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男狐狸精


    “叮咚——”


    电梯的门打开, 喧嚷声扑面而来。


    跟在令季身边的文琼左顾右盼,颇为好奇地打量这家名为光辉夜的酒吧的装潢。


    要不是来时的路上,令季特意交代过他, 让他表现得更艺术家一点,不要展露出二次元的气质, 他已经想拿出手机, 好好在装修豪华高端的酒吧里拍照留影, 当作以后的画图参考。


    文琼盯着酒吧的二层,脑海中闪现过清晰的画面构图,想拍照的心蠢蠢欲动。


    “记住你的人设。”看透文琼心中所想的令季冷不丁的提醒。


    “我记得。”文琼略有些心虚地辩解。


    好在令季一向很给他面子,见他回过神,便没多说什么,带领他走向比较接近边缘的卡座。


    文琼紧跟在他身边, 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并且尽量把视线从酒吧内部的装修上挪开。


    随着他们走近,一位戴眼镜的青年站起来,不可置信地啧啧道,“令季, 没想到你竟然真来了,咱们包总的面子够大的啊,能把你叫过来。”


    “最近遇见点事, 想出来喝喝酒, 散散心。”令季佯装疲惫地回复。


    青年闻言, 眼观鼻鼻观心, 和其他坐在他周围的其他几名年轻男女交换了个眼神,接着他哈哈一笑,“那不赶巧了, 包总这店开得真是时候。”


    说完客气话,青年话锋一转,放到一副不耐烦,摆出厌世脸的文琼身上。


    “文琼。”令季贴心的介绍。


    文琼冷漠地对这名与他来说很陌生的青年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然而他不认识青年,不代表青年不认识他。


    面对文琼不怎么上心的态度,青年没有被怠慢的不悦,反倒是露出诧异的神色,过了几秒,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令季几眼,随即才笑呵呵地对文琼进行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如风。”


    文琼随性地又点了点头,表示记住。


    而令季眼看两人的寒暄结束,不再多言,坐到卡座的空位上。


    与他同行的文琼十分谨慎地绕了一下,避开林如风,刻意来到他身边坐下。


    林如风抓住了这个小细节,他的眼神又变了变。


    毫无疑问,他对令季和文琼的关系有了全新的认知,某些风言风语,可能是真的。


    按捺住蓬勃的八卦之心,林如风也坐下,主动挑了个话头对着令季和文琼聊起来,“光说包总有面子了,令季你也是很厉害,认识大艺术家。”


    “你认识我?”文琼克制住被称呼为大艺术家的尴尬,装出不开心的样子问。


    林如风诚实地否认,并解释:“谈不上认识,是听说过,之前我们两家谈合作,在庆功宴上,你姐姐和阿姨聊过提起过你,她们一直以你为傲。”


    这下文琼反应过来,他的态度放软了一点,轻声对林如风道谢:“很感谢你能帮忙。”


    “做生意罢了,真要谢还是要谢谢令季,没他帮忙,合作也没办法进行得那么顺利。”林如风说到最后很是巧妙地把功劳都推到令季身上。


    令季想要谦虚几句,谁知文琼抢先开口。


    “我知道,令季哥,他帮了我很多。”说这句时,文琼比任何时候都要真情实感。


    这也再一次提醒了他,今天必须好好表现。


    文琼这么想着,充满感情地望向令季。


    面对文琼可以被称为深情款款的目光,令季非常想喊卡,告诉文琼演过了,重来。


    奈何现实没有回档,也不能喊卡,感到肉麻的令季与文琼错开眼睛,模仿着维克的语气,平淡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哈哈,也就你能说这话。”林如风调侃。


    “令季哥一向谦虚。”文琼有意接话。


    此话一出,林如风不相信最近的风声都不行了,他干笑了两声,想找个借口和令季单独谈谈。


    可他还来不及想好用什么理由来和令季独处,一杯酒就重重地放到他们桌上。


    林如风立刻不满地转头,想要教训这不懂事服务生。


    结果一抬头,他愣住了。


    “你们点的酒。”身着服务生制服的维克冷漠地说道。


    这酒是先到的林如风点的,维克就是要说话,也该是对林如风说。偏偏他没这么做,他的视线反常望向沉默的令季以及面色不好的文琼。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林如风将呵斥的话全咽进肚子,转而和作陪的一桌人全心全意地看起来八卦,此刻他们只恨没提前点一盘瓜子。


    不过这份遗憾没能持续太久便被新出现的情况打消。


    “维克,你怎么在这里?”令季皱着眉头,打破喧闹中的安静。


    维克紧盯着他回答:“兼职。”


    “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令季故意追问,其实维克早就告诉他了,在他表达自己没时间谈恋爱的五分钟后。


    想起那条后悔发送的信息,令季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难过。


    而令季明显的情绪变化没有被林如风等一群人精放过,他们的表情整齐一致的变为原来如此。


    这是多角恋。


    刺激啊。


    同样的感慨在不同人的脑海中浮现,他们纷纷觉得今天来值了。


    令季敏锐地察觉出众人神情上的变化,这让他意识到刚刚自己的真情流露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群人的思路已被他的表现带着走。


    如此一来,维克的压力就小很多,他不论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计划进行不下去。


    令季瞬间放松,认定一切尽在掌握。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维克的反问:“你在意我的想法吗?”


