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准备高考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但是等真来的时候，蒋西还是有种被冲击的恍惚感。
唐贝贝一大早在厂门口蹲到她，对着她一阵摇晃。
“我们俩是赶上好时候了！”
她一个多月前查出来怀孕了, 怕伤到人蒋西不敢推她，只能扒着旁边的墙稳住。
“我们不用想办法走推荐了！我们可以参加高考！”
唐贝贝还在狂喜，旁边杨国政终于忍不了了, 出手制止她。
“你小心着点……”
“怕什么。”唐贝贝推开他：“就不能事多, 没查出来之前我不是也能跑能跳的。”
蒋西在一边跟着劝她：“现在不是查出来了吗，有个什么你要吓死我。”
看她冷静下来，蒋西才说：“听说一个月以后考完试, 年前就能收到通知书，考上年后就要上学。”
这时间是够紧的, 她看看唐贝贝：“你怀孕了, 方不方便考试？”
“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现在也没什么反应, 而且我想考。”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看着杨国政，一看就是两人没谈妥。
蒋西想了一下说：“也可以，先考再说以后你生孩子可以办休学，到时候生完还能回去上课。”
知道她怀孕以后，蒋西就打听过了这方面的事。
省城有大学也有大专, 到时候尽量往省城报就行。
听说可以休学, 杨国政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了一些。
三人都要上班没说多久，蒋西中午休息又赶紧去邮局去给李兰霜寄学习资料。
路上碰到许文芳, 听说她是去给李兰霜寄学习资料，许文芳惊讶道：“听说你俩和好了，没想到是真的。”
“额……”蒋西不自在道：“都是同学，你说这个。”
她跟许文芳打听班里下乡的同学：“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高考恢复的事。”
许文芳今天刚看了报纸, 早上才知道高考恢复就确定参加高考了。
趁着中午休息，去新华书店买学习资料。
“我只知道田小芳和舒兰的地址，其他的不知道。”她让蒋西跟她一块去书店：“我们路上说吧、。”
两人一块去了新华书店，没想到有她们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书店此刻是人山人海。
许文芳顾不得说话，赶忙往里挤，还没进去就听到书店的人在嚷嚷：“没有学习资料了，别往里挤了。”
她不死心想挤进去再问问，结果鞋都挤掉了也没进去。
蒋西看她穿上鞋又要进去，赶紧拦住她：“你别进去了，我有资料你看我的吧。”
之前顾宁山给她找了很多习题册，书都让她做烂了。
原本还沮丧的许文芳，立刻高兴起来：“蒋西，你太好了！”
“等一下，你先别谢我。”蒋西连忙打住她：“我有一个要求，你要先答应我。”
许文芳连忙说：“别说一个，十个我也答应你。”
“那倒不必……”蒋西向她解释：“我们班当时同学关系都不错，现在高考恢复他们下乡的肯定也找不到复习资料，你帮我抄两份，我回头找找地址看能不能寄给他们，行不行？”
她能想起这茬，还是因为给李兰霜寄资料才想起来。
最主要的是她知道，用不了两年出门就不用介绍信了。
到时候大批下乡知青可以回城，城里却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接纳……
岗位不够，家里住不开，一时半会没有收入，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矛盾。
上学的时候大家关系都不错，除了李兰霜那事，几乎都没红过脸。
蒋西想着反正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一把也没什么。
“蒋西，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许文芳看起来感动得都要哭了，蒋西真是哭笑不得。
她擦擦湿润的眼角，果断点头答应：“我抄，而且那两份我来寄，不要你寄。”
蒋西拍拍她的肩，赞许道：“我代表同学们谢谢你。”
“劳动委员，不用谢！”
跟许文芳约定好，下班了一块去蒋西家拿资料，两人才散。
采购科的人得知蒋西要参加高考，下午还没下班老张就知道这事了。
老张今年升职没升上去，现在正郁闷。
听说以后特地告诉蒋西：“你争取考个大学，给我们科长长脸。”
他没升上去就是因为学历不够，另外一个有高中学历的主任比他先升了。
“他妈的，到时候让他们看看，老子就算是个小学文凭也能带出个大学生的兵！”
这几年老张是可着蒋西一个兵训了，现在供销科和采购科都知道，老张走了她就升。
这次老张没走成，还有人看蒋西笑话呢。
不过蒋西并不在意，她安慰老张：“文凭又不是多难的东西，老张你去报个夜校，争取三个月结业，明年就拿证。”
老张自有办法，不让蒋西操心这个：“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收到命令，蒋西屁颠屁颠走了。
有了老张的话，采购的工作只让她做简单的，让她考试之前能全身心投入学习中。
轻松到下班，蒋西立刻去找许文芳汇合。
许文芳还给她带来一个意外之喜，除了田小芳和舒兰，她又要到另外五个地址。
“那太好了，文芳我就知道你办事靠谱。”
蒋西边说话边开门，许文芳脸上露出些自得：“多大事啊……”
“你怎么不找贝贝抄呢？”
蒋西说唐贝贝怀孕了，她怕唐贝贝费太多精力。原本打算她自己抄的，临时遇到她才改变主意。
两人进屋许文芳站在门口稍显局促：“你家这么大？就住你们俩？”
其实这房子不大，耐不住她家小，五十平挤了六七个人住。
“这房子之前租的时候碰巧了。”没说这房子已经买下来了，蒋西倒了杯茶请许文芳在客厅坐下，自己去书房找学习资料。
找了一会听到门口有动静，她猜是顾宁山回来了。
连忙跑出去找人：“我做的那本资料找不到了，你快帮我找找。”
顾宁山正跟许文芳打招呼，闻言立刻去书房帮她找。
许文芳不可置信的看他进去，偷偷跟蒋西说：“看你俩说话，我又想起当时在学校了。”
知道她说的是，她俩第一次见到顾宁山的时候。
“看起来是不是很不真实？”蒋西感慨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三年了。
没说几句话，顾宁山就拿着三本资料出来。
蒋西全都递给许文芳，让她只抄最上面这本就可以。
这本是顾宁山总结出来给她做的，掌握这些考试不说十拿九稳，也能心里有数。
许文芳抱着资料心中激荡，对蒋西谢了又谢：“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起我当时上学跟你闹这么长时间别扭，真想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唉别说了，你又不是单方面欺负我。”
她俩属于“互殴”。
正好是饭点，蒋西留许文芳吃饭，许文芳不好意思再留下来吃顿饭被她跑了。
趴在阳台看人走远，蒋西才告诉顾宁山要给同学寄资料的事。
顾宁山也赞同她，怕她抄不完说陪着一块抄。
“我之前不是做过两遍，你把我做过的那两遍擦干净就行。”
剩下的她一边抄，还能一边复习。
三天以后，她把最后两份按照许文芳给的地址寄了出去。
多亏老张，让她有时间把资料带办公室抄的。
虽然考试迫在眉睫，但是聊胜于无。
发电厂参加高考的人不多，大多数人想的是上大学是为了有个好工作。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工作，对这种行为就不太理解。
离考试越来越近，蒋西学习的事也被不少人知道。
有人在厂领导面前说嘴，说她在厂里学习这种行为影响工作。
蒋西知道以后，干脆跟老张请了假，直接回家学去了。
还好她爸妈都在厂里上班，知道以后李群芳跟人撕巴了一回以后，就没什么人说了。
撕完李群芳照样拎着食材，去蒋西那里给她炖汤。
她参加高考蒋家是全力支持，蒋明川特地去乡下换了两只鸡，给她补脑子用。
就这样到了十一月中旬，高考报名终于开始了。
一大早蒋西就跟顾宁山去青城高中报名，报完名就开始考虑选学校和专业。
每个人可以填五个重点大学，五个普通大学，还有大专和中专。
蒋西和顾宁山早就商量好了，填了京市两个重点大学，以及海市两个重点大学，最后一个选了青城大学。
学校选好就准备考试，市里先组织考试，进行第一次筛选。
社会人士通过筛选，才能参加高考。
拿到试卷蒋西才发现，自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以前在学校考试，她的心情多是忐忑不安。试卷上的字能认全，题只能答对一半。
而现在不一样了，看到试卷她居然全部都能看懂……
蒋西隐隐有些兴奋，非常想和顾宁山分享此时此刻的心情。
可惜她还在考场上，只能老老实实做题。
果不其然，她轻松通过初试，初试没有排名，顾老师特地来告诉她：“你就安心考吧，校长说到时候给你放炮。”
第92章 第 92 章 高考结束
这句话说的暗示有够明显, 蒋西信心大增，看向顾宁山眼里不禁带了些得意。
顾宁山爱极了她骄傲的像只小孔雀的样子，掩唇遮笑跟顾老师道谢。
今天他俩来蒋家吃饭, 顾老师得知他俩过来了，特意过来找的人。
李群芳笑得合不拢嘴，要留顾老师吃饭, 她要走死活拉着不让人走。
盛情难却加上她跟蒋顾两家, 都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吃顿饭也没什么，顾老师就留下了。
吃完饭顾宁山夫妻照例, 推着车散步回去。
考试之前蒋西一直紧绷着，现在稍微放松些, 嘴里还哼起了歌。
“这么高兴？”
顾宁山不禁有些好笑, 自己跟她说了多少遍没问题, 她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
别人随便说两句, 她就高兴成这样。
“你根本不懂。”
之前顾宁山教她学习这件事，没有告诉别人。
别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学的怎么样，也无从评价。
蒋西心里没底很正常，现在她老师都认可了，自然信心大增起来。
“行吧, 现在就是检验真理的时刻, 考完试你就知道了。”
正式高考很快就到眼前，区里的考试通过以后, 就可以知道准考证和分配考场的情况。
她在青城高中报的名，分的考场也在青城高中。
别人还需要去考场踩点，她闭着眼都知道路怎么走。
因为蒋家离青城高中更近，为了避免考试有突发情况。
考试前两天, 顾宁山就带蒋西回了娘家住。
蒋北跟他爸妈挤挤，蒋西带顾宁山还睡之前的小房间。
蒋家以前住四口人还不显，多了一个顾宁山不知为何感觉突然拥挤起来。
他俩挤在蒋西以前的小床上，蒋西说：“我自己睡的时候感觉也能睡开，怎么多个你我就挤到墙上了。”
顾宁山舍不得她，却也怕她休息不好，有些犹豫着说：“不然我回去，明天再过来？”
“不要……”他真走蒋西又不乐意了：“你不在我心慌。”
蒋西抱着他的腰，又往人身上贴贴：“我们挤挤嘛……”
顾宁山捏捏她的后颈：“要是因为你睡不好耽误考试，岂不是白努力这么久了。”
“听话，好不好？”
蒋西抱着他不说话，转着脑筋想出个主意：“那不如我们去招待所住吧！”
招待所离青城高中更近，比家里还方便。
顾宁山捏捏她的鼻子：“就你是个机灵鬼，我早就去问过了，招待所都住满了。”
怀里的人哼唧一声，又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说：“后天才考试，那你明天下班就别来了吧……”
结果第二天晚上，顾宁山下班以后还是来了。
等蒋西睡觉之前他才走，第二天蒋西睁开眼发现他正坐在自己床边。
这么冷的天，他还……
知道他肯定没睡多久，蒋西心里酸酸的：“你怎么来这么早？”
顾宁山说怕她看不到自己紧张，当了她两年老师，自然知道她想待在自己身边是为了寻求安心。
说着又出去给她烤棉袄，等冰凉的棉袄烤的蓬松热乎，才拿进来给她穿上。
蒋西坐在被窝乖乖伸手穿上，穿好以后跪坐在床上亲他。
“看到你，我现在安心的不得了。”
黏糊一会，怕耽误时间顾宁山提了人下床。
蒋西洗漱完吃过早饭，跟唐贝贝一块去考场。
李群芳和蒋明川还要一块去送，吓得蒋西赶紧拒绝。
“我都这么大了，被人知道丢人着呢……”
最后还是顾宁山送她去的，杨国政送的唐贝贝。
唐贝贝现在怀像没有特别显，怀孕的反应也不明显。
不过她还是有些紧张：“我最近总爱睡觉，好多题都没看，真是烦死了……”
蒋西安慰她：“看不到的肯定不考，你就想着看过的题就可以了。”
有蒋西在唐贝贝其实已经安心不少，跟她说了两句话心情也好些了。
进考场的时候，两人还能有说有笑的一块进去。
第一天考政治和语文，第二天考数学和历史地理合卷。蒋西报了京大的外语系，第三天还要加考一门外语，外语她选的则是俄语。
两天过去，蒋西游魂似的出了考场。
见到顾宁山第一句话就是：“我想吃肉……”
顾宁山颇为意外的把手里提的东西给她看：“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她出来之前，他刚好去附近饭店买了只荷叶鸡，准备中午带回去吃。
原本恹恹的人看到荷叶鸡顿时大喜，她邀请唐贝贝中午去蒋家吃。
唐贝贝皱着鼻子摇头：“我最近闻肉味犯恶心呢，没想到我还有不想吃肉的一天……”
