着椅子下了楼。


    所有仆人目不斜视,只有守在大门口的保安差点没绷住。


    论武力,尹玉成不是S区犯人里最出挑的,蔺言本以为尹玉成会累的气喘吁吁,再不济也要放慢速度。


    但他一路健步如飞,雄赳赳气昂昂,高挑的身影一瞬间似乎变得无比魁梧,蔺言跟在后面都走累了。


    这对吗?


    你一个嘎腰子的身体素质这么好干什么?


    “尹老板,你能不能慢点?”蔺言抬头看了眼正当空的太阳,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着眼问。


    “长官,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守门呢。”


    尹玉成的事业心比蔺言想的重,他满脑子都是尤利塞斯现在说不定在和哪个心腹聊什么秘密,晚一步就听不到了。


    蔺言哪里不知道他的目的,撇撇嘴说:“你不怕被尤利塞斯认出来吗?”


    尤利塞斯不会给尹玉成太多机会,他已经拒绝了一次霍华德的橄榄枝,再来一次,尹玉成就可以在封荆之前去下面了。


    “认呗,”尹玉成挺无所谓的:“长官,我逃跑的技术可不是白练的。”


    “那你还不是被执法队抓了扔进桑德拉了?”


    终于走到了庄园前,尹玉成笑了声,等着蔺言开门,“您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故意被抓的?”


    蔺言推开大门,让开一个身位,跟着尹玉成后面走了进去,“你就吹吧。”


    尹玉成确实在吹,但他脸皮厚,对着蔺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蔺言果然低头思索,尹玉成得意的弯起唇。


    您就猜吧。


    蔺言的房间里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靠窗的书桌上摊开了一张人体解剖图,旁边放着水杯和一盘点心。


    一边的窗帘被卷在一起绑了起来,另外一边随意的垂着。


    有意思的是,尹玉成发现蔺言的床脚叠着两套衣服,其中一套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是谁?


    灵活的大脑疯狂的转动起来,尹玉成握着椅子腿的手兴奋的攥紧,他热衷于窥探他人的秘密,以此作为把柄或谈判条件。


    来分析一下吧,这人要么也是霍华德的人,要么是蔺言偷偷带进来的。


    首先排除尤利塞斯,在霍华德工作的这几天,尹玉成基本摸清楚了尤利塞斯的生活起居,他每晚都睡在霍华德宅,总不可能半夜偷偷爬窗户跑来这里和蔺言私会吧?


    而且…尤利塞斯的衣服都偏向华丽,他喜欢金红二色,不太可能穿黑白灰。


    当然,如果尤利塞斯真的暗地里和蔺言私会的话,那到是有可能穿这种适合隐蔽的颜色。


    衣服比蔺言的大,这人应该比他高,但不会高很多,床上只有一条被子,可见他们睡觉时不隔开。


    尹玉成一边放下椅子,一边偷偷观察房间里的程设,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后,尹玉成突然捂着肚子问:“长官,我昨晚吃了冰过的酸奶,肚子不舒服,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可以啊。”


    蔺言一点儿没怀疑,好心提醒道:“最近虽然入夏了但也不要总是吃冷的哦。”


    尹玉成面露感激的笑了笑,一溜烟跑了进去,“啪”的关上门。


    第一个撞进眼底的是洗手台上的白手套,尹玉成捏起来看了看,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味。


    江舒游?


    结合桌上的人体解剖图…江舒游像是会喜欢看的,但蔺言说不定也喜欢。


    尹玉成暂时将江舒游作为怀疑对象,伸手拨弄了两下架子上的物品。


    一瓶药掉了出来。


    尹玉成立刻捡起来,眯着眼转动瓶身,虫一样爬行的文字连在一起,尹玉成唇动了动,默念了几个字母。


    很好,看不懂。


    掏出终端拍了张照,尹玉成坐在马桶盖上开始下载翻译软件。


    急急急,这里是被星网抛弃的地方吗?怎么这么卡?


    盯着屏幕上转动的圆圈看了一会儿,尹玉成站起身高高举起终端,终于,画面弹了出来。


    药名不会读,总之是用来治疗神经性疾病的药物,对于幻觉有针对性作用。


    幻觉——D-16?


    果然是江舒游。


    门外,蔺言玩了一会儿消消乐,扭头喊了声:“尹老板,你还没好吗?”


    尹玉成紧急调整声线,掐着嗓子伪装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抱歉,长官,我很快就好了!”


    蔺言歪了歪脑袋,嘀咕道:“身体素质这么好的人也怕吃凉的吗?”


    【夏娃:根据我的数据库,第一次来朋友家就主动提出去卫生间的人,要么想要在你的架子上塞东西,要么想要看你喜欢用什么东西,要么是不想和你继续交流,试图躲避的。】


    【蔺言:就没有一个真心实意想用卫生间的人吗?】


    【夏娃:没有。】


    对得起卫生间吗这群家伙。


    【蔺言:那你觉得尹玉成是哪种?】


    【夏娃:第四种。】


    【夏娃:便秘的。】


    这当然是开玩笑,夏娃没把尹玉成想的那么好。


    又过了一会儿,尹玉成推门走了进来,他靠在门边,亮出手里的药瓶,“长官,你的枕边人似乎想害你啊。”


    蔺言:“啊?”


    “您可能不知道,江舒游在服用针对D-16研发的特效药,”尹玉成走到蔺言面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些:“什么情况他才需要服用呢?当然是注射了D-16的情况。”


    尹玉成看着蔺言惊讶的眸子,笑着说:“江舒游要是在幻觉情况下做出什么不利于您的事,甚至对您发起攻击也是有可能的。”


    眨了眨眼,蔺言看着尹玉成,尹玉成也看着他,事实证明他们之间没那么默契,不能通过视线交流。


    【夏娃:但是克里斯曼使个眼神,尹玉成就能理解。】


    【蔺言:因为克里斯曼是他的临时老板。】


    尹玉成只为钱干活。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儿,尹玉成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问:“长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既然如此,蔺言也不藏着了。


    “那个…”举起手,少年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我的药。”


    “什么?”


    尹玉成笑容一顿,“你的?”


    蔺言注射过D-16?


    和他同居的人不是江舒游?


    拿过尹玉成手里的药瓶,蔺言叹了口气,背对着尹玉成走到窗边,四十五度角抬头望天,语气深沉:“年少无知的时候,我为了一些现在看已经不重要的东西出卖了自己。”


    什么东西?学分。


    出卖了什么,出卖了他的静脉血管。


    其实蔺言也不知道是静脉还是动脉,反正他两眼一闭就晕过去了,两眼一睁就拿到学分了。


    真正受伤的只有江舒游,他耳朵上的疤还留着呢。


    尹玉成不知道内情,死机的大脑被蔺言这句话电醒了,神色晦暗不明,“你…”


    你出卖了什么?


    这话他没问,怕蔺言受到刺激从窗户上跳下去。


    “你…”思绪千回百转,尹玉成问:“你到现在还在服药?”


    当然没有。


    药钱不是钱吗?


    蔺言早就不吃了,但是以防万一走到哪都带着,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遇到江舒游。


    然后他就真遇到了。


    不但在监狱里遇到过,还靠着江舒游找到了工作,并且目前和江舒游同吃同睡,说句夸张的,江舒游要是偷偷给他注射药剂,蔺言都不会发现异常。


    【蔺言:不是,他不会真的给我偷偷注射药物了吧?】


    【夏娃:我作证,他没有。】


    【蔺言:那我为什么每天晚上都睡得很熟?】


    【夏娃:床软。】


    朴实无华的回答一语中的,说的太有道理了蔺言甚至无法反驳。


    低头偷瞄了眼药瓶,蔺言惊讶的发现它已经过期了。


    啊呀。


    心虚的将药瓶转了一圈,写着生产日期的位置被他握进了掌心,蔺言继续道:“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至今忘不掉。”


    尹玉成垂眸,“给你注射药剂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但蔺言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尹玉成必须确定一遍。


    如他所料,蔺言声音发沉:“江舒游。”


    果然。


    知道蔺言和江舒游关系不好,尹玉成心中升起了一个计划,克里斯曼既然想弄死尤利塞斯,何不从江舒游下手?


    尤利塞斯最信任的医生暗地里做的手脚,谁能查出来?


    现在蔺言是尤利塞斯面前的红人,以尤利塞斯的性格,江舒游一定不希望尤利塞斯知道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只要拿这件事威胁他,江舒游只能加入克里斯曼的阵营。


    想完这一切,尹玉成压下心底的激动,没忘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


    趁着蔺言现在心情低落,能挖多少秘密就挖多少。


    缓缓勾起唇,尹玉成放柔了声音问:“和你同居的人是谁?”


    “江舒游。”


    尹玉成差点没绷住表情,但是脱口而出的“啊”已经出卖了他不可置信的心情。


    为什么还是江舒游?你斯德哥尔摩吗?


    “他不是给你注射D-16…为什么…?”尹玉成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问。


    蔺言一直没告诉尹玉成,透过他眼前的玻璃窗,其实可以看到尹玉成的一举一动,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清晰可见。


    清了清嗓,蔺言摇了摇头说:“可能我还是不够勇敢吧。”


    【夏娃:你是说你在不够勇敢的年纪速通桑德拉,勇闯霍华德,窝藏逃犯,冒充执法队,并且全身而退,存活至今吗?】


    夏娃一说,蔺言才发现自己行程居然这么紧。


    “不要再问了,尹老板,”蔺言转过身,认真的看向尹玉成:“我的过去与你无关,我的未来也一样。”


    尹玉成无言以对。


    他怎么也没想到蔺言和江舒游居然是这样复杂的关系,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每晚在同一张床上入睡,他们亲密的相拥而眠,心里却记着糟糕的过往。


    再一次看向那张藏了无数怨怼和情愫的床,尹玉成突然发现一边的枕头似乎翘了起来。


    直觉的驱使下,尹玉成走了过去,掀开枕头定睛一看。


    一把枪。


    尹玉成沉默了。


    哥几个晚上真的睡的着吗?


    蔺言也看到了,这次不用尹玉成问,他主动开了口:“是我的。”


    药是他的,枪也是他的。


    抹了把脸,尹玉成放下枕头准备回去,然而蔺言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一次回霍华德的路了。


    站在大门口,蔺言耍酷似的拍了拍车门,“尹老板,上车,我送你!”


    尹玉成挑眉,“你还有车?”


    得意的笑了笑,蔺言绅士的拉开车门,“尹老板,请进。”


    尹玉成站在车旁,迟疑了一下,指着门说:“这是驾驶座的门。”


    “对啊,”蔺言屈起手臂压在门边,“我不会开车。”


    尹玉成:“……”


    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他们俩一个不会开车,一个会开车但没有驾照,要是被交警拦下来,尹玉成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听完他的顾虑,蔺言神秘的摇摇头,“交警不会拦我们的。”


    “为什么?”


    “因为这辆车登记在尤利塞斯名下。”


    尹玉成今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沉默,他以前不理解明秋阳,现在终于感同身受了。


    呼出一口气,尹玉成往驾驶座一钻,接手了原本属于江舒游的工作。


    回霍华德的路上,蔺言无聊的将椅背放下,整个人平躺下去,也就是这一刻,他的余光瞄到了卡在后座缝隙里的睁眼。


    “这是什么?”


    蔺言将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衣服将针管拿了出来。


    尹玉成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提起了警惕心,他深知这种三无针管的危害性,低声道:“小心点。”


    “没事,”在夏娃的提醒之下,蔺言已经想起来了,“这是江舒游上次趁我睡着了想偷偷给我注射的,被我打飞了。”


    【夏娃:准确来说是撞飞了。】


    【蔺言:不要,这样听起来一点也不酷。】


    像熊二。


    尹玉成觉得自己真是多嘴,别再管蔺言和江舒游的事了好吗?


    但是人类的天性就是犯贱,所以他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你们俩真的相处的下去吗?”


    蔺言耸肩:“只要一方愿意退让,没什么不能过的。”


    顺便一提,江舒游已经退到世界边缘了。


    几天后,尤利塞斯决定前往中央星,除了蔺言,尤他还带上了江舒游和几名仆人。


    看到江舒游和蔺言并肩走上星舰,被挑中的幸运儿尹玉成无声的闭上了眼。


    你们仨一起过算了。


    想归想,这话尹玉成不会说出口,因为克里斯曼第一个不同意。


    第76章 今天开始准备登基(bushi) ……


    前往中央星的星舰上, 蔺言再一次遇到了当初在桑德拉劫狱的几人,他们照旧穿着一身适合打家劫舍的黑衣,双手贴着裤缝拘谨的对蔺言鞠了一躬。


    蔺言称他们为工资非常高的恐-怖分子,简称恐高分子。


    不带保镖, 反而带他们几个去中央星, 尤利塞斯是真的想去谈生意吗?


    蔺言摇摇头, 独自在星舰里转了一圈, 走到了货舱前, 这里面装着尤利塞斯此次用来谈生意的东西,闭合的金属门中央是一圈绿色的圆形灯, 门前一个守卫都没有。


    【夏娃:掌纹解锁, 一次错误立刻通报全星舰, 尤利塞斯能在一分钟之内把你抓了。】


    【夏娃:看到右上角的摄像头了没, 就算你跑的快也没用,尤利塞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究竟是谁秘密接近货舱。】


    夏娃本意是警告蔺言不要随便乱动,谁知道少年听完长长的“哦”了一声, 然后“啪”的把手掌按了上去。


    【夏娃:你在干什么!】


    如果夏娃有眼睛的话它一定会为蔺言表演一个呲目欲裂。


    绿色的灯光骤然消失, 象征着危险的红光剧烈的闪烁起来,将蔺言的脸映照成诡谲的颜色。


    夏娃激动的尖叫声影响不了少年,蔺言气定神闲的放下手,对着右上角的摄像头笑了笑。


    “早上好, 老板。”


    与此同时, 贯穿整个星舰的警报音响了起来:有入侵者接近货舱!有入侵者接近货舱!