    这句话还真把令季问住。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发出一声长叹,认真地告知维克,“我在意。”


    说罢,令季斟酌着用词补充,“你不该来这里。”


    说着他起身,去拉维克,“我送你走。”


    维克没说什么,他淡淡地扫了眼文琼,便任由令季拉着他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维持着人设,文琼没有阻止,冷冷目送令季将维克拉走。


    眼看他们真要走了,想起自己还要和令季好好谈谈的林如风赶紧冲上去。


    “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和文琼聊,想点什么随便点,我买单。”临走前,林如风还不忘暗示看八卦看入迷的那群人注意点文琼,不要让他再跟上去。


    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能再加一把豆子。


    林如风啧啧称奇,加快脚步,直奔电梯,追上令季和维克。


    然而他不知道两人没有上电梯,在维克的指引下,令季来到了一条还没来得及安装监控的走廊。


    走廊是维克在参加培训时意外发现,相比于酒吧内华丽的装修,这块不会被客人看到的区域还保留着建成时朴实的模样。


    令季站在一扇开了一条缝的窗前,呼吸了一口寒冷却清新的空气,随即直奔正题,“维克,一会就会有人来找你。”


    “他们已经来找过。”维克冷静地说。


    “什么时候?是谁?”令季警惕起来。


    维克回忆着说:“来送酒之前,你的妹妹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一听是令曦找过来,令季不那么在意,直白的推理,“看来我小叔他们确实不会亲自出面。也是,今天来的多是年轻人,小叔就算喜欢这种地方,也知道现在不是来的时候。”


    而相比于小叔和手腕上有蝴蝶纹身的女人,以令曦为首的那些后辈要好对付得多。


    看来今天能轻松了。令季开心地想,准备等演得差不多了,就带文琼撤退。


    虽然文琼在表演型人格的加持下,今晚表现得还不错,但令季能感觉出对方是个社恐。


    那就比较麻烦,谁知道在酒吧里待得是时间长了,文琼会不会在紧张的影响下,演出一段疯狂的戏码。


    令季还不想他们如此出名。


    这么想着,他对维克说道:“我可能会早点走,然后和文琼在外面待一会,你兼职结束,记得回我现在住的地方。”


    接着令季等待维克说点什么。


    可是维克没有说话,他仅是点头表示记下。


    明明是和往常差不多的反应却让令季感到不安,太奇怪了,就像是他们几天前互相坦言喜欢不存在一样。


    令季咬了咬牙,边想着正事要紧,边向维克道别:“回去见。”


    “嗯,回去见。”维克重复。


    话音未落,他便先走一步,离开了走廊。


    令季盯着维克的背影,内心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似曾相识的纠结再度浮现,令季的思维分散,去考虑维克和他的关系。


    在他思考之际,维克则平静很多,他步履稳健地在走廊内转了半圈,来到连通酒吧的安全通道。


    顺利通过安全通道返回了酒吧,刚一进来,维克就见李子神色慌张地在盯着不远处的吧台。


    发觉维克突然从侧门出现,李子睁大眼睛,立刻打手势,叫他来这边。


    “维克,怎么办,我看到调酒师在给令季学长那一桌点的酒里下了药。”李子便焦急地告知他新发现的情况。


    “你没看错?”维克核对。


    “绝对没有。”李子坚定地回答。


    维克不再怀疑,转而问酒有没有送过去。


    “应该没送过去,那不是整瓶的酒,需要调。”说话间,李子瞅了眼吧台,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名可疑的中年调酒师正在隐蔽的角落里调酒。


    顺着李子的视线,维克看到了一杯调好的酒。


    思索片刻,维克有了方法。


    “你去端。”维克果断道。


    “端过去吗?”李子顺势问。


    维克摇头,“不,偷偷倒掉。”


    “可这里没地方倒啊,我总不能装作撒别人身上或者随便撒了吧,那样下药的人肯定还会再调第二次,我们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啊。”拼命调动大脑,李子把所有的情况都列举出来。


    这几点维克同样想到。


    他对李子低声交代了几句。


    听完维克的交代,李子有些犹豫,直到当看到中年调酒师把第二杯酒调完,他一跺脚,同意了。


    “不过还是我去吧,你怕是对付不了他。”李子下定决心,“正好我也看他不爽很久。”


    维克沉思片刻同意了,“好,酒我来解决。”


    “加油。”李子说完鼓励的话,快步走向吧台,像一名兢兢业业兼职的普通临时工一样,把那两杯调好的酒放到托盘上,无比小心的穿过狂欢中的人群,来到目前只有文琼留下的那一桌。


    毫不知晓风暴将至的文琼正拿着手机敲的噼里啪啦作响。


    他还是和来时一样摆着张厌世脸,如同那些自诩怀才不遇,全世界人欣赏不了自身艺术性,嫉世愤俗想要发财的年轻艺术家。


    这毫无疑问是对学习美术的人的刻板印象。


    文琼却利用得心安理得,模仿的也惟妙惟肖。


    只不过模仿终究是假的,就像他拿出手机不是觉得那些试图和他聊印象派抽象派的人附庸风雅,所以懒得说话,是他单纯地在问令季什么时候回来。


    为缓解紧绷的情绪,文琼甚至每向令季发一句话就会在后面加上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在他几乎要向所有活着的时候就画出名,名利双收的画家们祈祷之际,如场景重现,端酒的实习生出现。


    “先生,你的酒。”李子咬牙切齿地说。


    文琼吓了一跳,他如偷玩手机的学生一样抬头,想说自己没点酒。


    可看到李子那愤恨的表情,他硬生生忍住礼貌,降低素质,维持着你们都欠我钱的样子,用倨傲的语气问:“不是我点的,还有你是谁?敢这么看着我?”