她怀孕不想吃肉，她婆婆高兴着呢，搞得每天气都气饱了。
蒋西遗憾的说：“等你生了，我专门给你买一只鸡，就给你一个人吃。”
唐贝贝又高兴了，还是蒋西疼她。
杨国政请不了假没来接她，蒋西陪着她走路回去。
在蒋家美美吃完荷叶鸡，才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小家。
耗费几天脑力，精神一直紧绷着，到了家蒋西去午睡，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起来。
中途顾宁山看了好几趟，确认她一直在睡觉才放心。
接下来就是等考试成绩，等通知书，还要照常去上班。
闲下来以后，蒋西才从盛放口中得知，厂里有人说她小话的事。
“说你考不上瞎折腾，女人就该安分待着生孩子……”
还说蒋西一直不生孩子是有问题……不过这句盛放没告诉蒋西。
就这样也把蒋西气够呛，说她小话的人是二车间一个叫宋春华的工人，蒋西确认自己不认识她。
她的工作跟二车间没交集，逢年过节有事也是去找二车间负责人，从来没跟叫宋春华的说过话。
盛放想了下说：“她可能就是单纯看不惯别人过得好。”
这更没道理了，蒋西暴脾气上来了，要去找宋春华。
盛放连忙拦住她：“姨姨都帮你撕过她了，就在食堂好多人都看到了。”
“手都上了，给她头发都拽掉好多。”
当时她和供销的郁庆华也在，她俩帮忙按着的人。
她之前听蒋西说过郁庆华跟自己不太对付，当时看郁庆华上手还特别吃惊呢。
蒋西倒是不吃惊，郁庆华之前跟她有利益纠纷，看她当然不对付。
现在自己要考大学，走了自然跟她没利益纠葛，她巴不得自己赶快考走呢。
宋春华她妈已经撕过了，她再去撕也不太好。
可这事她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做点什么心里总有股恶气。
盛放笑了：“说你笨，你还真不知道变通，你忘了你在哪个科了？”
蒋西双眼一亮就要往科里跑，走之前她告诉盛放：“省里电视台要招主持人，你去不去试试？”
年底厂里福利多，最近采购和供销两个科都在对账，准备把之前采购的福利发下去。
这是头等大事，看到通告时间。
各个车间科室都排队到供销科开条子，排队的人都能排到楼下去。
郁庆华跟前面的人核对完，看到老谢冲他歉意一笑：“老谢，你的条子我不能帮你开，你要等一会了。”
老谢莫名其妙：“不都一样，有什么不能开的？”
蒋西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道：“谢组长，你的条子我来帮你开。”
看到蒋西老谢颇有些意外：“小蒋干事，你考试回来了？”
蒋西矜持的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单子，开好条子递给他。
“谢组长这是二车间的条子，你核对好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很无害，嘴里说出的话却阴阳怪气的很。
“听说你们车间有为同志对我很有意见，前几天还跟我妈妈打了一架，你可要核对清楚，看看有没有遗漏。出去再说我的不是，我可不依了……”
老谢也知道这事，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听蒋西大庭广众说这些，表情有些讪讪，也知道为什么供销科的人要给他搞特例了。
“这事我还真不清楚，回去我问问。”
听他这么说，蒋西善解人意道：“哎呀，你可别问，不然人家还以为我针对她，非要她来道歉呢。”
老谢扯扯嘴角，心想你这不就是想让她来道歉吗？
不过他没说，虽然厂里人都说这小蒋干事脾气好，但是今天一看她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来开条子的人都走了一半，这不还让他核对呢。
他看的口干舌燥，最后又核对两遍才让他走。
她这办事谨慎又合情合规，只是刁难了他一下，老谢想反应都没地说。
这年底要去供销科的时候还多，怕再被为难，老谢回去就跟宋春华发话让她来道歉。
于是乎，蒋西下班就遇上了红着眼睛的宋春华。
可能是说了蒋西坏话的原因，看到她还很别扭。
红着脸跟蒋西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蒋西冷笑一声，冷酷的说了一声：“不行。”
说完就走了。
宋春华傻眼，没想到她不接受自己的道歉，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
蒋西回家跟顾宁山说这事：“我也没打算再刁难别人，我就是要让她抓心挠肝的等下一次，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第93章 第 93 章 我送你去
顾宁山比蒋西早工作五年, 遇到的这种事自然不比她少。
初出茅庐又比别人多几分聪明，难免会抢了别人的光环，引起别人的嫉妒。
放在他自己身上, 一般他不会放在眼里。
因为非常没必要，对于他来说做出实绩要比跟人计较有意义。
而他也确实有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资本，没有两年当初说他的人, 连他的脚后跟都看不见了。
但换成蒋西, 他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今天心情好，才想起来跟他说两句。
“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完又叮嘱她：“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要及时告诉我。”
知道他护犊子的习惯又犯了, 蒋西惯会哄他，抱着人撒娇说记下了。
“你什么都要帮我做, 我去上学了怎么办……”
还没去上学, 蒋西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听她嗲嗲的撒娇, 顾宁山放下手里切菜的刀回身抱住人：“那不如你带我一块去上学？”
“我倒是想, 你工作不要了？”
工作不要是不可能的，蒋西知道他之前研究的什么东西成功了，最近又开始做新研究，厂里很重视根本不可能放他走。
显然顾宁山也想起来了，放开人继续切菜。
他眼神飘忽, 不知道在想什么……
报的学校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也早就说好如果被京市或者海市的学校录取，蒋西上学的时候就分隔两地, 顾宁山一有空就去看她。
可现在收通知书的日子逐渐来临，顾宁山也开始焦虑起来。
一个月以后，唐贝贝先收到了青城师范大学的通知书。
杨国政骑车去厂里给蒋西报喜：“贝贝今天收到通知书，人高兴得很也有食欲了。”
她什么都吃不了, 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只能吸收母体的营养。
最近瘦的吓人，杨国政愁眉苦脸了两个月，今天总算露出些笑容：“今天中午吃了两碗饭，她说还想吃红烧肉，我们俩商量让你和顾宁山一块去吃饭呢。”
“行啊，我一定去。”听说她吃饭了，蒋西心里也高兴：“我在厂里换了不少奶粉票，你回去顺道买罐奶粉，先让她喝着补一补。”
说完让杨国政等一会，上楼去拿奶粉票。
唐贝贝食欲不好有一阵子了，杨国政之前去医院问过以后，给她买了奶粉喝。
只是奶粉票不好换，也是断断续续的喝了几天。
等蒋西下来，看她居然拿了五张。
杨国政有些吃惊：“你怎么换这么多？”
他去黑市买，一次也只能买两张。
蒋西说：“我跟厂里大姐们换的，你个大男人怎么好跟她们说上话。”
说的也是，要是杨国政妈能帮忙估计也能换，只是他们现在不跟父母住一块。
被她知道唐贝贝喝奶粉，估计要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所以杨国政没有告诉她。
现在他们租的地方，在二厂和蒋西家中间，骑车过去十来分钟。
蒋西跟顾宁山到了，才知道许文芳也在。
“蒋西！”许文芳激动的跑过来告诉她：“我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她考上的是青城工业大学，原来上学的时候，她成绩就不错，蒋西不意外她没复习多久就能考上。
“恭喜你！”
许文芳说要谢谢她：“要不是你给我资料，我今年肯定白瞎了。”
今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下班以后她要去找蒋西，路上遇到唐贝贝，知道晚上蒋西去她家，就跟唐贝贝一块回来了。
蒋西询问她别人的情况：“我们班留在青城的，还有谁考试了？”
除了她们三个，她只知道刘恩文没考。
许文芳知道的比较多：“除了我们仨，就四个人考。张乐考去外地了，其他三个还没有消息。”
三人难得聚到一块，嘴里是说不完的话。
顾宁山打完招呼，就进厨房帮杨国政端菜出来。
今天他们吃锅子，杨国政和唐贝贝做饭都只有半瓶水，这种技术做锅子最合适，红烧肉是单独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
收到通知书的两人，开学日期都是十五以后。
她俩都是本地人，开学那天直接去报道就行。
许文芳想住校，唐贝贝不好住校，幸好青城师范就在市里，到时候办个走读。
桌上只有蒋西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她俩却笃定蒋西绝对可以考上。
蒋西自己心里都没底，她俩说的好像已经见到录取通知书了一样。
不过吃饭的时候，蒋西没露出来半点。
回到家才跟顾宁山说：“好煎熬，别没考上就尴尬了……”
顾宁山知道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怎么说她都不会平静。
干脆的拉了人进屋，把灯拉了。
接下来一个月，青城到处都是喜悦的笑脸。
因为参加高考的人，陆续收到了通知书。
还有手脚快的下乡知青，收到录取通知书就回了城。
直到过了腊八，她终于收到了来自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是寄到厂里的，传达室的人跑到采购科给蒋西送信。
确认她考上了京大以后，到了午饭时候，全厂都知道了发电厂有人考上了京大。
就是那个全国上下，不识字的人都知道的京大。
这焦急的等待让蒋西喜极而泣，忘了自己还在厂里，直接跑去找李群芳报喜了。
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李群芳还能清晰的回忆这一天。
当时她正在车间上工，蒋西突然跑到车间门口叫她。
她以为家里出事了，连忙扔了东西跑出去，才得知她闺女考上了大学。
还是那个全国闻名的京大！
母女俩在车间门口才互通完消息，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大家围了起来。
四面八方的道喜声，让李群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接下来一天她都像在梦里度过，出了车间还有不认识的人向她询问。
问她是不是蒋西的妈妈，蒋西是不是考上了京大……
她把这一天称为是她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天。
等不到下班，蒋西就要请假要去找顾宁山，告诉他这个喜讯。
老张正狂喜，小心翼翼拿着她录取通知书看了两遍，又小心翼翼还给她了。
“给你批假，只是你之后要去上学，你这工作打算怎么办？”
工作的事蒋西也早就想好了，之前没收到通知书她还不好意思说，现在倒是能说了。
“您栽培我那么久，我这拍拍屁股走了也忒对不起你。”
蒋西嘿嘿笑了两声：“所以我帮你找了个能干的好帮手，你肯定会谢我的。”
这不就是卖了吗？老张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她就会卖乖。
“得，卖就卖吧。决定好什么时候走，记得跟我说一声。”
蒋西答应下来，就赶紧跑了，生怕走慢一步被拦下来。
没收到录取通知书这段时间，蒋西的焦虑烦躁顾宁山看的最清楚。
前段时间他半夜醒了，发现她还睁着眼没睡。
就算知道她一定能考上，也难免会为她的焦虑心疼。
当时怕蒋西知道他醒了，他立刻闭上眼装作继续睡觉。
只是黑暗中，却在心里明白，原来什么都没有她开心重要。
而这一刻看蒋西蹦蹦跳跳告诉他，自己考上了的样子，他知道让蒋西考京市的大学是对的。
“我终于能去京市了！”
大概去京市是每个国人都有的梦，蒋西也不例外。
长这么大，除了青城和海市，她哪里都没去过。他们讨论报考学校的时候，蒋西第一个说的就是京市。
现在她终于梦寐以求：“开学日期跟贝贝她们差不多，是不是要提前买车票？”
顾宁山回过神，让她别担心这些：“车票我会买，现在最重要的是告诉家里人这件事。”
还要通知海市的顾家，和蒋西老家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蒋西从喜悦中平静片刻，点点头说她去通知：“我下午请假了，待会有空去邮局一趟。”
接下来就是在告知众人喜讯中度过，正好到了年跟底下。
蒋西连续两年跟顾宁山回了海市，今年也提前说了不回去。
想着她年后要去京市，蒋明川就说今年不回老家，一家人留在青城过个团圆年。
过年几天蒋西一直呆在娘家，人多就热闹，她一直没空想上学的事。