    尤利塞斯特地带来的恐高分子们闻声而动,举着枪就向着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蔺言双手随意的握着放在身前, 静静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甚至点着头替他们打拍子。


    领头的男人看到站在门前的蔺言,一个急刹车硬生生止住了向前的惯性, 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您怎么在这?”


    蔺言指了指还在不断发出红光的门,歪着头说:“大概是因为,我是入侵者?”


    按照规定,他们要把入侵者逮捕,或者就地解决,但一伙儿人彼此看了看,没人敢动手,领头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他们的雇主是尤利塞斯,不是蔺言,哪怕蔺言是尤利塞斯眼前的红人,他也必须完成自己的工作。


    咬了咬牙,男人沉声道:“动手!”


    “咔拉”一声,男人们齐刷刷的举起了枪,蔺言就像一个毫无防备的野鹿满脸无辜的暴露在猎人们的枪口下。


    蔺言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问:“你们用的枪是什么牌子的?”


    领头人道:“尤利塞斯大人发的,离职之后要把枪留下才能走。”


    “不是不准辞职吗?”蔺言惊讶的问。


    不会只有他签了卖身契吧?


    领头人解释道:“我们只是外包的,不是正式员工。”


    紧张的氛围在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中缓和了不少,蔺言越过几人的身影看向长而深邃的走廊,没看到自己预料中的身影。


    鼓起一边的脸,蔺言背着手又按了一下掌纹锁。


    “哔——卟——!”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炸开,就像海水涨潮一般势不可挡,刚放松了点的领头人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夏娃却能从他蒙着脸的布料下看到一股淡淡的绝望。


    身后的男人小声问:“老大,我们开不开枪啊?”


    老大也不知道。


    开吧,蔺言真出事了他们不好交代,不开吧,到时候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下来,尤利塞斯指不定怎么折腾他们。


    左右为难,老大都想给自己开一枪算了。


    【夏娃:你别告诉我你冒这个险就是为了堵在门口和他们聊天。】


    【蔺言:那是牧闻才会做的事。】


    双方又僵持了一会儿,走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领头男人一手举着枪,头微微向后扭,余光不忘牢牢的锁定蔺言。


    走来的赫然是尤利塞斯和江舒游,江舒游落后尤利塞斯半个身位,笑吟吟的双手插兜。


    姗姗来迟的尤利塞斯抿着唇挥了挥手,“让开。”


    摩西分海般,得救的恐高分子们当场退到两边,心中松了一口气。


    蔺言背靠在门上,冰凉的温度穿过单薄的衣物,直接在少年的背上激起了鸡皮疙瘩。


    尤利塞斯望着眉眼含笑的少年,情绪在胸腔中翻涌不歇,早在蔺言第一次触发警报装置时,尤利塞斯就已经看到监控了。


    闯了祸的少年——尤利塞斯还不确定蔺言究竟是真的对门里的东西感兴趣,还是单纯的好奇——反正他看到红光的时候就该知道事情脱轨了。


    即便如此,蔺言依然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甚至和摄像头互动。


    他认定我不会杀他吗?


    他有恃无恐吗?


    尤利塞斯喉结滚了滚,红光下的那人看不出一点儿无措,被一圈枪口指着还在笑。


    看不起人工智能的尤利塞斯觉得自己对AI的偏见太深了,比如现在,他需要一个人工智能帮他分析一下蔺言的面部情绪。


    门里的东西很重要,不是蔺言能接触的,尤利塞斯这次带上蔺言也不过是怕蔺言趁他不在的时候把法泽星搅得一团乱。


    当尤利塞斯看蔺言的时候,蔺言也同样在看尤利塞斯。


    没有他预料中的愤怒,尤利塞斯像是一个路人,抱着凑热闹的想法来了。


    但蔺言不会真的这么觉得,一扇安装了警报系统的门,一群在第一时间赶来的刽子手,门里的东西对尤利塞斯一定很重要。


    【夏娃:需要我帮你分析一下他的眼神吗?】


    不用猜都知道又是经典扇形图。


    蔺言婉拒了夏娃的帮助,视线向左侧移了移,江舒游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对着他悄摸比了个大拇指。


    蔺言霎时间眉开眼笑,他喜欢被夸奖,也从不拒绝,耳后因喜悦涌起淡淡的绯红,隐没在扑面的红光中。


    只有时刻关注着他的尤利塞斯发现了蔺言的变化。


    他在看什么?


    他在笑什么?


    顺着蔺言的视线,尤利塞斯偏过脸,他的心腹也在笑。


    江舒游。


    蔺言在看江舒游。


    “你先出去。”尤利塞斯冷淡的说。


    江舒游指了指自己,“老板,我吗?”


    得到尤利塞斯肯定的答复,闻出了火药味的江舒游无辜的耸肩,尤利塞斯什么臭脾气。


    他退远了几步,尤利塞斯却并不满意,“退。”


    江舒游只能面对着尤利塞斯和一众人继续后退,每当他打算停下的时候,尤利塞斯都会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退”字。


    终于,江舒游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尤利塞斯缓缓转过身,口袋里的终端却震动了起来。


    不悦的皱眉,尤利塞斯随手选择了接通。


    江舒游的声音从里面冒了出来,存心膈应他似的:“老板,我还要继续退吗?”


    “滚。”


    挂断通讯,尤利塞斯径直走到蔺言面前,低头问:“你故意把我叫过来,想做什么?”


    是的,尤利塞斯已经想明白了一切,蔺言就是故意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仔细想想,自从上了星舰,他一直在关注中央星最近发生的事,又是开会又是和江舒游谈话,确实冷落了蔺言。


    少年背着手敲了敲门板,“我想进去。”


    尤利塞斯一怔,“进哪里?”


    “货舱啊。”


    蔺言又一次敲了敲门,让尤利塞斯注意看,“我想进这里。”


    尤利塞斯闭了闭眼,思绪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你进去干什么?”


    进去看啊,不然还能带个纪念品走吗?


    蔺言也被尤利塞斯搞糊涂了,平日里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总问些没意义的问题?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背后的恐高分子们不明所以,枪举着累手,放下来又像是工作懈怠,只能咬着牙撑着。


    在他们的祈祷声中,蔺言和尤利塞斯的深情对望终于结束了。


    尤利塞斯张开五指按住了闪着红光的圆盘,只听“嘀”的一声,所有的光和声音都消失了,顶灯骤然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蔺言握住尤利塞斯的手腕往他怀里一挤,紧张的看向背后。


    闭合的金属门裂开了一条缝隙,刺目的白光银河一般倾泻而出。


    尤利塞斯差点被蔺言撞得后退,一向注重在外形象的他硬生生定住了,金属门完全打开之后露出了一排排巨大的透明人体培养缸。


    像是圆柱形的玻璃罐被放大了数倍,透过玻璃能看到流动的粘稠液体,一具具不知姓名的人体悬浮在其中,头发飘起,紧闭双眼。


    这就是尤利塞斯用来交易的货物。


    从门打开起,两人背后的恐高分子就立刻收起枪低下头闭上了眼,哪怕蔺言发出了惊讶的吸气声,他们也不为所动。


    尤利塞斯打量着蔺言的表情,嘴角上扬,“还满意你看到的东西吗?”


    这是江舒游耗时几年创造出来的成果,也是尤利塞斯进军中央星的底牌。


    蔺言愣愣的望着培养缸中不知生死的人类,一言不发。


    沿着培养缸向深处走,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蔺言第一次来到法泽星那晚,被保镖们送进实验室的暗杀者。


    蔺言记得他已经死了。


    但是培养缸里的人分明有呼吸,营养液顺着鼻导管流进了他的体内,蔺言甚至能看到液体中的气泡。


    他没死?


    江舒游把人救活了?


    还是说——更加不可思议的猜想在脑海中浮现,蔺言摇了摇头,继续向深处走去。


    越深入,培养缸里的人体越残缺,如果说门口的培养缸里是一个完整的人类的话,这里就是肢体、器官甚至细胞。


    蔺言甚至看到了黑客的手——他的手背有刺青,很好认。


    而古怪的是,这些器官还在运作。


    江舒游究竟弄出了什么药?


    走到货舱最深处,蔺言在最后一个培养缸前停了下来,里面只有一根手指。


    【夏娃:要举报吗?】


    【蔺言:再等等,等我们到中央星。】


    比起现在举报尤利塞斯,当然是把尤利塞斯和他的合作对象一网打尽更好。


    蔺言没心情去想什么工资了,尤利塞斯现在做的事已经足够他在监狱里待到死了。


    作为联邦公民,他不能视而不见。


    【夏娃:但是斯科特在法泽星。】


    没有斯科特,执法队的人拿尤利塞斯没办法,除非直接动用军团的力量,但军团一向不归议会管。


    说服军团的人逮捕尤利塞斯…蔺言心中有了想法。


    “你把死人复活了吗?”蔺言问。


    “复活…当然做不到。”


    尤利塞斯从背后抱住蔺言,“我只是让江医生利用他的细胞,重新长出了一个和他外表一模一样的新个体罢了。”


    联邦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从不让人失望。


    手滑进了蔺言的掌心,尤利塞斯和少年十指相扣,“好了,你已经看过了,我们走吧。”


    蔺言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尤利塞斯带了出去,江舒游还守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看到蔺言的表情,男人笑了声。


    夜里,江舒游坐在床边,意味深长的说:“我是不是说过,等你真的见识过霍华德的泼天富贵,见识过能够让人近乎永生的改造人计划,你才知道,私欲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蔺言卷着被子往床另一侧一滚,反驳道:“这才不是永生,他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江舒游扯住一边的被角说:“怎么不是?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细胞,一模一样的外表,甚至性格、喜好都完全一致。”


    “但他没有记忆。”


    蔺言背对着江舒游将被子往头上一罩,闷声闷气的说:“他们只是有着成年人外表,内里一片空白,没有知识也没有道德,连人工智能都比他们像人。”


    最后,蔺言下了结论:“那就是一群伪人。”


    说完,蔺言被子一掀伸出手臂“啪”的按灭床头的灯,然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一片漆黑之中,江舒游直挺挺的躺在左半边的床上,推了推蔺言的背:“学弟,我冷。”


    蔺言不为所动。


    江舒游叹了口气,“好吧,他们确实是伪人。”


    很好,蔺言慷慨的松开手,分给了江舒游半边的被子。


    人总是很贪心,没有被子的时候江舒游只想要一床被子,有了被子之后他又开始贪恋温暖。


    当江舒游挤到蔺言身侧时,他说:“你把他们当伪人,但尤利塞斯不会这么告诉他的合作者。”


    “他们只会知道,尤利塞斯拥有一款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药。”


    蔺言皱眉,“这是诈-骗。”


    联邦并不禁止人体实验,很多时候科技和医学的进步都是建立在人类的尸体之上的,但是联邦不允许诈-骗。


    “确实是诈-骗,”江舒游在黑暗中拍了拍蔺言的头顶,“但你不是真的执法队,学弟,你是他的员工。”


    江舒游的话蔺言听进去了,转过身埋进江舒游的怀里,低落的说:“你们都好坏。”


    江舒游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没办法,这个星球被坏人统治了。”


    几天后,星舰在中央星降落。


    尤利塞斯拥有特权,负责检查星舰货物的人连门都没进,和尤利塞斯寒暄了几句就放行了。


    蔺言一路上都安静的不像话,跟着尤利塞斯来到了戴维宅。


    从他们踏进戴维家起,蔺言就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但当他回过头时却什么也没有。


    错觉吗?


    【夏娃:我没检测到活体生命。】


    看来真的是错觉。


    尤利塞斯被单独请进了书房,蔺言和江舒游在花园里闲逛,小路上铺满了鹅卵石,色调统一的花聚拢在一起,随时可能被同类压死一般。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怪异。


    那种窥探的视线又出现了。


    蔺言不抱希望的再次看去,这次,窥伺的视线始终没有消失,但那里只有大片大片的红花,蔺言不信邪,鼓着脸拨开花丛走了过去。


    拥挤的花推搡着少年的小腿,将花瓣与汁液染上他的衣摆。


    蔺言终于走到了花丛的边缘,定睛一看,湿润的土壤中赫然埋着一个监控摄像头。


    大人,时代变了。


    那摄像头向上抬起,黑色的镜头对着他上下点了点,打招呼似的。


    蔺言:“……”


    不好意思,打扰了。


    待蔺言转身离开后,那摄像头左右晃了晃,黑色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绿色的电子笑容,简笔画似的由三条弯曲的线条构成。


    晃动的摄像头像是笑得前仰后合的人类。


    主楼顶上


    弗朗泽戴维穿着一身繁琐的长袖宫廷衬衫,肩上压着黑色的背带,亚麻色的卷发堆积在脖颈旁,


    他丢开控制摄像头的按钮,趴在窗台上,俯视下方的少年。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蔺言了,斯科特表哥去法泽星时,弗朗泽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斯科特以“完全帮不上忙”拒绝了。


    斯科特说的不对。


    他能帮的上忙。


    他比执法队成员都了解蔺言。


    蔺言回到了花园边的亭子里,江舒游一只手支着下巴,笑着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蔺言低头清理外套上的花,闻言疑惑的碾了碾指腹的花瓣,破碎的红花渗出血一样的浅红色汁液。


    “像什么?”


