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章


    又是一声瓷瓶摔落的脆响, 崩裂的碎片七零八落地混入满地狼藉的无辜碎品。


    砸了满屋子东西的富察砚既然不觉解恨,拿起镜台上的玉簪就高高举起准备砸个稀碎,被随身小厮急忙拦下。


    “主子!这可是小姐送给你的!你当真也要砸了去?”


    听见是她送自己的, 富察心中只觉更气了, 但紧攥着的手却迟迟不放开,他忿忿地将玉簪又给放了回去。


    “可恶!离家出走这么久居然又带了个男人回来!她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小厮踢开尖锐的碎渣给他开出条能落脚的路来, 伺候着又是扇风又是递茶。


    “主子别生气!又带了个男人回来算什么, 我瞧着小姐这次回来对待主子都温柔了不少呢!”


    “哼!那还不如像之前那般无视我呢, 现在倒是客气,分明就是把我当外人了!都怪那个狐狸精!”


    他重重地捶桌, 一想到那人眼中的火就恨不得将他烧得骨头渣都不剩!


    “小姐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再好看的人她玩几天也就腻了,这后院进过多少男子最后能留下来的还不只有主子您啊!”


    想起往日, 本就没讨得多少好的富察砚并不觉得有多值得炫耀, 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总之!都是姜以禾的错!自己跑来招惹结果却撇得最干净!这次还这么久都不回来,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夫婿是吧!”


    富察砚憎恨她的无情,但对于她的每次靠近却又趋之若鹜,他实在不知道,姜以禾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会如此绝情?


    “主子, 我倒有一法子,虽不知能不能让小姐回心转意, 但要想捍卫您的地位那绝对是没跑的。”


    “你能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小厮探着头瞧着屋外没人经过, 这才低声道:“父凭子贵!要是主子与小姐有了孩子,那对于姜家来说可是大功一件啊!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一天能打动小姐的心!”


    “父凭子贵”


    富察砚指尖轻叩着桌面,抬眼看向他, “你有什么计划?”


    小厮趾高气扬地拍着胸脯道:“这还不简单,小的这里有个独门药酒, 无色无味,只需要半杯哪怕法力再高深的佛子那也得□□焚烧啊!”


    “今晚,主子便约小姐去西院东厢阁用晚膳,剩下的就交给小的吧!”


    ——


    自从知道楼止即将嫁进来,姜以禾就屁股着火般在府中找着他的身影。


    找得天都黑了,还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的姜以禾最后在盥洗室找到了还在舒舒服服泡澡的楼止。


    他躺在浴桶中,墨发长倾摊落在宽肩窄腰上,遍布的疤痕非但没有看起来狰狞反而还让他有了几分野性。


    他见闯进来的人是她,欣然打着招呼:“阿禾,你来了啊,要一起吗?”


    姜以禾一时看得目瞪口呆,不仅是对他惬意的精神状态还有他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不对!


    “你还有心思泡澡!我爹都要让你入赘了!快穿衣服我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楼止则是好整以暇地捏起漂浮水面的玫瑰花瓣凑在鼻尖闻了闻。


    “我没说不同意入赘。”


    “你!”


    姜以禾恨铁不成钢的快走几步,俯下身双手撑在浴桶两侧将临下的楼止限制于方寸之间。


    “你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再说,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已经有了一位夫婿了,我总得先把他解决吧?”


    听到这话,楼止眸光一亮,仰着脑袋直起点身来,顿时便占据她的视线。


    “解决?阿禾是想杀了他?好啊,我帮你!”


    “哪跟哪?只是现在情况还很复杂,你又还是被通缉,这么招摇实在是不妥!”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不让自己嫁给她!楼止有些生气地捏住她的脸,泄愤般喋喋不休道:


    “阿禾还说我!你已经娶过其他人了居然不告诉我!”


    “说什么为时过早的托词实则自己早就成过亲了!和我做过的事是不是也和他做过了!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好了,你有三人了!”


    姜以禾的脸跟面团子一般被他揉搓成奇怪的形状,导致她一句话都说不好,两只手不甘示弱地也去想抓他,结果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栽了进去。


    耳边是“咕噜噜”的水声倒灌,温水从嘴里呛入肺里,她胡乱下找到唯一的支柱,攀附地挣扎出水面。


    “咳咳咳——”


    姜以禾浑身上下都被浸了个遍,她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水渍,眼睛里却不小心进了什么东西刺得她睁不开来。


    她用力地揉搓着,湿透的衣服贴着身,被风一吹冷得她一阵战栗,在看不清的情况下,她的其他感知能力就尤为敏感。


    比如这时,她感受到了水面的动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的靠近。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可贴至桶壁的她早已经退无可退,她感受到了来自身前之人的压制,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楼止。


    他离自己很近却一声不吭,姜以禾也只好按兵不动只想赶紧把眼睁开。


    忽地,一声轻笑,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捧上了自己的脸,她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她的眼眶轻轻摩擦,接着被他睁开,俯身而来对着她的眼睛吹冷气。


    顿时,她的眼睛变得干涩却也彻底没了异物感。


    楼止如法炮制,将她另一只眼睛也摆脱了黑暗。


    他笑着调侃:“阿禾想与我共浴也不用想这么拙劣的把戏吧?”


    “谁想和你共浴?我只是不小心摔进来的!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要出去了!”


    还未等到她起身,屏风后的门忽地被打开,一道人影的出现立马吓得姜以禾又遁入水中。


    “公子,你的衣服准备好了。”


    楼止看着水中的小脑袋不由得笑出了声身子一横挡在了她身前。


    “知道了,放在上面吧。”


    “好的,那我就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问到,小厮有些意外,以为只是主子们的一时兴起便也随意答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新来的主子不仅问他的名字还问他如今多大?家里几口人?是否婚配?在府上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虽木愣却也如实回答,心中的疑惑将他的头压得越来越低,而光疑惑的不仅是他,在水里憋了快两分钟的姜以禾只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撕烂楼止的嘴!


    因从未试过在水下睁眼,她只能靠着依稀的声音辨别外面还有没有人,憋得实在难受,她忍不住出手胡乱掐了他几下,可手下的柔软却让她浑身一僵。


    “哈……”


    楼止猛地一激灵,飞溅的水花落于地面深了颜色,他先是震惊后知后觉又被气笑。


    “公子?”


    听到动静的小厮想抬眼瞧瞧怎么个事,却被他下了逐客令。


    而外面终于没了动静,姜以禾冒出了睁一次眼看看的念头,看看自己刚刚究竟掐的是什么东西?


    可这一睁眼,她几乎是被吓出来的。


    因为,楼止居然连裤子都没穿!


    刚跃出水面便被他抓住了罪魁祸“手”,楼止挑着眉,眼底眸光微转,虽说兴师问罪但却忍不住话音带笑道:


    “阿禾胆子可真大,谁教你这么偷袭的?什么地方都敢乱捏?”


    似还残留方才触感的手顿时让她如同火炽,使劲挣大五指试图让自己忘记。


    楼止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顺着慢慢上移钻入她的掌心,张开五指与她十指紧握。


    “阿禾还想摸哪?这里还是……这里?”


    姜以禾的手背从贴着他的脸沿着脖颈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他的心口,她清晰地感动到了掷地有声的脉搏,一张脸烧得更红了。


    他低头靠近,轻声细语,仿佛每一个字都带有某种魔力,又在故意挑逗着。


    “刚刚还看了哪?喜欢嘛?”


    “我不知道你没穿衣服!我刚刚闭着眼不是故意的!”


    姜以禾藏去眼底的慌乱,别过红酡的脸只觉得如临大敌。


    楼止轻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注视着自己,他眸底微暗,指腹沿着她唇瓣的脉络细细擦过,像是在压制什么般语气有些急迫。


    “阿禾,你在害怕嘛?”


    他的一声“阿禾”叫得姜以禾心蓦然软了些许,她微微启唇便被他的手指灵活地趁虚而入。


    他的两根手指修长有力,稍稍伸直便快抵至喉口,她不敢轻举妄动,用舌尖与他做着争斗,而他却游刃有余地将她玩弄在于股掌。


    “记得呼吸,不要用牙齿。”


    姜以禾觉得,他想放进自己嘴里的压根不是手指吧!


    他一时心急弄过,当即呛得姜以禾一顿干呕,而他则慢悠悠地拿出手指,看着缠绕在上面的银丝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姜以禾还在咳,可他却有些忍不住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低下头贴着她的唇瓣说话,密密麻麻的触感像电流一般在体内流窜让姜以禾心跳如雷。


    “阿禾,你喜欢我的不是吗?”


    “不知道的话就自己来确定一下吧。”


    剩下的尾音吞没在唇齿之间,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搜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国的一切。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缓缓喘息,仰头承受属于男人的热吻,他吻得很霸道,很凶,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由浅入深,她被他吻得快喘不过气。


    吻过一遍,楼止稍稍放了她呼吸的机会,看到她的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嘴唇微微张着,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情难自禁地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唇瓣,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


    姜以禾的心颤了一颤,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顺从地闭上眼睛,为了获取更多的氧气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地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而姜以禾也终于明白他所说的“自己确认”是什么意思。


    [攻略对象姜以禾目前对宿主好感度为69%,胜利在望,再接再厉呦!]


    得到了答案,楼止抵着她的额头轻喘,似深海鱼姬般蛊惑道:


    “还要继续嘛?”


    “做……除了亲吻以外的事。”


    他的吻延绵地落在了她的颈间,讨好地吮吸、轻咬似真的在等着她的最后通牒。


    做吗?


    让姜以禾震惊的不是他的提问而是她居然真是犹豫了!


    完了姜以禾!你堕落了!


    她沙哑着嗓音开口托辞:“今……今天太晚了,水会凉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到底是拒绝还是答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应该被震耳发聩的心跳声震出脑震荡。


    而楼止并未继续,只是依依不舍地亲吻了她的手指,将送来的中衣递给了她。


    “先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我穿了你的,你穿什么?”


    楼止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外袍道:“我穿那个就好。”


    两人换好衣服偷偷摸摸从盥洗室溜了出来,还没走两步便遇上了富察砚的贴身小厮。


    小厮瞧着两人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默默为自家主子默哀,居然又被捷足先登了!


    “小姐,姑爷到处找你呢,约您去东厢阁用晚膳。”


    姜以禾将楼止半露着胸脯的衣服合拢了些,这要再被传出去指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呢?


    “那个,我不饿,告诉富察砚下次我请客!”


    她拉着楼止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脸可怜道:


    “小姐,自从你离家姑爷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就算您不饿哪怕就是去看看他也好啊!姑爷记挂您,这一年来人都憔悴了很多!小的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啊!”


    “哎哎哎!你别哭!别哭啊!”这动静引来更多人怎么办?


    楼止交臂环胸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那就别给他饭吃了,干脆饿死得了。”


    叫小厮又要哭天喊地起来,姜以禾败下阵来连连答应。


    “好好好!我去看他!去看他还不行啊。”


    “不行!你不许去!”


    楼止拦着她不放走,执拗得像个撒脾气的小孩。


    “我就去看他一眼,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行就是不行!真的要去那我也要去!”


    说着,他懒腰将她抱起,一个响指间两人便已消失不见。


    小厮:妈呀!有鬼!


    眨眼一瞬,姜以禾的眼前便是亮了盏灯的东厢阁,她当即看向一旁的楼,气得拍了拍他的肩。


    “你还用术法!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楼止不在意地朝她笑了笑,随后提步向着阁内走去。


    姜以禾跟着后面,进了阁楼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满是佳肴美酒的晚膳还在。


    “富察砚人呢?”