等过完年，才想起置办行李。
谁知顾宁山说：“我都给你置办好了，剩下一下零碎的不从这边带，到了京市直接买新的。”
家里攒了工业票，正好可以给她带走。
“京市那边比青城冷，你的棉袄和家里的被褥肯定不够暖和。我已经托了师娘在京市置办，这样坐火车……”
听着听着眼眶已经湿润的蒋西，咬着唇抱住他：“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有空做这些？”
顾宁山笑笑：“置办年货的时候，看到有能用上的就顺便买了。”
知道她走之前肯定要哭鼻子，所以一直没告诉她。
“你……”蒋西想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又觉得会打扰他工作，不想问出来让他为难。
没想到他亲亲怀里的人主动说：“我送你去。”
第94章 第 94 章 无以为报，唯有…………
一起生活了两年, 顾宁山好像极少对她发过火。
两人唯一一次有争执，还是上次她跟顾宁山闹别扭的时候。
在她面前顾宁山好像从来都没脾气，能包容她的一切。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
只能眼泪巴巴的看着人：“你这么好，我真是无以为报……”
顾宁山含笑低下头轻声说：“谁说你无以为报的？”
在他的注视下，蒋西眼泪也没了, 渐渐红了脸。
推开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臭流氓”, 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
之前在海市的废品站，无意间发现的那本书已经被他实践完了, 现在他强的蒋西招架不住。
她起身要跑，顾宁山拉着人不让走：“妞妞, 没多久我就要独守空房了……”
蒋西挣扎着往后仰：“又没几个月, 你可以的！”
顾宁山拦腰抱起人：“我不可以, 妞妞, 你要补偿我才行。”
“为什么要补偿你，我也是一个人睡！”
“那我补偿你。”
他坚持要补偿，蒋西根本无法拒绝。
十五以后就要去上学，蒋西工作转给了之前班里的同学。
年前就带着人上了几天班，这几天她不去了, 等走之前去办手续就可以。
她爸妈也要上班, 不用再往蒋家去，一切都正好对了顾宁山的心思。
三天后。
“几点了？”
这三天过的日夜颠倒, 蒋西嗓音喑哑的不像话，发出声音以后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身后抱着她的人，闻言放开手去拿手表。
“十点了，饿吗？我去做饭端来？”
“不要。”蒋西挣扎着要起来：“我要起床, 今天你说什么都拦不住我。”
昨晚才清理过的沟壑，早上被他弄得又是一片泥泞。
顾宁山让她等等：“我帮你擦药。”
“你坏死了。”蒋西毫不客气的把腿夹在他肩膀上，方便他上药：“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在床上？”
“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他垂眸看了一眼微微红肿的谷地，想着上药的事回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疼是真的，在床上恨不得做死她也是真的。
蒋西有些想念两年前温柔的顾宁山，这么想着却看他正眼神幽暗盯着看。
怕他兽性大发，赶紧又把腿拿下来。
“乖，别动，这次真不做了。”
他的话现在没什么可信度，可不上药磨肿了也不太舒服。
“我自己来……”有些扭捏的推他，要自己来，却被他按住。
“信我妞妞，我不听你的今晚一个人睡书房怎么样？”
蒋西将信将疑的重新张开，顾宁山果然没做什么。
只是上药之前迅速低头亲了一下，蒋西被他的突袭搞得堂皇无语。
喘着气胸脯连连起伏，不等平息就顺手拿起枕头，狠狠砸在他身上。
可惜软绵的枕头没有威慑力，顾宁山低笑两声，浑不在意的给她上完了药。
高考之前蒋西寄资料的同学，有三人考上了大学，两人考上了大专，几人赶在年前都陆续回城。
为了感谢蒋西寄资料，特地给她带了好些土特产回来。
因为不知道蒋西现在住在哪里，都送去了蒋家。
李群芳告诉她以后，几人匆匆见了一面。
都说要请她吃饭，年前事多蒋西就让他们年后再请。
现在都要去上学了一直没定下来，几天前特意来通知她，今天晚上在国营饭店请，让她一定要到。
在床上歇了一会，蒋西就起来洗漱换衣服。
中午简单吃两口，顾宁山要去厂里一趟：“四点我回来送你过去。”
他怕蒋西走路不方便，蒋西埋怨他：“你知道我不方便还折腾我？”
“……是我的错。”
认错倒是麻溜，就是没什么诚意。
他走以后蒋西在家里无聊，简单把这几天没收拾的家收拾了一下。
四点顾宁山准时回来接她，看她下楼腿软，不由自主要上前扶着人。
正好碰上楼上一大姐下来，看到他俩哟了一声：“下楼这么小心，小蒋是不是怀了？”
这人忒坏，蒋西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顾宁山倒是面色如常的解释：“没怀，我怕她下楼摔着，扶着点。”
大姐顿时五味陈杂，“呵呵”笑了两声，想说点什么看两人不想搭理她。
半晌面色扭曲的说了一句：“还是年轻好……”
到楼下蒋西又翻个白眼，嘟囔着说：“真烦，整天就是生生生，又不生她家的孩子，这么关心呢。”
“别理她，她就是看你好，想给你找点不如意，我们不在意就行了。”
但总有人这么嗡嗡叫，也实在是烦人。
蒋西一气之下说：“要不然我们干脆生一个算了。”
省的这些人天天说。
“再看吧，你一个人去上学，怀孕了我不放心。”
那难不成再等几年再生？蒋西说：“要是刚结婚就生也可以。”
可那时候她自己也没多大，顾宁山怎么舍得让她生小孩。
“等几年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急。”
吃饭的国营饭店离蒋西家不远，两人说着话就到了。
顾宁山只把人送到了门口，说过一会来接她。
原本蒋西想让他一块去，他怕自己去了他们不自在，就没同意。
这饭店楼上有包间，蒋西进去就有人招呼她上去。
“快上来，劳动委员~”
劳动委员是过不去了，虽然她是劳动委员，但是她不爱劳动。
除了蒋西，许文芳和唐贝贝也来了。
唐贝贝见到她说：“沾你的光了，我今儿个是陪客。”
她怀着孕，请她当陪客能来都是给了天大面子。
蒋西哈哈笑了两声，看她们还带了酒：“你这陪客也喝不了酒，我看你是蹭吃蹭喝的吧。”
舒兰指着酒说：“她今天吃大亏了，这酒是小芳从酒都扛回来的，说是买都买不到。”
“就带了一小坛，我连我爸都没舍得给他喝。”还没喝田小芳就开始劝酒了：“蒋西，我可是特意带给你的。”
她向蒋西道谢：“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田小芳知道高考恢复的消息太迟，别说书店，连废品站都见不到人影了。
回去借书，因为她在知青点人缘不算好，大家也没说同不同意借给她。
还要阴阳两句“你不是高中生吗？还要看书？”。
她急的嘴上气燎泡，就在这档口收到了许文芳寄的资料。
“我这两年从来没掉过一滴泪，身体上受苦我不怕，因为我就是为了建设祖国下乡的。”
“可心里的苦实在太多，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不爱说话，但是没人排挤我，大家都愿意带我玩，没想到去了……”
她唉了一声说不提也罢，说做梦都想回学校：“总是梦见我们一块条大绳，还是上学的时候好。”
说完擦擦眼角要敬蒋西一杯，她几句话说的桌上的都跟着抹眼泪。
蒋西接了她的酒，一饮而尽。
一口下去，呛的咳个不停。
大家才知道她根本不会喝酒，说的跟酒量多深似的。
好在倒得不多，不至于一杯放倒了。
知道她不会喝，田小芳就没让她喝了。
几人只吃饭聊天，蒋西这才知道，大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生活就要走到绝路还好高考恢复了，才迎来一线生机。
田小芳被知青点排挤，舒兰被当地人威胁嫁人，陈海更惨去开荒腿摔骨裂，没治好就上工现在留了后遗症。
两三年的时光，几句话短短总结，最后大家都感叹道：还好高考恢复了！
几人说到国营饭店的人要下班，才依依不舍出了店门。
过了今天，大家又要各奔东西去了，就如当时毕业那般。
许文芳喝的微醺，口齿不清的跟舒兰说：“蒋西西对象长得可俊，她让人往东人不敢往西的……”
听得蒋西满脸黑线：“许文芳，你瞎说什么！”
众人笑起来，出了饭店，许文芳两眼一对焦指着对面道：“看！就在那！”
大家望过去，陈海眼一眯：“这不是！这不是！”
他说了两声也没说出这到底是谁，还是张国强补充道：“是顾师兄！”
之前他俩跟蒋西去电路厂搬零件，见过顾宁山。
那时候蒋西矫揉做作的叫顾宁山“师兄~”，于是他俩也跟着叫了师兄。
说起来他们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那时候蒋西几句“顾师兄”大家还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现在倒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在陈海和张国强的目光下，蒋西尴尬地咳了一声。
幸好顾宁山听见声音，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缓解了她的尴尬。
寒暄过后，杨国政也来接唐贝贝了，几人就在饭店门口再次分开。
坐在顾宁山后座上，蒋西跟大家摆手。
走远了顾宁山才问她：“你喝酒了？”
那一杯好早之前喝的了，没想到他鼻子这么灵，现在还能闻到。
“就喝了一小杯。”她说感觉现在还有些晕。
他还没想起过让蒋西喝酒，也不知道一杯酒就能把她放晕。
这酒量可真不让人放心。
顾宁山在心里寻思，没有说出口，只说：“回去给你煮红糖水喝。”
大概是真被一杯酒放醉了，她抱着人说红糖水不够：“我那里也疼呢！”
第95章 第 95 章 初到校园
等到走的前一天, 蒋西已经恢复的活蹦乱跳。
两人照例在蒋家吃饭，因为她明天早上就要坐火车去京市，蒋明川和李群芳就说要去送她。
她怕在外面哭, 拒绝了两人的提议。
有顾宁山送她，蒋李二人也放心，就没有执意要去送她。
晚上到家, 顾宁山又检查行李。
铺盖太大件不好带, 已经托了在京市的师母帮忙置办。
剩下的就是带衣服，和日常用品。
“看看还有没有你用惯了，拉下来没收的。”
蒋西早就已经看好：“没有了, 我待会洗个澡把雪花膏装起来就好了。”
她没带多少东西，就算没住过宿舍, 也知道宿舍没多大地方。
带的东西太多, 也不知道放哪。
只带了两季换洗衣服, 和钱票。
水壶和盆, 还有一些洗漱用品准备到了那边再买。
“给老师还有师母带了些土特产都装好了吗？”
顾宁山指了指地上单独的包裹让她看，确认没有遗漏后两人才睡下。
明天要赶路，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天不亮顾宁山就把人哄起来，拎着行李带人去坐火车。
他能送蒋西去京市，是正好赶上要过去公干。
除了他还有电路厂另外三个人同行, 正好借这次的光, 顺便给蒋西买了一张软卧票。
原本青城到京市没有直达的火车，蒋西上学也赶上了好时候。
今年年初铁路大提速, 青城也开了直达京市的高铁，从原先的两天车程缩短到了二十多个小时。
她今天在火车上待一宿，明天早上就能到京市。
软卧车厢比她之前坐的硬卧车厢好多了，车厢能封闭起来, 看起来也干净许多。
一个车厢也只有四个床铺，不用挤着。
顾宁山他们出差有固定补贴，出差省下来的可以当做个人补贴，所以他的同事都只买了硬卧。
“以前我也坐硬卧，今天带着你才选的软卧。”
让蒋西一个人住他也不放心，蒋西点点头：“原来出差是自己买票，我还以为厂里给买好呢。”
怪不得他们厂有外派，大家都抢着去。
这时候能买软卧的大多都是干部，青城的软卧车厢只上了两人，蒋西在车厢还比较自在。
到快傍晚才在停靠站又上来两位同志，车厢顿时拥挤起来。
软卧再舒适也难免局促，蒋西有些心烦的望向顾宁山。
顾宁山捏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你睡觉的时候我看着你。”
出门在外肯定不会跟家里一样，蒋西怕累着他，就说自己去上铺睡。
反正明天早上就到了，她强迫自己睡着就行了。
在火车上是不可能睡得好的，半夜一阵喧哗声把蒋西吵醒。
她有些害怕，从上面探出头看顾宁山在不在。
顾宁山已经坐起身了，看对面两人还在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自己在。
“怎么了？”蒋西用气音问他，顾宁山起身去门口看了看。
过了一会回来告诉她：“有人东西被偷了。”
“啊？”蒋西一听反射性去摸兜，李群芳给她袄子里面缝了两个暗兜，装着她这次带的钱票呢。
摸了摸都还在，才放下心。
没过一会火车上的公安就来问话了，隔壁两人也被吵醒了。
得知有人东西被偷，也纷纷检查行李。
这一闹就闹到了天亮，蒋西一直捂着兜没敢再睡。
下了车眼皮都一直耷拉着，根本睁不开。
在出站口遇到顾宁山同事，强撑着跟人打了招呼。
她明天才正式开学，今天跟顾宁山住在京大附近的招待所。
登记好信息拿到钥匙，顾宁山赶紧让人去补觉。
“你也没睡……”
顾宁山说来不及睡了：“我要先去学校打个招呼，下午我叫醒你去老师家好不好？”
看她乖乖点头，才出门跟同事汇合。