    “新闻头版,变态杀人魔。”


    江舒游弯腰替他捏下几片花瓣,看着被花汁染红的手,突然有了想法,“学弟,你靠过来一点。”


    蔺言面露疑惑。


    江舒游伸手在他的脸上抹了一下,鲜红的痕迹从少年的脸侧拉长,蔓延到耳垂下方,像是一道横穿半张脸的伤疤。


    “这样更像。”


    **


    和尤利塞斯想的一样,合作谈的很顺利,他甚至当着戴维家主的面亲自展示了一下这款药物的力量。


    深可见骨的伤痕在短短几秒内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伤痕,戴维家主心动归心动,但他直觉上不愿意信任尤利塞斯。


    “没有副作用吗?”


    “当然没有。”


    尤利塞斯放下卷起的袖子,微笑着说:“如果有副作用,我怎么可能用在自己身上。”


    这话戴维家主倒是信。


    签下合同前,戴维家主又问了一句:“斯科特没给你找麻烦吧?”


    “斯科特队长很负责。”


    尤利塞斯敛眸遮住冷意,“多亏了他,我才能放心的出来。”


    尤利塞斯的第二个合作对象出乎蔺言的预料,居然是中江药业的主管。


    但他不能陪尤利塞斯去了,蔺言给自己请了半天的假回家看看。


    尤利塞斯虽然嘴上同意了,但还是派了一名手下跟在蔺言身后。


    蔺言走进屋子后,负责跟踪的手下松了口气,给尤利塞斯发去消息。


    尤利塞斯这才开始谈生意,和对待戴维家主的态度不同,他没有介绍,也没有试用,高高在上的直接将合同放在了对方面前。


    主管翻了几页,为难的皱起眉,“尤利塞斯大人,我不怀疑您的药效,但…这分成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话落,数道身影破窗而入,揪着他的领子往桌子上一按,主管脸都被压的变了形,惊恐的望着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点了点桌面,“签吧。”


    回家的蔺言一开灯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的两人,牧闻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程北比他有精神,还能走到门口迎接蔺言。


    抱了一下程北,蔺言走到沙发边和牧闻也拥抱了一下,这才问:“你们俩昨晚去做贼了吗这么困?”


    “没有,”牧闻偏头打了个哈欠,“我们只是昨晚没睡好。”


    “长官,您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们俩就要睡死过去了,”回来当皇帝的蔺言左手指了指厨房,右手指了指地面:“你,去给我炒两个菜,你,去把地上的鱼线收起来。”


    牧闻伸了个懒腰,抢先一步冲进了厨房,收拾地面的活儿就落到了程北头上。


    蔺言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望着程北的背影:“你们老大联系你们俩了吗?”


    “还没有,”程北抬起头问:“您见过他了?”


    蔺言戳了戳自己的脸,“他跑去和尤利塞斯正面对打,然后被执法队赶跑了。”


    【夏娃:你把克里斯曼说的好窝囊。】


    【蔺言:前面大夸特夸铺垫一堆最后说到跑了不是更窝囊吗?】


    勾了勾手指,蔺言悄声说:“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程北左右看了看,确定蔺言叫的是他,保持着蹲姿脚尖挪了挪,一下下挪到沙发边,用气音说:“长官,您说。”


    “我要抓尤利塞斯。”


    “啊?”这是程北。


    “啊?”这是牧闻。


    蔺言瞪了眼厨房门口偷听的牧闻,“把头缩回去。”


    牧闻听话的缩回去了,但是灵敏的耳朵依然紧贴着门。


    蔺言打开每日新闻翻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出他所料,明秋阳被执法队逮捕了。


    远在执法队总部的温纶收到了来自蔺言的消息。


    【希望你幸福:在吗在吗在吗?】


    【希望你幸福:你的宝贝回来啦!】


    【温温纶纶:在,抱一下。】


    【希望你幸福:巨人拥抱.jpg】


    【希望你幸福:我明天就要走了,也可能是后天,我可以见明秋阳吗?】


    温纶笑容减淡,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格,明天负责看守地下一层的是同为联邦大学毕业的学长。


    哪怕是在执法队,派系分化依然很严重,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同一个星球出来的、同为军团家庭…人不能没有人脉。


    【温温纶纶:可以。】


    【温温纶纶:注意安全。】


    蔺言握着终端笑起来,执法队动不了尤利塞斯,第三军团还动不了吗?


    他相信封少校一定愿意再升一级。


    【夏娃:告诉我你不是真的想登基。】


    【蔺言:我也不想的,但是龙椅我有了,霍华德祖传的枪我有了,尤利塞斯的把柄我也有了,朕不能违抗天命啊!】


    【夏娃:那克里斯曼怎么办?】


    蔺言眼神飘忽了一下。


    【蔺言:大不了让他拜我为义父。】


    第77章 你愿意爱他,恨他,永远的记住他吗? ……


    看牧闻做饭就像看厨子炫技, 问题是牧闻的技术不过关,只能在摆盘上费尽心思。


    白烟从厨房里飘了出来,蔺言双手交叠放在桌面,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的晚餐。


    左手端盘右手拿着盐瓶的青年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面上挂着从容的笑容, 一步一顿。


    绕过蹲在地上的程北, 牧闻走到桌边轻轻俯身, 餐盘悄无声息的搁在了圆桌上, “请用餐,长官。”


    话落, 牧闻右手一抬一晃, 细细的盐粒撒了下来, 一半掉在了桌上, 一半掉在了蔺言的膝盖上。


    盘子里的里脊肉侥幸留得清白。


    蔺言眨眨眼,牧闻面不改色,又一次高高举起盐瓶, 快速的上下摇晃了两下, 这一次,可怜的里脊肉终于获得了解脱,蔺言的膝盖也承受了更多的重量。


    牧闻要腌了他的腿吗?


    【夏娃:看来他确实快饿死了。】


    【蔺言:黑裤子变白裤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夏娃:预示着你要弃暗投明?】


    这么会做阅读理解下次答辩让你来。


    抬起头, 蔺言从牧闻手里夺下盐瓶, 用它当惊堂木“啪”的敲在桌面上,“罪民牧闻, 你蓄意谋害本官,所图何物,速速如实交代!”


    牧闻眉头一压, 嘴唇一咧,指着盐瓶哭天喊地起来:“大人,您明察啊,是它,是它蓄意谋害我!”


    程北叹了口气,从背后捧住蔺言的脑袋,帮他扭到正对餐盘的位置,“长官,吃饭。”


    又把牧闻按到右侧的椅子上,“你,吃空气。”


    然后自己将椅子一拉,坐到蔺言左手边,随手拿了一个未拆封的三明治,蔺言甚至看到了包装袋上面巨大的广告图,与实物严重不符。


    被程北打乱了节奏,牧闻也不玩了,转身从冰箱里找了包玉米片嘎吱嘎吱的啃了起来。


    蔺言看着他们俩,再看看盘子里牧闻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唯一一块里脊肉,一时间良心不安,“你们就吃这个?”


    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家就靠速食和垃圾食品度日吗?


    “这可比生菜套餐好吃多了。”经历过桑德拉的洗礼,牧闻和程北的物欲已经被压到了最低。


    牧闻笑嘻嘻的问:“长官,你什么时候回尤利塞斯那?”


    “明天。”


    蔺言叹了口气,“我只请了半天假,要是不回去的话尤利塞斯恐怕会直接派人过来找我。”


    要是被生性多疑的尤利塞斯见到牧闻和程北……蔺言简直不敢想象,他难道要告诉尤利塞斯“虽然他们是你弟的手下但我真的没有和你弟暗中往来”吗?


    牧闻“嗯哼”了一声,拉起蔺言的手说:“长官,跟我过来。”


    两人并肩走进厨房,牧闻屈指挑开百叶窗,露出一条缝隙,“已经有人跟过来了。”


    路灯下,蒙着脸的黑衣男人背靠墙壁低头看终端,他是牧闻以前的同事,在克里斯曼和尤利塞斯彻底撕破脸之前,牧闻和每一个员工都相处的很好。


    当然,那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实际情况是,牧闻拥有他们每个人的秘密,他们哪怕再讨厌牧闻,也不得不和他友好相处。


    望着那人,蔺言叹了口气:“我猜他加班没工资。”


    夏季的昼夜温差很大,哪怕太阳才刚离开不久,气温已经极速下降,蔺言戳了牧闻一下:“你要不要把他叫进来,待在外面容易着凉。”


    牧闻听笑了,“长官,他可是来监视你的。”


    话落,牧闻突然明白了蔺言的意思,他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坏心思的眯起眼:“您是想把他控制住,用他的终端给尤利塞斯传递虚假情报,对吗?”


    对吗?


    蔺言不知道啊。


    一头雾水又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笨蛋的少年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还是你懂我。”


    牧闻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交给我吧,长官,就当付房租了。”


    牧闻离开了厨房,蔺言只能自己一个人挑开窗帘继续偷看,第一次干这种事,少年有些紧张。


    狭窄的厨房、窥伺的身影、昏暗的路灯还有那人手里明明灭灭的终端屏幕,分明鸦雀无声,却让人心跳加速。


    【蔺言:我现在的样子可以直接上法制节目了。】


    【夏娃:需要帮你打马赛克吗?】


    打上马赛克不是更像了吗?


    客厅里


    程北抬眸问:“你要出去?”


    牧闻只是笑,“外面有只走丢了的老鼠。”


    程北了然,“你要给他一个家?”


    这话听着有些讽刺,程北的表情也确实无比嘲弄。


    他们都心知肚明,一个被发现了的跟踪者会是什么下场。


    “不是我,”牧闻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是长官。”


    此话一出,程北的表情变了变,几秒后,他从鼻腔中喷出一股气,落到牧闻手里怎么想都比落到蔺言手里好。


    屋外


    男人确实挺冷的,他仰头看了眼月亮,贫瘠的词汇量不允许他深刻的描绘它,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又冷又饿又无聊。


    对着蔺言的房子拍了张照片,温暖的灯光照亮了屋子周围的空间,但照不到他的身上。


    不久之前他闻到了肉香,如果不是在工作,男人也想找一个亮着灯的旅馆,吃上一顿烤肉,忘记一切烦恼好好睡一觉。


    路灯下的男人偏头打了个哈欠,再一抬头,蔺言家的门突然发出了声音。


    他全身打了个激灵,猛地往墙壁拐角处一蹿,只露出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门。


    蔺言出来了?为什么?他这么晚要去哪?回霍华德吗?


    手紧紧的攥着终端,男人呼吸都停止了,胸口憋着一口气,脖颈甚至能看到跳动的青筋。


    门打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一张熟悉的脸背着光露了出来,男人心头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该死的牧闻?!


    他怎么会从蔺言家走出来,他现在可是逃犯,他应该和克里斯曼在一起才对!


    他在这里蹲了一下午了,没看到有任何人进入,说明牧闻在此之前就已经待在蔺言家里了。


    蔺言请假回来就是为了见他。


    男人骤然头皮发麻,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飞舞,野蛮的撞击脆弱的大脑皮层。


    蔺言和克里斯曼是同伙儿。


    这是一个疯狂的猜测,他们都看到了尤利塞斯对蔺言的重视,也都知道尤利塞斯和克里斯曼之间的利益冲突,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蔺言真的是克里斯曼的人的话……尤利塞斯的怒火会烧光他们所有人。


    深吸一口气,男人手指一划打开终端,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冻僵了他的手指,也可能是因为他确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短短几行字不断的删删减减,构不成一句话。


    至于错别字,男人没管,他一个黑户没上过学写几个错别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路灯投下的光被一道影子拦腰截断,男人猛地抬起头,却见牧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刚想掏枪,手背就被牢牢的按住了。


    “别激动,执法队总部离这里不远,你也不想枪声把他们引来吧?”牧闻笑的和善,手下的力道却不放松,一寸寸将男人已经拔出半截的枪压了回去。


    男人心也跟着凉了。


    论单打独斗,他不是牧闻的对手,这里也不是适合动手的场所,男人咬着牙问:“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尤利塞斯大人现在就在中央星。”


    “我知道,你这么大声干嘛,”牧闻依然在笑,“你就知道克里斯曼不在了?”


    男人话音一哽,他还真不知道。


    “好了,放松点,老朋友,”牧闻打量着男人的表情,缓缓松开手,“我们长官想请你进去坐坐。”


    他说着微微侧了一下脸,男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猝不及防撞见了一双湖蓝色的眸。


    平整的百叶窗中间被人拉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像是野兽咧开的唇。


    而真正的捕食者是那双蓝瞳的主人,一切在他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蔺言早就发现他了。


    大脑陷入了混乱,滔天的恐惧如潮水般扑面而来,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究竟写了什么,握着终端的另一只手飞快的按下了发送键。


    当消息发出去时,焦急的情绪再次喷发,如果蔺言早就知道他在跟踪他,那蔺言就是故意让他知道他和牧闻有联系。


    蔺言希望他将这件事告诉尤利塞斯大人。


    这是针对尤利塞斯大人的局!


    他中计了!


    男人手忙脚乱的想要撤回消息,却被牧闻夺走了终端。


    “安静点,”牧闻收走了他的枪,用枪口抵住男人的背,“现在,进去,和我们长官打个招呼。”


    男人竭力扯开一个笑,这么冷的环境下,他的额头甚至泌出了冷汗。


    走进那亮着灯光的屋子,之前幻想的美好成为泡影,现实残酷的像把他吊上了绞刑架。


    程北!