    “谁知道,八成是死了吧?”


    楼止随意地半坐在桌边,将是自己提前把那小子转移走的事实掩了下去,往嘴里扔了几个葡萄,悠然自若地看着她上找下找。


    一阵风吹过,阁门忽地被关上,落锁的窸窸窣窣声后知后觉引起姜以禾的警觉,急忙跑去阻止,可门外的几个人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恶!门被上锁了!”


    姜以禾震惊于姜府居然有人敢搞绑架这套,心里顿时为家中人担心起来。


    “楼止!快把门打开!我爹娘他们有危险!”


    楼止一手捏诀,闭目沉默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是其他人,是富察砚安排的。”


    “富察砚?”


    “我就说吧,那小子不安好心,我倒是要看看他准备做什么?”


    说着,他好以整暇地落在桌边,挑了些个新鲜的苹果一口一口地咬了起来。


    “在这等着不如去找他当面对质!快点,把门打开!”


    他倔强地扭过头,“不要。”


    劝不动,姜以禾也只好也坐了过去,见他拿起一壶酒准备一饮而尽立马拦了下来。


    “先别喝!”


    “为什么?”


    “这个……”她该怎么解释按照电视剧的套路通常酒里面会被下药的定律?


    她的防范于未然!


    她夺过酒尽数洒在了地上,将一旁木几的茶壶拿了过来。


    “那酒太烈喝了会胃疼,喝喝茶吧。”


    楼止半信半疑地接过茶,犹豫几秒还是喝了下去。


    月上中天,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姜以禾有些困了,再看向楼止,却发现许久未说话的他脸竟然红了一个度。


    “楼止,你怎么了?”


    “我……头有点晕。”


    姜以禾伸出手摸他的额头,霎时被他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而额头骤然袭来一抹凉意,这让楼止贪恋地抓住了它,他双眼迷离,靠着这么一星半点的凉意疏解这体内的燥热。


    “阿禾,你的手好凉啊,你很冷嘛?”


    “这孩子胡言乱语什么呢……”


    她抬起他的脸,却见他在难受般喘息着,脸上潮红一片,一双眼眸似被水雾弥漫,锋眉轻蹙眼尾带着薄红,看着她的视线委屈又难受。


    姜以禾看得一愣,手情不自禁地滑过他的唇角,他低唔一声,如落入干涸之地的一滴甘沥,他如饥似渴地眷念她的温度,启唇含住她的手指,讨好般又塞入第二只、第三只……


    “楼……楼止……”


    手上痒痒得让她有些不舒服,姜以禾轻拍着他伸长的脖颈这一下,楼止不禁一颤,这个人怅然若失般愣住了。


    见他浑身一僵,姜以禾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他猛地起身,扣着她狠狠地吻了下来。


    他蛮横地不许她拒绝,一步一步侵略,她一步步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撞到了墙上。


    楼止的大腿横在她腿间支撑着让她不要软下去,她看见他眼中满是炽热和疯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心猛烈地跳动着。


    意识到不对,姜以禾瞬间先看那壶茶。


    可恶!居然还是上套了!


    “楼止……”


    “唔……你!”


    他吻得比任何一次都急,像丧失理智般只想摄取她的温度,他的吻一路向下,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阿禾,我好像有点奇怪了……”


    姜以禾的前衣襟被他弄得混乱,本就只一件单衣此时更显衣下风光。


    他眸光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愫,埋头而去。


    “阿禾,我能亲这儿嘛?”


    姜以禾心下一惊,暗骂着都亲了还问!


    “那这儿呢?”


    “这儿呢……”


    他忽地对她有了很多探知欲望,心底的燥热叫嚣着要将她拆骨入腹才罢休。


    “楼止!我想吻你!”


    眼见情况越发的不可收拾,姜以禾只好转变战术,果不其然,他终于抬起了脑袋。


    他笑得魅惑,低头便朝她而来。


    “好啊,阿禾和我接吻……”


    “但是!”


    她扭过头,又道:“你就不想让我吻你嘛?”


    她承认,确实有赌的成分,但见他动容她也却是赌对了。


    楼止蹭着她的脸,身体越来越热,喘息声也越来越急,对着她的脸又是亲又是啃,恨不得将自己揉进她身体里般。


    “那阿禾要怎么样才愿意主动吻我?”


    他难捱地皱着眉,盯着她的视线就如随时准备饿狼扑食般让她有些后怕。


    她指了指那张宽大的床,“去床上。”


    他迫不及待地横抱起她,只几步便将她扔在了铺满玫瑰花的床榻之上,随之欺身压来。


    “然后呢……”


    他一边问着,一只手抓着她的脚踝用手指慢慢褪去她的鞋袜,禁锢着她的大腿抬起夹在自己腰际,意味已经到了不言而喻的地步。


    姜以禾心中警铃大作!这跟发了情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然后……然后就是你跪着!把手束缚在背后!”


    “跪着?”


    楼止有些失笑,知道是她故意拖延的把戏已经不欲理会谁知她却环住他的脖颈附在耳边低语。


    “楼止,只要你听我的话,接下来你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无疑快燃烧掉他最后的理智,他紧咬的下唇快渗出血来,最终忍着还是照做。


    于是,床榻之下,他跪立在冰凉的石地之上,宽松的外袍此时已尽数堆落腰间,双手被束缚在后,坦露的胸脯起伏越来越大……


    “啪——”


    一道皮鞭骤然打在了身上,他闷哼的低喘,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上扬地注视着他,充满了探究之意。


    他的目光逐渐灼热,定定地看着她,眸里闪的点点碎碎的流光此时迅速地凝聚浮动。


    “我曾见过……”


    “商人驯服贩兽便是如此驱打,通常这时候,为了得到宽恕,那些贩兽都会听话地遵从指令,谄媚的就好像再说……”


    “怜惜我吧,主人……”


    第52章 52章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苍天作证, 她真的只是在扯缠在床边的绶带,用力过猛才不小心反弹在他身上的!


    “哈……”


    “主人,该给我奖励了。”


    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 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深, 呢喃的话语,似乎也快将他的理智一并燃烧, 他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眼梢潋滟着薄红。


    “楼止!你答应过我的, 要先听我的话,绝对不能把手松开!”


    “为什么?”他不解, 甚至有些烦躁起来,手也在不安分地开始挣脱。


    一个手无寸铁的姜以禾自知十个自己都奈何不了他的,眼下只能是继续耗着待药效过了。


    “不许动!你要是为所欲为了以后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不许亲不许摸不许抱!成亲你也别想了!”


    她故作生气地狠狠放着狠话,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些狠话有多可笑, 但她誓死不从!


    “真的?”他又问道。


    “那要是我听阿禾的话了,阿禾就会与我成亲了对不对?”


    他微微俯身讨好似地蹭着她的腿边,将下巴抵在她的大腿上,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


    “那我不动了,阿禾来做吧。”


    “做……什么?”


    他低眉轻笑, 暧昧非常。


    “用脚,踩上来。”


    一瞬间, 姜以禾脑子里闪过好几部限制级动作电影画面, 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只觉得鼻咽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了上来。


    “阿禾,你该明白现在的状况的, 脚还是手,你选一个……”


    明明受制于人的人是他, 可他却坦然地像是绝对的掌控者般撑起上半身,挺腰贴合着她的小腿,瞬间让两人都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不选……会如何?”


    “不选……”男人肤色冷白,嘴唇殷红,因干渴许久唇纹已清晰可见,眉眼带了锋芒,此时染上情欲,五官锐利却半分不减,侵占性像是成了倍地叠加,像个明目张胆的侵略者。


    “那就不用阿禾娶我了,我来强娶便好。”


    姜以禾立刻认怂,用脚抵着他的胸将他又推了回去。


    “脚!果断脚!”


    小腿上滚烫坚硬的触感依然挥之不散,她大脑顿时殆尽不知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今天要是他失身要么就是自己?


    她的脚底带着凉意,踩在他的胸上让他得到一丝疏解,可实在是太少……


    “继续……”


    继续?现在她该怎么做?


    还杵在上面的脚一时僵住,她有些紧张地蜷缩着五指,回忆着小电影里都是怎么踩来着?


    看出她的犹豫,楼止低下头吻在她的脚背上以示安慰,沙哑的语调带领着:


    “不用紧张,从这儿开始一路向下……”


    姜以禾咽了咽口水,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按照他所说一寸寸顺着向下,直到来到被衣服堆满的腰际,脚后跟率先触及到终点。


    “嗯哈!”


    “赫!”


    姜以禾被那一下的热度吓了一跳,而楼止则是浑身一颤,脱力般垂着头,闷哼一声浑身都变得紧绷起来。


    “就是这样,用力的,踩下去……”


    “楼止,你没事吧,你抖得很厉害。”


    她有些担心,虽然这样的调情行为确实上头但联系实际还是要量力而行啊!


    “不如,你自己解决吧,我不会说什么的。”


    而他却是一个冷眼瞥来吓的姜以禾立马闭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报复似的整只脚都扎扎实实地踩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触感实在是太奇怪了……


    脚心烫得她心慌,很快便受不了地又抬起脚。


    而楼止……则是屈伸的腰更弯了。


    他热得满头大汗,仅是这几下便让他没了力气般大口着喘着粗气,手臂上爆气的青筋让姜以禾担心他会随时挣开绳子邦邦给自己两拳!


    于是,脚下更加用力了,可无论她怎么踩,却都像是雨后春笋般屹立不倒甚至还有越长越茂盛之意。


    “楼止,你确实……这样有用?”


    姜以禾的脚被硌得难受,一整个偏哪儿踩哪儿还好几次踩偏,让他颤得更加厉害……


    凌霄花缠在墙头上,花朵迎风招展,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皓月被层层风云隐去了光辉,万家灯火也早已熄灭,可东厢阁却是烛火依旧。


    姜以禾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楼止,双眼迷离,脸颊绯红,汗涔涔地混着眼角的泪花,唇上已经快干的皲裂,看着实在是有些我见犹怜。


    “阿……阿禾,哈……”


    她一个不留神,脚下顿时没了分寸,也是这一下,汗渍终于混合着将他的衣襟彻底打湿。


    像是暴风雨结束,姜以禾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安抚自己一个晚上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楼止,你——”


    见他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姜以禾伸出手本想帮他去解开双手,谁知他忽地起身,一双被勒出紫瘀的手直接挣脱开了扣着她的肩欺身床榻之上。


    他一只手便已轻易抵住她的手腕,俯身覆上来,他长腿重重压下来,她低眸扫一眼,心中大惊。


    “楼止你!”


    伴随着一声轻笑,她的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带着他身上独特的清洌气息试图将他吃干抹净。


    他咬着她的唇瓣低语,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阿禾的脚累了,这次便用手吧……”


    秋夜的微风微凉,嫩绿的荷叶上盛着小雨留下的一滩汪水,它努力着将它们引入身下的池塘好不耽误白日的阳光,“啪嗒啪嗒”一颗颗混着泥泞的浑浊水滴地掉在荷池中,晕起一圈圈涟漪。


    看着还有一叶子上的水滴,荷叶知道此夜怕是难以入眠了……


    第53章 53章


    一夜荒唐, 姜以禾直接睡到了快日落之时也醒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几乎是惊坐而起,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像是许久未进一滴水,她翻身下床拿起一壶茶仰头喝下, 还没等缓过来房门便被猝不及防地推开。


    姜以禾被吓了一激灵, 瞧着姜母却是笑逐颜开像是中了大奖一般。


    “哎呀禾儿醒了啊!怎么也不吩咐一声!”