人生地不熟，蒋西没睡多久就醒了，顾宁山还没回来，她趴在招待所的窗户上面往外看。
京市比青城冷多了，刚下火车她就被冻个正着。
窗外的景色也肃萧许多，但依然能看出比青城繁华。
她只去过海市，在心里暗暗比较，觉得京市比海市多了一些厚重感，城里的房子跟海市有许多不同。
人嘛，倒是没什么区别。
来往的都是穿着劳动布军大衣，看不出什么区别。
这让她对京市的紧张感，不自觉消散了些许。
观察完顾宁山还没回来，手腕上的表显示才三点，她猜他还要一会，于是穿上衣服自己下楼。
在招待所前台给顾宁山留了言，准备出去在周边溜达。
京大离招待所就隔了一条街，蒋西目的明确的直奔学校而去。
第一次到京大，还是自己即将要上学的地方，心里不免激动。
进去一瞧才发现京大也是“破破烂烂”。
因着青城高中是以前建给苏联人，后来改建成学校的，所以学校非常新，主教学楼还是红砖楼。
所以青城高中的学生，经常调侃别的学校“破破烂烂”。
没想到京大也如此朴素，有些教学楼应该是用了许多年，能看出古朴和历史的气息。
也就图书馆几个大建筑看起来好不少。
不过好在它够大，学校里有林荫道还有湖畔等等……
看起来也是蒋西曾想象过的大学的样子。
一圈没转完，不知不觉已经快天黑了。
想起顾宁山说要带她去宋老师家，暗道一声“糟了”，急急忙忙往回跑。
转过拐角不小心撞到了人，蒋西惊呼一声急忙道歉：“对不起！”
又上前查看被撞的人有没有受伤，被撞的人捂着肩膀摆了摆手，示意蒋西自己没事。
等他抬起脸，蒋西诧异道：“汪同志！”
原来被她撞的人，竟然是汪向东。
汪向东也一脸没想到的表情，忙问蒋西：“你考上了京大？”
蒋西点了点头，想起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联谊上，汪向东跟自己说了一些话……
心里默默尴尬起来，看他捂着肩膀，又想起来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汪向东说自己没事，就是他脸上有些痛苦，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好像知道蒋西不信，说着又抬起手挥一挥，看起来确实没事。
“真是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他没事蒋西也非常不好意思，也许是她愧疚的样子太明显，汪向东还安慰她：“那你下次可别跑了，现在学校还没什么人，明天开学人就多了，再这样跑就不行了。”
蒋西红了脸：“是我考虑不周到，太对不起了……”
都已经上大学了，还这么不稳重，确实太不应该了。
两人闲叙片刻，蒋西才知道汪向东前两年就被推荐来了京大。
虽然她不想太自恋，但是一算时间正好是她结婚以后，心里又默默忍不住尴尬起来……
正好这时有人叫她：“西西——”
蒋西猛然回头，看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往这边跑，认出来是顾宁山，连忙挥手让人过来。
“师兄——”
“我撞到人了！”
顾宁山还没到跟前，原本还忐忑的蒋西已经把事给他说清楚了。
他看起来并不诧异汪向东在这里，打量了一下人，伸手跟人握手。
又寻问他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汪向东忙说不用：“真的没事，没那么脆弱。”
顾宁山来了以后他看起来不想多说，跟蒋西说了声“回见”以后匆匆走了。
“你有没有事？”
人走了，顾宁山忙问还愣着的人。
蒋西摇摇头：“你知道他在京大吗？”
顾宁山自然知道，在青城一直都很关注汪向东，甚至比他本人还早知道，他被确定推荐上大学的事。
“不太清楚，没遇到过。”
他婚后来过两次京大公干，蒋西只当他没遇到过。
再加上他又语气怪异的补充了一句“呵呵，你俩倒是有缘……”
蒋西咂摸了一下，更不敢问了。
沉默的跟着他往宋老师那里去，宋老师现在住在学校里面的家属区，跟蒋西刚刚逛的地方正好相反。
快到楼下，走在前面的顾宁山突然止步，蒋西不防脑门撞在他身后。
“干嘛突然停下来？”
蒋西娇嗔着埋怨他，顾宁山回过身定定望着她片刻，又转过身继续走路。
奇怪他这个反应，蒋西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刚刚在想别的事没有注意她走在身后。
“而且你平时不是走在我旁边的吗？怎么今天想起走在后面了？”
蒋西狠狠推了他一下：“还不是你走太快了。”
推完人就跑，也不怕找不到地方，因为她已经看到卞丽香在楼上跟她挥手了。
宋远丰现在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比青城的单身宿舍大多了。
卞丽香已经做好了饭，就等他俩来。
蒋西跟她道歉，解释了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人，才来晚了。
“以前在学校就喜欢跑，现在还是莽莽撞撞的。”
宋远丰头也不太抬的说她，他俩现在熟了许多，导致他经常摆长辈架子。
蒋西直呼冤枉：“我以前也没跑过！”
想了想又补充：“或许有那么一两次？”
“呵呵。”宋远丰冷笑一声。
第96章 第 96 章 把你鸡鸡剪了
正好顾宁山进来, 蒋西连忙转移话题。
“我让我妈给你腌了咸货，你不是爱吃吗？改天在米饭上蒸着吃。”
“劳累你妈妈了，之前我们走的时候她就给了很多。”
卞丽香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去, 这些咸货都是去年冬天顾宁山送去拜托李群芳腌的。
有一半留给了蒋家，剩下一半他们拿回来留着自己吃和送人。
蒋西无所谓的说：“没关系，以后我有来蹭饭的时候呢！”
她要留在京大上学, 两家来往的日子还在后面。
卞丽香高兴起来：“我听说你考上了就盼着你来呢, 我在这没认识几个人，无聊着呢……”
说着把两个小孩叫出来跟蒋西夫妻打招呼，章雪和章雨早就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趴在门后面听他们说话。
听到妈妈要叫他们，连忙打开门跑出来。
两人都很腼腆, 跟蒋西打招呼的时候很害羞。
蒋西问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 章雪红着脸小声说记得。
这个姐姐每次见到他们, 都给他们糖吃。
这次见面也不例外, 刚刚顾宁山把东西都从招待所带来了，蒋西转头从他手里拿过糖塞给两人。
他俩比之前胖了一些，小脸肉乎乎的，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蜡黄了。
性格也开朗许多，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眼里还会有惶恐, 看来一家四口磨合的不错。
卞丽香是川省人，做的一手好川菜, 在青城呆了两年也学了一些青城菜。
今天除了蒋西，其余众人都不怎么能吃辣。
她只专门做了一道回锅肉给蒋西吃，其他都做的是青城菜。
（宋远丰是海市人，但卞丽香吃不习惯海市菜, 依然做的青城菜。）
回锅肉是自己家酿的辣豆酱炒的，蒋西吃的唇色红肿还停不下筷子。
“太好吃了师母，你真是太会做饭了！”
顾宁山看她额头冒汗，无奈的掏出手帕让人先擦汗再说话。
蒋西胡乱擦了擦额头，又放出宣言：“ 我以后要经常来蹭饭！”
她惯会哄人，卞丽香被她哄得眉开眼笑。
看卞丽香高兴，宋远丰平常严肃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了丝笑意。
明天她还要去学校报道，晚上没有在宋家留太久，和顾宁山两人吃了饭就回了。
一顿饭的功夫，顾宁山好像恢复如常，蒋西一时也没有想起刚刚他不高兴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吃过早饭，顾宁山带她去报道。
京大门口已经拉起了欢迎新生的牌子，不过可能因为太早人还不多。
一看到蒋西，迎新生的人都涌了上来。
不过蒋西东西不多，她和顾宁山自己就能拎。
婉拒了师兄师姐的帮忙，先去外语系报道，才拎着行李跟顾宁山去宿舍。
她是第一个到的，宿舍二三十平，靠墙摆放四张上下床，中间又放了四张桌子和柜子。
显得屋里满满当当，并不宽裕。
早就做过心理准备，所以蒋西对这个环境并不算很失望。
“我住上铺下铺？”她看向顾宁山，
顾宁山打量了一会，给她选了一张下铺。
“住上铺私密性好些，但是我看这个床也有些年头了。”
说着上手晃了晃上铺的搭脚架：“爬上爬下太危险，还是住下铺吧。”
蒋西也上手晃了晃，果然很轻易就能晃动。
她指了一张离门远点的床，顾宁山从行李里拿出准备好的抹布和盆，去打水擦床铺。
被褥昨天晚上已经从老师那拿到了，擦好晾干就能铺上去。
怕在学校拆洗困难，李群芳特地给她缝了一床被罩。
两人套好被罩，舍友也陆续来了。
见到生人蒋西脸皮薄的劲又犯了，跟人四目相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还好来人是个朴实憨厚的圆脸女生，看到蒋西先笑开跟她说话：“你好，你来这么早？”
蒋西点点头说她昨晚住在附近：“快进来吧，还没别人过来，你可以先选床位。”
女生连忙提着行李进来，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蒋西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给她让位置。
“我叫连云彩，是外语系的，你叫什么呀？”
“我叫蒋西，也是外语系的。” 顿了顿又给人介绍顾宁山：“这是我丈夫，他姓顾。”
“啊？你结婚了？”连云彩显得很意外：“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呢！”
蒋西不好意思的看了顾宁山一眼，顾宁山冲她挑眉，跟连云彩打了招呼就没再说话。
“我结婚比较早……”
两人边聊边收拾东西，得知连云彩是京市附近乡下的。
她比蒋西还小两岁，去年高三刚毕业就遇到高考恢复，直接考来了京大。
感觉她性格比较好，蒋西暗暗松了口气。
等又陆续来了两人，已经快到中午。
今天一天都是报道日，蒋西一一跟人打过招呼就说去找对象吃饭。
顾宁山给她收拾过东西，不方便一直呆在女生宿舍楼，就说去科研楼一趟，让蒋西饿了就去找他。
结果蒋西一下楼，就看到顾宁山正在楼下站着。
“你怎么不上去找我？”
匆匆跑到人跟前，顾宁山扶住人：“都是女生，我上去别人会尴尬。”
蒋西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是你找我我不就下来了，不用你一直等着。”
“我没来多久，才站定……”
借着走路的遮挡悄悄握了一下蒋西的手：“有别人来了吗？”
蒋西点头：“又来了两位同志，性格也都还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相处得来……”
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忧愁，顾宁山不解：“你不是跟同学相处都挺好的，还怕这个？”
“那怎么一样嘛……”
以前又不用跟人住在一起，现在跟人朝夕相处，她怕万一有性格不好的人，整天都不得安宁。
而且以前她也没有跟同学相处的很好，李兰霜还剪她鞋呢！
连许文芳也经常找她茬……
像是想起来了，顾宁山立刻就说：“我在附近给你找房子，你出去住。”
蒋西否决他：“不要，你不在我一个人住也没意思，宿舍人多还热闹呢。”
想起顾宁山一个星期以后就要回青城，情绪立刻低落下来。
两人今天说好了去京大食堂吃，她们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有伙食补贴和肉贴，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有十二到十五左右。
如果家庭困难还能申请助学金，一个月是十二元，加上副食补贴能有十九到二十元。
京大的食堂咸菜一份一分钱，素菜一毛，荤菜两毛。
“按我的食量，我一顿饭花一毛五分钱，一天三顿饭就是四毛五，一个月就是十三块五，我还能省两块钱呢！”
掰着手算完，她兴奋的跟顾宁山炫耀。
换来顾宁山一个无情的弹脑仁：“敢省钱小心我揍你。”
蒋西捂着头瘪嘴：“你可恶！”
顾宁山不理她，让她去找位置坐下，他去打菜。
过了一会端回来一份土豆烧肉，一份白菜炖豆腐，一份烧茄子。
加上饭，蒋西算了一下花了5毛钱。
她觉得顾宁山有些大手大脚，心里不禁有了危机感。
自己现在没收入，全靠顾宁山一个人挣钱他俩存的钱就少了。
看她不知道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饭都戳散了，顾宁山抬手又要叮她，吓得她赶忙求饶。
“干嘛！”
顾宁山让她好好吃饭：“我就是再养两个你也养得起，所以你别想那些了。”
蒋西嘴撅的更高了，怕别人听到嘀咕着说：“你还想养谁？”
“我不在青城，你敢跟别人拉拉扯扯，被我知道你死定了……”
顾宁山忍不住发笑，问她自己要怎么死，蒋西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你同归于尽！”
把寥寥无几的肉都夹到她碗里，顾宁山说她傻：“你应该去我单位宣扬的人尽皆知，让我呆不下去，而不是伤害自己。”
“哼。”她眼珠子一转露出狡黠的笑：“我把你鸡鸡剪了。”