    程北怎么也在!


    坐在沙发上的程北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嘲弄的眸光让人心生恼怒,但男人现在没工夫恼怒,他完全不敢动,怕自己再往前一步就看到克里斯曼了。


    “站着干什么,坐啊。”牧闻收起枪,自己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男人张了张嘴,原地转了一圈,“我坐哪?”


    “坐沙发就好了。”清亮的男声从门后传来,蔺言从厨房走了出来,挤进了程北和牧闻中间。


    发丝弯弯的覆在额上,秀逸的眸吸纳了澄澈的湖水和皎洁的月光,渗出温柔的色泽。


    少年歪过头问:“要来一杯白开水吗?”


    “不,不用了。”男人拘谨的坐在沙发左端。


    现在的蔺言和星舰上没什么不同,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男人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误会了,其实刚刚用枪指着他的人不是牧闻,坐在他右边的也不是程北。


    是幻觉吧。


    一定是幻觉。


    闭上眼,男人自我欺骗着,没几秒,牧闻就用语言摧毁了这一切。


    摊开手,牧闻凑到蔺言身侧邀功道:“您要的终端。”


    “不过在我拿到终端之前他已经给尤利塞斯发了消息,”牧闻摊手:“怎么办,长官,您好像要危险了。”


    果然是蔺言要的。


    男人麻木的抬起头坐直身体,却见蔺言无所谓的应了一声,连打开终端看一眼他发的消息都没兴趣。


    他不在乎吗?


    男人像是站在悬崖边缘的蹦极挑战者,神经已经绷到了极点,心情跟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上下起伏。


    是了,蔺言根本不在乎,他一定早就预料到他会给尤利塞斯大人发什么消息了,根本没有看的必要。


    闭了闭眼,男人声音干涩的问:“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蔺言是克里斯曼的人,看牧闻和程北的态度,他们分明对蔺言马首是鞍。


    蔺言和克里斯曼说不定平起平坐,猜的再大胆点…蔺言的地位在克里斯曼之上。


    “我吗?”蔺言沉吟了一会儿,道:“目前的话,我想抓尤利塞斯。”


    果然!


    咽了口唾沫,男人掀起眼皮,做出了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我愿意为您效力,长官。”


    干他们这一行的,没有良心。


    **


    霍华德星舰


    “老板,我们这个定价会不会太低了?”江舒游看着被一箱箱搬出去的药剂,忍不住问。


    “薄利多销。”尤利塞斯不在乎这些钱,随口道。


    那也太薄了。


    江舒游捏了捏鼻梁,“我知道您的目的不是单纯的出售药物,而是想要让它变得普及,方便推动改造人法案的实施,但是,老板,这么低廉的售价,上等人不会用的吧?”


    “他们不就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吗?”


    尤利塞斯知道他的意思,他指了指还没搬出去的几排货箱道:“看到那些药了吗?”


    江舒游点头。


    “我会把这些药换一个高端一点的包装,就说是升级版,价格也加上三个零。”


    江舒游挑眉,“但它们的药效和成分没有任何不同,有心人送去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那就加四个零。”


    尤利塞斯完全不在乎,拿出震动的终端扫了眼,江舒游好奇的瞄了眼,笑容蓦地消失了。


    “他怎么发了一团乱码?”江舒游问。


    “出事了。”尤利塞斯收起终端,慢斯条理的摘下手套。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蔺言一直和克里斯曼勾结,他派去监视蔺言的人恐怕也被克里斯曼解决了。


    江舒游看着尤利塞斯离开的背影,挠了挠头发,小声道:“出事了也没见你着急啊。”


    尤利塞斯回头看了他一眼,江舒游耳边似乎产生了幻听,主动退了一步。


    尤利塞斯满意的收回视线。


    【霍华德的荣耀:什么时候回来?】


    【蔺言:明天下午三点。】


    【霍华德的荣耀:你会准时到吗?】


    【蔺言:相信我好吗?】


    好,尤利塞斯愿意相信他一次,如果蔺言选择欺骗他——闭了闭眼,尤利塞斯轻轻握住终端。


    杀了蔺言依然在他的选项之中。


    被江舒游命名为D-21的药物很快席卷了整个中央星,熟悉的取名格式让无数人想到了当初


    巨大的飞行器在空中缓缓移动,下方挂着一条横幅,用夸张的语气介绍了D-21的神奇效果。


    为了让改造人法案顺利通过,尤利塞斯砸了不少钱进去,到处都能看到D-21的广告,甚至有知名歌手演唱歌曲《D-21》。


    无论得了什么病,终端弹出来的第一选择都是D-21。


    这是现实版的信息茧房。


    D-21的问世吸引了一批真的渴望不死的老不死,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怀疑。


    D-16造成的危害还历历在目,谁知道D-21会不会又是潜在的剧毒。


    第二天一早,蔺言独自一人来到了执法队总部。


    “又见面了,学弟。”今天负责看守地下一层的正是当初去桑德拉调查江舒游下落的学长。


    蔺言双手背在身后,拘谨的笑了声:“学长好。”


    封闭的电梯缓缓下沉,学长透过电梯门的倒影注视着蔺言的脸,“我们当初谈的话,你还记得吗?”


    他最终屈服于威逼与利诱,但他不希望蔺言也变成这样的人。


    蔺言只是笑了声,道:“联邦万岁。”


    门开了,少年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落后一步的学长眼中闪过惊讶的色彩。


    每一个联邦大学的新生都会在每周一次的演讲结束后高喊这句话,他记得蔺言是学生会副会长,也记得他曾上台演讲过。


    在副会长交接的仪式上,他将自己胸口的徽章摘了下来,亲自给蔺言戴上。


    你选择了联邦吗?


    “学长,”蔺言转身看他,“给我带路吧。”


    蔺言第一次来这里,就像他第一次承担起学生会的事务,学长轻笑着摇摇头,“每次都是我。”


    关押明秋阳的房间很好找,在嘈杂的环境中,最安静的房间就像苍蝇群里的蜜蜂一样显眼。


    蔺言弯下腰,透过足以当狙击点的小窗户往里面看,狭小的视野中只有一双垂在床边的腿。


    蔺言求助的看向学长,学长不太赞同的拧眉,“你确定要进去吗,这家伙很危险。”


    蔺言只是不断的眨着眼,无声的表达恳求。


    学长最终还是妥协了。


    门打开的瞬间,蔺言腰一弯钻了进去,“小明同学!”


    明秋阳似乎早就遇到了蔺言回来了,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慌张,平静的看着他。


    蔺言蹲下身,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你不惊讶吗?”


    明秋阳摇摇头:“老板说你一定会来。”


    明秋阳的老板无疑是尹玉成。


    “他怎么知道,”蔺言鼓了一下脸,“算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你肯定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


    明秋阳确实不知道,但他可以猜,“你要我帮你嘎人腰子吗?”


    蔺言连连摇头:“这个就不必了,我对别人的腰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明秋阳困惑的摸了摸下巴,他唯一擅长的事就是这个了,“那您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和封少校认识吗?”


    蔺言抿着唇笑起来,“我要你帮我转告封少校一件事。”


    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学长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蔺言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雀跃。


    “成功了?”


    “成功了!”


    蔺言一笑眼睛就弯成了月牙,“他答应帮我了。”


    只要明秋阳将尤利塞斯的事情转告封少校,后面的事情军团自会处理。


    “他当然会答应。”蔺言的身后,康拉德皮笑肉不笑的说。


    蔺言扭头一看,面露惊讶:“加西亚伯爵,你也在啊。”


    康拉德不想和蔺言说话,每次他都不能从蔺言手里讨到好,但他又管不住嘴,“我、明秋阳、您…这里的人可不少。”


    阴阳怪气的男人拨了拨肩头的银发,语气轻讽:“听说您现在在霍华德做事,我很期待看到您也锒铛入狱的一天。”


    对于他的挑衅,蔺言只是和善的点点头。


    【夏娃:他看起来很憔悴。】


    【蔺言:任何人被关在这里这么久都会变得憔悴。】


    时间准时来到了下午两点五十,尤利塞斯站在星舰前等待,江舒游看了一圈,总觉得仆人里好像少了个人。


    他有数了一遍,果然少了一个。


    正思索着,江舒游听到了尤利塞斯的命令,他派人将蔺言的家包围了,如果过了三点还看不到蔺言,这些人会杀了那座房子里的所有活物。


    无论里面是谁。


    “哪怕是蔺言?”江舒游问。


    尤利塞斯没说话,像是默认了,又像是还没想好。


    江舒游咋了咋舌,“老板,你比你弟还像恋爱脑。”


    只不过克里斯曼想杀情敌,尤利塞斯想杀情人。


    看着终端右上角一下一下跳动的数字,尤利塞斯问:“什么是恋爱脑?”


    “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意思,在年轻人中比较常见。”江舒游解释道。


    “那我不是。”


    尤利塞斯口吻冷漠:“我只是不喜欢被欺骗而已。”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爱蔺言。


    沉默了一会儿,尤利塞斯问:“蔺言会是恋爱脑吗?”


    江舒游摇摇头:“不像。”


    真可惜,尤利塞斯不再说话。


    最后的五分钟里,尤利塞斯一遍一遍的思考,他爱蔺言吗?


    他确实不喜欢克里斯曼和蔺言的亲密举止,他也愿意送给蔺言任何东西,但那能说明他爱蔺言吗?


    不对,不对,尤利塞斯转动着尾戒,陷入了沉思之中,许久,尤利塞斯说:“我不爱他。”


    他只是喜欢这个人的存在而已,他不爱他,他甚至有些时候会因为蔺言产生各种负面情绪——嫉妒、焦虑、痛苦、怀疑。


    尤利塞斯不确定,当他因为蔺言而讨厌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连带的讨厌了蔺言。


    可如果说他讨厌蔺言——蔺言邀请他一起死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就像他们一起沉溺在泳池中一样。


    这是爱吗?


    “砰!”一声枪响打断了尤利塞斯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星舰附近不知何时冒出了大批穿着军团制服的人,再一看时间,下午三点整。


    第三军团的人已经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尤利塞斯眼神阴鸷的望向天空中盘旋的飞行器,视线缓缓移动,落到了开枪的女人身上。


    “我还以为您已经退休了。”


    封少校握拳敲了敲肩膀 ,眯着眼说:“我也没想到,我这一把老骨头动起来还挺利索的。”


    蔺言骗了他。


    尤利塞斯冷静的想,他该讨厌这个欺骗他的人吗?他该恨他吗?


    得不到答案,尤利塞斯只能问自己,如果我恨他,我还愿意和他一起死吗?


    可悲的答案从心底浮现。


    我愿意。


    康拉德加西亚没等来蔺言,等来了尤利塞斯霍华德。


    第78章 霍华德该姓蔺才对 尹玉成……


    尹玉成又跑了。


    被关起来的明秋阳没办法给他传递消息, 但尹玉成自由别的渠道,尤利塞斯怪异的表现也坐实了他的情报。


    早在尤利塞斯派人去包围蔺言的住所之前,尹玉成就水灵灵的溜了。


    他没去找蔺言,以尹玉成对尤利塞斯的了解, 他根本不可能真的杀了蔺言, 最多就是囚禁。


    “啧, 藏这么深。”站在狭窄的小巷子里, 尹玉成一脚踢开被踩扁的汽水瓶, 找到了一处小小的缝隙。


    将上面的杂物搬走,露出了一条深深的地道。


    如果商场收尹玉成做打地鼠员工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强烈的危机意识和独一份的情报网足以让他敏锐的躲开每一个陷阱。


    除了桑德拉。


    “我至今忘不掉你被执法队带走的样子…尹老板, 不是我故意挖你的伤疤, 但你一向自诩聪明, 从来都是你骗别人,怎么自己被骗了?”


    说话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烟,眼神嘲弄, 话音又慢又长, 像是挤不干净的痘痘般黏连着。


    大背头,西装革履,翘着二郎腿,男人的外表完全符合外人刻板印象里的黑色会社老板。


    尹玉成被两个人抓着肩膀, 膝盖要弯不弯, 灰头土脸的,头发上还缠着枯草。


    他动了动手臂, 身后的西装男丝毫不留手,死死的攥着他的骨头,比起疼, 更多的是屈辱,值得一提的是,尹玉成最擅长的就是伏低做小。


    顶了顶腮帮子,他笑容灿烂的问:“克里斯曼叫您来接我,您就这么对待客人吗?”


    “客人?”


    男人摸了摸涂满发胶的鬓角,嘲笑道:“克里斯曼只说你有用,可没说你是客人。”


    克里斯曼一直秉承着霍华德的优良传统,简称为“三不”,不把手下当人,不把对手当人,不把合作对象当人。


    尹玉成在他眼里就是块好用的肉。


    听到这话,尹玉成苦笑了声,脑袋向下一耷拉,似乎十分失落。


    “我就知道…”尹玉成低声道。


    别管克里斯曼承诺了多少好处,克里斯曼回不到霍华德,那一切都免谈,真让他回去了,那更是一分钱别想讨到。


    男人捏着烟在桌面上碾了碾,发出“兹”的一声轻响,袅袅的烟在半空中断开。


    “行了,装什么装,”男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都是一条道上混的,我还不知道你。”


    尹玉成抬眸笑了声,克里斯曼利用他,他又何尝对克里斯曼真心效力过。


    失落的表情淡去,他看了看左右两名壮汉,挑起眉问:“能不能松开?”