    姜以禾一脸懵地被几个婢女开始动手动脚,还带着惺忪的语气问道:


    “娘, 这是要干嘛?”


    姜母明知故问的笑的含蓄, 看得姜以禾更加迷惑了。


    “傻孩子, 还非要娘说出来!昨晚的事可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


    “昨晚的事——”


    姜以禾懒懒地回忆了一番,脑中想起的缱绻场面顿时将她吓得浑身一振。


    “什么!那不是梦!”


    姜以禾艰难地咽下口水, 离谱的遭遇一帧一帧在脑袋里回放。


    她想起来!全想起来了啊!


    她目瞪口呆地神游,姜母倒是开心得不得了。


    “我还当你不喜欢那小子才不想成婚,如今看来倒是喜欢的不得了, 昨晚那动静, 哎呦!”


    “什么什么!什么动静?”


    姜母笑而不语,姜以禾更加无地自容,她承认昨晚楼止的声音是响了些,但东厢阁离后院这么远他们是怎么听见的!


    “总是啊,娘特意派人去给你们选了几匹好料子, 你和小楼都好好打扮打扮去寺庙求个好缘!”


    “我不去我不去!”


    一想到昨晚的事人尽皆知,姜以禾想死的心都有了更不用说还要招摇过市!


    “那可不行, 今天是日子, 最合适去求缘了,快快快收拾收拾!”


    姜以禾被三五人齐齐按住,又是换衣又是梳妆的, 最后被赶鸭子上架地拖来了府门前。


    而门前也早有两人等候多时。


    楼止穿着新做的衣裳一脸神清气爽地等着姜以禾,而一旁的富察砚则是怒气冲天。


    说起昨日, 为保万无一失他还特意在酒水与茶里都下了药,结果让下人去请姜以禾来,人是没来他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离家三里地的荒山里!


    他好不容易连夜跑了回来听闻了昨晚的事当即觉得天都塌了。


    问起昨晚的事,身边的小厮也是奇怪地说到自己都忘记了


    有鬼!绝对有鬼!而且一定还是这人搞的鬼!


    拖着眼下的乌青,富察砚幽怨的小眼神一早就没离过他身上。


    “喂,你看过了没?”


    楼止自昨晚就心情大好,对于幕后指使之人虽是没了追究的心情,但也不代表他会任由他再做出什么来。


    “楼止,你昨晚做了什么?”


    他轻笑一声,鄙夷地斜眼扫过他:“我做了什么?是你做了什么才对。”


    “你!”


    他慢慢抬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说出的话极其清晰,又极其低沉,顿时从他周身散发出一股针刺般强烈冰冷的气场。


    “北洛的山很多,我不介意把你多送去几次。”


    “你果然是个妖精!”


    富察砚气的拳头一紧,心中的怒火翻江倒海几欲溢出时姜以禾出现了。


    “阿禾!”


    上一秒还威胁气十足的人瞬间变了脸,连蹦带跳地跑去了她身旁,富察砚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只能暗暗咬了咬牙。


    他发誓,一定要揭开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


    而见了楼止的面,姜以禾就更想逃了,可刚转身便被他一把抓住。


    “阿禾你昨晚睡得好嘛?我昨晚睡得可好了还梦到——”


    生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姜以禾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挤出点笑咬牙切齿地说道,


    “知道你睡得很好了,要想以后都睡得好就给我少说几句!”


    姜母看两人如此如胶似漆也不由得打趣几声。


    “还没拜过堂呢,在外面还是得收敛一些。”


    “小楼真是衣板子,穿什么颜色都合适呢!”


    姜母看女婿越看越得意,这要是有事没事带出去让她那些姐妹瞧瞧自己这女婿还不得得意半辈子啊!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去寺庙吧!”


    楼止从未祈过福,神佛那些虚幻的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伪善的托词,但今日他却因要去参拜他们而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感来。


    “阿禾,走吧!”


    二话不说拉着姜以禾就往门外赶去,遇上同在门外候着的富察砚,姜以禾顿时心生一计。


    “富察砚,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碰巧——”


    “你也要去雨花寺是吧,那好啊,与我们一同吧!”


    不仅楼止,就连富察砚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要去那儿了?


    “我——”


    “没关系,一辆马车很大的,坐下三个人不是问题!来嘛别客气!”


    就这样,三人都被忽悠上了同一辆马车上。


    但姜以禾显然还是低估了马车的容量。


    三人各坐一方,几条腿时不时地碰撞让气氛更是尴尬了。


    不过觉得尴尬的貌似只有她一人。


    另外两人忙着用眼神打电报倒是没工夫理会她,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儿倒是愈演愈烈。


    为了缓解气氛,她主动开口说道:


    “哈哈,今天天气真是不错呢!”


    “”


    “”


    很好,没人搭话。


    她又继续道:“快一年没回来,北洛倒是有些不一样了呢!”


    结果又是鸦雀无声的一片,姜以禾放弃这种自取其辱的行为,后背一靠决定加入这场不说话大赛。


    马车滚过石子一阵颠簸,荡得后座顿时起伏,姜以禾一个不防备被颠眼看就要朝倒去。


    另外两人总算有了动静,下意识地起身想接住她,但却不约而同地撞到了对方的脑袋。


    车内一片混乱,两人捂住撞得不清的脑袋连连嘶声,再低头看去,姜以禾已经水灵灵地摔在了地上。


    姜以禾: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阿禾!”


    “娘子!”


    “喂!娘子是你叫的嘛?”


    “称呼娘子闺名可是大不敬行为!”


    “你个死蝙蝠还想被扔山头是吧?”


    “死蝙蝠?你居然敢这么叫我!”


    “停!”


    摔的个五体投地姜以禾本就已经够服气的了,现在这两人不忘拌上两嘴居然也不把自己扶起来!


    两人的冷战便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三人


    车轮滚滚,很快便来到了雨花寺。


    今日碧空如洗,确实是适合祈福的好日子,寺里寺外都络绎不绝的有香客来往,可见这雨花寺确实不一般。


    姜以禾瞧着倒是热闹,心中的气已然消了大半。


    她快速地下了马车好奇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算命、拜香、福结各种能沾上关系的小摊贩在寺前排成了两排,看着各个新颖有趣一时让她挑花了眼。


    忽地手心一凉,她的手蓦然被一只大手笼罩,接着一条红绳缠绕在了两人腕间。


    “听那老婆子说,进庙前只有与心上心系上红绳便能心满意足。”


    她闻声抬头,对上了楼止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


    她左右看了眼,发现富察砚倒是不见了身影。


    “富察砚呢?你不会又把他变走了吧?”


    楼止笑而不语,顺势牵着她的手朝花瓣飘来的方向走去。


    雨花寺很大,处处种着颓季的梧桐,远山被弥漫的白烟模糊了轮廓远远看去似在天边,来往的香客步履匆匆其中不乏也有和他们一样紧握双手的伴侣。


    她偷偷抬眼去瞧他,见他眼开眉展似心情不错,此情此景也被不由得将手握紧了些。


    “阿禾经常来这儿吗?”他忽地问道。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问却让姜以禾心中一惊,她的手稍稍放开了些,若无其事道:“偶尔来一两次罢了。”


    “是嘛……”


    他似想起了什么,眼睛放空般注视着前方,许久才来了句。


    “我从未来过这么地方,祈跪神佛,阿禾也相信嘛?”


    “信也不信,我倒希望神佛真能听见我的愿望。”


    望向供台上的巨大弥勒佛金像,姜以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拿香参拜,毕竟刻在骨子里的“来都来了”哪有不拜拜的道理。


    点上佛香,姜以禾虔心地跪下,和以往一般许了些乱七八糟的愿望,她也不指望神佛能搭理自己,可睁眼的一瞬,她却被身旁的人愣住了。


    她看见,楼止学着她的动作有模有样地跪拜着,手上没拿香,拿的是根红绳。


    他闭着眼,不知道是许了什么祈愿锋眉轻蹙着,虔诚的跪拜模样让姜以禾有些意外。


    “想不到你也信佛?”


    出了寺庙,两人并肩在梧桐树下,斜阳穿透狭隙将稀碎的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会发光的璀璨宝石。


    落叶隐没池畔,她像是掸落一捧余光,途经他秋水盈盈的眼,他薄唇微扬,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自是不信的,但要是只需跪跪便能换来与你的长厮守,就算是留一条腿在那也不是不行。”


    “对了,刚刚我去算了一卦,那老头子还送了我一首诗。”


    “况是好时节,风日生光辉。但愿身老健,长与花继期。”


    秋风迈过千山,凋零的花香频频覆盖她手中的寂寞。


    可能有些人就是慢热,嫌百花招摇,蝉鸣晒噪,偏爱在深秋后才远远一瞧,幸亏有些花识得心思,暗香浮动,开得这般巧。


    她尽管觉得世俗荒唐,年岁繁霜,但无须思量,自会有人在月白中点绛。


    她再次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不禁好奇:


    “奇怪,明明春天早已过去了,可我端详着你的眼睛却还是能回看到春天重映,楼止,你的眼睛里住着春天嘛?”


    他虔诚地牵起她的手于掌心落下一吻。


    “我的眼睛里住着你。”


    ——


    祈福结束,两人没有选择乘坐马车而是一路吃吃喝喝地回来。


    姜母给两人沏了茶,急忙拿出手帕为他她擦汗。


    “这虽说秋日了但太阳也不是没了,瞧瞧你,都出汗了!”


    姜以禾爽朗一笑,“没事哒娘,我和楼止还给你们买了好多礼物!你看看,喜欢哪个!”


    “只要是娘的宝贝买的,娘都喜欢!”


    前厅一派祥和,就连姜以禾都快沉浸其中时,一声通报急急忙忙地传了来。


    “夫人夫人!小公子回来了!”


    姜母一听,更高兴了,直接起身出去迎去了,而姜以禾却是一愣。


    小公子?姜家还有个小公子?


    她垂眼回忆,楼止将吹凉了的茶递给她道:“已经不烫了,阿禾可以喝了。”


    姜以禾有些心不在焉,接过茶时,几人的声音也渐渐传了来。


    “蹊儿回来了啊!你猜猜!谁也回来了?”


    “娘又拿我打趣。”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顿时让姜以禾起了戒备,她当即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门的方向,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


    “禾儿!快来啊!你弟弟回来了!”


    伴随着姜母的热情的呼喊,那人已经彻底出现在姜以禾面前。


    “嘭——”


    手里的茶杯轰然摔碎于地,淌溅的茶水倒映着她恍然失措的神情。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双瞳孔却是在颤抖着。


    她看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刃,他眼下的一颗痣渐渐和记忆深处的某人重合起来。


    ——姜自蹊


    一个她永远不会认错的人。


    第54章 54章


    小花从5岁开始记事, 那时她就已经在孤儿院了。


    院里面都是和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而她怯弱的性格也在刚来时便成了大孩子们的欺负对象。


    她不敢告诉院长,即使她是位很和蔼的教管者。


    她时常趴在护栏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看着被父母牵着放学的同龄孩子, 她不觉得羡慕,只是好奇, 自己的父母去哪儿了?