她语出惊人吓得顾宁山被呛的咳嗽起来：“这未免有些太狠……”
下午顾宁山还要去开会，趁着中午借了自行车带她去买日用品。
京大附近有一个供销社，里面东西很全，缺的东西一次就能买完。
除了水壶和盆，还有肥皂都要买，琐碎的东西买完一块放在盆里端回去。
东西不重，没让顾宁山送上去，她自己端着上去了。
这一个中午的功夫，屋里又来了两人。
这两人看起来就风尘仆仆，和两人打过招呼得知短发的女同志章春霞从豫省过来，个高的孙爱红从东北过来。
两人都是算准了时间，一下火车就往学校来报道。
孙爱红个高长得却很可爱，蒋西多看了她两眼，她就笑眯眯问蒋西：“瞅我干啥？”
一开口让蒋西冷静了一下，蒋西直言看她长得很可爱。
孙爱红便爽朗的笑了起来：“我这算啥，我要长你那样，晚上做梦都梦笑醒～”
说的也太夸张，蒋西经常被别人夸，已经免疫了。
快到傍晚最后两个舍友来了，302宿舍算是全都到齐了。
蒋西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去找顾宁山，走之前告诉众人她晚上不回来睡，不用给她留门。
众人以为她是本地人，都没有在意。
她走了连云彩才告诉众人：“她是去找她丈夫去了，蒋西已经结婚了。”
第97章 第 97 章 在学校偷偷谈对象
顾宁山依旧和中午一样, 在蒋西宿舍楼下等她。
他下班有些晚，现在天都黑了下来。
宿舍楼前的路灯不太亮，趁着夜色蒋西飞进他怀里, 被他兜个满怀。
两人偷偷在校园路上牵手，蒋西想起上学的时候，在学校撞见的偷偷谈对象的人。
“我们像不像在学校偷偷谈对象？”
顾宁山在学校从不关注这些, 也没见过别人在学校谈对象。
但不妨碍他附和蒋西：“像。”
蒋西畅想了一下说：“我们俩如果是同学, 你会先喜欢我吗？”
“会。”
没有丝毫犹豫，顾宁山非常肯定的说出这个字。
或许是现在他们已经相爱的原因，他再回首从前第一次见面, 总觉得那时候自己已经不自觉被蒋西吸引。
她委屈的样子，像顾老师哭诉时抽泣的样子, 眼圈红红呆滞的看着他的样子, 每每想起都历历在目。
蒋西只来得及感动了一会, 就捂着肚子说饿。
食堂已经关门了, 两人去学校外面的国营饭店吃。
原本顾宁山还想抽空带她去市里转转，吃她心心念念的烤鸭，可惜他俩一来就忙了，根本没时间去吃。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承诺：“我走之前一定带你去一趟。”
蒋西听不得他要走的话, 饺子把嘴塞得满满的, 还要摇头说话：“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一块玩, 并不是一定要吃烤鸭。”
第二天一早，蒋西要去班级，还要领书，顾宁山是公干来的, 自然也要去上班。
蒋西高考考的俄文，却被分到了英语专业。
外语收了一百三十个人，五十个都是英语班的，而俄语班只有八个人，蒋西风中凌乱一时不知是好是坏。
俄语她还算有点基础，英语则是纯白纸一张。
不过听说大家都没基础之后，她又不慌了。
今天早上除了领书大家还要自我介绍，她跟宿舍的人坐在一起，一边走神一边跟孙爱红说小话。
“听说你结婚了？”
蒋西漫不经心的点头，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孙爱红又是惋惜又是叹息道：“你算是结对了，我们学校禁止搞对象。”
“啊？”没想到还有这种要求，蒋西有些懵：“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好假的，校规里写着呢。”
想起自己昨天跟顾宁山手拉手在路上走路，蒋西忍不住汗颜，万一被抓到开学就要闹个大红脸，以后还是规矩点好了。
她俩窃窃私语间，自我介绍已经结束。
蒋西跟室友们一块去食堂吃饭，她走在最后，看大家基本上都是要一个素菜，一个咸菜和二两米饭，也跟着要了一份。
他们寝室八个人，只有一个本地的张玉兰同学要了肉菜。
张玉兰之前在京市汽水厂上班，是她们寝室唯二结婚的人。
她家庭条件不错，在吃食这方面并不怎么节省。
今天早上蒋西到教室，隐隐就感觉昨天还好好的几人气氛有一些不自然。
直到现在跟在连云彩她们后面坐下，听到几人用羡慕的口吻说话才晓得原因。
“自己当家做主真好……”
“可不是咋地，我们之前当知青一个月五块钱补贴，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存钱了。”
这语气还真不好形容，蒋西看了看自己的饭盒。
两句话的功夫几人又安静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张玉兰过来了。
张玉兰扫视一圈，坐在了蒋西对面。
“听说你也结婚了？”
没想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蒋西猜是她也结婚的原因。
“是的。”
这个听说可真够快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家不能知道的事，她就没放在心上。
“你是嫁到这边了吗？”
她的问题还挺多，旁边也有人竖起了耳朵往这瞄。
蒋西扯扯嘴角还是告诉她：“我家在青城，我对象过来公干顺便送我来上学的。”
张玉兰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家在青城能来京市公干，那就是干部家庭了。
原本她还想问别的，看蒋西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没有再问。
吃完饭又回去上课，她们正式第一节课当然是英语课。
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下课以后她还没反应过来。
没想到上大学跟上高中差别这么多，人多了一倍不说，老师讲课非常快连笔记都来不及做。
更别说她是顾宁山一对一开小灶送上京大的，现在跟听天书也没两样。
心里有些沮丧的收拾书包，孙爱红问她回不回宿舍，蒋西忙收拾心情跟她们回去了。
早已经提前跟顾宁山说了今天要住宿舍，真到了宿舍蒋西又有些不适应。
晚上洗漱完，她坐在床沿晾头发顺便看书。
张玉兰坐在对面突然问她：“你有小孩吗？”
蒋西迷茫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在跟自己说话：“没有。”
“那你应该是结婚还不久。”
她应该是找不到人说话，想跟蒋西抒发一下心情，蒋西听了一会她想孩子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断她。
“蒋西，有人找——”
正好这时外面有人叫她，蒋西匆匆放下书跑下去。
跟叫她的人道了谢，披散着头发匆匆跑下楼。
到楼下一看，果然是顾宁山。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缺的。”
顾宁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蒋西摸到热乎乎的东西，鼻尖抽动一下：“烤红薯！”
“从哪来的？”
“电路厂几个同事去宋老师那吃饭，我让师娘帮你在炉子上烤的。”
蒋西剥开黑乎乎的红薯皮，小心吃了一口红肉。
含糊着说：“我晚上都没有吃饱……幸好你来了。”
“第一天怎么样？”
顾宁山抬手擦擦她脸上蹭到的灰，蒋西赶紧后退一步，把学校不准谈对象的事告诉他。
听得顾宁山直皱眉：“我们有结婚证。”
有结婚证万一被抓到也挺尴尬的，总之就是不允许。
顾宁山只好跟她保持距离，又问她今天上课怎么样，蒋西耷下嘴角委屈道：“我听不懂……”
“俄语还有点基础，英语除了那几个字母一点都不会，也太抓瞎了。”
“这是正常的，英语要多读，多听，多讲，等你掌握以后就可以融会贯通了。”
顾宁山又告诉她一些自己学英语的小技巧，蒋西多了些信心，也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
关灯的铃声响了一遍，感觉没说几句话就到熄灯的时间了，蒋西依依不舍跟顾宁山分开，回宿舍准备睡觉。
集体宿舍第一天晚上，蒋西果然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课，只能半睁着眼皮去上课。
如此上了两周，她逐渐重新适应在学校的节奏，对专业课有了新的认知，也能跟得上老师的思路开始学习。
她们的课很多，一周只有一天休息时间。第一周顾宁山抽空带她去吃了心心念念的烤鸭。
这一周两人都没来得及见面，后天顾宁山就要回青城，等到休息蒋西就不想出去，只想跟他呆在一起。
京大学校里面也有招待所，蒋西搬到寝室以后，他也搬进了学校里。
只是那里住的都是同事，顾宁山不想带她过去。
等她周五下课带她出去在校外开了间房，招待所的人核实了两遍结婚证，确认他们真的是夫妻才把人放上去。
蒋西有些好奇地追问顾宁山：“为什么一直问我们是不是夫妻？”
自然是有不是夫妻的人来过，顾宁山摸了摸鼻子没有告诉她，只含糊着说了一句：“为了安全。”
蒋西信以为真，也没有在追问。
进了房间两人就抱在一起，终于抱到人，顾宁山喟叹了一声：“想死我了……”
因为蒋西怕被人抓到，在学校里丢人的原因。
正大光明结婚了的人，这半个月却连手都没牵上。
他很少说这种话，蒋西笑眯了眼：“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还有三个月见不了面……
顾宁山沉默半晌，放开她开始脱衣服：“今天把三个月的份全做了。”
他语气中带着决心，蒋西大惊：“你想让我死在床上？”
说完想起之前顾宁山在床上，都是很想做死她的样子。
屋里还不是很热，顾宁山只脱了外套，穿着毛衣马甲抱着人面对面坐在床边亲她。
一边亲还不忘一边回应她：“妞妞，死不了的……你忘了？”
想起之前，跨坐在他身上的蒋西通红着脸用力抬臀压他。
突然的受力让顾宁山闷哼一声：“唔。”
被压了还能心猿意马的扶住她的腰，低声问她：“就这样？”
蒋西心跳如鼓，含蓄的点了点头。
怕她着凉，上衣还留在身上。只是衣襟散乱，贴身穿的毛衣有不知名的隆起，偶尔还会游走般挑衅。
蒋西跪坐在他身上起伏，低垂着头和他亲吻。
知道她没什么力气，顾宁山还好心的掐住她的腰帮她节省力气。
就算这样也让蒋西累的够呛，趴伏在他肩膀上支吾着摇头。
顾宁山调整姿势嵌在身体里把人抱起来，这样相濡以沫的姿势不禁让人恍惚。
原本屋里的摆设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第98章 第 98 章 学校日常
一整个晚上, 两人都没歇过。
顾宁山明天早上走，蒋西明天要上课没法去送他。
等蒋西昏睡一觉起来，就退了房送她回宿舍。
也许是累狠了, 反倒没时间伤春悲秋起来，两人在楼下正常告完别以后，就直接分开了。
回宿舍应付完舍友, 蒋西又囫囵睡了一觉。
等她再次睁眼缓过来以后, 顾宁山已经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知道顾宁山离开，蒋西有一瞬的恐慌。
这次跟外出公干不一样，他们接下来几年会经常分开。
可顾宁山有自己的工作放不下, 蒋西也有自己的前途要去博。
两人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努力，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种种思绪。
蒋西沉郁了一阵, 嘴角就没有抬起过。
无出发泄的情绪都化为学习的动力, 让她飞速进步起来。
专业课再次被老师表扬进步飞快以后, 蒋西这个名字也渐渐在外语系扩散开来。
“蒋西同学, 你应该认识我，上节课我坐在你身后……”
名声扩大的好处是学习更方便了，有什么资料，学习的机会老师都愿意先考虑她。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眼前这样，总有莫名其妙的人, 到她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好意思。”蒋西打断面前人的喋喋不休, 随后问他：“请问你是？”
面前的人脸皮一红，喃喃道：“我叫孙栋梁, 你应该听说过我……”
蒋西不耐烦的摇头，手上飞快的收拾东西：“我没听说过你，我还有事，麻烦你让让。”
门口等她的孙爱红和张玉兰正在小声窃笑, 这是开学这段时间第三个到蒋西面前，问她认不认识自己的人了。
看蒋西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出来，两人赶紧正正神色，收敛了一下。
“这群人忒没底线，这个孙栋梁听他老乡说他在乡下插队就结婚了，现在整天在系里勾搭女同学。”
三人出了教学楼，张玉兰才跟他们俩说这件事。
孙爱红大惊：“什么？他有爱人？”
蒋西也有些惊讶，不仅是因为孙栋梁试图勾搭她，也因为孙栋梁太可耻。
“我们学校不是不准谈对象吗？”
张玉兰说蒋西是个老实人，感觉不是在夸她，蒋西莫名囧了一下。
“人家这不叫谈对象，这叫增进革命友谊。”
蒋西和孙爱红齐齐无语了。
好一个增进革命友谊。
张玉兰比她俩看得开：“有人的地方就有乱七八糟的勾当，这算什么我们大杂院里嫂子和小叔子，儿媳妇和公公，寡妇和……”
听的两人眼神闪烁亮晶晶，嘴巴也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孙爱红羡慕不已道：“你家这住的够热闹的。”