    壮汉不语,只争着做合格的钳子。


    男人拍了拍手,他们俩才像是声控机器人般扭了扭脖子,放开尹玉成,退至半米外。


    “尹老板,克里斯曼大人交代的任务,希望你能好好完成。”


    尹玉成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笑的狐狸眼都弯成了月牙,“让克里斯曼也别闲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尤利塞斯如今身陷囹圄,正是克里斯曼动手的好机会,别说霍华德宅里有执法队了,就是有哥斯拉他都要闯一闯。


    **


    目送尤利塞斯被第三军团的人带走,蔺言总算安了心。


    他没有骗尤利塞斯,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天空中盘旋的小型飞行器中,有一架里面坐着蔺言。


    为了混入其中,他甚至向封少校借了身第三军团的制服。


    被逮捕的人除了尤利塞斯,还有被执法队追捕多年的江舒游,一个D-16,一个D-21,这一次江舒游真的能名正言顺的走进桑德拉S级牢房了。


    希望严安欢迎他。


    在蔺言的要求之下,霍华德家的仆人逃过了一劫,大家都是打工人,他们也是拿钱办事,第三军团离开后,一群人心有余悸,面面相觑。


    星舰上的货箱被作为证物带走了,只留给了他们一个空荡荡的星舰,一群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蔺言出现了。


    他穿着第三军团的制服,左肩垂下半边外黑内红的披风,金色的穗子在胸口摇晃,一头蓬松的金棕发用发胶抹到了右边,看着成熟了许多。


    【夏娃:恭喜你达成成就——制服收集者。】


    【蔺言:有奖励吗?】


    【夏娃:没有,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仆人和保镖不知道尤利塞斯被带走有蔺言出力,完全将他当做了主心骨。


    只有保镖队长狐疑的眯眼,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


    “准备升空,”蔺言大步走进船舱,目不斜视,“立刻启程回法泽星。”


    保镖队长下意识反驳:“可尤利塞斯大人不在…”


    “你要去和第三军团硬碰硬吗?”蔺言没有回头,背对着保镖队长说。


    保镖队长不语。


    他是忠诚,不是愚蠢,霍华德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一整个军团比火力输出。


    但他不愿意接受蔺言的安排,先不说这身第三军团的制服是哪来的,蔺言满打满算只在霍华德工作了不到三个月,保镖队长根本不敢信任他。


    “你不信我?”蔺言脚尖一转,微微侧过身问。


    保镖队长缓缓摇了摇头,“不信。”


    蔺言牵起唇,颀长的脖颈被黑金色的制服包裹住,只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眼尾略略上翘,如果不看那双被阴影覆盖的眸子,他无疑十分具有亲和力。


    但现在,星舰中的灯光从他的肩头打了过去,正好错过了他的脸,错过了蔺言极具欺骗性的眸。


    阴冷感如附骨之疽,保镖队长像是被蛇缠住的羚羊,一身健硕的肌肉都白白失去了作用。


    蔺言轻轻笑起来,走近拍了拍保镖队长绷紧的肩,“但你的老板信我。”


    “现在,去开船。”


    不容抗拒的语气像是燎原的烈火,保镖队长已经拉到极致的神经琴弦般崩断,他干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向了驾驶舱。


    蔺言看了一圈,没看到尹玉成的身影,转身走进了尤利塞斯的房间。


    象征着霍华德家主的戒指还在尤利塞斯手上,他的卧室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蔺言转了一圈,终于从尤利塞斯的枕头下面找到了一根头发,之前在车后座拿到的药剂派上了用场。


    当D-21滴到发丝上时,什么也没发生。


    【蔺言:它怎么不大变活人?】


    【夏娃:离体太久,已经失活了。】


    好吧。


    蔺言捏着发丝扔进了垃圾桶,在星舰上巡视了一番,尤利塞斯和江舒游不在,他就是星舰上唯一发号施令的人。


    双手抱臂靠在门边,蔺言蓝色的瞳孔忽明忽暗,他们已经离开了中央星,星舰外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偶尔路过的星云带来炫目的色彩。


    驾驶舱里的保镖队长保持着沉默,蔺言来回踱了几步问:“还有多久能到法泽星?”


    “今晚十点之前就能到。”


    保镖队长抬头:“您很急吗?”


    作为尤利塞斯的心腹,他知道尤利塞斯怀疑蔺言,知道蔺言极有可能和克里斯曼勾结,知道蔺言不可信。


    蔺言这么着急,他不得不怀疑蔺言是不是别有用心。


    少年扬起下巴,漂亮的面孔比星云更耀眼,“你觉得克里斯曼会放过现在的机会吗?”


    他察觉了保镖的怀疑,径直走上前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向下一拽,“如果我们回去晚了,让克里斯曼夺走了属于尤利塞斯的东西,你要以死谢罪吗?”


    愤怒的火焰在眸中跳动着,保镖队长如鲠在喉,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蔺言,一时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蔺言居然真的在乎尤利塞斯,也没想到蔺言居然会生气。


    “我很抱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保镖队长轻轻拉开蔺言的手:“我现在就加速。”


    闭了闭眼,蔺言偏头叹了口气,“尤利塞斯出事,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们了。”


    保镖队长只能木讷的又说了声抱歉。


    为他的怀疑和自作主张。


    【夏娃:我不知道你还有演戏的天赋。】


    【蔺言:听我说,谢谢牧闻。】


    牧闻和程北这边,事情远远超出了他们俩的预料。


    “不是,尤利塞斯有病吧?”牧闻透过窗帘缝隙窥伺着外面的恐-怖分子们,越看越觉得自己命真苦。


    昨晚主动倒戈的男人抓了抓脸,“要不要我出去劝他们反水?”


    “你能劝的了?”牧闻面露怀疑。


    男人十分自信的拍了拍胸口,“我和他们都是一个星球出来的,从小到大就没翻过脸,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程北抬眸,冷笑了声,“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去和他们汇合?”


    被戳穿了心思,男人厚着脸皮说:“你误会我了,我对蔺长官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那行。”


    牧闻指了指窗户,“你现在打开窗户和他们隔空喊话,叫他们回去。”


    那肯定不行,窗户一开就等着被扫射吧。


    男人无奈的扯了扯唇,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蔺长官去哪了,我们可以向长官求救啊!”


    “他啊,”望着男人满怀期待的脸,牧闻轻描淡写的说:“他去抓尤利塞斯了?”


    这还是星际语吗?


    男人愣在原地,无措的眨了眨眼。


    牧闻揣摩了一会,“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够让我们全身而退。”


    “什么办法?”男人十分积极的给他当起了捧哏。


    “距离这里两公里就是执法队总部,只要我们拨打求救通讯,执法队就会在十分钟之内把外面这群黑户逮捕。”


    有问题找执法队,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男人愣住了,他踌躇了几秒,道:“不好吧…我们也不是好人…万一执法队上门把我们也带走怎么办?”


    牧闻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现在不说你们是好兄弟了?”


    男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谁来打电话?”


    程北和牧闻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男人,牧闻比了个手势,“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你来。”


    男人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给执法队打电话,而且不是自首。


    简单的交代完情况后,接线人员道:“请留一下您的姓名和公民证,我需要记录在案。”


    男人求救的给牧闻使眼色,牧闻直接背了一串信息出来,男人二话不说复述了一遍。


    通讯挂断后,男人好奇的问:“那是谁的信息?”


    牧闻摊手:“死人。”


    执法队出动后,接线人员伸了个懒腰,笑着和身旁的同事说:“这次抓到了大的,我们下班之后去喝一杯吧?”


    温纶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不了,我要补觉。”


    执法队的高强度工作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刚转正的温纶。


    他随口问了句:“刚刚是哪的求助?”


    同事将地址一报,打了个哈欠说:“最近中央星这么多犯罪分子涌入,不会都是桑德拉跑出来的吧?”


    温纶低眸看着同事记录的名字和公民证,敷衍了两句,匆匆离开了。


    还没出大楼,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温纶站在楼梯上向下看,只见几名执法队成员押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前者气定神闲,姿态不见半点狼狈,要不是手上还戴着电子镣铐,温纶几乎要以为是领导来视察了。


    后者比前者还要放松,甚至抬手对着两旁的办公人员打招呼。


    “大家都辛苦了,工作很累吧。”


    江舒游指了指墙角捧着咖啡的男人,“这不是乔伊嘛,好久不见,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吧,你都发福了。”


    “哎,这位…哦,我记得,我们同一届的吧,当初你还给我送过实验材料。”


    江舒游笑着拉住其中一人的手拍了拍,“学长,幸会幸会,我在学生会荣誉墙上见过您,我叫江舒游,认识一下。”


    眼尖的江舒游很快发现了楼梯上的温纶,他记得这个举报他的学弟,皮笑肉不笑的说:“执法队现在门槛降低了啊,真不错。”


    嘴碎的江舒游最终被人强行带走了,之前被他喊过的几人则成了同事之间调笑的对象。


    地下一层


    执法队成员推了江舒游一把,“去吧,这里面有更多人值得你寒暄。”


    江舒游只当他是在嘲讽自己,无所谓的笑了笑,进去之后才发现熟人是真的多。


    半个桑德拉都在这了吧?


    “哟哟哟,这不是江舒游吗?”康拉德面露嘲讽,“看来霍华德也保不住你。”


    江舒游没有他那么强烈的攻击欲望,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温和的笑了声,“伯爵说的对,霍华德确实保不住我。”


    话落,尤利塞斯也被人带了进来,康拉德不可置信的看着执法队成员打开了他隔壁的房门。


    等一下。


    不是?


    康拉德呲目欲裂,然而他的意志不足以动摇执法队,尤利塞斯最终被关进了康拉德的隔壁。


    江舒游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声道:“伯爵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小小的霍华德不但护不住我,也护不住霍华德家的人。”


    康拉德干笑了声,“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江舒游摊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霍华德怎么敢对您生气呢?”


    康拉德偏头看向尤利塞斯,他相信尤利塞斯不是那么容易被挑拨的人。


    然而,尤利塞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康拉德无言,行吧。


    **


    趁着执法队和尤利塞斯的手下交战的时候,牧闻带着另外两人从通风口爬了出去,一路奔到先前交易的赌场。


    牧闻大手一挥,买了一艘飞行器,从艾瑞这赚的钱又还给了艾瑞,他一点儿不心疼,临走前还在赌场随便玩了一局。


    艾瑞猜到了什么,“你要回法泽星?”


    “我们老大马上要上位了,我回去表表忠心。”


    艾瑞眼眸闪了闪,牧闻的老大,那不就是克里斯曼吗?


    霍华德要变天了?


    法泽星


    管家带着仆人在港口等待,旁边还有听说了D-21名声的星长、格里芬家主、关家家主等人,他们名义上都说是来恭喜尤利塞斯,实际上各有各的算盘。


    D-21着实令人眼红,这么大的蛋糕,谁不想分一口?


    一众在法泽星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就这么站在这等啊等,从日过中天等到夜幕低垂,终于等到了自天空坠落的轰鸣声。


    霍华德的星舰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他缓缓降落,卷起大片的海浪,狂风几乎将等待的人吹翻,当长长的阶梯铺展开时,所有人翘首以盼。


    “哒”


    靴底撞上了金属台阶,身着黑金军装的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挺拔的身姿在亮白的月光下显形。


    第三军团的黑金制服很称他,或者说,太称他了,管家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原来走出星舰的是蔺言,而不是某位军官。


    蔺言走了下来,身后是排列有序的保镖,他们还穿着霍华德发的衣服,却服务于一个不属于霍华德家族的人。


    “黑色的太阳…”格里芬家主呢喃道。


    蔺言背后映着银月的清辉,哪怕离得这么远都让人觉得他的皮肤必然如石膏般冰冷,难以接近。


    直到蔺言走到他们面前,众人都没有见到尤利塞斯。


    背负了所有人期待的管家微微鞠躬,问道:“欢迎回来,长官,尤利塞斯大人另有要事吗?”


    蔺言对各位家主点头致意,这才说:“尤利塞斯大人被捕,现在霍华德所有事务暂时由我接手。”


    管家失了声一般张着嘴,他看向蔺言身后的仆人和保镖,试图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句反驳的话语。


    没有,什么也没有。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管家收起仓皇的表情,等下头,无声的表达臣服。


    如果这确实是尤利塞斯大人的命令,那他没办法不听从。


    蔺言又看向格里芬等人,“各位家主,稍安勿躁,有什么去我的书房谈吧。”


    尤利塞斯的书房就这么成了蔺言的书房,没人提出异议,他们还在试图消化蔺言上一句话。


    什么叫做尤利塞斯被捕?


    什么叫做他全权接手霍华德?


    星长无措的望向格里芬家主,格里芬家主只能抿着唇去看关家主,关家主的表情和他们如出一辙。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稀里糊涂的进了书房,仆人很快上了茶和点心,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蔺言摊开手指了指星长,“您先请。”


    星长低咳了一声,“您这身衣服…?”


    “随便穿的。”蔺言道。


    这能随便穿吗?


    格里芬家主一只手拦住星长,急切的问:“尤利塞斯大人究竟怎么了?”


    “贩卖违禁药物,被执法队收押了,目前判决还没下来,”蔺言叹了口气,语气痛心疾首:“没想到尤利塞斯居然会做这种事。”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们四个人里就你和他走的最近。


    格里芬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屈肘撞了一下关家主,关家主和他们不同,他和尤利塞斯虽然有合作,但并不是绑死的关系,哪怕换克里斯曼上台,他也不受影响。


    关家主啜了口茶,慢悠悠的问:“您说霍华德的事务由您接手,我很好奇,尤利塞斯大人居然那么信任您吗?”