    在院里待的第三年, 她接受了被抛弃的事实, 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八岁时,院里来了位富人, 他大方地捐了很多东西,这是小花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玩具——小熊。


    这位富人来的第三次时还带上了自己的太太。


    小花从未见过像太太这么美丽的人,于是她鼓起勇气主动伸手和她要了糖果。


    “哎呀, 糖果发完了。”


    太太为难地看着空了的糖罐, 又看了红了脸的小女孩,心念一动将头上的发夹取了下来。


    “糖果没有了,这个就当补偿。”


    小花双手捧着珍贵的发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亮将太太看笑。


    她很喜欢这个富人太太,每次太太要来时她总会第一个跑去洗澡还将发夹别在最起眼的地方。


    可是太太似乎并没有记住她。


    小花有些失落, 就连发夹也变得黯淡无光起来,直到一天, 她无意间听到富人一家准备领养孩子。


    她死寂的心再一次跳动, 从未有过的强烈渴望在心底生根发芽。


    在离院的必经之路上有个池塘,设的护栏不高,院长反复教导院里的小孩要远离, 可总有胆子大的。


    “小花,你把我叫这儿来干嘛?”


    欣欣——院里最讨人喜欢的孩子, 在评估表上,她总是第一名。


    “欣欣,那对富人要领养孩子了,你知道吗?”


    “真的嘛!你怎么知道?”


    她笑而不答,掏着自己的口袋笑着道:


    “你这么优秀,被选中的人一定是你,为表恭喜我就将发夹送给你吧。”


    “发夹?你不是特别爱惜那个发夹吗?再说也不一定——”


    忽的,空了的口袋让她面色一惊。


    “我的发夹不见了!”


    欣欣急忙上前试图帮她看看掉哪儿了却意外发现发夹就在她头上。


    她叹了口气道:“发夹在你头上呢!”


    “啊原来在这,那能麻烦你帮我取下来吗?”


    “没问题。”


    欣欣动手帮她解开发夹,她的视线瞥向身后的池塘,心中紧张万分。


    而此时,到时间离开的富人与太太已出现在了眼前,欣欣将发夹拿了下来,她当即挤出眼泪攥着她的手腕委屈道:


    “欣欣!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什么都让着你!但这个发夹对我很重要你不能拿走!”


    欣欣被她莫名其妙的话怔住,接着被攥住的手不受控地开始挥舞起来,两人奇怪地扭打在了一起。


    而她只是稍稍使了点力,小花便已向后跌去。


    “噗通——”


    池塘上掀起巨大的水花,落水的小花在扑腾的求救,被吓傻的欣欣一时手足无措。


    “快!救人!”


    目睹落水过程的富人夫妇当即选择下水救人,院里的孩子相继被动静引来,见着浑身湿透白惨了脸的小花。


    “孩子,你没事吧?”


    太太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她,她却拒绝并将手心打开。


    “太太,您送的发夹我没有送给别人。”


    她浑身上下都是淤泥,可唯独掌心的发夹依旧散发着璀璨。


    太太一时心软得不行,带着她就让医院赶去。


    临走前,她看见因被斥责而大哭的欣欣,愧疚的心骤然紧缩,她连忙移开视线却意外发现二楼的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男孩。


    她没见过,或许是混进来的小孩罢了,因此不再在意。


    果不其然三天后她如愿地被领养了。


    “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


    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挥手道别的小伙伴们逐渐远去,小花第一次有了自由的感觉。


    她终于有家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摇摇头,乖巧地说道:“大家都叫我小花!”


    太太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却闪过她看不懂的笑意。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不过成了爸爸妈妈的孩子就该有个自己的名字了。”


    “就叫你以禾怎么样?姜以禾。”


    姜以禾舍弃了原来的名字也打算舍弃过去的种种,她将会有新的未来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来,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弟弟,姜自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当在新家的玄关处看见只一面之缘的小男孩时,姜以禾愣住了。


    他是姜家的人的孩子?


    那日他也在,他看到了多少?


    一股恶寒从心底蔓延,看着他那双平淡的毫无波澜的墨眸她竟有些想转头就跑的冲动。


    “蹊儿性子比较淡,怕生得很,以后你们就是姐弟了,来蹊儿!”


    姜自蹊比她小三岁,看着不及自己高的弟弟,姜以禾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恐慌。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眉眼一弯忽地笑了。


    “姐姐。”


    一家人高兴与他的主动,在她耳边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大脑不由自主地慢放着他刚刚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他的笑似乎是在嘲笑她。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错了。


    ——


    姜父是金融圈里有头有脸的投资家,家大业大却只有一个儿子。


    进入姜家后,姜以禾才发觉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井底之蛙。


    姜家人对她很大,自己的大床、堆满娃娃的房间、来不及穿就小的新裙子、别人口中羡慕的有钱人家的女儿


    出于愧疚她也在力所能及地帮着欣欣,为她也找到了好人家。


    她过得很好,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可唯独忌惮一个人。


    “姐姐,我想喝热水,你能帮我接一杯来吗?”


    对于姜自蹊的使唤,父母从不干涉,他们默许着他的这种行为,姜以禾亦是。


    可当她把水或者其他东西递给他时,他却又总会失手将东西摔在地上。


    而这次,是烫伤她的手。


    幸运的是,这次的烫伤终于引得了姜父姜母的注意,他们第一次训斥了姜自蹊。


    但他却懒洋洋地抬起眼来看向自己。


    “这水,是我弄的吗?”


    这一刻,埋藏在心底的某个猜想得到证实,她下意识毫不犹豫地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是我没拿稳,不关弟弟的事”


    而一切结束,她几乎是逃回房间的,可他却不依不饶拿着钥匙将门打开。


    “这里以前是我的房间,所以我有钥匙。”


    他把玩着钥匙解释到,姜以禾确实警惕地站了起来。


    “我要休息了。”


    她下着逐客令但他却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环视一圈后将视线放在了床上一个稍旧的小熊玩偶上。


    “这样的玩偶我有很多个,要是它们不好玩了我就会丢掉。”


    你也是。


    读出这段意思的姜以禾顿时毛骨悚然。


    他果然都知道!


    “姜自蹊!”


    她大喊着他的名字,成为家人的五年来她一直努力做个乖巧的女儿、大方的姐姐!可他呢,原来一直都在看她的笑话!


    “噗嗤——”


    姜自蹊忍不住笑出声来。


    跨级升学的他如今已是初中生,甚至和她是一个班,人前的姜自蹊有些胆怯,是个奖项拿到手软的好孩子,她一直在努力地躲着他,可最后却发现这个世界是围着他转的。


    此时的姜自蹊无害地就像与她开了个玩笑般,一个虎牙依然让他稚气未脱,可一切伪装下的薄凉她却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姐姐,过家家的游戏好玩嘛?”


    “姐姐以为自己是如何被选中的?就凭那个破发夹?我妈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拆穿她的谎言,语间与身自来的傲慢此时将她如蝼蚁般无情碾压。


    这一刻,她明白为什么姜自蹊给自己的感觉会这么奇怪。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


    ——“姐姐是我挑选的家人,应该明白谁才是你真正要讨好的人才对。”


    ——“像巴结他们一样,像狗一样地永远追随我吧。”


    或许当她进入姜家的那刻起,无形的锁链就早已拴在了脖子上。


    而她依然是姜家的女儿,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成了姜自蹊的附庸品。


    姜自蹊的生活开始处处有他的身影,衣服是他挑,一日三餐也是他定下的或者说,是因为他。


    事情的转折一直延续到初三的暑假,当时才12岁的姜自蹊已经比她高了。


    而那年暑假,是姜以禾第一次和他单独在家。


    那是个避暑山庄,而姜父姜母又恰好被工作叫了回去,剩下的单独相处是姜以禾最不能忍受的。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可他居然也跟了上来。


    姜以禾的速度放快,很快接着复杂的地势绕开了他。


    而当在遇到他时,他似乎是迷了路,开始在丛林中打转。


    带着些复仇的心思,她没有叫住他,而是任由他继续深入自己转头走去。


    可当离开了没几分钟,她还是回去找他了,可结果是,姜自蹊消失了。


    警察在密林中不休不眠地找了三天,连他的半点影子都没找到。


    姜自蹊失踪了,被她弄丢的。


    而这无疑是给她的死刑判上了无期。


    第55章 55章


    一记巴掌落下的瞬间, 姜以禾彻底清醒了。


    ——她永远不会是姜家的女儿。


    “为什么要出去!蹊儿呢!他到底去哪儿了!”


    “都怪你!明明知道他迷路了为什不过去叫住他!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个贱人!”


    “都是你的错!把我的蹊儿还给我!把我的蹊儿还给我!”


    姜母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着,一记记的耳光落在脸上像是早已将的痛觉也一并扇没般,她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双眼泛着空洞。


    姜家人虽没将她赶出去, 但却停了她的一切活动,姜母接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整日以泪洗面, 姜父虽悲伤但也没有将一切都怪在她头上。


    于是, 姜以禾住进了阁楼里, 每日还是有准时的饭菜会送上来,以及……痛心疾首的姜母会失控地上来殴打她。


    被打时, 没有一个人会来救她,她蜷缩着身子嘴里不断求饶。


    “我错了!妈妈我错了!”


    “是我不对!我不该丢下弟弟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只是想给他点的教训罢了, 为什么就失踪了呢……


    她没打算害他的, 真的……


    可真的是她的错嘛?她明明已经这般退让了为什么还是自己的错?


    当然是她的错,要是她在掉头快些说不定就能追上他了……


    是啊,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在那时候赌气才对。


    她是姐姐,姐姐本该让着弟弟的,要是……要是她再多忍忍……


    姜以禾曾幻想过的幸福在这一刻摔的稀碎, 而这一切正是她自己所造成的。


    被关在封死窗户的顶楼里,她由开始的委屈变得愤怒, 再有不甘变得心灰意冷, 最后接受了自己的卑贱与丑陋。


    “我们一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害他?”


    “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啊……”


    “姜以禾,你该自责一辈子的。”


    你该自责一辈子的。


    你该被他困住一辈子的。


    你活该……


    活该。


    姜以禾被关在阁楼整整三年, 这三年她一直活在愧疚的深渊,她像是分裂出了无数个自己, 不断的指责、唾弃着她。


    ——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她这么恶毒的姐姐。


    ——她居然想杀了自己的弟弟!


    她恨极了自己,竟没发现自己已成了这幅恶人的模样,可真是恶心至极啊……


    她跪着一遍遍乞求上天能原谅自己,可越是这样她感受到了负罪感也就越深。


    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许是上天的最后一丝怜悯吧,在暗无天日的第五年,姜自蹊终于回来了。


    而这刻,干涸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是在高兴,而是在庆幸,庆幸她终于能解脱了。


    五年后再见到他时,他已全然褪去了稚气,听说是被人贩子拐去了南边……


    后来她没怎么听,只是低着头站在角落等着这一家人对自己的最后发落。


    而一切却依旧没能如她所愿,即使犯下了逆天大罪,姜自蹊依然原谅她了。


    他笑得就如记忆那般一样温逊,此时还多了几分怜悯。


    “当年的事不是姐姐的错,是我太贪玩这才走丢的,不要赶姐姐走。”


    “我很喜欢她。”


    而就是这一句话,彻底将她推入无尽深渊。


    浴室里,她被抓着头发溺入盛满水的浴缸之中,水呛进肺里让她窒息,可却远远不及他带来的恐惧。


    “姐姐,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


    姜自蹊的力气远在她之上,摁着她的力气让她全然没有反手的余地。


    眼看她就要快溺过去,他这才又将她拉了出来,扑腾的水花此时将她的衣服打湿,他一边皱眉一边好心地替她脱去衣服。


    “妈也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


    看着她身上的淤青,他并没有多意外,反而还用力掐拽使颜色更深。


    “姜……自蹊!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瞪着他,泪与水混合着流入嘴里,她只想逃离。


    “做什么?我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啊。”


    他缓缓逼近,眼神阴鹜,波澜的水面光照进他的眼底,一种泛着血色的那股执物的疯狂。


    而那双淡漠瞳眸此时也染了幽色,他眸光幽幽闪烁,漫不经心扫过她时,慵懒而妖邪。


    “啪——”


    巴掌落在了姜以禾脸上,让她的大脑有些发懵,随之她的下巴被死死扣住,逼着她对视。


    “姐姐,是你弄丢我的,难道不该向我道歉嘛?”