“热闹是热闹，就是挤得慌，我们一家四口住的都翻不开身，想跟我丈夫做……”
“闭嘴！”没等她说完，蒋西和孙爱红异口同声的打断她。
刚开学张玉兰因为出挑的行为，在宿舍不太受欢迎。
大家有意无意的隔开了她，蒋西因为一开始不在宿舍住，并不知道这件事。
张玉兰来找她说话，她还嫌烦过。
顾宁山走了以后她在宿舍呆的时间长了，接触才多了起来。
也了解到她的处境，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时候不太会说话。
就主动带她一块玩，现在孙爱红已经接纳了她，三人常常一块去食堂吃饭。
玩的时间久了，才知道她不仅不会说话，还经常语出惊人，跟她俩说一些她和她丈夫在床上的二三事。
蒋西有着丰富的经验还能听，孙爱红还是大姑娘，经常被听的面红耳赤，到处乱窜。
“没人举报他？”孙爱红好奇的问，这种作风问题可是很严重的，有人举报学校肯定会管。
蒋西猜测：“肯定是现在开学没多久，他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顶多是说一些大家不爱听的话，想举报都不好找证据。”
她说的很对，这也是孙栋梁敢这样骚扰别人的原因。
三人一路商量怎么惩治他到了食堂，还遇到了汪向东。
也许是经常遇到他的原因，现在蒋西已经自然许多，两人偶尔也能说几句话。
张玉兰和孙爱红不认识汪向东，以为他只是蒋西的老乡，还说过汪向栋看起来不错的话。
她们俩经常一起蛐蛐别人，蒋西并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这次遇到汪向东，他照例主动过来跟蒋西打招呼：“我们五一京大有个同乡会约了去爬山，你去不去？”
蒋西不喜欢参加这种同乡会，照例拒绝。
“我五一跟同学说好去市里玩，不能去爬山，不好意思啊。”
汪向东像是不意外她会拒绝，没劝她什么，只说下次再一块去就走了。
倒是孙爱红不明所以道：“你们老家同乡会怎么这么多活动，上个月还有文章交流会吧？我们同乡会怎么没动静啊……”
听的张玉兰直翻白眼，那是因为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傻姑娘！
这话不能当蒋西面说，她真会生气，张玉兰使劲嗦面条，把话都吞肚子里去。
晚上上晚自习，她们班班长正在登记愿意购买收音机的名单。
学习英语最重要还是要多听，多读，她们基础太薄弱，老师就推荐她们跟着收音机里的英语频道学习。
不仅能提高听读能力，对口音也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一台收音机太贵了，班长就提议大家一起出钱买一台，放在班级里一起用。
蒋西有些犹豫要不要参与，她家里有一台，之前结婚又买了一台，再出钱买有些浪费。
完全可以把家里的下学期带到学校自己用，可是自己用一台收音机也很打眼，她正在纠结的时候名单已经传到了她面前。
她看了一下，大家几乎都同意了购买。
也许她的面色太明显，看出她的犹豫，孙栋梁就闻着味过来了。
“蒋西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有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蒋西“啧”了一声，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名单，想起这名单还要用，又赶紧松开抚平。
如果许文芳在场，就知道这是蒋西想戏弄别人的前兆。
高中的时候，每每蒋西露出这个眉头微皱，嘴角微平的表情，她都要吃一次亏才行。
深呼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尽量语气和缓道：“孙同学，你如此乐于助人，我真是太高兴了。”
还不等孙栋梁露出自傲的表情，蒋西就直接站起身大声告诉班长周玉琴：“班长，孙同学看出我有些困难，想替我出购买收音机的钱，这样可以吗？”
孙栋梁急忙站起身：“蒋西同学，我不是……”
“真是太谢谢你了孙同学！你如此热心，我们外语系有你可真是福气啊！”
蒋西打断他的话，给张玉兰和孙爱红一个眼神，示意她们也说话。
两人也赶忙帮腔，根本不给孙栋梁解释的机会。
倒是周玉琴一脸莫名其妙，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蒋西和物理系的宋老师有亲戚，经常去宋老师家吃饭，她能困难到哪里去？
而且她身上穿的那件夹克外套，比她要出的份子钱还要贵好吗？
她们三个摆明了要坑孙栋梁，周玉琴也愿意卖蒋西一个面子，一口答应了下来。
凑钱买收音机，每个人可能要出五到十块钱，孙栋梁就是再想勾搭蒋西也舍不得花这个钱。
看周玉琴答应，赶紧跑过去脸红脖子粗的跟她说自己不出：“我跟蒋西同学开玩笑的，我不给她出……”
周玉琴脸一拉看着就不高兴了：“那你去跟人说什么话，不是让人误会。”
没想到周玉琴不问青红皂白就站蒋西那边，也没想到蒋西脸皮这么厚，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她就要自己出钱。
要是知道她是这种人，打死他也不会跟蒋西说一句话。
让他出钱，真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众目睽睽之下蒋西一脸伤心的说：“班长，算了，是我会错意了……真是对不起孙栋梁同志，没想到你说的帮助不是这种帮助。”
说完她好奇道：“那你说要帮助我，是打算怎么帮助呢？”
孙栋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蒋西也不打算问到底，点到为止又跟周玉琴道歉，表示自己省吃俭用能凑出来买收音机的钱。
周玉琴看着她身上的外套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只是后面两天，还真有要给她出钱买收音机的人。
后来她把这件事当作趣事写进信里，寄给了顾宁山，一周后就收到了一千块的加急汇款。
当然这是后话，可以暂且不提。
最终还是蒋西还是加入了买收音机的队伍里，因为张玉兰也说自己一个收音机太显眼了。
蒋西想了想，把收音机从青城搬到京市太费力气，还是算了。
这件事以后，孙栋梁就开始绕着蒋西走，也没有再试图给她什么帮助。
而孙栋梁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只是等到五月份的时候，他在乡下插队时的爱人孩子到京大来找他，大家都知道了他结婚的事。
第99章 第 99 章 之前贴满大……
之前贴满大字报的公告栏, 已经被清理干净。
现在只贴了一张处理通告，蒋西跟孙爱红挤在前面看热闹。
孙爱红小声读出上面的字：“因外语系孙栋梁，作风不正……特记大过处分, 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谨言慎行。”
因为是开学以来第一张处理通告，围观的人很多。
蒋西听到有人再打听：“是哪个班的啊？”
她和孙爱红对视一眼, 抬手挡住脸退出人群。
“他这还不如被退学呢。”蒋西吐槽：“我们系人又不多, 不用几天就知道他是我们班的了。”
英语一班的人肯定要被指指点点，这个孙栋梁真是害人不浅。
原来孙栋梁不止在她们班结交女同学，促进两人革命友谊。
还在外语系别的班结交, 就这样通过同学结交了隔壁系的一位女同学，并且两人确认了关系。
就在上星期, 孙栋梁的妻女来了学校找他。
隔壁系的女同学得知自己被骗, 一怒之下把他告到了学校。
学校对男女作风的问题抓的很严, 所以给孙栋梁记了一个大过。
因为孙栋梁的事, 她们辅导员最近抓的特别紧。
蒋西每天早出晚归，连给顾宁山寄信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休息天，一大早就起床去邮局排队，准备打电话给他。
京市电话转青城属于长途电话，她要先打电话给长途台。
把顾宁山所在的厂区科室报给接线员, 接线员打给电路厂找到顾宁山, 让他接长途电话才行。
邮局排队打电话排了半个小时，长途转接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蒋西才终于跟顾宁山通上电话。
“喂？是师兄吗？我是蒋西。”
长途电话比短途更贵，电话那头顾宁山接了电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是。
蒋西的嘴就跟机关枪似的，开始又快又急的说话。
“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之前我在信里给你说的那个孙栋梁, 因为个人问题被学校记了大过。因为他……，真是烦死他了，我等不及给你写信，因为我很想你，干脆打了电话给你，不过话费太贵了，我们只说两分钟就挂电话。”
他们的通话内容接线员能听到，蒋西知道不敢说太多，趁乱说了两句给顾宁山听。
好像这样接线员就听不到一样，她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让顾宁山笑起来。
声音通过电话线传到蒋西耳边，磁性的声音让还在喋喋不休的人感觉耳朵发痒，一时忘记了说什么。
顾宁山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连忙告诉她：“我也想你，家里一切都好。你没时间给我寄信，我有时间给你寄，记得去传达室拿信。”
“还有你不在我也经常去爸妈那里，半个月前妈在车间不小心把腰闪了，住了两天院，你别担心，医生说不严重，我也有去家里帮忙，你好好在学校学习，还有一个多月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去接你好吗？”
还在为李群芳悬着心的人，听到最后一句话连忙反应过来：“不要你来接，我自己可以回去。我有一个女同学……”
想起他之前给自己寄钱的事，蒋西在女同学上加重声音：“她跟我顺路，比我提前一站下车，到时候我们一块回去。”
她又问了连忙问了爸妈怎么样，听说李群芳已经恢复，并且回车间上班，蒋西才放下心。
几句话说完已经要到挂电话的时候，她握紧电话筒，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
知道她想说什么，顾宁山的心顿时如灌了水般沉重，只感觉心脏几乎就要爆炸。
“我知道，我知道，妞妞。”
两人都欲言又止，挂了电话交了五块钱出去。
蒋西耷拉着头出去，没注意汪向东跟在她身后。
邮局的电话摆在柜台上，想打电话的人没有隐私，大家都能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所以蒋西以为别人没听到她夹杂在混乱语序里的想念，实际上这些话一句不漏地传到了汪向东耳朵里。
他早就打完了电话，走的时候看到蒋西，故意多等了一会，没想到听到蒋西如此大胆的发言。
等着打电话的人也有不少听到的，甚至伸头在看她，但是她却置若罔闻。
出了邮局看着人走远，汪向东呆呆地看了她一会，最后还是疾步跑上去。
“蒋西——”
被喊的人停住脚步回身，看到是汪向东，还调整了表情跟他打招呼：“你好，汪同志。”
“你来这边打电话吗？”
汪向东面色如常，蒋西并不知道他听到了自己打电话，点了点头问他：“你也来这边打电话？”
“是的，这边人少些。”这个邮局还是蒋西室友告诉她的，离学校不近但是人少，她不想等太久才来了这边，没想到还能遇到熟人。
虽然蒋西没问，他还是主动说：“我今年就要毕业，到时候要回原单位工作，跟单位确定一下文件。”
他是被推荐上的大学，上学期间工资单位也是照常付，到时候要先回原单位继续工作。
蒋西知道这件事，她还听说前段时间，有被推荐上学的跟考上学校的学生发生了冲突。
汪向东问蒋西：“过段时间放暑假你要跟我一块回去吗？到时候我提前去车站买票，给你的票也买了。”
跟他一块回去？被顾宁山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她。
连连摇头拒绝：“我们班有青城附近的，已经说好一块回去了。”
就是她们班的苏丽，两人当了几个月同学才知道她们是半个老乡。
汪向东不死心，又问她要不要一块回学校，蒋西脸色变换，又说要去市里一趟。
她觉得汪向东应该知道自己结婚，因为李大娘跟汪向东是亲戚……李大娘就住在自己家隔壁，自己结婚她肯定知道啊。
汪向东现在是干什么？勾引她？
她想了想顾宁山，实在想不出别人比顾宁山好在哪，自己没有移情别恋的理由。
想了想又直白的说：“我已经结婚了，不跟男同学一块回去。”
他脸色有些挂不住，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有公交车来蒋西一溜烟上去了。
她避人的心思太明显，京大不算小，一直到期末汪向东都没能再遇到过人。
因为是第一个学期，大家都憋着劲想考个好成绩。
专业课老师经常把蒋西当作学习典型树立，她不能丢老师的人，也立志要考个好成绩。
每天最早到教室，最迟一个走。
看她这么努力，她们宿舍的人都不好意思懒惰，没两天就从她一个人早出晚归，变成了一个宿舍都早出晚归。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结束以后成绩出来，蒋西是专业第一，宿舍另外七个人也都在前二十。