    尤利塞斯和信任两个字放在一起不亚于说恐龙灭绝是因为人类的捕杀,荒诞又可笑。


    “我不知道。”


    蔺言直言:“我也不知道他信不信任我,但现在,董事会至少一半的人想要迎接克里斯曼回来,如果尤利塞斯不找个人替他拦住这些人,他就会变成曾经的克里斯曼。”


    “至于尤利塞斯之前答应各位的合作,”蔺言笑了笑,“我不会插手,还按照原来的继续就行。”


    星长和格里芬家主松了口气,他们模板似的夸了蔺言几句,终于说起了最初的D-21。


    尤利塞斯就是倒在了D-21身上,蔺言似笑非笑的说:“斯科特长官还在霍华德住着呢。”


    三人立刻变了脸色,绝口不再提此时,喝喝茶,唠唠家常,其乐融融。


    你一句“蔺长官年少有为”,他一句“蔺家主有情有义,”但无论他们怎么套话,蔺言都能挡回去。


    他们都是人精,思维活络,别管蔺言说D-21违反了多少法案,只看最终结果。


    结果很明了,尤利塞斯和江舒游进去了,蔺言是唯一获利者。


    格里芬家主给星长使了个眼色,星长也微微颔首,他们一致怀疑尤利塞斯其实是倒在了蔺言手上。


    这个年轻人,心思深的很。


    到了后半夜,几个老人家都熬不住了,纷纷告辞,一走就将霍华德换了家主的事传了个遍。


    谁能想到,不是尤利塞斯,不是克里斯曼,最后的赢家居然是蔺言。


    “轰——!”黑云滚滚,一道闪电撕开了夜色,沉闷的雷鸣像是野兽的嘶吼,听得人心慌。


    层层黑云之中钻出了一架飞行器,直直的撞向下方的海边,掀起巨大的浪花。


    飞行器一直撞到码头边缘才停住,牧闻从里面爬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卷起被水浸湿的衣服下摆,一拧。


    “哗啦啦”布料吸进去的水被无情的挤了出来,重回大海的怀抱。


    牧闻四处张望:“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的老朋友们还活着不。”


    程北活动了一下身体问:“我们不直接去和老大汇合吗?”


    “汇合什么,”牧闻低着头看终端说:“老大还没占领霍华德呢,现在回去还要替他干活。”


    只想坐享其成的青年指了一个方向:“走,我们先找个地方睡一觉。”


    黑户男只能跟上。


    酒店里比牧闻想的热闹,一楼大厅坐了不少人围在一起聊天喝酒,习惯搜集情报的他二话不说凑了过去。


    程北和黑户男找了个地方坐下,片刻后,两人看到牧闻神思不属的走了回来。


    “怎么样,他们在聊什么?”


    牧闻挤在两人中间坐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双目直直的盯着桌面。


    “他们说,霍华德换家主了。”


    黑户男惊呼:“克里斯曼动手这么快?”


    牧闻摇摇头:“不是克里斯曼。”


    黑户男困惑的张开嘴,“可是,霍华德家没别的孩子了啊。”


    程北有了猜测,但这个猜测太大胆,他不敢说。


    “不会是长官吧?”


    “就是他。”


    牧闻拍了拍桌子:“我们要暴富了!”


    被牧闻寄予暴富希望的蔺言伸了个懒腰,一个人在霍华德宅乱晃,余光瞄见了一名仆人胸前的铭牌。


    【1946】


    蔺言走到他面前,食指勾住铭牌,笑着喊道:“尹老板,你动作真快啊。”


    前后脚的功夫,这家伙就跟回法泽星了。


    尹玉成没说话,指了指身后,示意蔺言跟上。


    两人七拐八歪的走到了一处竹林边,蔺言打量了几眼,再一回头,尹玉成已经不见了。


    那里站着另一个人。


    克里斯曼。


    第79章 恋爱实习生,今天开始谈恋爱 ……


    克里斯曼并不怀疑尹玉成的情报, 但当他看到尤利塞斯的星舰出现在港口时,克里斯曼心里还是惊了一瞬。


    舱门打开,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哪怕克里斯曼还没有看到他的全貌, 心底就已经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不是尤利塞斯。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尹玉成的情报完全正确, 尤利塞斯被抓了, 现在是他乘虚而入的好时候。


    蔺言恐怕吓坏了, 仅仅一个下午,他失去了庇佑, 未来变的灰蒙蒙一片, 但是没关系, 克里斯曼藏在码头边的瞭望台上, 自傲的勾起唇。


    夺回霍华德之后,他可以给蔺言一切。


    月光游蛇般一节一节的向下滑,游过冰冷的金属, 极轻的吻上那道身影, 金棕发显形的同时,克里斯曼的笑容变成了苍白的墙纸。


    他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紧紧扒住瞭望台的边缘,上半身完全探了出去, 和尤利塞斯如出一辙的铁灰色眸子惊愕的瞪大。


    眉眼、鼻梁、唇形、每一个部位都和他记忆中的少年一模一样,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在圆月的注视下走进人群的包围。


    哪怕是克里斯曼都没法自欺欺人。


    真的是蔺言。


    克里斯曼比法泽星的各位家主知道的多一些, 比如,他知道尤利塞斯其实是被第三军团带走的,而不是执法队。


    又比如, 他认识蔺言身上那套衣服的军衔——少校。


    一个近乎荒诞的猜想在克里斯曼的大脑中编织成型,仔细想想,从尤利塞斯抵达中央星到尤利塞斯被捕,只有短短两天的时间,第三军团又不是手眼通天,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获得完整的证据链逮捕尤利塞斯?


    只有一种可能,早在尤利塞斯去中央星之前,第三军团就已经盯上他了。


    他们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


    那么,谁是能和第三军团通风报信,确保尤利塞斯一定会去中央星的人呢?


    克里斯曼望着下方的少年,忽的笑出了声。


    你也在为我的回归铺路吗?


    你也很想念我吗?


    伸出右手,克里斯曼隔着空气握住了蔺言的身影,又轻轻放开,他得意于蔺言选择了他而不是尤利塞斯,骄傲于他的长官居然能坑尤利塞斯一把。


    蒙蔽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克里斯曼比越狱那天还要高兴,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压在台面上,笑吟吟的注视下首的少年。


    他看到蔺言告知了众人尤利塞斯被捕的消息,看到蔺言遗憾表情下的暗喜,看到蔺言对霍华德的合作对象们点头致意。


    差不多了,克里斯曼想,差不多该到他出场了。


    克里斯曼站直身体,思考是直接从瞭望台上跳下去,还是整理好衣装,沿着长长的旋转楼梯漫步而下。


    前者意气风发,后者胜券在握。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克里斯曼又拍了拍额头,出现的方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克里斯曼霍华德,霍华德家最后的继承者。


    “各位家主,稍安勿躁,有什么事去我的书房谈吧。”


    蔺言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


    克里斯曼瞳孔轻轻收缩,整理衣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很快反应过来,再次从瞭望台的边缘伸出脖子。


    他的表情呆滞,眸中满是未曾预料到的震惊,口袋里的终端不要命的震动起来,像是即将坍塌的高楼大厦,用晃动和巨响提醒里面的人快逃。


    克里斯曼没有管终端,神色复杂的看着下方,蔺言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所有人隐晦的放慢了步子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越过蔺言。


    队伍越拉越长,形成了古怪的金字塔,蔺言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无论身后的队伍如何变化,他始终不变。


    克里斯曼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消失在码头,低下头捂住脸笑出了一声气音。


    他爹的,今天真是不白来!


    终端还在震动,克里斯曼不耐烦的接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尹玉成的声音从终端里传来出来,“老大,你看见了吗?”


    “我瞎吗?”克里斯曼没好气的说。


    “今天是我的书房,明天就是我的霍华德,后天就是我家,”尹玉成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大,你不努力一下就只能去执法队跟尤利塞斯抢牢房了。”


    克里斯曼有什么办法,他抹了把脸问:“我难道要跟蔺言说你能不能把位置让给我吗?”


    那也太丢脸了。


    就算蔺言真让给他,他也会被尤利塞斯的旧部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尹玉成沉吟了一会儿,“老大,要不你入赘吧。”


    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滚。”


    通讯被挂断,尹玉成耸了耸肩,他还有其他想法没说出口,比如去霍华德应聘保镖趁机暗杀蔺言、给蔺言的车做手脚,让他意外去世之类的。


    没过多久,让他滚的克里斯曼又换了个嘴脸,让他想办法带蔺言到竹林。


    还要他把附近的人驱散,克里斯曼和蔺言需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尹玉成收起终端翻了个白眼,“死装。”


    在这一点上,克里斯曼也没比他哥好多少。


    尹玉成的办事效率不必多说,克里斯曼很快就见到了蔺言,只不过现在他是逃犯,而蔺言是霍华德的“代理家主”。


    蔺言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克里斯曼的突然出现似乎并不能牵动他的情绪,沉静的蓝眸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担忧。


    “看到我,你不说点什么吗?”克里斯曼背着手问。


    蔺言歪头:“你希望我说什么?”


    “欢迎回来,还是抱一个?”


    张开双臂,漂亮的少年眉眼如画,他示意克里斯曼过来,笑容清浅:“来抱一个吧,好不好?”


    克里斯曼想说不好,这是赤裸裸的背叛,蔺言背叛了他,在他和尤利塞斯兄弟相争的时候,蔺言轻而易举的摘下来树梢的果实。


    脚底生了根,克里斯曼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似乎踏进了那淹没了尤利塞斯的沼泽,感受着身体被泥泞攀附时的沉重与僵硬。


    他知道是他自己无能,是他和尤利塞斯过于轻视了蔺言,他们从未想过这盘棋中还有第三个执棋者。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傲慢的霍华德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失败。


    “蔺言,”克里斯曼抬眸说:“你这么做,尤利塞斯不会放过你的。”


    “你无法承受霍华德的恨意。”


    蔺言放下双手,垂下的眼睫似染霜的蝶翼:“你也恨我吗?”


    克里斯曼向前走了几步,他拉起蔺言的手,让他环抱住自己的腰,附在蔺言的耳边说:“我也恨你。”


    他偷偷的瞄着蔺言的脸,窥伺少年的表情变化,他们拥抱在一起,滚烫的皮肉紧贴。


    蔺言一贯上挑的唇角落了下去,脸上露出了克里斯曼渴望的忧伤。


    克里斯曼头晕目眩,他几乎要尖叫着告诉蔺言:我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都来不及,我怎么会恨你。


    人类的情绪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克里斯曼咬着牙说:“长官,我是来杀你的。”


    “你知道吗,我的怀里有一把枪,”克里斯曼收紧双臂,用和蔺言骨肉相融的力道死死的抱着他,“今晚,我为了杀你而来。”


    蔺言没有被吓到,只问:“你的枪里有几颗子弹?”


    克里斯曼愣住了,他心虚的移开视线,“…两颗。”


    如果他真的决意开枪,那么第二颗就留给他自己。


    蔺言被他逗笑了,他点了点克里斯曼的额头,“你要杀一个人,不该和这个人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克里,你应该比我有经验才对,见面,拔枪,射击,越是出其不意成功性越高。”


    推开克里斯曼,蔺言摇摇头说:“从你告诉我你恨我开始,你就没有机会开枪了。”


    “是疏忽吗?”蔺言问。


    克里斯曼摇头。


    “故意的?”蔺言又问。


    克里斯曼还是摇头。


    “那你来告诉我吧。”蔺言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克里斯曼大步一跨纵身跟了上去。


    没有任何缓冲,一个辞不及防的吻直接撞上了蔺言的唇,


    “唔!”蔺言疼的皱起了眉,他刚要推开克里斯曼,那人就郑重的开了口,“我爱你。”


    克里斯曼不会告诉蔺言,这是他们之间第二个吻。


    蔺言教过他的克里斯曼都记得,他等待着蔺言给出回答,紧张的攥紧了拳,


    如果蔺言拒绝了他的爱,怀里的枪就再一次有了用途,一颗子弹给自己,一颗子弹给尹玉成。


    风无声的吹过,克里斯曼感受到了背后的寒意,胸腔确实一片炙热,血在其中流动,将他的爱意灌输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给我个答案吧,蔺言。


    哪怕你让我再痛一次,我也不会恨你。


    他看着蔺言弯起的眼,看着他偏头叹了口气,一切细节都在他的眼中放慢了,克里斯曼引以为傲的观察力被搅成了泥浆,他根本猜不到蔺言的答案。


    他只能乞求。


    乞求蔺言给他最后一点温柔。


    “你不要露出那么可怜的眼神啊,克里,”蔺言鼓起脸拍了拍心口:“我真的会良心不安的。”


    可怜?克里斯曼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也许真的如蔺言所说,他现在很可怜。


    克里斯曼哑着嗓子说:“我不可怜。”


    我拥抱过你,我吻过你,我乞求过你的爱,蔺言,还有什么可怜的?


    “好吧好吧,你不可怜。”蔺言不知道克里斯曼在想什么,只当他的自尊心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克里,”蔺言偏头在克里斯曼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们试试吧?”


    轻之又轻的触碰,克里斯曼甚至没反应过来。


    “试试…是什么意思?”


    蔺言捂着脸笑了起来,“就是考察期,现在,恭喜你成为我的实习恋人。”


    自顾自的鼓个掌,蔺言再一次伸出双手,“来抱一个吧?”