    这话一出,李子的火气也蹭地上来,他冷笑道:“我管谁点的,反正就送你们这桌。”


    “喂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一名穿着打扮靓丽的男孩不用文琼行动,便跳起来对李子指责道。


    李子顿时感觉全世界与我为敌。


    赚钱不赚钱不重要了,他今天就要战斗,把憋了几天的气全部释放出来。


    “我怎么说话了,他当小三都不要脸,我说话难听点怎么了!”李子盘子一放,火力全开。


    男孩嘴唇动了几下,发觉他竟然没办法反驳。


    不久前令季拉着那名帅气的金发服务生离开酒吧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再看李子的打扮同样是服务生,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他和金发服务生是朋友,现在他气得不行,要不顾一切替朋友出头。


    这是何等有义气。


    男孩想到最后要理解李子转而站在他这一边了。


    巧合的是文琼同样是这么想,听出李子是替维克出头,他看对方顺眼多了,也不觉得他语气冲有什么问题。


    再说他当前恰好需要做点什么分散注意力,李子冲上来,文琼反倒是没先前那么紧张,这又让他想要谢谢李子。


    但感激归感激,架还是要吵。


    文琼冷笑,“谁是小三还不一定,要不是我当初不在令季哥身边,你朋友哪来的机会。”


    “哈,再说令季哥对谁都可能不喜欢,但小三,他肯定喜欢,不然他不可能同意。你说我当小三我还得谢谢你。”文琼昂头,“说到底,我能轻易地把令季哥撬走,你朋友就没一点责任吗?”


    “把墙角看好,锄头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本就生气的李子被这番理论气到七窍生烟,他反击,“你也不过是死皮赖脸凑上去,假如他喜欢你,刚才还和我朋友走?你就是个过去式,还真当自己有未来。”


    “没未来怎么了,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在令季哥身边就够了,得不到他的心,我就得到他的人!小朋友,成年人的世界不只有情情爱爱。”文琼冷静的嘲讽。


    李子嘴唇哆嗦,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认为文琼说得还挺对。


    得不到心就得到人,目前来看文琼也确实成功了,陪在令季身边的人是他,不是维克!


    这一刻李子猛地意识到当一个人只要脸皮够厚,下限够低,做人够贱,不是有作者强行安排他失败,他肯定能成功。


    而文琼正是典型且现成的例子。


    李子不禁对这个充满贱人的世界感到悲伤。


    同时他恨自己的素质不能更低一点,不然他可以破口大骂文琼,不用绞尽脑汁地思考接下来要怎么驳倒他。


    然而文琼也没给李子机会。


    在被吸引来的道道目光的注视下,文琼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骂了一句粗口,将低素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骂了还不够,骂完他又开始反讽,“大学生就是好,相信真爱,连人家不过是玩玩都看不出来,对自己笑一笑就觉得能托付终身。”


    “呵,没点别人是旅馆,自己才是家的觉悟怎么能当正宫!”


    文琼说着跷起腿,无比傲慢地宣布,“令季哥只要属于我,那么他和任何人在一起都无所谓,你朋友要是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起——”


    “不用了。”


    端着托盘的维克平静地走过来。


    这时不少人为看热闹,把卡座围拢个水泄不通。


    但在维克出现时,围观的人群还是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文琼也终于意识到他好像演过头了,一下子清醒。


    他小心地看了看维克,祈求他不要被激怒。


    万幸的是维克没有多去计较,他仅是走过来,放下盘子,对李子说道:“你不要管了。”


    逐渐上头的李子也如梦方醒。


    他狠狠瞪了一眼高傲的文琼,随后按照最初的规划,愤恨地将维克托盘上的两杯柠檬水放到桌子上。


    维克用余光确认李子没拿错杯子以后便神色如常地端起放有被下了药的两杯酒的托盘,沉默的与气到不行的李子远离文琼所在的卡座。


    因为有人群围观,站得稍微远一点的人根本看不清这里的情况。


    而近处的人全都在关注李子和文琼,根本无人发现换酒的事。


    甚至热闹散去,卡座里的其他人都未发觉桌上放的不是李子一开始端来的酒,是两杯柠檬水,此时他们都平复着内心激动的情绪和庞大的信息量。


    至于文琼则在忐忑自己演过了,一会不好对令季交代。另一些坐在他身边,围观全程的人则是在想,有钱人玩的真花啊。


    那令家大少爷看上去是个体面人,谁知在脚踏两只船方面却是那么熟练,并且那两条船貌似还都不是很有意见。


    能让人喜欢到如此地步,真是罪大恶极啊。


    不知不觉间,众人对令季的印象发生了不可扭转的变化。


    正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令季和追出去的林如风回来了。


    “咦?你们怎么那么安静?”林如风不解地问。


    包括文琼在内,所有听到林如风说话的人都齐刷刷抬头看向他和令季。


    众人复杂的眼神让令季和林如风摸不着头脑。


    再度感到心虚的文琼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对令季解释他仅是出去一趟,就彻底变成男狐狸精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鼓起勇气【含加更】……