    “对……对不起。”


    “啪——”又是一巴掌。


    他饶有兴致地再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大点声,姐姐。”


    姜以禾的脸已全然没了血色,她浑身颤抖着,只觉得这个世界在无止境地转动,而他的手却在高高扬起。


    “对不起小蹊……是我的错,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似是终于听到满意的答案,姜自蹊扬唇一笑将她抱进了怀里。


    “没关系的姐姐,只有你明白从今往后不能再丢下我就好,只有我能给你想要的,没了我,你就像个条死狗一样。”


    “你只有我了姐姐,要永远待在我身边。”


    那次,他在她耳边说了很多,她的大脑被嗡鸣声占据身体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浑浑噩噩地被他抱回了房间。


    有时候她觉得姜自蹊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神,有了他这个世界才能转动起来一般,她又重新成为了姜家的女儿。


    只是这次,她不敢再逃。


    两人重新上高中,为了方便学习两人也是单独搬在了离学校进的宅子里。


    姜以禾学会了看他的眼色,不交朋友、不去社交、对他永远微笑。


    两人也算和平地渡过了一段时间,直到高三她在房间的浴室里发现了摄像头。


    托人解读出里面的影像后,姜以禾彻底崩溃,她拿着一盘盘磁带狠狠地摔在他面前。


    “姜自蹊!是你做的对不对!对不对!”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这磁盘里面是被他粉碎的最后一点自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是你姐!”


    而他却是不屑一顾地看着她,“又不是亲生的。”


    姜以禾惊愕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奇怪的恶趣味,但现在他的恶趣味似乎又变了。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发红的眼角竭尽全力扼制着,但出口的言语间却已濒临崩溃。


    “你偷拍我,难道是喜欢我嘛?还是说,你想让我和你做/爱?”


    她想故意恶心他,索性放下了最后的尊严,自己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做/爱?”


    姜自蹊合下眼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看着摔得稀碎的磁盘倒觉得有些可惜了。


    “你可以试试在我面前把衣服脱了,要是我有反应了倒是可以一试。”


    他的坦诚没有一丝犹豫,姜以禾只觉荒谬地轻笑一声。


    “姜自蹊,你就是个疯子。”


    “是啊,我是个疯子,那也是被你弄丢的那些年逼疯鹅的,你说要是妈妈看到这些碟片会怎么想?是我引诱的你,还是说要和弟弟做/爱的姐姐你?”


    姜以禾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留下将她的一切彻底粉碎。


    没有人会相信她。


    更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而到了高考那日,她逃了。


    放下姜家的所有,她在旷野中,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她发了疯一般跑了三天三夜。


    她不要回去了。


    永远不要。


    可刚停下脚步喘息的功夫便已轻易被发现,她被打晕拖了回去,以为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如地狱般的折磨,但姜自蹊却又突然变了。


    他开始对她好,不再威胁她也不再吓唬她了。


    甚至还让她上了与自己不一样的大学。


    姜以禾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她的身边不再有姜自蹊,而她也许久不再回到那个家,靠着自己攒够着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


    可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她知道,姜自蹊就在暗处看着自己,她要真正的逃离。


    可还没等她攒够钱,噩耗却提前来袭,她生病了,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攒够了做第一场手术的钱,却被告知被姜自蹊冻结了。


    她的一切都是姜自蹊给的,而他不信,不信她得了会死的病。


    姜以禾不再挣扎,她只希望死亡能快一点,别让她再被姜自蹊抓到了。


    她不再用药,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默默期许着下辈子……


    还是不要有下辈子了。


    于是,她错过了最后的治疗时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永远地沉睡了。


    第56章 56章


    当尘封的记忆与眼前之人再一次重合, 姜以禾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戏,是他精心为自己编造的又一个牢笼。


    没有人感到奇怪,他们笑着、寒暄着只有她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姜以禾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藏起来, 她转身之际手腕却被忽地攥住。


    “阿姐, 你果真回来了,看来阿娘——”


    “啪——”


    落在脸上的巴掌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连同着他喜出望外的奋然一并落下去。


    “阿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而这一莫名的举动无疑也吓了在场人一大跳, 姜母连忙拦在两人中间, 一脸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姜以禾感受着掌心的麻木,耳边却是一阵嗡鸣, 她越发觉得难以呼吸,胃痉挛着让她想呕吐,身体的异常无不在警告着她不能在待在这儿, 可另一种逃离的恐惧却在这时操控了她的腿。


    她瞪大着惊恐的眼睛, 而在她眼中,他无疑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姐姐我……”


    姜自蹊有些无措,他忧心忡忡地看向她,下意识伸出手想道歉,而她却被吓到一般猛然后退, 接着,他的手腕却被另一道力气狠狠抓住。


    “你吓到她了, 没看见嘛?”


    楼止冷眼瞧着他, 毫不掩饰语中的冷酷之意,不知是有心还有无意,被他紧攥的手腕已在渐渐发青。


    姜以禾越发难以呼吸, 大脑头痛欲裂让她濒临崩溃地逃离了众人。


    ——


    姜以禾逃回了房间,她将门锁上, 将一切能用来抵门的东西搬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些许藉慰。


    她累得大汗淋漓,直到屋里再没自己能挪动的东西后才脱离般瘫坐在地上。


    她死死抓着地,指腹很快被磨破,她试图让自己冷静,可脑海中关于姜自蹊的一帧一幕却无不在刺痛她的神经。


    她只觉得冷,像是寒冰从血肉中狂长,撕破皮肤吞噬着自己。


    “怎么办……”


    “我……”


    她哽咽着,再无挣扎的力气。


    而未燃烛灯的室内已然随着日落而渐渐沉下去,黑暗中,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


    接着,他蹲在了自己面前。


    “阿禾,你不哭也不闹,是受委屈了嘛?”


    她没有回话,楼止朝她伸出双手却见她赫然起身扑进了自己怀里。


    “楼止,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嘛?”


    “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埋着头,却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他。


    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楼止只觉得心口似被烫出了水泡般残忍,他回以相同的力气也拥抱了她,亲吻着她的发顶,一字一句道:


    “即使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会在你身边。”


    “其他人不重要,阿禾只需记住,有我在,谁都伤害不了你。”


    姜以禾忘记自己是怎么在他怀中睡过去的,只是一觉醒来,屋里的陈设又都恢复了原位。


    来敲门问安的小丫头懦懦怯怯,姜以禾也知道,是自己昨天的举动吓到了她们。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现在已是巳时。”


    时间还早,而冷静下来的姜以禾也后知后觉察觉出了端倪。


    “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小姐,少爷进京赶考,取得榜眼便立马赶了回来,昨日……便是回来之时。”


    小丫头吞吞吐吐地不敢抬头看她,姜以禾故意凶着语气,盛气凌人道:


    “什么话要藏着掖着?说,外面发生了什么,要是敢骗我立马赶出去发卖!”


    小丫头被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这才将事情说了个干净。


    “是昨日!昨日在前厅的事被传了去,都说大小姐您嚣张跋扈的性子还是如从前一般,讨厌二少爷就算了居然还……还动手打了他。”


    而小丫头的这番话却是让她更加疑惑。


    因为在原著中,不说关于姜家的事只提了只言片语,但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少爷”来。


    可从这小丫头的话里,这少爷不仅存在且还不受待见?


    而她依然难以将姜自蹊的出现当做个意外。


    她尚且能穿书,别人又为何不能?可若他也是穿进来的,昨天的举动又太奇怪了些……


    “他可有说过什么?”


    “没有没有,少爷没有说过小姐的坏话,夫人也下令最近不许有人来叨扰小姐,还给小姐打理好了一切。”


    原本还在为姜自蹊的事风声鹤唳,但一听到姜目,她的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她的敌意是因为姜自蹊的出现,可在姜母眼中,他却只是自己的儿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在为默默为自己操心。


    相处的这些日子,她知道姜母和那位太太不一样,她或许只是作者笔下的人物,但……她的设定却是爱着自己,这就够了。


    “我今晚下厨,帮我去请爹娘还有……姜自蹊过来吧。”


    究竟是不是场大戏她要亲眼确定。


    “你要去见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楼止正环着双臂依在门上看向自己,虽是疑问的口味但姜以禾却觉得他没有多意外。


    姜以禾看着他,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楼止,你相信……来世嘛?”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步步走向她,坐在她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眼中流转着稍纵即逝的情绪她未来得及捕捉。


    “信。”


    “哦?”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让她意外,她拉下他的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让自己笑得不这么奇怪。


    “你还信这个呢?”


    “那阿禾呢,信吗?”


    她摇了摇头,“我不信,因为……我不想有下辈子。”


    “阿禾,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去杀了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急切,像是呼之欲出些什么,而姜以禾则是察觉了不对。


    顿时,她抓着他的手变得用力,“楼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而楼止眼中却已然没了她要探寻的痕迹,他摇摇头就像以前一样双手捧着她的脸故作小性子道:


    “只不过看那个家伙太碍眼了,还是你的弟弟,你很讨厌他,对吧。”


    可姜以禾却还是接受不对劲。


    “你很奇怪。”


    是啊,他变得有些奇怪,但究竟是哪里……


    “楼止,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嘛?关于姜家关于姜自蹊?”


    “我问了你就会说了?以及……你知道多少?”


    霎时,她感觉到了空气的沉寂,她突然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或者说,看着他……她却有了另一种熟悉感。


    她躲开了他的手,看着落空的掌心,楼止眼底一暗,脸上的情绪被一丝丝抽离,他变得淡漠。


    “阿禾,现在面临选择的是你,无论你选哪种我都不会让结局重蹈覆辙。”


    楼止意味不明的一番话听得她云里雾里,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


    楼止瞒着她,瞒了很多她不为知晓的真相。


    可明知他不愿告诉自己她下意识依然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像是天边的乌云正酝酿着场暴风,她永远无法预测这场雨有多大。


    剩下的时间,姜以禾又去找了府上几位资历的老仆,他们待在府里的时间长,问起往事更是滔滔不绝。


    其中就不乏不可一世的姜以禾和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哭个不停的姜自蹊。


    两人相差三岁,从小便是形影不离,但姜以禾不喜欢拘束,对于爱哭鬼更是鄙夷至极,因此,她并不喜欢这个弟弟。


    作为姜家长女,姜以禾一直受到万千宠爱,即使是后来有了男孩,她的地位依然没有一丝改变。


    很多时候,姜自蹊活得不像是嫡系少爷,更像是哪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一般,在亲姐姐的眼前占不了一点上风。


    可尽管如此,作为弟弟的姜自蹊却依旧崇拜着她,无论她如何恶语相向他都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她眼前。


    而众人原以为姜以禾对他只是嫌麻烦罢了,可直到昨日听闻了那事才又刷新众人的认识。


    而他们嘴里的姜自蹊,除了名字和相貌外与自己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人,就连所处的境遇也是。


    而在他们眼中,少爷一直没有变,变的反而是自己这个离开一年的姐姐。


    他真的是姜自蹊嘛?