    星空之下,他从沼泽中脱身,拥抱他的爱人。


    “你要考察多久?”克里斯曼埋在他的颈间问。


    “不知道,三个月,三年?”蔺言抬眸问,“你想要多久?”


    “永远。”


    克里斯曼垂下眼,“别再丢下我了。”


    他从一个监狱跳进了另一个监狱,但克里斯曼乐在其中。


    **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牧闻被程北和黑户男从床上拉了起来,程北举着终端说:“老大联系我们了!”


    牧闻翻了个身,背对着程北说:“已读别回,现在找我们肯定是让我们去给他打工。”


    “不是,”程北比牧闻忠心的多,将终端硬塞到牧闻面前,“老大叫我们去霍华德庄园。”


    “我艹,”牧闻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要干嘛,暗杀蔺言吗?”


    “他什么也不用做,董事会的人会想办法的,”黑户男说:“蔺言使唤不了尤利塞斯大人的拥护者,也得不到克里斯曼大人的拥护者们的青睐,没有支持,他坐不稳这个位置。”


    牧闻眯着眼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点开克里斯曼的头像放大。


    “呵。”牧闻冷笑一声。


    “你看看这是什么。”


    程北疑惑的看去,克里斯曼的头像是一只趴在水池边的小狗,小狗的头上还顶着一只同色小狗。


    程北不解:“老大的新头像还挺可爱。”


    “你真不懂假不懂?”牧闻翻了个白眼,“这是情头,你看看这个毛色,跟他多像,你再看他的ip地址,法泽星梧桐路19号,他就在霍华德庄园。”


    黑户男是真不懂:“克里斯曼已经埋伏在霍华德庄园外了吗?”


    “不是。”


    牧闻瞄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克里斯曼把自己卖给长官了。”


    此话一出,程北和黑户男都沉默了,三个人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不约而同的站起身。


    直奔霍华德庄园。


    此时的霍华德庄园,克里斯曼一出现就把年迈的老管家吓的晕了过去,一排仆人低眉顺眼的藏进墙边的阴影之中,保安室里的阿文和阿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快把警报按钮按爆了。


    【一级戒备!有敌人入侵!方位:大门口,速速支援!】


    尤利塞斯留下来的手下们各个把克里斯曼当成病毒,尤利塞斯不在,忠诚的保镖队长誓死也要守住霍华德庄园,带着人就往门口冲。


    另有两名保镖护在蔺言身边,神色如临大敌。


    “你们可以不用这么紧张,”蔺言抬起一只手说:“说不定克里斯曼没有恶意。”


    “家主,您不要被克里斯曼骗了,”保镖表情凝重的说:“克里斯曼之前对您态度好,是因为您不是他的敌人,现在不一样了,您是代理家主,克里斯曼一定会杀了您。”


    另一名保镖连连点头:“是啊家主,您千万要小心!”


    看着他们俩恨不得挖个地道把他塞进去的模样,蔺言只能讪讪的放下手:“好哦。”


    门口,克里斯曼双手插兜大摇大摆的往里面走,保镖们双手举枪站在道路两旁,枪口跟着克里斯曼移动。


    阿文低着头小声说:“尤利塞斯大人不在,蔺长官是不是危险了?”


    阿豹低声“呸”了一口:“别胡说,蔺长官怕过谁?”


    尤利塞斯在他手上都是吃亏的命,更何况是克里斯曼。


    克里斯曼一开始还气定神闲,两边的人越来越多,堵的水泄不通后,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环顾四周,这么多人,飞进来一只蚊子都要被子弹射成蜂窝。


    克里斯曼一停,保镖们更加紧张了,生怕这人突然动手,克里斯曼也挺担心他们走火,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一个比一个紧张。


    蔺言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掏出尤利塞斯送给他的枪,蔺言直接走向了包围圈,“都让开,交给我。”


    “家主,危险啊…”一名保镖冲上去想拦他,被蔺言直接抵住了眉心。


    少年挑眉,“我说让开,听不懂星际语吗?”


    男人眼珠上翻,望着枪身,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只能顺从的退到旁边,背后的寒意久久消不下去。


    保镖们眼睁睁看着蔺言一手握枪,一手牵着克里斯曼走进了书房。


    “我靠…”


    “我现在信了。”阿武说。


    “信什么?”旁边的男人问。


    “豺狼虎豹,”阿武搓了搓手臂说:“豺一样贪婪,像狼一样残忍,像虎一样富有耐心命,像豹一样一击毙命,居然是真的。”


    蔺言单枪匹马制服克里斯曼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麻木的星长翻出了尤利塞斯当初寄给他的信,“刺啦”一声撕成两半。


    **


    牧闻蹲在霍华德庄园门口,“你说我们就这么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那我们怎么进去,翻墙吗?”


    几人还没讨论出结果,就被保安发现了,直接叫了保镖来抓人。


    尤利塞斯的保镖大多活不长,每年都要补新人,只有少数人认识牧闻,一看是克里斯曼的手下,之前没发挥出真实水平的保镖们二话不说把他们押到了蔺言面前邀功。


    半个小时后,他们木着脸看着牧闻和程北换上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西装,脚一跨,挤进了他们队伍。


    保镖队长拍了拍手:“大家鼓掌欢迎新同事。”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敷衍到了极点。


    牧闻鞠了一躬,笑容满面的说:“我已经向家主提议,从今天开始,所有保镖工资翻倍,大家今晚下班之后别走,我请客。”


    掌声雷鸣般响起,之前最蔫头耷脑的几人甚至跳上了桌子欢呼。


    几天后,尤利塞斯被几名执法队成员从地下一层请了出来,斯科特也从法泽星赶了回来。


    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尤利塞斯依然高昂着头颅,穿了几天的衣服打理的一尘不染。


    踏进审判庭前,他微笑着告诉斯科特:“很遗憾,您总是慢上一步。”


    斯科特也嘲讽的回道:“看到您伏法,我也很遗憾,您似乎差一步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其实不对,尤利塞斯注定逃不掉。


    只要蔺言没出现,他就会一直在那里等待。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霍华德家易主了。”


    斯科特似笑非笑的说:“您不知道吧,蔺言和克里斯曼其实是一伙儿的。”


    尤利塞斯面色不变,随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保持自己光鲜亮丽的形象。


    “您多虑了,斯科特队长,我最擅长的就是从克里斯曼手里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斯科特神色古怪:“不是克里斯曼。”


    “是蔺言。”


    怔住的尤利塞斯被执法队押进了审判庭,尤利塞斯站在下首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他们望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尤利塞斯,用手挡着唇窃窃私语。


    嘈杂的声音传不进尤利塞斯的耳朵,他耐着性子扫过一张张面孔,那些人脸似乎扭曲成了五花八门的形状。


    蔺言不在这里。


    “肃静!”


    一锤下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尤利塞斯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里。


    上首的审判长询问了许多,都只是走个形式,他的刑罚早在这几天里讨论完了,尤利塞斯完全能够预料到自己会被送去哪里。


    桑德拉。


    这是他唯一的归处。


    “尤利塞斯霍华德,你认罪吗?”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响起。


    “当然。”他说。


    “请正面回答,”审判长再次问:“尤利塞斯霍华德,你认罪吗?”


    克里斯曼当时也是这么屈辱吗?


    尤利塞斯忍不住回忆,其实也没过几年,但那天晚上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


    在他的操作下,克里斯曼根本没有上审判庭,直接被送去了桑德拉。


    真可惜,尤利塞斯心生遗憾,这里很适合克里斯曼,越是心高气傲的人越需要这里。


    唇角牵起微笑,尤利塞斯道:“审判长阁下,我认罪。”


    “咚!”锤音响起,尘埃落定。


    尤利塞斯被两名执法队成员押着向出口走去,透明的玻璃门外,熟悉的少年双手抱臂凝视着他。


    眼神交错,尤利塞斯忽的笑了。


    “等我出来。”他说。


    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怨恨也听不出憎恶,像是随口一句闲聊。


    斯科特在一旁嗤笑:“等你出来报复他吗?”


    尤利塞斯没理他,只看向蔺言,蔺言站在那,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尤利塞斯瞳孔缩了缩,再一次重复道:“等我出来。”


    “好吗?”


    最后两个字,他的声音不复平静,执拗的盯着蔺言。


    尤利塞斯向他低了头,连斯科特都感到意外,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


    终于,少年轻轻颔首。


    尤利塞斯牵唇笑了一下,被执法队强行带走时,他还扭着头回望蔺言,庆幸于自己体面的外表。


    同样被送进桑德拉,至少他看起来比克里斯曼好得多。


    比起死亡,我更害怕在你面前狼狈不堪。


    第80章 欢迎来到桑德拉 尤利塞斯……


    尤利塞斯被带走后, 另一名等候已久的犯人出现在了门外。


    和尤利塞斯不同,江舒游的衣服早就变了样,皱皱巴巴的团在一起,像是从垃圾场翻出来的, 出色的面孔配上这身衣服, 穷苦小白花的形象瞬间立住了。


    【蔺言:谁敢相信他和尤利塞斯居然关在一起。】


    【夏娃:果然自律的人在哪里都自律。】


    押着江舒游的不是执法队成员, 而是两名狱警, 一人横眉竖目, 一人面无表情。


    “走快点,”左边的狱警不耐烦的说:“就算你拖时间也别想减刑。”


    右边的狱警平静的跟在两人身后, 目光扫过蔺言的脸, 略微停顿了一下。


    蔺言眼睫一弯, “前辈好。”


    两人太久不见, 闵盛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张嘴,瞄了眼旁边站着的斯科特, 又放弃了。


    哪怕消息再落后, 他也不至于不知道法泽星的大新闻,蔺言现在身份特殊,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有心人解读。


    蔺言倒是无所顾忌,笑吟吟的对着闵盛招手, “前辈, 我们很久没见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闵盛神色微动, 杰森喜笑颜开。


    闵盛颔首:“不胜荣幸,蔺家主。”


    生分的称呼引得杰森侧目,他依瓢画葫芦的模仿了一遍, 自己都说笑了。


    斯科特知道蔺言曾经在桑德拉工作过,自来熟的插了一句:“蔺家主亲自下厨吗?


    话音未落,斯科特突然感受到一股扎人的视线,他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来源,心下生疑。


    蔺言抬眸:“斯科特队长要是想,我也可以露两手。”


    不好吃不许怪他。


    法泽星现在暗流涌动,蔺言的态度他也摸不准,斯科特可不打算冒险,只笑了笑,没搭腔。


    一直被忽视的江舒游晃了晃脖子,甩开杰森的手,语气轻快的打了个招呼,“学弟,没有我在的日子睡的好吗?”


    一开口就是一声惊雷。


    斯科特眉心一跳,慌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不定,难道他想错了,和蔺言关系特殊的不是尤利塞斯,是江舒游?


    闵盛眉头一皱,要是在桑德拉,他直接一电棍甩过去了。


    蔺言勾唇:“学长,你放心好了,现在有别人陪我睡觉了。”


    江舒游意外的挑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气音,“不要我了?”


    “不要了。”


    江舒游轻佻的表情和认真的话语截然不同:“学弟,我会伤心的。”


    “学长,人要向前看。”


    蔺言双手抱臂,微微侧身示意江舒游看向审判庭,“一会儿不要在审判庭睡着了。”


    江舒游低眸苦笑:“真不要我了?”


    少年没说话,掀起眸子望向闵盛:“前辈,辛苦了。”


    闵盛瞬间领会了蔺言的一丝,押着江舒游进了审判庭,江舒游还试图回头和蔺言再说两句,被两人强行拽住了。


    斯科特听了这么多,总觉得他们俩不是在告别,或者说,不像是学长和学弟的告别。


    好奇心一旦烧起来就熄不了了,斯科特一只手支着下巴,面对玻璃门打量自己的脸,故作无意的问了句:“蔺家主,现在陪你睡觉的是…?”


    太刻意了。


    根本不够无意。


    话已出口,斯科特收也收不回来了,只能欲盖弥彰的摸摸脸,理理制服上的流苏,盯着玻璃里的自己,就是不看蔺言。


    少年只觉得有些好笑,道:“斯科特队长这么关心我的私事?”


    斯科特偏头低咳了一声,“单纯有些好奇罢了,您不愿意说,我也不会纠缠。”


    两人都站在玻璃前,斯科特只需要余光一瞄,就能透过玻璃上投射的身影判断蔺言此时的表情。


    少年大约是在笑,他的眉梢上扬,唇角也上扬,模糊的线条在玻璃上动了动,原来是蔺言的眼弯了起来。


    “这人您也认识。”


    斯科特疑惑“嗯”了一声,等着蔺言继续说。


    少年也没继续卖关子,道:“是克里斯曼。”


    时间禁止了几秒,玻璃中的男人似乎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能够让他平静的东西,但他摸索了一会儿,依然两手空空。


    斯科特只能捏着手指安抚自己,后脑要被榔头重重的砸了一下,有一种脑浆迸裂的麻意。


    “你和克里斯曼…”斯科特的舌头像是从刚融化的雪地里拔出来的,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生疏而干涩:“什么关系?”


    斯科特和霍华德打过很多交道,他不敢说自己了解尤利塞斯,毕竟尤利塞斯太爱做表面功夫,但他可以说自己很了解克里斯曼。


    克里斯曼的情绪是藏不住的,一言不合就从毛孔中急切的钻出来。


    但现在,斯科特发现他不能凭借自己过时的经验去判断有关蔺言的事,之前的窃听内容还在耳边回荡,蔺言和克里斯曼之间,蔺言才是主导者。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克里斯曼居然没有试图从蔺言手里夺回霍华德,还是说他夺不回来?