    想象令季知晓沉默真相的场景, 文琼的心跳加速,本能地在脑中编织借口,为自己开脱。


    这让他下意识地想喝点什么。


    正巧桌上就放着不知谁点的酒, 文琼没有多想,径直端起来喝了一口。


    嗯?


    文琼咽下口中形容不出是何种味道的水, 疑惑地将杯子端到眼前去看它里面究竟盛着什么, 然后他清晰地看见了一片沉底的黄色水果切片。


    柠檬黄。


    美术生出身的文琼准确地定位颜色。


    下一秒, 他睁大眼睛,慌张地把盛有柠檬水的杯子扔到桌上。


    坐在文琼对面的林如风注意到文琼的异常,他当即停止旁敲侧击的打探在他们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转而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令季也发觉不对,微微侧目看向文琼。


    “我,我对柑橘类水果过敏。”文琼惊恐地说, 要不是考虑到面子,他现在就想扣嗓子眼。


    此时他再看那杯柠檬水,仿佛在上面看到一行字,有人要害朕!


    文琼绝望了,心理作用使得他开始感觉无法呼吸。


    而卡座里的其他人闻言也望向了杯子。


    看清那片薄薄的柠檬, 他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亲眼目睹了一场情杀。


    “我去问问有没有治疗过敏的药。”林如风最快反应过来,猛地起身就要去找服务生。


    另一边令季也站起身, “我送你去医院。”


    “谢谢你们。”来自他人的关心让文琼心里暖暖的。


    “不用谢。”林如风摇摇头, 接着他对令季说, “这里有过敏药, 你就在楼下等我一会,没有,你们直接去医院吧。要是很严重, 就叫救护车。”


    说罢他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服务生。


    令季也没耽误时间,争分夺秒与文琼快步冲向电梯。


    在三人分开忙碌之际,酒吧二层,将头发染成深绿色的令曦饶有兴致打量着楼下。


    注意到要下楼的令季和文琼,令曦挑挑眉,转头对身后喊道:“令钰哥,他们走了。”


    坐在沙发上的令钰愣了愣,随即他赶忙前来查看情况。


    一眼见到走进电梯的令季和文琼,令钰皱起眉头。


    待电梯门关闭,令季和文琼的身影彻底消失,面露不解的令钰转过身,拿出手机发出几条信息。


    “和那个情报贩子联系?”令曦说话间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令钰的手机。


    然而令钰先一步把手机按灭,让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些失望的令曦撇了撇嘴,不再理会自己的堂哥,她回到沙发前,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垫子里,耐心等待。


    不出几分钟,她便从令钰口中得到令季和文琼突然离开的来龙去脉。


    “文先生柠檬过敏。”令钰简洁地解释,随后他有点奇怪,抬头对令曦问了个问题,“既然过敏,怎么还会点柠檬水?是喝错了?”


    “不,是被调包了,调包的人不知道姓文的柠檬过敏这件事。”说到此处,令曦笑了一声,“真是巧了,要不是药是我让人下的,我都怀疑那几个数院生要帮朋友除掉情敌。”


    “你为什么要下药?”令钰用不赞同的语气发问。


    令曦轻蔑地耸了耸肩,用嘲弄的口吻反问,“令钰哥,你不会以为维克先生能轻易死心?”


    此话一出,令钰的气势弱了几分。


    这话没有错,维克的态度很坚定,文琼的出现目前没有让他有太多动摇。


    而不能早点策反维克,令钰自觉他很快就会从接班人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虽然这没什么不好,但他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然而令钰即便被内心的自私说服,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那些药有什么用?”


    “你可以理解为春药,我特意从国外买的。”令曦模棱两可地回复。


    “会影响健康吗?”令钰继续问道。


    令曦抬了抬画着漂亮妆容的眼皮,古怪地瞟了令钰一眼。


    接着她又反问:“这重要吗?”


    “令钰哥,你不会心软了吧?”