终于能松了口气，走之前大家一块去学校外面合伙吃了顿饭。
这两个月京大周边突然出现了两家小饭馆，吃饭不要粮票肉票，在京大传开以后经常有学生光顾。
今天她们再去，发现路上竟然还有人偷偷摆摊卖一些零碎头绳和衣服。
一行人激动万分，饭也先不吃了，都去买衣服了。
蒋西挑了一把头绳，又买了几件短袖衫。
摊主看她花钱很大方，就问她要不要别的货。
许是他在躲着人卖，行为实在有些鬼祟，蒋西也忍不住偷偷摸摸看了一下周围，咽咽口水说要。
约好了他回去拿货，待会她们吃完饭再来看。
吃完饭以后几人回到原地没看见摊主，张爱兰说：“可能是被抓了，我上次回家听说城管抓的很严。”
蒋西也怀疑是这个原因，不过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大家就能光明正大做这些，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几人说了一会话就要走，路过前面一个巷子看到有人在招手，蒋西定睛一看就是刚刚那个摊主。
“你怎么在这藏着？”
摊主嘿嘿一笑说：“刚刚有人追我，我这不是跑了吗。”
孙爱红听乐了：“那你还敢跑回来。”
“没办法，这些货都是我花大价钱进来的，不卖咋整？”
他说话有点本地口音，又带些北方口音，蒋西猜测他应该是之前下乡回城的知青。
边说着城管追的有多紧，他手里已经把包袱打开给她们看了。
据说是从广市来的，蒋西挑了两件风衣和牛仔裤，风衣给她妈妈，牛仔裤她自己穿。
他这里只有女装，就没有给家里两个半男人买。
张爱兰也挑了一件牛仔裤，其他几个室友只是看了看热闹。
因为不能试，两人都往偏大的码数拿了，这样可以改小，以防小了穿不了。
回宿舍几人都催着她俩赶快试，蒋西穿上以后发现因为裤子有些大，裤腿刚好有一指缝隙，显得比较宽松，但这样反而比较合适，不然太贴身她还不好意思穿出门。
张玉兰的裤子倒是刚好，裤子紧贴在腿上，显得腿部曲线非常明显。
大家围着她调笑一阵，张玉兰比蒋西心态好，她已婚俩娃很放得开，扭着屁股给大家看。
结果大家笑归笑却都说下次也要买，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明天大家就要陆续离校，蒋西归心似箭，明天白天没有合适的票，唆使同路回去的同学跟她一块买了明天晚上回去的票。
白天她收拾完东西没有事，张玉兰已经换上了牛仔裤，扭着屁股在宿舍转了两圈。
蒋西捂着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张玉兰秀完跑到她身边问她要不要去烫头发。
“反正都要放假了，烫了到上学的时候肯定也不明显了，你跟我一块去吧！”
听的蒋西很心动，她原来就是爱漂亮的性子，结婚以后手里有钱，顾宁山又对她无条件宠溺，衣服裙子两大柜子都挤满了。
没有过多考虑，她就点头要跟张玉兰一块去烫头发。
跟蒋西一块回去的女同学苏丽，听说她俩要烫头发，连忙说她也要去。
三人就提着行李去了理发店，准备烫完头发直接去火车站。
理发店的师傅问她们要烫什么样的，蒋西问有没有能选的，师傅拿了个镜子过来一翻。
镜子后面的画报出现在眼前，“这是以前海市的大明星嘞，烫这个怎么样？”
蒋西看了看，不是很夸张的卷发，是比较随性的卷发，就同意了。
理发店只有这一款发型可选，三人都选择烫了一样的。
即便选了样式，也不能保证烫出来的效果一样。
最后烫完，蒋西烫出来比较松散，看起来俏皮可爱。张玉兰是风情万种，而苏丽则是更卷一些，比较接近画报上的样子。
三人都很满意，交了钱出门。
蒋西和苏丽想起要坐火车，不适合如此招摇，又去不远处的供销社买了两张灰扑扑的头巾把头包上。
借了理发店，换了两件旧衣服，匆匆赶往火车站。
晚上八点上了火车，第二天夜里一点到了青城火车站。
包在头巾里的头发，从缝隙里挤出来，拿着行李下车，蒋西感觉自己格外狼狈。
蹲在站台上掏出包里的镜子，确认自己没有很难看，才重新包好头巾提着行李往外走。
她比一同下车的人迟了一步出去，刚刚还哄闹的车站已经鸦雀无声。
只剩一些没招揽到送客的小黄车，在昏黄的灯光下四处张望。
虽然提前给顾宁山发了电报，知道他会来接自己，蒋西还是有些紧张的四处张望。
车站门口路灯下站着的人，看她四处张望就是看不到自己，正打算看她多久能看到自己。
就看到有招揽客人的小黄车向她走过去，知道她会害怕，连忙向人跑过去。
此时蒋西终于看到顾宁山，眼睛一亮跟他挥手，踩着小碎步向他迎过去。
“顾宁山！”
蒋西眼睛闪烁着泪光，在黑夜里看起来格外亮。
顾宁山在她身前站定，虚虚张开手扶住她惯性向自己倾倒的身体。
两人对视片刻，才用有些喑哑的声音问她：“累不累？”
今天一整天在火车上都护着苏丽的人，娇声说累。
“腿疼死了，好像肿了~”
一句话说的拐弯抹角，顾宁山眼角露出笑意，小声说回家给她揉揉。
弯腰提起她扔在地上的行李，放到自行车上带她回家。
耽误了一会，夜色更重了一些。
车离开车站，在浓墨似的夜色掩映下，蒋西靠在顾宁山背上，紧紧抱着他。
上了后座时蒋西就解开了头巾，夜风温柔地吹拂，让她的头发贴在顾宁山的背上拂动。
骑车的人喉结涌动，动作变快了一些，三十分钟的路程，二十分钟就到了。
到了楼下，顾宁山单腿撑地，回身示意蒋西下车。
蒋西蹦到他面前，让他看自己的头发。
“昨天？反正是上火车之前才烫的，好看吗？”
顾宁山没说话，好像呆楞了片刻，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烫过的头发变得有些粗硬，不像他之前摸的那样柔软。
“特别漂亮。”
顾宁山还坐在自信车上，单手拽过人到身前，揉捏她的脸颊：“好像长大了。”
也许是变了发型的原因，让她少了些许之前的稚气，多了一丝妩媚。
三个月没见，蒋西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大。
蒋西嘤咛一声拍开他的手，掐他的胳膊：“烦人。”
很好，还是那个她。
顾宁山吃痛反而笑了，蒋西一脸莫名其妙，从他身上摸出钥匙丢下行李先跑了。
家里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和蒋西走之前一样。
但蒋西一进门，却有一种这里是家的满足感。
仔仔细细看完所有房间，才出去准备洗澡。
夏天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蒋西感觉身上难闻极了。
等顾宁山上楼，她已经脱的只剩小背心，穿着内裤站在洗澡间门口等水烧好。
顾宁山开了门随意扫视一眼，把她的行李放在门口，先去厨房给连接莲蓬头的水箱灌水。
洗完澡蒋西湿漉漉的出来，顾宁山正在洗澡间门口等她，拿着干帕子给她擦干净送上床。
蒋西抱着他的脖子，享受久违的待遇。
“我们学校的水房人实在太多了，每次洗澡比之前在家属院还拥挤，还是家里好。”
唯一的差别就是学校的姑娘们，洗澡的时候不会乱看别人，所以拥挤还能忍受。
家里不仅宽敞，还有顾宁山随时为她服务。
每当蒋西表现出满足感，顾宁山很庆幸把房子买了下来，让他们俩有了一个家。
闻言道：“学校太舒服，你还不想回家了。”
“可是学校里没你，再舒服，我也要回来的。”
蒋西抱着顾宁山撒娇，顾宁山失笑，被她哄得好像走在棉花上。
几步路的功夫人也干了，把人放在床上亲了亲。
“累了就先睡，我去冲澡。”
蒋西摇着头说不累，要等他出来，结果顾宁山洗完澡出来，发现床上的人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家里的床上已经换了竹席，风扇也开在合适的度数。
屋里也提前用艾草熏过，并没有蚊虫骚扰。
蒋西一夜好梦睡到天亮，摸索着找到手表一看才七点。
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是精神却格外好。
她猜测是回家的原因，发现顾宁山不在她身边，赤着脚下床找人。
找到书房发现他在看报纸，蒋西嗲着声音要抱，顾宁山又放下报纸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之后是顺利成章的事，两三个月没做，蒋西一开始有些不适应。
带着哭腔说了两声疼，顾宁山又停下退出，把人抱到书桌上坐着腿架在桌子边，他坐在椅子上低头。
红木的书桌很稳重，任坐在上面的人叫的多大声也没有一丝晃荡。
甚至是水浸在上面，也不会渗透书桌表面。
只有在人刻意冲撞的时候，书桌才会移动两分。
这家男主人不太爱惜东西，书桌被人为撞来撞去，发出两声尖锐的移动声。
女主人倒是有几分爱惜，可是做不了主，只能用腿挟制男主人的腰身，紧紧箍住他试图阻止他破坏书桌。
好在男主人还是十分爱惜女主人，看她为了书桌呜咽着哭泣，心里实在爱怜，就把人抱了起来。
等回到卧室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蒋西身上已经清理干净，在风扇徐徐地晃动下，慵懒地倒在顾宁山怀里玩他的手。
“我告诉爸妈你今天回来 ，晚上我们过去吃饭？”
蒋西点点头答应下来，顾宁山又说唐贝贝：“半个月前生了，我替你送了红糖和鸡蛋过去。”她自己还能赶上满月礼。
“贝贝生了？”蒋西大喜坐起身，牵动酸痛的腰部也不管了。
握着顾宁山的手来回晃动，顾宁山按住她：“是的，母子平安，她在租的房子坐月子，你明天可以去看她。”
他工作比蒋西上学还忙，却依然事事妥帖，好像能处理好所有事。
甚至蒋西不在，他也会替蒋西孝顺父母，经常抽空去蒋家看看帮帮忙。
“顾宁山，你太好了，我好爱你。”
已经是七月，肌肤相贴就要冒汗的季节，蒋西抱着人不放。
顾宁山毫不在意的抱紧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我也爱你。”
又是一番温存，重新洗完澡已经是中午。
夏天开火太热，两人饥肠辘辘的出门吃饭。
准备吃完饭直接去蒋家，一路上不断有人跟蒋西打招呼。
“哎呀，蒋西回来了？”
“蒋西，上大学有什么不一样？”
“你可算回来了，你们家顾工可怜哦，独守空闺好几个月啦。”
“大学生回来了！以后出息了……”
“大学生啥时候有空，也给我们家孙子补补课。”
蒋西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有认识这么多人，她看向身边的人，顾宁山告诉她：“你开学以后青城日报登了你考上大学的事，所以……”
所以大家自动来跟她套近乎了。
“好吧，还真是意想不到。”
不过报纸没登照片，能认出来她的人都是家附近的人。
应付完邻居，两人去吃饭。
看顾宁山带自己去的地方不像国营饭店，蒋西惊讶道：“我们这也有人偷偷开饭馆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
因为青城靠近海市, 私下开的饭店，晚上在路边摆摊的人甚至比京市还要多。
京市还会有人管，摆摊的摊贩要随时准备逃跑才行。
青城的摊贩已经明目张胆, 在市中心附近摆了快一条街。
顾宁山给蒋西解释：“前几个月很多知青回城，城里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很多人没有工作, 城里发生了很多恶性事件。后来就有人传南边可以做生意, 我们这边也有些知青开始偷偷摸摸卖些小玩意。”
一开始青城各区也抓的很严，不少人都被抓进去了。
后来回城的知青和市里爆发了一次冲突，这已经不是各区能管的事了, 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西猜测是市里有人听到了动静，毕竟再过几个月就会全面放开, 他们现在管意义也不大, 反而会激起民愤, 干脆就不管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
为了让她看清附近的摊子再卖什么, 顾宁山骑得很慢。
不像京市摊贩会去广市拿货，青城离海市近，海市就是附近城市的风向标，摊子摆的也大多是海市货。
也有不少没渠道拿货的，选择做些吃食卖。
现在买粮还要票, 吃食花样不太多, 蒋西看有三家，两家卖的都是包子, 还有一家是自己做的卤菜。
蒋西让顾宁山停一停，她下去挑了一些，荤素搭配买了将近一块钱的。
她没带饭盒，额外付了两毛饭盒押金, 之后送来会再退。
铝饭盒很大，荤素装了满满一大盒。
蒋西端着菜到蒋家，原本以为她妈又要说她乱花钱。
没想到见面李群芳不顾在走廊里，就抱着她亲了又亲。
“我的侬侬！妈好想你！”
蒋西感受着窒息的母爱，一只手端着饭盒伸的远远地避开。
顾宁山从她身后接走，示意她俩给自己移个位置，让他过去。
几家邻居听到声音都伸着头出来看热闹，李大娘更是笑李群芳：“天天念叨着闺女闺女，这下回来了都不知道怎么亲好了。”
还在李群芳怀里的蒋西，听了这话有些脸红，示意她妈进屋两人在亲热。
她也很想爸妈，毕竟这是从小到大离家最久的一次。
结婚以后她还三天两头回家吃饭呢，所以一家子也没有什么分开的感受。
这次她出去上学，才是第一次跟家人分开这么久。
虽然期间她也有寄信，寄照片，但是这些跟见到人还是有区别的。
一进屋蒋西就感觉到了蒋家的变化，她没嫁人之前，蒋明川和李群芳想让蒋北自己睡，给他在客厅隔了一个小房子。
没过多久蒋西结婚了，蒋北就去住她之前的房间了。
客厅隔出来的小房间也变成了放杂物的，杂物有地方放，客厅隔了一些出去也不显得拥挤。
这次她一进门就感觉客厅变挤了许多，原本堆在小房间的东西都挪了出来，堆在客厅不挡路的边角。