    姜以禾不敢断然决意,但她也相信,一个陌生人不会莫名奇怪让自己感到不适。


    她经历了这么多,这个世界绝对不是虚幻更不会是他所创造的!


    所以……她依然有翻盘的机会。


    ——


    一家人第一次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本该和睦的场面却变得冷场。


    姜父姜母看着满桌的菜肴,又时不时看向姜以禾的眼色,她只是在看着门外,似在等着什么人。


    而终于,她眼睛睁得一大,忽地站起身来。


    刺耳的摩擦声让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所视的方向是姗姗来迟的姜自蹊。


    “抱歉,被一些事耽搁了,姐姐我——”


    姜自蹊话音未落,忽地迎面倒下,后背上赫然浸染着满目的红顿时看得人心颤抖。


    而他此时是惨白了脸色,手颤抖着伸向她,明明已经痛到了极点却还是挤出笑试图安慰她。


    “我没事的阿姐,楼公子他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生气,我真的错了……”


    第57章 57章


    得知姐姐醒后愿意见自己时, 姜自蹊高兴的一个下午都在挑选着赴宴的着装。


    他想,一定是自己上次那身衣服姐姐不喜欢所以才不高兴,这次他特意按照她的喜好让自己看着顺眼一些。


    最后对镜戴上玉冠, 他的一切准备都已妥当, 可看向窗外却还没到时辰。


    此刻,他脸上期许的喜悦沉了下去, 看着镜中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他突生猜疑。


    “是这张脸让她害怕了吗?”


    他手抚摸着脸侧, 似喃喃自语般手指逐渐用力弯曲,似要将这副皮囊剥离般留下肉眼可见的红痕。


    在皮肤即将被抓破时又猛然后悔, 拿起修饰的水粉全力修补起来。


    “不行,要去见姐姐了,不能再让她害怕了。”


    他像个生怕做错事的孩子, 手忙脚乱地一遍又一遍检查着自己, 直至到了时间这才惴惴不安地准备动身。


    而他刚转过身,一个人影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无声无息也不知来了多久。


    眼中的警惕稍纵即逝,他很快温婉一笑。


    “楼公子。”


    空气异常的沉寂,不请自来之人的眼神算不上是对自己的客气, 甚至还带有杀意。


    姜自蹊尽地主之谊般为他了杯沏茶,好言道:


    “恕我不能好好招待楼公子, 府中有家宴耽搁不得, 楼公子还请自便。”


    楼止没有接过茶,而是微眯着眼探究地看着他,好奇道:“你认识我?”


    他轻笑:“阿姐带回的新人, 府上府下应该没有不认识才对。”


    “我问的是,你认不认识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 像是带着某种引诱,眼尾上挑,轻浮而又狡黠。


    姜自蹊沉默地笑着,好以整暇的稳定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真正的情绪。


    “要是楼公子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告退了,让姐姐等太久她会不高兴的。”


    他抬步与他擦肩而过,忽听一声嗤笑,他的眼前骤然闪现一道亮光劈来,他反应敏捷迅速避开,只见平地上已深陷出巨坑。


    他错愕地看向始作俑者,而楼止只是倚在梁柱上弯着头笑得一脸嘲讽。


    “你活着,她便不会高兴。”


    “楼公子是想杀了我?”


    姜自蹊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已然可以断定对方是下了死手的,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实力能与他抗衡。


    “杀你?倒是挺想。”


    楼止毫不避讳的恶意并没有让他感到多意外,反而不以为然般将掀翻的桌椅扶正。


    “楼公子想杀了我,就不怕姐姐知道会怪罪于你吗?”


    而他每扶正一个,楼止便又动手击烂一个。


    “会不会怪罪等你死了就会知道了。”


    姜自蹊忍不住低笑,看着他的视线越发怜悯。


    “楼公子不知道,我与阿姐情同手足,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从同一个母体中诞生,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就像我离不开阿姐,阿姐也离不开我一般,我们,天生就是该在一起的,即使阿姐再讨厌我,她也不会希望我去死。”


    他一字一句说得越来越快,带着某种愉悦让他的血液也跟着一块儿兴奋。


    楼止眉头一皱,目光幽暗,宛若深潭般沉寂,他很少觉得什么东西恶心,但现在,他倒是被恶心到了。


    他一步步朝他走去,手中的铜币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刃,他握着把柄转动着,视线对准他的脖子。


    “敢赌一把吗?”


    姜自蹊顿时恢复了清醒,一双带笑的眼中燃着几乎病态的挑衅。


    “你当着阿姐的面,杀了我。”


    “看她究竟希不希望我去死?”


    ——


    “蹊儿!我的蹊儿!”


    “来人!快来人啊!”


    屋内因为倒在血泊中的姜自蹊瞬间乱成一锅粥。


    姜父姜母吓白了脸,连忙去找人,只有姜以禾愣在了原地。


    广袖下,她握着匕首的手在瑟瑟发抖。


    这把匕首是她为预防不测准备的,要是姜自蹊有什么古怪她便能先发制人,可眼下,古怪还没发生,他便先受了伤。


    “阿姐……阿姐……”


    他在叫着自己,破碎得像是血池中的茉莉,而不断流失的鲜血无不在告诉着她。


    于是,她被引诱,鬼使神差地走近,可当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时,她心却猛地一颤。


    他要死了?


    她像是回到了那年山庄的密林,而眼前是迷路了正欲往深处走去的姜自蹊。


    她放任着他一直走去,后来,他不见了……


    不行……


    他不能过去!


    她看见了满脸憎恶的太太,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发疼,她再次看到了自己那暗无天日的那前半生……


    而那一切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离开,她的世界不再转动,她被所有人唾弃……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不能再失去他了,或者……她的世界不能再失去主宰者。


    他不能死!


    要是没有他,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她不要再被关起来!


    不要再被罪孽折磨了!


    窒息感如鲠在喉,她的眼前混沌地像满是荆棘的沼泽,她在不断下沉,没有退路她只能伸出手试图拉住他。


    “不行!你不能死!”


    手中的匕首轰然掉落,她拼尽全力地捂住他的伤口,眼中的惊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空洞的如木偶,而下一秒,她却赫然被拉了起来。


    “阿禾!”


    楼止一脸担忧地帮她擦去手上沾染的血迹,可她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绝望地哀求道:


    “不行楼止!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也会死的……”


    “救救他吧,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我不想再回去了,我害怕,求你了,救救他吧,我不能再弄丢他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几乎崩溃的苦苦哀求,可脸上的却不是担心而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楼止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愤怒之际心却是无比的寒凉。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杀了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问着,拽着她的手暗暗发力执拗得像是要卸下来一般。


    “你明明也想让他死的对不对?你害怕他厌恶他!你说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可终究在她的哽咽声中败下阵来,他抬起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这冰冷至极的眼泪,在此刻像是化成了熔岩,灼得他全身发疼,他的嗓子干涩,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她依然失控着,他捧起她的哭的快窒息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忍住怒火将眉眼放柔,安抚地吻去她络绎不绝的泪珠,低哑的声音带着卑微的讨好道:


    “阿禾,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会杀他,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试图隐藏自己的不安,但眼神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他感到自己仿佛正在被她遗弃。


    这种不安在心底不断蔓延,他再次看到了她自刎的那天,悲愤,如光弩的海潮,猛烈冲击他的心胸。


    “来人啊!把楼止给我拿下!”


    姜父大发雷霆,整个人瞬间苍老般嘶声底里地怒吼着。


    而姗姗来迟的护卫终于打破了这场混乱,楼止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面对着层层包围的护卫他却并不打算反击。


    他替她擦去最后的眼泪,安慰一笑,“阿禾在哪我就在哪儿。”


    “楼止……”


    陷入梦魇般的姜以禾短暂地脱离,看着眼前的人她顿时茫然失措,下意识想抓住他可浑身却再没了一点力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奇怪吧……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现在的一切了,姜父母,还有他。


    她也想忘记,可……那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无法真正脱离,即使一切或许有了不同她依然不敢去尝试。


    她真的太害怕了……


    只有姜自蹊活着,只有他还在,这样的罪孽感才能减轻,哪怕……要献上她的灵魂。


    她懦弱、卑贱,确实活得像水一样,装在什么容器里就可以是什么形状,遇见什么样的液体就能交融出什么样的结果。


    很多人不知道,水刀的切割力度削铁如泥,她那


    芝麻绿豆大的内核硬得连她自己也硌手。


    如果她还爱着这个世界,那么就算在泥里打滚她也会在绝望的瞬间拉自己一把。


    正是因为,她太知道该如何自救了。


    不是那种明天就能改变现状,此刻立马重生的自救,而是一点一点把碎成玻璃渣的自己扫进铲子里,然后回去重新装起来的稚气。


    她很少有“我彻底好了”的爽快,却有很多很多“我想我可以好一些”的柔软。


    在医院等死的日子,隔壁床有个很凶的老奶奶,她总是斥责她不出去走走,她听烦了索性也就下床散散心,可每次回来后她便宜的病床总是会焕然一新。


    “我想我好一些了”,就在这一秒发生着。


    还有天气暖和了,路上散步的人多了起来,街道变得喧嚣时,觉得共享了热腾腾的人间,还有看见猫咪在窗台上直勾勾地望着远方,想象她轻盈的灵魂曾穿越过大街小巷,却愿意将自己囚住一辈子。


    她一直在这样治愈着自己,从来都不需要明确地回答,一点小小的回声就足够支撑她很久很久。


    所以即使再卑微的光,她也甘之如饴。


    第58章 58章


    落日烧红着余晖, 将天地一方映成耀眼的枫叶红,从缝隙将万千屋室照得橙亮。


    姜以禾坐在床边,看着还在昏迷的姜自蹊陷入深思。


    家宴那晚, 她原本是想试探他, 结果他却被楼止伤得奄奄一息。


    后知后觉,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


    她感到疑惑, 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即便他因此死了真的会发生什么吗?


    这里是小说世界, 原作者更是与他沾不上一点关系,而他, 当真也是穿进来的?


    她只知道,当得知他快要死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紧紧缠绕, 就像是一种潜意识的记忆率先做出的预判。


    她出于一种濒死的绝望, 当下的情形让她产生一种生理性的恐惧,本能地只想将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一刻,姜自蹊在她眼中就犹如神一般的存在。


    而她感到恶心。


    她的世界即使再无可救药也轮不到这样的人来做上帝。


    她渐渐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操控着自己。


    而之后楼止的话也让她确定,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她承认自己是逃不出姜自蹊带给自己的阴影, 但,她也早就不是原来的姜以禾了。


    她有了要留下来的理由, 有了想相伴一生的人。


    她要离开被他困住的世界, 即使再惧怕这次她也不会再妥协。


    “阿姐”


    迷迷糊糊间,姜自蹊醒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她。


    姜以禾没有应声, 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而姜自蹊也没想到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她, 顿时不顾伤势地想要坐起身来。


    “阿姐嘶——”


    被扯开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但他却全然不顾,消瘦的脸扬起笑来。


    “阿姐,你怎么在这儿?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让你久等了”


    明明自己才是受伤昏迷三天的人,可现在他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自责起来。


    “没有,刚好有点问题就来看你。”


    “啊阿姐想问什么?”


    见她疏离的神情,姜自蹊扬起的心沉了沉,但依然挤出笑容对她的问题翘首以盼。


    “你的伤,真是楼止做的?他为什么要伤害你?”


    听完她的话,姜自蹊先是一愣,后垂下的眼帘苦笑两声。


    “原来阿姐是觉得我冤枉了楼公子”


    她没有接下去,他便回忆起了那日来。


    “那日我说了些让楼公子不高兴的话,所以他才失手重伤的我吧,不过没关系,这些伤无碍的。”


    姜以禾眉头微皱,无碍?都躺了三天居然还说没事?