    面对令曦的质问,令钰沉默了。


    几秒后他找了个借口,“我是不想让我的线人被查出来。”


    “哈,没想到你对那个情报贩子还挺上心,我以为你们之间只是交易。”令曦嘲弄地说。


    令钰无视了她话里的嘲讽,淡淡道:“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和你没关系。”


    这话使令曦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结束谈话:“好好,我不配问。”


    “我也不清楚那药怎么样,我只想让那个数院生亲眼见到他们滚到一起。”令曦啧了一声,“那样绝对能刺激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前是清白的?”令钰下意识问道。


    令曦又呵呵笑了。


    等她笑够,她才慢悠悠回答:“直觉。”


    “你倒不如说哥哥比较谨慎。”令钰不相信令曦的话。


    “你们还真是兄弟,互相了解。”被戳穿的令曦承认,“是那样没错,我是认为以令季哥的谨慎,是不会轻易与两人保持关系。”


    “文琼本来就是挖墙脚,名不正言不顺,而令季哥需要数院生的支持,他把文琼留下最多是权宜之策,防止节外生枝,绝对不会更进一步。”令曦的嘴角又挑起嘲弄地笑,“什么小三才是喜欢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令钰听到后半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没理会欲言又止的令钰,令曦想了想又说:“是那个数院生趁乱把酒换掉,我一直看他,他没有离开现场,那两杯酒也是空着送回去,所以他应该是找个地方把酒偷偷喝了。”


    “喝了?”令钰大惊失色。


    令曦点点头,“对,我不会看错,他一直在酒吧里。”


    得知维克还在酒吧内,令钰又向下层瞧去。


    果不其然,维克正站在角落里。


    看着站在阴影中的维克,令钰总觉他的脸色不太好。


    “必须告诉他。”令钰说着就要下楼。


    “不用过去,我加了他联系方式。”令曦阻止道。


    令钰犹豫片刻,停住脚步,凑过去亲自监督令曦告知维克实情。


    甚至他还不放心,在令曦发完消息以后也拿出手机,发送短信。


    这番举动被令曦看在眼里,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沉默地与令钰一同返回栏杆旁,观察维克。


    不出几分钟,令曦看见一名同样身穿服务生制服的人来到维克身边,焦急地对他说着什么。


    令曦认真观察那人的长相,几秒后她恍然大悟。


    正在和维克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室友杜责。


    “维克,我听李子说,你把那两杯加了药的酒处理了?”拧着眉头的杜把维克拉到角落,亲自向他确认道。


    维克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这下杜责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原地踱步走了两圈,最后他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走,我们去医院洗胃。”


    “不用。”维克拒绝了杜责的好意。


    那两杯酒被他偷偷倒在围裙上,扔进垃圾桶。


    维克在培训时观察到由于酒吧的兼职人员太多,采买的诸如围裙领带这类消耗物品不够用,有不少服务再从训练时就没有围上围裙,所以他认为把围裙丢掉不会特别显眼。


    事实确实如维克判断的那样,李子也好,杜责也罢,都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围裙丢失。


    而维克也不准备告诉他们。


    按照令季的提醒,有人联系到了他的室友或者认识他室友的人,在偷偷打听与他有关的消息。


    假设他今天说出去,说不定很快下药没有成功的事情就会传出去……等会。


    “李子不会对外说。”维克突然对面露悔色的杜责说道。


    谎言被穿戳的杜责怔住。


    “我和李子说好,不会把发现下药的事告诉任何人。”维克冷静地讲述。


    “你从哪里知道的?”


    杜责又咬了咬牙。


    面对维克的质问,他感受到明确的后悔与心虚,以及害怕。


    但很快杜责心中就出现一个坚定的声音。


    他不能说出消息来源,他不能出卖那家伙。


    “我是拿与你有关的消息换报酬,你想揍我就揍我,我不会还手。”杜责梗着脖子,做好了挨一拳的准备。


    早知道会扯到下药,他绝对不会答应交易。


    是他低估了那群豪门子弟。


    杜责暗中自嘲,感觉自己真是活该。


    然而拳头未能如他想的那样落下,维克没揍他,也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与杜责擦肩而过,前往员工更衣间。


    意识到维克不打自己,杜责更是内疚。


    “维克!”他转身叫道:“我们去医院吧。”他还没忘记那两杯下了药的酒。


    “不用。”维克又一次回绝杜责,“我会处理。”


    他根本没有喝药,没有必要去医院。


    维克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清楚。


    但是先入为主,不知还有另一种处理方法的杜责不清楚,他只觉维克是不再信任他,才拒绝与他一同去医院。


    这让他攥紧拳头。


    待维克走远,悔恨交加的杜责闭了闭眼,拿出手机向备注为二少爷的人发了条消息。


    随即他毫不犹豫删除了好友。


    作为这一切,他直冲更衣间。


    此时此刻,维克凭借手环打开属于他的柜子,从背包里取出了手机。


    来自令曦的消息跃然眼前。


    维克扫了两眼,快速换回平时的衣服,将那身服务生制服整齐的叠好放到柜子里,随即他礼貌地向管理兼职人员的经理道歉,告知她由于身体不舒服,他要提前下班。


    发完消息,维克没等经理回复,提起双肩包,通过员工专用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从缝隙里,维克隐约看到了杜责的影子。


    这让他意识到杜责是来找自己。


    维克不着痕迹地发出一声轻叹。


    对于杜责出卖他,维克没有感到厌烦,他只好奇对方为何要这样做。


    思考了一会杜责动机,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来到地下停车场,没想出什么的维克放弃了思考。