    无论哪一种可能,斯科特都不敢去深想。


    蔺言。


    斯科特默念了声他的名字,在学校里短暂的接触大概就是斯科特能够看到的蔺言最无害的时期了。


    云朵聚拢,日光被吞了进去,天色陡然间暗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蔺言转过身,面对着斯科特说:“不是您想的特殊关系,队长,我和克里斯曼只是恋人罢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蔺言的唇角扬起温柔的笑意,任何人都不会去质疑这笑容中暗藏的幸福。


    他没有撒谎,斯科特对自己说,蔺言和克里斯曼真的是恋人关系。


    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恋人?”


    “嗯。”蔺言颔首。


    斯科特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似乎也是白的,缓了几秒,他迟疑的问:“那你和尤利塞斯…”


    “你们、”斯科特有些说不下去,看尤利塞斯刚刚那副模样,他还以为蔺言和尤利塞斯是一对儿呢。


    尤利塞斯被捕后,斯科特也从封少校口中得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在听到是蔺言举报的时候,斯科特的震惊不亚于现在。


    他以为蔺言为了联邦大义灭亲,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蔺言成为了霍华德家主,克里斯曼是他的恋人,唯一失去了一切的只有尤利塞斯。


    “我和尤利塞斯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吧,”蔺言抿唇思索:“非要说的话,是他想拉着我一起死的关系。”


    那不肯定的吗?


    换斯科特也想杀了蔺言。


    【夏娃:我以为你和尤利塞斯是超越员工的关系。】


    【蔺言:他表白了吗?】


    【夏娃:没有。】


    【蔺言:就是这样。】


    无论尤利塞斯对他抱有什么心思,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尤利塞斯闷骚又开放,他们始终没有确定过关系,似乎只是拥抱、亲吻然后不了了之。


    斯科特叹了口气,“那江舒游呢?”


    “他总不会只是你的学长。”


    蔺言莞尔一笑,“您的好奇心真重。”


    斯科特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蔺言,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告诉你就告诉你。”


    “学长是我的暖水袋。”


    “…挺好的。”斯科特也说不出话了。


    法泽星还真是人才济济。


    审判庭内,江舒游一上台就弯腰鞠了个一百二十度的躬,“审判长好,我是江舒游,我妈叫江斐,就是您堂姐的丈夫的二妹,按关系我也不知道我要叫您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我们是亲戚,您得避嫌吧?”


    观众席一片哗然,审判长拧着眉敲了敲锤子,“肃静!”


    她呼出一口气,从右侧的台阶走了下来,没多久,一名年轻女人代替了她的位置,正是蔺言在法泽星酒吧遇到的那人。


    戴维家的亚麻色卷发比公民证都有辨识度,江舒游举起手问:“这位法官,您和我不用避嫌吗?”


    “不用。”


    女人微笑着说:“我一定秉公执法,该几年就几年,绝不手软。”


    “D-16和D-21加起来的罪名足够你在监狱里蹲到死了,”女人冷眼望着他,“江先生,您不要想要依靠小聪明逃脱审判。”


    江舒游耸肩,“您教训的是。”


    “既然如此…”女人低下头翻了翻卷宗,观众席突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一个光头男人站了起来,痛哭流涕,一边抽咽一边说:“法官大人,求您从轻处理吧,这位医生的药救了我两岁的孩子!我没钱买不起好药,D-21是我唯一能担负的起的…法官大人,我知道他罪大恶极,但我的孩子…”


    旁边的观众们也红了眼,一个说失业的那段时间全靠着D-16熬过去,要不然早就一了百了了,一个说自己车祸受伤没法上班,即将被公司解雇,多亏了D-21才能让他提前赶去公司。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为江舒游说话,好似这人不是个售卖非法药物的罪犯,而是个拯救了他们人生的英雄。


    江舒游笑吟吟的站在大堂中央,喧闹的声音传不进他的耳朵,他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电子镣铐,眼底划过异样的色彩。


    以尤利塞斯的关系网,真的想要从审判中脱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虽然需要割舍不少利益,但总比真的成为丧家之犬好。


    江舒游不理解,尤利塞斯这不是没苦硬吃吗?


    刚刚看到蔺言,江舒游又明白了,尤利塞斯是在不甘心,同样不是好人,凭什么蹲过牢子的克里斯曼就能得到蔺言的另眼相看。


    蔺言明知道克里斯曼是逃犯,却没有将他的下落告知执法队。


    而他尤利塞斯手上的人命和克里斯曼差不了多少,为什么蔺言选择了将他送进审判庭。


    江舒游忍不住嗤笑,尤利塞斯就为了这点不甘心,主动进桑德拉蹉跎几年。


    恋爱脑这个词还真没说错。


    耳边的抗议声越来越响,哪怕法官警告了他们,这些人依然不依不饶,甚至有人直接趴在地上哭嚎,好好的法庭热闹的像是斗兽场。


    法官已经不耐烦了,她想叫保安把这些闹事的观众拉出去,被审判长一个眼神制止了。


    现在这种情况,法官不能和他们对着干,不然明天她就会被鬣狗般的媒体送上各大新闻头条,贴上“冷血”的标签。


    再夸张一点,联名请求撤职都是有可能的。


    江舒游望向台下的审判长,对她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


    审判长也回以一笑。


    保安不好动手,但审判庭还有两个局外人——狱警。


    他们本来就是灰色出身,自小摸爬滚打,做惯了脏事,别说把这些观众拉出去,就是直接暴力镇压也是可行的。


    不如说,其实他们更擅长后者。


    喧闹的声音一直传到了审判庭外。


    “你怎么看?”斯科特冷笑道。


    蔺言:“我心疼钱。”


    江舒游这么一出,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水军。


    不过,到底是谁给他买的?执法队追捕江舒游多年,中央星人都知道他罪行累累,谁会帮他?


    【夏娃:他的家人?】


    蔺言没见过江舒游的亲人,他唯一接触过的就是一个年迈的老管家。


    江舒游究竟是什么身份背景他全都一无所知。


    想了想,蔺言偏头问:“他妈妈是谁?”


    “你不知道?”斯科特惊讶的挑眉。


    我应该知道吗?


    蔺言无辜的眨眨眼,“我以前两耳不闻窗外事,后来又去桑德拉实习,社会新闻只看娱乐版面。”


    “江斐,中江药业的话事人,”斯科特表情古怪的看着蔺言:“你和他关系那么亲密,都不知道江舒游是中江药业的太子爷?”


    中江药业四个字一出来,蔺言直接闭上了嘴,怪不得他总是能在霍华德的实验室里看到中江药业的药剂瓶。


    蔺言阿巴阿巴了一会儿,面色凝重的说:“我差点就成了给他打工的了。”


    斯科特瞄了他一眼,“幸好没。”


    他已经看出来了,蔺言给谁打工谁就倒霉。


    看看严安,蔺言刚到桑德拉的时候,罪犯死亡率飙升,离开的时候直接发生了越狱大事件,整个桑德拉都没法运转了,S级监狱的名声也有了瑕疵。


    再看尤利塞斯,蔺言在他手下干活才多久,尤利塞斯光荣降临桑德拉,走上了他弟的旧路。


    “你要不要进去,”斯科特指了指门,“进去之后别干什么,对着江舒游喊一声老板就行。”


    蔺言眨眨眼:“可我现在是家主哎。”


    他喊江舒游老板,那霍华德和中江药业的关系不就乱了吗?


    斯科特只能遗憾的放弃了他的计划。


    透过玻璃门,蔺言清楚的看到了一名观众扔出了他手中的汽水瓶,正中江舒游的面门。


    空气骤然安静了。


    观众们不吵了,保安们也收起了蓄势待发的架势,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江舒游的身上。


    青年弓着背捂着脸抽了几口气,声音大到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再一抬头,江舒游的指缝间已经渗出了血。


    众目睽睽之下,江舒游急中生智,从衣服内衬里掏出了一根针管,往手臂上一扎。


    短短几秒的功夫,脸也不疼了鼻血也不流了,江舒游擦了擦脸,挑衅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针管,“法官大人,这是D-21。”


    沉默。


    众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江舒游这番动作简直就是目无法律,换句话说,找死。


    法官都气笑了,“你知道你手上的药现在被划为违禁物品了吗?”


    “知道啊。”


    江舒游直起身体,双手插兜说:“但只要条件合适,它也可以成为合法药物。”


    这简直就是明示了,当庭辱骂法官的见过,当庭贿赂法官的,江舒游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弗朗泽戴维。


    蔺言双手抱臂,沉吟了一会儿,“这也是江斐女士的计划吗?”


    “我觉得不是。”


    斯科特评价道:“江舒游完蛋了。”


    哪怕江舒游做到了这一步,收了钱的观众们依然再想办法给他洗白,这钱赚的真不容易。


    江舒游抬手向下压了压,“别吵了,法官大人,您直说吧,我值得几年的刑期?”


    法官已经经历了从愤怒到麻木的全过程,面无表情的说:“至少一百三十年。”


    江舒游轻声笑了下,“那如果我将功抵过呢?”


    台下的审判长眉头一皱,只听江舒游说:“不知道审判长大人有没有看到尤利塞斯递交的法案申请,如果我将关于改造人计划的资料全部上交…”


    江舒游抬眸微笑:“法官大人,您认为可行吗?”


    改造人计划的诱惑力是巨大的,哪怕审判长并没有兴趣,她也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了这玩意儿疯狂。


    江舒游胜券在握的笑容无比刺眼,但他提出的筹码也确实有分量。


    沉吟了片刻,审判长给法官使了个眼色。


    江舒游的笑容随着锤声的落下消失。


    “一百三十年,希望你出来的时候已经反省了自己的错误。”


    江舒游被狱警带出审判庭时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他看到门口的蔺言,呐呐的问:“她为什么不在乎改造人计划?”


    哪怕审判长自己没有永生的欲望,那她也该想要弄到手然后销毁啊?


    “因为你才是源头。”


    蔺言抬手拍了拍江舒游的肩,“只要你还在,她销毁千百万次都没用。”


    江舒游的脑子草是真正需要被严密管控的东西。


    江舒游抬眸:“学弟,你又要我了?”


    “要啊,你可是中江药业的太子爷,我哪能不要。”蔺言鼓着脸说。


    “那你要等我一百三十年,”江舒游摇头叹气:“还要吗?”


    “不要了。”


    蔺言收回手,气流从唇角两侧吐了出去,“你出来的时候都老的不能动了,我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就因为这个?”江舒游露出伤心的表情。


    “总不能叫你在监狱里想念我一百三十年吧?”


    蔺言眨眨眼,手心摸上了江舒游的脸:“好好表现,争取减刑,出来了我再考虑。”


    江舒游偏头用脸蹭了一下,认真的说:“我真的会想你。”


    斯科特:“……”


    你好,这里还有个人呢。


    **


    押送犯人前往桑德拉的星舰中,斯科特看着双手戴着镣铐,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尤利塞斯,莫名的有些怜悯他。


    尤利塞斯察觉了斯科特的视线,抬眸问:“您有眼疾吗?”


    斯科特的怜悯之心瞬间化为泡影,“你都要去桑德拉了,担心一下自己吧。”


    尤利塞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的身份不会因为进了桑德拉就被抹消,克里斯曼都能在桑德拉活得风生水起,他只会更好。


    尤利塞斯看向圆形窗户外漆黑的宇宙,问道:“现在的监狱长还是严安吗?”


    “是,”斯科特坐到尤利塞斯的对面说:“你的危险等级不如你弟高,但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桑德拉决定给你送进S区。”


    S区,尤利塞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哪怕在封闭的监狱内,他的人身自由也处处受限。


    “江舒游呢?”


    “他也一样。”


    了然的点点头,尤利塞斯又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漆黑的宇宙中时不时飞过陨石碎块,越是靠近外围,星球就越密集。


    他知道他们已经快到镜环星了。


    “我提醒你一句,”斯科特突然说:“监狱有监狱的规则,克里斯曼在桑德拉虽然横着走,但他也没有主动越过几次规则红线。”


    尤利塞斯淡声道:“这话你该去和江舒游说。”


    斯科特翻了个白眼,他其实给每个人都说了。


    星舰很快在镜环星降落,这艘星舰里的犯人危险级刷新了以往的记录,不仅有尤利塞斯和江舒游,还有明秋阳、康拉德加西亚……


    尤利塞斯站起身抚了抚衣摆问:“你不抓克里斯曼吗?”


    “我要是把霍华德家仅有的两个继承人都抓了,董事会的老东西就要疯了。”


    尤利塞斯不语,斯科特不但没抓克里斯曼,还有潜藏在霍华德家的其他人,牧闻和程北也有什么不得不被放过的理由吗?


    被尤利塞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斯科特如芒在背,解释道:“蔺言主动把尹玉成和崔堂送回桑德拉了。”


    用他们俩换克里斯曼和牧闻、程北。


    尤利塞斯扯了扯唇:“仁慈的长官。”


    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这也是一种特殊吧。


    “轰——”


    狂风大作,星舰缓缓落地,漫漫黄沙之中,尤利塞斯看到了逐渐走进的狱警小队,他们太远了,像是一排蚂蚁在靠近。


    日光炙热,尤利塞斯眯着眼看去,直到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星舰下方,他才从炫目的光线中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金棕发、蓝眼,恰如初见。


    蔺言站在闵盛身旁,对他比了个军礼,眉眼弯成了月牙:“欢迎来到桑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