    “好啊,既然无碍那便告诉爹娘说都是小伤,就不要追究楼止的过错了。”


    姜自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抬起眼来注视到她坦然的目光时眸底一冷。


    他暗暗握紧了拳,迅速恢复表情道:“阿姐就这么喜欢他吗?对他倒是与富察姐夫不一样。”


    “姜自蹊,你与楼止说了什么?”


    姜自蹊心中不由得冷笑,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是那人的错啊


    “阿姐,你是在遗憾他没有将我杀死吗?还是说,你是在气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的一番话顿时让两人的气氛降至冰点,而他此时近乎将她看穿的坦然却让姜以禾身子猛地一僵。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寒而栗从心底蔓延,而这样的威慑正如从前遍体鳞伤后他对自己的“安抚”,让她心生恐惧。


    “你——”


    “阿姐可有做梦?我就经常做梦,在梦里我还看见了阿姐,那是个不一样的地方,在那里,阿姐也是这般讨厌着我。”


    “不过,却不得不讨好着我,这样的感觉我很是喜欢”


    他羞赧地笑着,脸上泛起不寻常的潮红,小心翼翼地牵住她几根手指,肌肤相触的一瞬,她便早已忍受不住地一手甩开。


    “什么意思?你的梦?”


    她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手伸向别在腰间的匕首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在一层层剥开心脏般让她越发紧张。


    “在梦里,我和阿姐不是姐弟,我还做了什么让阿姐害怕的事,但还好,阿姐总是会原谅我,待在我身边。”


    “不像现在,阿姐只在意别人,从来,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他的眸色黯淡得像是洒了一层灰,黑如点漆的神色之中,满是冰冷,低垂的睫毛,带着拒人千里的眼角疏离,言语间带有凛冽的寒光,明明是熟悉的脸却是全然陌生的情绪。


    听到他嘴里所谓的“梦,姜以禾的气性便翻涌直上。


    她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愤怒,咬着牙,眸中跳动两簇怒火。她盯着他,唇线紧绷,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最后彻底压不住愠怒,几步直向他逼近,蓄好力的巴掌高高扬起,在他早有预料般的坦然注视下狠狠落了下去。


    鲜红的巴掌印依然没有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有些兴奋道:


    “这还是阿姐第一次打我,有些疼。”


    姜以禾被恶心到不行,拽着他的前襟眼神中满是厌恶的嫌弃。


    “你,到底是不是姜自蹊。”


    而他则是不以为然地将她的脸一寸寸扫过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唇上,喉结一滚,暗暗道:


    “在梦里,我经历着那人的一切,我虽然有些羡慕,但那样总归是不对的,他最后失去阿姐了不是吗?”


    “我就不会那样……”


    姜以禾还在对他的话一知半解,谁知他又接上了句。


    “阿姐也会和他接吻嘛?”


    “是什么感觉?”


    而这句话也彻底点燃她所有的神经,如烫手的铁烙般她吓得连连后退,她胸膛急速起伏,某个不堪入目的回忆让她的大脑几乎要再次陷入那日的失控。


    她拔出匕首划破手臂让自己保持最后的冷静,失血的瞬间她的脸变得惨白,可她依然不屈不挠地瞪着他。


    “姜自蹊,无论你是谁,这次,我都不会屈服的。”


    看着她彻底消失不见的身影,姜自蹊倚在床上有些不满地砸了下嘴。


    *


    姜以禾用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迟来的痛觉让她每呼吸一下都是煎熬。


    可她不想节外生枝便想草草了事,刚拿起上药准备撒上时,手中的瓶子却被猛然夺了去。


    “这是化痂用的,你的手还想不想好了?”


    抱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他来了。


    她索性乖乖坐着,像是受了委屈般还将手抬高了些给他看。


    “还动还动?没看见血都没止住嘛?”


    楼止被她作死的行为气到,急忙扶着她的手放回桌面,一手拿着纱布小心翼翼地将血擦去,皱紧的眉头满是准备训斥她的怒火。


    手很疼,但她却笑了。


    “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他欺负你了?”


    姜以禾摇摇头,有些得意道:“就他还想欺负我?我可是狠狠抽了他一巴掌呢!”


    “是嘛,阿禾真厉害。”


    他忍着笑,眉上的气瞬间烟消云散,姜以禾看着他,忽地想离他再近些。


    “你就这么跑了出来也不怕人发现?”


    自姜自蹊被刺伤,楼止作为凶手便被关了起来,但因为姜以禾的据理力争这才没把他怎么样,当然,应该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便有了这位时不时越狱来看自己的逃犯。


    “时候还早,没人巡逻。”


    “再说,要是被发现了我就把他们都变走,这样就不用再偷偷摸摸见你了。”


    姜以禾叹了叹气,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


    “楼止,你好像瘦了,在里面吃得不好嘛?”


    “手别乱动,刚上好药呢。”


    “楼止,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揍他一顿!帮你也出出气?”


    “呵,揍他这种脏活以后还是我来就好。”


    “楼止。”


    “嗯。”


    “楼止?”


    “我在。”


    “楼止……我喜欢你。”


    “……”


    只差最后缠绕一圈的手猛然顿住,楼止的眼睫颤了颤,眼眸转动几番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向她。


    姜以禾撑起上半身靠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笑弯着眉眼道:


    “我喜欢你,这次是真的。”


    难怪,还未等到春风沾酒,桃花就忍不住地落在你的肩头。


    原来,爱在开口前,就已经是覆水难收。


    “我说,我喜——”


    他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吞下,轻啄着她的唇瓣,贴合着模糊道:


    “嗯,我知道。”


    他将她抱上桌台,手撑在两侧朝她欺压而去,缠绵的拥吻依然难掩嘴角的笑意。


    喜欢就像是一种气候,比如大雪肃穆,春山发卖比如每每想到对方,心脏以南,落叶纷飞。


    姜以禾喜欢他。


    他早就知道了。


    第59章 59章


    “快说!你到底为何要伤我家少爷!”


    “再不说可就真对你用刑了哈!”


    昏暗的地下库牢里, 两个侍卫手拿铁棍凶神恶煞地威逼利诱,砸着束缚他手脚的铁链哐哐作响。


    楼止不悦地皱了下眉,懒懒地睁开一只眼扫过两人, 又继续枕着手臂睡在了上刑的木板床上。


    “要用你们就用, 不必再告诉我了。”


    “嗨呀!这么嚣张!”


    “老大,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一高一矮的侍卫被他不怕死且作死的行为表示有被挑衅到, 更何况他们都威胁快一周了这人别说认罪了, 就连半点软都不服!


    高个子一顿盘算, 他也想知道老爷让自己审问他却又不让用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动得了还是动不了?


    耗了这么些天他也有些服气了,试着退让两步。


    “要不这样, 哥,你就说这事是不是你干的?就一句话我就不为难你了还好酒好肉地招待你,如何?”


    “啧——”


    这一问, 他看向两人的眼神越发的不善 。


    本来被关在这他已经很不开心了, 要不是关他的人是未来岳丈,他早就把这铲的灰都不剩了,现在每天见姜以禾还得偷偷摸摸的……


    他可太委屈了!


    两人被他盯的虎躯一震,下意识后退半步手里的铁棍握地更紧了些。


    “嘁。”


    反正阿禾迟早会来接他走的。


    这样想着,他收回视线打算继续躺到天黑好去姜以禾那儿一块儿睡觉。


    “大哥, 他这是?”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手足无措,这是, 地牢大门传来动静, 一道人影渐渐走了下来。


    “这样审是审不出什么的,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而随着声音的响起,原本还兴致缺缺的楼止赫然坐起身来, 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与之擦肩而过,一把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阿禾你怎么来了?是想我了吗?”


    姜以禾掐了掐他, 小声道:“我们白日才见过的面我哪有这么快就想你?”


    “啊~”他有些遗憾地长叹一气,“从白日到现在还不算久吗?”


    “当然不算啦。”


    两人腻腻歪歪地窃窃私语,在场的另外两人也不知该不该听,虽这人是凶手,但也是大小姐的爱妾呀


    “你们两个。”


    姜以禾唤了一声,两人立马抖了精神地抬起头来。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在审不出个什么来会把爹娘的身子气坏,所有就来帮助两位了。”


    高个子笑得有些为难,“大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有多难审,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都没审出来呢,您就——”


    “好啊!阿禾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而桀骜的跟浑身有刺儿一样的罪犯就这么水灵灵地答应了。


    两人顿时有些目瞪口呆,看着他又要动手动脚起来,只好识趣地退了下去。


    “那就有劳大小姐了,要有需要随时叫我俩哈!”


    而地牢大门彻底关上的一刻,楼止已忍住地低头吻去。


    轻啄着她的唇瓣依依不舍般含住又放开。


    “楼止……我是有事唔……要问唔!”


    她的话断断续续被他吞没,而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捧着她的脸从唇角一路吻了下去。


    “我是真有正事!”


    楼止抬起含情的眉眼扫了她一眼,嘴中模糊道:“现在不就正在干正事吗?”


    姜以禾一把推起他的脑袋,看着他一本正经道:“现在你是犯人,我是负责审问你的大人,懂?”


    楼止先是一愣,后低头嗤笑一声,笑弯的眉眼满是宠溺。


    “好好,你是小姜大人,我知道了。”


    他无奈地拖长着尾音,有些依依不舍地替她抹去唇上的那一抹澄亮。


    后站起身来,摊开双手邪气十足道:“那大人要从哪里审问起呢?”


    看穿一切的姜以禾拧着小表情白了他一眼,找了块干净的长椅搬来拉着他坐下。


    “楼止,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想和你说。”


    楼止翘着二郎腿猜到她的来意,漫不经心道。


    “要是是关于姜自蹊的事就免了吧。”


    而姜以禾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所以你知道对不对?”


    楼止一时的沉默让她越发肯定,同时也猜到楼止不说或许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比如……他脑子里面的系统。


    带着赌一把的态度,她一把抓住楼止的手,在脑子里默念着:


    【系统?】


    【我在。】


    伴随着那毫无情绪的数字音,姜以禾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系统还是小爱一派的啊!


    而声音同时也传入了楼止的脑中,他同样错愕地看向她。


    “就是这个东西!楼止,你知道的对吧,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我……又是谁?”


    “阿禾……”


    他忽地有些慌张,像是最不堪的秘密被公之于众般,他下意识抓紧了姜以禾的手。


    “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阿禾你不要听它的!”


    看着他眼中的慌措,姜以禾察觉到了不对。


    比起好奇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系统的存在,他好像更在意自己与系统的接触?


    “楼止,我不会听它的,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听,以及,这件事成果后你会怎么样?”