    他按照令曦的指引,寻找令季的停车位。


    从令曦发来的监控来看,令季和文琼正在等人。


    维克推测是有人找酒吧的服务生要过敏药去了。


    而据维克所知,为防止意外发生,酒吧里特意备着不少常用药和急救设备。


    并且他们这群临时工都要学习如何使用急救设备,以及区分药物的种类和用量。


    维克回忆训练时的内容。


    又绕了一段路,他找到了站在车边的令季。


    仿佛是心有灵犀,令季在维克看过来时也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令季想要说些什么,维克却抬眼看向他的右边。


    这是个提示。


    默契让令季马上领悟,他按捺住与维克打招呼的心,安静地等待维克走近。


    可维克并没有来和他面对面对峙,他计算着附近监控能照到的范围,停在距离令季三步远的位置。


    那里没有监控能拍到他的正脸。


    维克明白他没有喝下了药的酒,假如监控拍到他的正脸,说不定令曦等人能看出真相。


    他必须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这么想着,维克对令季问道:“你要去哪里?”


    “送文琼去医院。”令季如实回复,“他对柠檬和橙子过敏。”


    这条消息让维克陷入沉默。


    那两杯柠檬水是他随手倒的。


    早知道文琼对柑橘类水果过敏,他就换一个饮料了。


    “维克,那两杯水是你送的吗?”令季忽然发问。


    维克思索片刻,承认了。


    “是我。”


    “你知道他过敏,你还给他送柠檬水。”令季装出气愤的样子,“维克,我知道你不喜欢文琼,但是他现在无家可归,我只是收留他几天。”


    维克配合地说:“我没想伤害他。”


    “不,令季哥,他就是故意的!”文琼虚弱地从打开的车门里探出头,颤抖着手指向维克,“我,我马上就走了,不会打扰你,你不用这样做。”


    说话间,他的眼中甚至滑出一滴泪水,可谓是从各方各面突出自身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强大的演技让令季与维克羞愧。


    令季突然想假如哪天文琼要进军娱乐圈,他会投资他出演的作品。


    这家伙其实是天生的演员啊。


    无声地赞叹,令季感觉只要文琼入戏,没有他演不了角色。


    比如现在文琼比谁都入戏,他默默地流着泪,把一个绿茶演得我见犹怜,活灵活现。


    要不是自己整个剧本的制定者,令季都要真以为文琼是真委屈。


    在心底夸奖了一番文琼的演技,这时令季再看原生态演员维克。


    在维克的身后是小跑过来的林如风。


    当着林如风的面,令季冷着脸对维克说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聊。”说罢他从发懵的林如风手中拿过过敏药,用车内的矿泉水喂文琼喝下。


    接着在向林如风道谢后,令季载着文琼驶出停车场。


    “他过敏这么严重吗?”林如风对着令季开走的车挠挠头,他刚刚离得还算近,也没见文琼身上起红疹。


    难道是内部反应?林如风猜测着,转头又去看维克。


    帅气的容貌和亮眼的金发马上让他对号入座,想起维克是文琼的‘情敌’。


    再加上他跑过来时隐隐有听到令季说算账。


    ‘真相’呼之欲出。


    林如风摇了摇头,走向维克,以年长者的口吻说道:“不要那么极端,感情而已,看开一点。”


    “我知道。”维克平淡地回复。


    不等林如风再说什么,他背着包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图,向停车场外走去。


    林如风没拦着,他目送维克走远。


    正当看不见维克的身影,他也要回去时,从远处传来焦急的声音。


    “先生,你遇见一个金发大个子吗?男的,像头熊。”杜责边跑过来边问。


    “我见了,他走了。”林如风无奈回答。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想象。


    杜责不知林如风负责的心情,得知维克走了,他赶紧又问:“他说自己去哪了吗?”


    “没有。”林如风又一次摇头。


    这下杜责更加绝望。


    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沮丧中,杜责拿出手机尝试向维克发消息。


    万幸的是维克没有拉黑他。


    消息成功发出。


    杜责忐忑地等着,不出一分钟,他就收到回信。


    维克:我没事。


    维克:对了,我今晚不回去。


    两条回信让杜责松了口气,他由衷地希望维克是自己去医院洗胃。


    可维克并没有去医院,他出了停车场便戴上围巾,打了辆车,返回令季的家中。


    待走出电梯,输入房门密码进入那间在令季名下的房间,维克才摘下围巾,面色如常的将它挂在门边的衣架上。


    随后他换好拖鞋,又去主卧内换上居家服。


    来了暖气的房间温暖如春,维克稍作歇息便去厨房煮了一包面。


    今天晚上一直在忙,他还没吃饭。


    维克复盘今晚的行动,虽然有瑕疵和意外,但应该合格了。


    尤其文琼和李子的争吵,令曦等人一定是看在眼里。


    争吵那么激烈,再加上下药的酒和令季的‘误会’,他们肯定会相信他会动摇。


    维克认为过不了多久令曦就会给他发消息。


    这个念头刚一诞生,手机屏幕上便跳出一条短信。


    令曦:要合作吗?数院生。


    维克停下筷子,他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在权衡过后,他决定等令季回来,他们商量完再回复。