她还没来得及问，蒋丽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着蒋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西西姐，你回来了 。”
说完有些局促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刚刚蒋西已经不可置信完，现在跑过去抱住她：“你怎么在这呢？也不跟我说一声。”
蒋丽看她姐对她的到来没有什么敌意，心里才放心一些。
松了口气告诉她：“我今年考试没考好，我觉得我不是学习的料，就求了爷奶让我来青城试试。”
考完试没一个月，就有人给她介绍对象。
她跟人见了一次，第二天那家人就要上门提亲准备办事。
蒋丽被吓到，她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怎么能就这样结婚。
她不愿意，村里人还背地里说她心气高，说别人都是这样的，怎么她就不行呢？
蒋丽当时想要是她没上过学，或许她也会跟别人一样。
可现在她不甘心……
她跟村里知青玩的好，听他们说了能回城，就起了想去城里看看的心思。
别的地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她去，但是青城有蒋明川一家，还能有些机会争取。
在家磨了一个月，蒋卫桥才同意写封信问问，如果她二叔不同意就不行。
没想到蒋明川和李群芳都同意了，蒋丽就收拾了包袱来了青城。
她才来了一个多月，平时帮忙带蒋北，也帮忙做家务，李群芳真是轻省了不少。
跟蒋西说完这些，蒋丽纠结一会又悄悄告诉她。
“我这些天也出去转了转，我也准备去外面摆摊卖些小东西。”
蒋西惊讶，没想到她还有这胆量。
转念一想，她敢背井离乡出来，可不就是有野心的。
蒋西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她想卖什么。
“我呢，周一到周五下午在发电厂门口卖炸臭干子，周六周日去市中心卖。”
大家看不起做生意的摊贩，这些天她出去转悠的时候，看过很多人买完东西走两步还要骂两句。
好在蒋家人都没有这个意思，她提出去摆摊，她二叔还主动把自行车借给她用。
她还怕蒋西是读书人，看不起做生意的，现在看她姐没有任何不赞同的神色，蒋丽才莫名心里一松。
“我看了看，发现还是卖吃的摊子人最多，最后决定也卖吃的。”
臭干子是她们老家的一种特色，是新鲜的豆腐切成小块发酵，酵到合适的时候放到油锅里炸，炸到发泡就盛出来浇上蒜盐水，撒上芫荽香的不得了。
蒋老太太很会酵豆腐，每年过年都有人找她帮忙酵，蒋丽多多少少也学了一手。
而且做这个生意成本只用豆腐，对她没什么积蓄的人来说，也非常合适。
听了一会，蒋西直流口水。
“你什么时候摆，我要去给你捧个人场。”
面上很轻松，心里其实还是紧张得不得了的蒋丽，看她姐这馋样噗嗤一笑。
“明天就摆，豆腐我早就酵好了。我怕掌握不好火候，这几天二叔和二婶顿顿都吃它早就吃烦了。”
说着她去拿豆腐要给蒋西炸一碟出来。
趁她忙活，蒋西把给李群芳带的风衣给她。
“你们也不跟我说丽丽在这，我没有给她买东西，太尴尬了。”
李群芳开始惯常埋怨她乱花钱，听她这样说道：“你给小丽买东西，她也不会要。你把不用的煤炭票给她几张吧，她拎炉子去炸干子，正愁买不到碳呢。”
她家还真有多的煤炭票，蒋西就说下次来带来。
蒋明川和蒋北也很快回来，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把给两人的东西分给两人，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准备吃饭。
蒋西先尝了蒋丽炸的臭干子，臭干子炸的外酥里嫩，戳开浇上汤汁，融合了蒜香，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香味，让人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吃的蒋西吐着气给她比大拇指：“一一，太好次了。”
刚出锅的干子热着呢，她为了吃也不顾烫，说话口齿不清的。
顾宁山怕她烫伤，连忙让她等会再吃。
蒋西要瞪眼，顾宁山也不看她。
她只好改吃凉菜，比起臭干子，凉菜就逊色很多。
可能是调料不好得，摊主并不舍得放调料。
吃起来就有些寡淡，不过有的吃已经很好，大家还是都吃光了。
得知蒋丽要出去摆摊，蒋西就对摆摊这件事起了兴趣。
跟顾宁山念叨一晚上，第二天他去上班，蒋西就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去给蒋丽打下手。
时间还早，她先去看唐贝贝。
唐贝贝坐月子没有回杨家，还是在他们租的房子里。
蒋西敲门，过了一会，头上戴着帽子的人出来开门。
看到人蒋西一愣：“你不热啊？”
看是她唐贝贝明显松懈许多，把帽子扯下来，露出有些乱的头发。
“别提了，我奶非让带的，一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她呢。”。
慌里慌张带了帽子来开门，一会的工夫，已经满头汗了。
赶紧让蒋西进门，两人还没坐下，唐贝贝就告诉她：“你以后要孩子可算准时间，千万别夏天生，真是要命。”
不能洗澡洗头，偏偏随便动动就是一身汗，她感觉自己已经有味了。
蒋西听完仔细闻了闻，真诚的告诉她：“只有头发馊了而已。”
两人哄笑片刻，唐贝贝带她去看孩子。
还没满月的孩子，看起来只有巴掌大。
唐贝贝要把孩子递给她抱，蒋西连忙拒绝：“太小了，我不敢。”
试了半天，也没找到正确姿势抱，两人只好作罢。
回到客厅，蒋西把带的棉布给她：“你跟我干儿子一人一身。”
唐贝贝没跟她客气，收下棉布放在一边，跟她说起这半年的事。
上学的事大多雷同，说到最后还是吐槽她婆婆。
“我刚生的时候来的可勤快，天天抱着孙子亲。结果等要出院我说要在自己家坐月子，她又生气了，现在也不愿意来了。”
原本杨国政也说就他们俩带，结果带起来才知道小孩子有多难带。
他白天要上班，只能下班回来帮忙带一会。
晚上孩子闹觉也不敢让他熬夜，怕他上班精神不好，后来弄来弄去变成了唐贝贝一个人带。
好在后来杨国政请了唐奶奶白天来帮忙，一个月给她五块钱。
只是这样他们俩负担又重了许多，杨国政为了多赚补贴，这两天又接了外派的活公干去了。
“现在是真感觉不该结婚了。”
蒋西翻个白眼：“真不让你结婚，你又不愿意了。”
唐贝贝哈哈笑了两声又说：“孩子总会长大的，过了这两年就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再生了。”
“嗯，等两年再说吧。”
一边附和她的话，蒋西脑子里一边发散，想起过两年就要开始独生子女政策，一对夫妇只能生一个孩子。那她跟顾宁山想多生两个，这两年就要争取抱俩？
想着看了看唐贝贝，又摇摇头，算了还是就生一个吧。
她俩呆在一起，一会功夫就把所有同学的消息都互通了一遍。
青城高中的同学们大多都留在本地，只有少数去了外地，所以唐贝贝知道的比蒋西多。
孩子哭也不耽误她说八卦：“刘恩文跟她们文工团一女生争级别，没争过人家，结果意外得知人家是某个团长的女儿，气的她申请转业了。
“调去了水利局，我觉得比之前好，她之前听起来风光其实可累了。”
“还有许文芳，她偷偷跟她同学搞对象，那天被我撞见了……”
说得口干舌燥，蒋西听的津津有味时，一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
“哎呀，我还有事呢，要走了。”
她忙站起身要走，唐贝贝依依不舍地拉着人：“现在就走？中午留这吃呗？”
“今天有事，改天我再来。”蒋西告诉她，蒋丽要支摊子的事：“说好了去给她帮忙，怕她小女孩被人欺负。”
说完赶紧跑了，生怕跑慢了走不掉。
紧赶慢赶，赶出一身汗，到了发电厂门口蒋丽已经把油锅都架起来了。
“小丽对不起，我来晚了。”
发电厂还没下工，蒋丽正魂不守舍的摆弄抹布。
看到蒋西狠狠松了一口气：“没事姐，我也才来。”
又让蒋西看看她这摊子有没有少什么，蒋西看了一圈最后建议她：“明天你可以带一块牌子写上价格。”
她俩都脸皮薄，八成不敢吆喝，还是把价格写出来比较好。
蒋丽点点头，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说话的功夫，发电厂的放工铃响了。
等了一会人流开始往外涌，蒋西和蒋丽僵硬一瞬，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两人像鹌鹑似的站在树荫下，来来往往的人总会好奇多看两眼，也因此吸引几个人走上来问卖什么。
作为摊主，蒋丽就喏喏的说一句：“卖臭干子……”
来了几个都是问了就走，没想到开工第一天，东西都准备好了，人没准备好。
又过一会还是没人买，蒋西看这样不行，干脆让蒋丽先炸一份出来。
“有香味，大家肯定想吃吃看，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们就自己吃嘛。”
最关键的是，大家闻到香味就知道她们卖什么，她俩也不用吆喝了。
说干就干，蒋丽把油锅温度升上来，夹起一片片酵豆腐放进油锅。
温度刚好的油锅，瞬间开花。
麻将块豆腐沉底片刻从锅底浮起，外皮炸出焦壳鼓起，金黄色小船般浮在油面，显得煞是可爱。
很快有人聚过来问怎么卖，蒋西心想她是姐姐，不能丢面，主动告诉大家：“两分钱三块，今天头一天卖，咱还送一块。”
价格不算贵，也不要票，很快就有人递钱过来。
成功开张，两人信心大增，赶快忙活起来。
当然因为蒋西之前在发电厂呆过几年，也有人认出蒋西。
有熟人蒋西就不害臊了，主动吆喝人过来把蒋丽介绍给她们，让她们多来光顾生意。
后面蒋明川和李群芳也带了工友出来，蒋丽准备的酵豆腐也很快用完。
两人收拾东西回去，急急忙忙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数钱。
怕卖不掉蒋丽只准备了五百块豆腐，豆腐是她自己做的，只要扣除豆子钱调料和油钱，就是利润，算下来居然也有一块四左右。
蒋丽简直惊呆了，她们只卖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赚一块四。
如果她每天都去，一个月就能赚三十多块钱。
甚至比很多正式职工赚的还多，她心潮澎湃起来，握着蒋西的手激动不已。
蒋西没想到小小的豆腐也有这么多利润，她让蒋丽冷静下来：“你还要去市中心卖，市中心人更多，到时候赚的更多，咱可不能现在就激动。”
蒋丽笑得嘴咧多大，她要给她姐分钱，蒋西连忙拒绝：“我又没帮什么，就是吆喝两声，你给我钱下次我不给你帮忙了。”
怕她生气，蒋丽暂且作罢。
不过她这种赚了钱想要分享的心情蒋西很懂，就跟她说先攒着，到时候给三叔三婶买东西带回去。
两人又畅想了一会未来，想起还没吃饭，又随便泡了些饼干吃。
吃完饭帮蒋丽把之前泡的豆子磨好，到了顾宁山要下班的点，蒋西才骑车回家。
从副食品店带了菜回家，顾宁山到家的时候，菜已经端上了桌。
天气太热忙活了一天，蒋西不想折腾，只拍了个黄瓜，用糖拌了西红柿，主食是从外面买的凉粉。
“小丽的生意怎么样？”
顾宁山洗了手上桌，打听她一天的行程。
蒋西告诉他很不错：“才一会就卖完了！”
“没想到豆腐也挺有赚头的。”感叹完她话锋陡转：“就是太累了，下午我帮丽丽磨豆子，刚刚感觉膀子都要抬不起来了。”
顾宁山放下筷子，伸手给她揉揉：“待会我帮你抹点药酒。”
蒋西皱着鼻子摇头：“不要，好难闻。”
“不难闻，不抹明天难受。”
争论几句，最后蒋西只能瘪着嘴同意。
两人又把话题转回摆摊上，蒋西问顾宁山：“反正我放假在家没事，不如我也去摆摊好了。”
顾宁山当然不想让她去，外面那么热，给她热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不过他不会直接说不行，只是告诉蒋西：“可是我给你找了个活……”
他给自己找活？蒋西来了兴致，问他什么活。
“我们厂里要从漂亮国引进一批机器，需要人翻译合同，我推荐了你。”
蒋西傻眼：“我？”
可是她才上半年学，也能当翻译了吗？
顾宁山避开她的眼神低咳一声：“都是很简单的词汇，到时候我可以教你。”
“那怎么不直接让你翻译呢？”
可比再找自己快多了吧？
顾宁山不好说这就是自己的活，只是为了不让她出去摆摊，分给她了而已。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问蒋西做不做，不做也没关系他给推了就行。
有学习的机会，蒋西当然愿意。
答应以后蒋西惊觉，自己居然变成了如此好学的人，以前她可是逃避学习的头号份子。
时间可真是一把杀猪刀，把她变得面目全非。
晚上洗完澡，她趴在床上吹风扇，跟顾宁山吐槽：“我要是跟以前一样懒散，不知道该有多快乐。”
顾宁山在写工作笔记，闻言笑出声：“那你现在不快乐？”
蒋西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也挺快乐的……
只是她不满意顾宁山戳破自己，偏要找茬去干扰他工作。
从后面挂在他身上，不让他写字。
顾宁山无奈握住她大腿的嫩肉，使力把人换到怀里来。
“闹人。”
他挠蒋西的痒痒，蒋西在他怀里笑得喘不上气。
闹够了蒋西坐在他怀里，帮他写剩下的工作报告。
即便有风扇，两人贴在一块，身上也起了薄汗。不过没人开口说分开，总归待会还是要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