    果不其然,他别过脸语气变得生硬。


    “我……不能说。”


    此时他耷拉着脑袋,像个没抢到事物的小狗般看的姜以禾有些发笑,她捧起他丧丧的脸,笑着安慰道:


    “没关系,你不想说的话我会替你说,不想做的事我也会替你做。”


    “只是,我不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失去你……”


    她可以不计较他接近自己的初衷算不算清白,她只希望最后的一切不要是自己的异常梦。


    楼止覆着她的手,努力朝她的掌心贴近,于掌心落下一吻,郑重道: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发誓,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结局。”


    “阿禾注定是要与我在一起的,谁都改变不了。”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脑子里一直在监视的系统听,他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而得到他的这句保证,姜以禾便觉得一切都已无所畏惧了。


    只有在他身边,那她愿意舍弃其他千万种结果。


    “楼止,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姜以禾’。”


    “而我的世界,是一片暗不见天日的沼泽,我好不容易逃离出来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过去的事就当是过去了,而他是不是姜自蹊,我想……我也可以不去在意,只要我们一起走出去。”


    “抱歉楼止,我以为能给你一个安稳的住所,但现在看来我们得一直逃了。”


    而她灰霭的生活,不知何时也悄然迎来了玻璃晴。


    难怪诗人们说,爱人的眼睛,是糟糕天气里晕出的橘色天青。


    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而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


    楼止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看得她有些心慌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他立马摇摇头,可紧皱的眉间却是无限的愁绪,他将她的手捧在手心揉捏着,低声细语道:


    “可是阿禾很喜欢这里不是吗?”


    “阿禾不应该只得到我一个人的喜欢,就算是全天下人的都不为过,只是我心眼小,能容下的绝对不能超过三个!”


    “杀一个人对我来说不是难事,要错那也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当然能保证带她离开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快乐,可却不能保证可以复刻这段一模一样的亲情。


    是有些不甘心,但那又如何,只有他的阿禾高兴就好。


    而姜以禾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比起感动她更多的还是觉得想笑。


    索性捏着他苦兮兮的脸扯出别扭的笑容来,逗笑着道:


    “你什么时候还会考虑这些了?难道不是我不走就把我的腿打断系在裤腰带上嘛?”


    楼止任凭她玩弄着,深邃的眼眸半步不离地将她于心底刻出痕迹。


    “别嘛,你就和我一起走嘛~”


    “嗯?好不好?没了你我会很无聊的,以后我想亲你了怎么办?想抱你了怎么办?”


    姜以禾越发觉得自己的脸皮变得厚起来,那也是和这个人学的!


    她软着语气,几次没夹住声音还把自己逗笑场,而楼止也是彻底被打败,拦过她的腰将她抱在了腿上。


    “阿禾,你这是和谁学的?太难听了……”


    姜以禾对着他的脸连亲了几下,骄傲道:“你啊,粘人精、撒娇怪!”


    “我?”


    “对~啊~”


    “啊,是~嘛~”


    楼止学着她的语气,念的黏糊又矫情,她嫌弃地戳着他的脸,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


    而转眼,两人要离开的消息却传入了姜自蹊的耳中。


    他握着毛笔的手猛地一顿,直到一滴墨彻底毁了一幅好字,他放下笔,随着将桌面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横扫于地。


    他脸色沉了下来,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哈……”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逃去哪里?”


    霎时,他的脑中回想起楼止之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他问自己认不认识他?


    他仔细回忆着,顿时想起中举回来路上偶然扫了一眼的通缉榜


    他擦着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室内吩咐道:


    “帮我去看看那个通缉榜上有哪些人?”


    第60章 60章


    下定决心要离开姜家后, 姜以禾便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但并不是对要离开的犹豫,而是这两天正常到反常的姜自蹊。


    安静的饭桌上,一家人彼此之间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虽然她很努力地不去在意, 但不得不承认,从那日起这个家就已经有些不同了。


    或许是因为对姜父姜母的愧疚, 她没有勇气再去直视他们忧心的眼光。


    而饭桌上各怀心事的几人中只有一个看起来无事发生般坦然。


    “再过几日便是阿姐生辰了, 阿姐想怎么过?”


    这个话题顿时消散了些许尴尬气氛, 姜父姜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哎呦!瞧我这老头子的记性!连我们禾儿的生辰都忙忘记了!”


    “这可是个好日子啊!娘还担心要错过了呢,这下好了得给我们禾儿好好热闹一场!”


    姜以禾有些意外, 没想到原主的生日居然也和自己的一样。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姜自蹊一眼,他依旧温婉谦虚与前两日判若两人。


    她清了清嗓,道:“我确实想把生辰办得热闹些, 那就有劳爹娘了, 还有……自蹊。”


    让他们去操心其他事也好,这样她也好避人耳目去做离开的准备。


    “那楼公子的事阿姐有主意了吗?”


    姜以禾的手一顿,这事她想的本是能拖几日便拖几日,姜父没有来找她追责还以为能混过去,但今日他倒是提了出来。


    “这……”


    姜父一时吞吞吐吐起来, 试探地看向姜以禾等着她开口。


    嘴里的肉顿时不香,姜以禾沉默半响轻笑一声, 将手里的筷子放了下去, 直视他一字一句道:


    “怎么,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一句反问让姜父姜母都有些意外,想不到她居然宠溺那小子到了这种地步, 一时欲言又止想劝些什么。


    “不过……既然此事还没有结果就且将他一直关着吧,时间长了他自然受不住就交代了。”


    最终姜以禾还是不忍心让姜父姜母为难, 提出的搁置也没有无理取闹至极让二老松了口气。


    “既如此也好,只是得委屈阿姐割爱些许日子了。”


    姜以禾继续低头扒饭表示不想听他叨叨,以为关于楼止的话题能过去了,结果他却又道了句:


    “传闻那群修士界又出了什么大命案,这人都快搜到我们北洛了。”


    若有耳闻的姜父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凡人不涉足修士之事,圣上的意思也是让臣民们能避就避,这几日你们出行得万事小心。”


    姜以禾的手猛地一顿,故作不经意地向他看去。


    “对了,还没恭喜自蹊中举呢,是要进宫当官了吧?什么时候起程?”


    姜自蹊抱歉的谦虚一笑,看向她的墨色瞳眸却静若幽潭。


    “我已向陛下请缨留在北洛为爹尽劳,更何况,我也舍不得阿姐。”


    听到这句话,姜以禾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难受地挤出个笑来。


    这哪是舍不得她,是想把她继续玩死才对吧!


    不过他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无论提及那件事是有意还是无心,直觉告诉她离开的事得抓紧了才行。


    饭后,姜家两二老热火朝天地去操办生辰的事,姜以禾正准备去选好点的马车,谁知,身后却跟了个小尾巴。


    “姜自蹊,你跟着我干嘛?”


    忍无可忍,她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地厉声质问。


    “出府的路只有这一条,阿姐怎么知道我是在跟着你而不是也要出府?”


    姜以禾冷笑两声,表示不信。


    “那阿姐呢,出去做何啊?”


    “我爱去哪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她学着记忆中原主的刁蛮,用鼻孔不屑地怼着他,虽还不清楚他说的关于能看见前世的梦是不是真的,但结果是他一定是知道的,关于她和姜自蹊。


    姜自蹊笑而不语,一步步朝她逼近。


    姜以禾看向周围,恰好还都没人,心脏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退后几步指着他道:“别过来了!再过来我还得扇你!”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深邃的黑眸里,仿佛有着一个宽阔的世界,令人难以洞悉,嘴角一撇,嗤笑一声,声音不高,眉眼在笑却透着一股子轻蔑之意。


    “阿姐学得可真不像。”


    “以前她可不会对我说这么多而是直接就下手了才对。”


    姜以禾的双手紧握,指尖泛着白,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铁链锁住让她一时忘了躲闪,直到他直逼自己眼前。


    姜自蹊低下头与她平视,姣好的面庞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压低着声音凑近她耳旁好心提醒道:


    “阿姐得学得像些,不然被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手中的拳头再也收不住,姜以禾终于做了一件自己梦寐以来都想干的!


    ——狠狠揍了他一拳!


    果然,拳头揍人比扇巴掌更解气!


    她扭着拳头,趾高气扬地看着嘴角被揍出血迹的姜自蹊,挑衅道:“怎么样,现在像了吧?”


    “以后想挨打了直接告诉我,我多的是力气。”


    撩下狠话,姜以禾立马撒腿就跑,要她和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比打架她还是有些怂的。


    而被打倒在地的姜自蹊若无其事地擦去唇角的伤,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的阿姐变了,变得更有趣了……


    一路跑出府发姜以禾连绕了几条巷子,确保身后没人跟上后才停下大喘气,结果一转身,一道人影赫然出现眼前把她吓得半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姑娘,请问知县府怎么走?”


    男子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面白似玉,墨眉似剑,手执银白折扇,面带笑容,贵气逼人。


    姜以禾打量着他,狠狠咽下一口气。


    “直……直走。”


    “谢了。”


    折扇一合,男子提步走去,可没走两步却又退后了两步。


    “姑娘可是在躲什么人?”他好奇地问道。


    姜以禾有些懵,心道自己也不认识他啊,愣愣地摇了摇头。


    谁知他却神神秘秘地拿出块令牌,对她道:


    “在下庄白澹,是玄天派奉命来捉拿罪犯的,姑娘可知最近城内出现过什么陌生面孔嘛?”


    这一下,姜以禾的一口气彻底哽住。


    首先这个庄白澹她倒是想起来了,是女主黎微的师兄!给她自愿当鼎炉的男主五!


    其次……他是来捉楼止的?!居然都找到这儿来了?


    庄白澹见她瞪大着眼睛不说话,尝试叫了几声依然无果后准备离开却被她一把抓住。


    “那个……庄大哥,那个罪犯很可怕嘛?只有你一个人来捉?”


    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姑娘放心,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到达北洛,但很快我的师兄弟们就会陆续到达,不用担心。”


    丸辣!那不得赶紧跑!


    见他又要走,姜以禾又将他拉住,“对了,庄大哥,我刚才在路上捡到个荷包,看起来很诡异,你能打开看看嘛?”


    “……诡异?一个荷包?”


    “是啊,你看看!”


    接着,她拿出个平平无奇的荷包塞在他手中。


    庄白澹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总归一个荷包而已用不着害怕便打开了来,霎时,荷包中骤然飘出黑色的雾气,钻入他口鼻的一瞬,他两眼一闭径直倒了下去。


    看着彻底失去意识的庄白澹,姜以禾顿时松了口气。


    这荷包中装的是楼止为她准备的涣气,能迷倒一头大象的剂量用来对于修士最好不过。


    “抱歉啊兄弟,只能拜托你多睡几觉了!”


    找人将他背至客栈安顿好后,姜以禾立马加快进程,又是买马又是储备干料的,直到天黑才也才忙完一半。


    但眼下即使只有一半那不能耽搁了!


    趁着府里忙上忙下,她准备溜进地牢将楼止放出来,还没等进去,手却被猛地拉住。


    她转过头,是黑了脸的楼止。


    “你今天去哪儿了?我哪儿都找不到你。”


    姜以禾拉着他的手就往后门走去。


    “来不及解释了,今晚我们就离开!”


    楼止虽然不解但也乖乖跟着她身后。


    “今晚吗?那阿禾的生辰怎么办?”


    说到生辰,姜以禾脚下一顿,心中升起的犹豫被她立马打回,她继续走着不再回头。


    “以后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生辰可以过,只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这句话让楼止猜到了她为何如此火急火燎想要离开,他用力一拉,将她拥入了怀中。


    楼止用力地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上因匆忙而带上的关于风的寒凉,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温声道:


    “阿禾不要怕,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你就这么悄无声息消失了一天,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楼止我们——”


    “没关系,大不了把他们都杀了。”一时,他的视线看向某处,脸色一变,眉宇间陡然露出凶悍的神色。


    他扔出手中的铜币,一道锋利的灵光骤然划向凌空,飞沙走石间无数道人影跃空而现。


    “楼止就在那里!抓住他!”


    “拿下他!格杀勿论!”


    ……


    楼止横抱着姜以禾一跃而起躲过万剑如雨下,眼中邪气肆起,顽劣地鄙夷众生。


    “半个时辰内杀不了我的,提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