    超出计划的事情太多,也许令季会调整行动。


    这么想着,维克没再管令曦发来的消息,转而选了个视频,一边吃饭,一边看起来,如同今日这是一个寻常的晚上。


    平静的气氛持续到十一点半。


    当维克看完一部电影,悉数完毕准备上床清理完游戏日常就休息时,有熟悉的脚步声隔着开了半扇的卧室门,从电梯间寂静的走廊传来。


    维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大门打开。


    身上裹着寒气的令季推门而入,他最先看到的是从漆黑的客厅和从主卧内透出的半扇光。


    那光并不明亮,可它却如午后的太阳,让令季感到温暖。


    悬浮的,沉浸在计谋里的心陡然落下。


    令季关上门,在落锁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疲惫。


    同时他又有些难过和后悔。


    再一次,令季觉得他不该干净利落的拒绝维克的喜欢。


    维克在他的身边,至少还会有人为他留半盏灯。


    这是很自私的想法,可令季能认识到,他从来不是那么理性。


    并且这样的感性与年龄无关,即便他年龄再大一些,或者再小一些,他也会做出某些冲动的事情。


    人总是会被一瞬间的想法和须臾间的感受冲动。


    那些无形之物左右着每个人的选择。


    令季自觉他也不能避免。


    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后悔了。


    正是这时,维克出现在主卧的门口。


    从门口蔓延出的影子挡住了光。


    令季抬起头,随即他没说话,迈步来到同样一言不发的维克面前。


    这次他没有说计划,也没说文琼的情况,反倒是如不要再后悔一样,伸手按住维克的肩膀,主动献上一个吻。


    没预料到这个发展的维克难得的不知所措。


    而不给他回吻过去的机会,那个带着冰冷意味的吻结束了。


    令季脱下寒意未消的黑色大衣,露出了里面没有扣紧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深色衬衣,从卧室里投射出的光为他白皙的脖颈独镀上一层暖色。


    只有那层光还不够,从维克的角度,居高临下看去,能看见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挂在令季的脖子上。


    细细的金链微妙地折射出光,像是勾着人的眼睛向衣领的更深处看。


    维克盯着那点光,身体变得不对劲,就像他真喝了那两杯掺了药的酒一样。


    “维克,你喝了那两杯酒?”


    想什么来什么,令季毫无预兆的问。


    维克猛然回神,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嗯。”


    他撒谎了。


    维克的脸部因谎言开始升温,他没有说过谎,人生的第一次谎言使他产生名为羞愧的情绪。


    可即便如此,他不后悔。


    并且他这番变化有个副作用,令季认定他把那两杯酒喝了。


    “难受吗?”令季就像先前吻向维克一样,没有任何预警的抬起手抚摸上他的脸。


    微凉的手与炙热的脸颊接触,答案呼之欲出。


    维克确实难受。


    但不是因为加了药的酒,是为他撒了谎。


    好在令季看不出来,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问向维克一个不会有第二个答案的问题。


    “维克,你会留下吗?”


    令季的话语里略带紧张。


    即便他相信维克不会拒绝他,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因为他很可能无法再第二次鼓起勇气,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


    好消息这本就是单选项。


    “我会。”维克直白地说,顿了顿,他又补充,“我会一直在。”


    令季满意了,他认真地对维克说句那句富有暗示性的话,“我很早就发现,你好像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然而维克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控制你。”他近乎严肃的告诉令季,“我只想爱你。”


    他不希望令季以为他会留下是出于身体上的吸引,所以他想要告诉令季,他更想要在精神上的接近。


    维克很清楚,他想要拥有令季,不只是身体,而是一切。


    他需要令季把所有都交给他。


    一直在他的身边。


    维克能够认识到这份占有欲并不好,可他从不后悔会产生这类想法。


    巧合的是,维克也不用愧疚,这份占有欲恰是令季想要的。


    在维克的注视下,他又笑了几声。


    不知是不是维克的错觉,维克总觉令季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而不给维克细看为什么眼睛会发亮的机会,令季向前凑了凑轻声问,“用我帮你吗?”


    “嗯?”维克眨了眨眼。


    “那些酒里加了药,你不会很难受吗?”令季耐心地又问道。


    维克彻底明白。


    十几年过去,他第一次见识到撒谎的好处。


    这更让维克不好意思,毕竟撒谎就算了,还觉得撒谎好。


    但他又不想放弃谎言带来的好处,于是维克用身体上的行动代替了语言的回答。


    他一把拉住令季,将他扯进门内。


    下一秒,卧室门关上,客厅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第33章 第 33 章 精心谋划


    晨光被厚重的窗帘阻隔, 昏暗的房间内仅在床头的一侧亮着一盏灯。


    赤着上身的维克坐在床头,拿出手机浏览消息。


    而虽然在看消息,维克的注意力却远没平时那么集中, 他的眼睛时不时朝身旁鼓鼓囊囊的被子里看一眼,同时每看一次, 他心里会产生掀开羽绒被的冲动。


    原因无他, 此时令季就睡在他的身边。


    维克总想看看他有没有醒。


    然而冲动归冲动, 维克的理性还是告诉他,令季当然没有醒。


    昨天他们折腾了一晚上,而令季的体力显然一般。


    维克又看了眼裹着被子还未睡醒的令季,明明自他们‘同居’以来,这个场景他早已看过很多次,今日眼前却飘过往日不曾出现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连带着让维克回忆起昨晚他撒的谎。


    一瞬间, 他又产生了些许窘迫,再也看不下去手机。


    正当维克因为撒谎带来的别扭放下手机,思考要不要做些早餐转移注意力时,身边的被子动了动。


    维克立刻察觉到,他不由得再度转过头。


    然后他伸手戳了戳被子。


    由于室内有暖气, 十分温暖,盖在令季身上的羽绒被很薄,所以哪怕维克只是轻轻戳了一下, 被子下的人还是清晰地感受到。


    令季在略带不爽地从薄被中伸出手腕上带有着一小圈发红痕迹的手拍了下维克。


    看出令季还没睡饱, 维克没再戳被子, 收回手, 告诉他几点了。


    “现在是九点十二分。”维克说着又打开手机扫了一眼。


    令季一听竟然都九点,当即睡意全消。


    “我还没给文琼回消息。”令季缩在被子里懊恼地说。


    “我给他说了。”维克淡淡地接话。


    令季闻言,目光微转, 向上去看维克,慷慨又大方的画面让他内心涌动。


    几秒后,他默念着正事要紧,挪开视线,边起身伸手去拿手机,边问道:“他联系你了?”


    “嗯,他问你还好吗。”维克如实回答,“我说你还在睡。”


    令季听到这话,止不住笑了一声。


    他不用细想,就能想出文琼看到维克回复时的表情。


    放在以前,令季还会无奈,但当他们昨天晚上,把除了最后一步外,其他超出友谊范畴内的事情全做了以后,今天再听维克这么说,他只想笑。


    而维克没再多问,也没打扰令季,他安静地等待。


    只不过在等待之余,维克其他感官也没闲着,他的眼睛在令季的脖颈处,未被睡衣遮掩住皮肤上巡睃,那上面有着他留下的,透出微妙的情感颜色的痕迹。


    也是在真正地接触到,才知道令季的皮肤很薄,像是裹在糖块上的那层糯米纸。


    这时维克的舌尖好像出现了甜味。


    与此同时,属于那熟悉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结合起来的清新气息也萦绕在鼻间。


    明明他们使用的是同一款产品,有着一致的味道,维克却还是能从令季身上的气味中分辨出几分不一样。


    而在昨晚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对味道如此敏锐。


    维克不禁为新的发现陷入沉思。


    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令季的声音突然响起。


    “维克,你冷吗?”


    令季说话间,借着关心将视线放到维克被灯光切割出柔和亮面和阴影的身体上。


    虽仍会感到不好意思,可比起以前,令季自觉他的行为足够称得上正大光明。


    在等候维克回答的间隙,他的目光便划过维克如山峦起伏的线条的三角肌以及似大理石浮雕般清晰的胸肌轮廓。


    更妙的是,令季发觉伴随着维克呼吸的起伏,灯光与阴影会在他的锁骨与肋弓间会微微游离,让整个画面都生动起来。


    令季快速过了眼瘾,随后抬起头,从维克宛若古希腊雕塑家精心雕琢出的身体上收回注视,转而关切地望着他。


    偷偷欣赏的时间很短,维克完全没有察觉,他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弯腰从床边捡起那件散开的浴衣披上。


    其实他想说,他有点热。


    而眼看慷慨又大方的维克消失了,令季作为罪魁祸首莫名生出几分失望。


    但他隐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转而对维克又问道:“令曦联系你了吗?”


    “她给我发了消息。”维克说罢又补充,“昨天晚上她问要不要合作,我没有回复。”他在等令季做决定。


    令季看得出来,他想了想,告知维克让他出了小区以后立刻答应令曦。


    “他们肯定会派人跟踪,观察你的行动。”令季摸索过手机,看见文琼给他发了七八条留言。


    略过文琼没什么用的消息,令季向林如风和酒吧老板包总等询问他和文琼情况的商业伙伴和同学回信。


    那些人虽极力避免在文字中展现出自身的情绪和态度,但凡走过必留痕,令季看了几眼,还是那些打着关心名义的消息中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文琼和你的朋友吵架了?”令季好奇地向维克核实。


    维克点了点头,将来龙去脉转告给令季。


    这本该是他昨晚讲出来的,奈何昨天耽误了,他只能今天讲。


    好在晚一个晚上没什么,令季听到外号李子的室友帮维克打掩护,去和文琼吵架,结果没吵过,他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接着他向维克说道:“以后有机会我向李子亲自道谢。”不论如何,李子都是出于好心,在发现有人往酒里下药后,豁出去了与文琼吵架,好给维克制造换酒的机会。


    只是这份真相,不知情的人是不可能知道。


    这也不怪他们‘误会’什么。


    令季这么想着,认为他这边也该加快速度。


    于是他又对耐心等他继续说话的维克叮嘱,“下次他们再找你,不论要你做什么,你都现场答应。”


    “好。”维克应下。


    令季放下心,然后他意识到正事聊完了。


    那么在他如今和维克开诚布公,坦诚相见以后,他想问问另一个他很在意的问题。


    “维克,你为什么来找我?”令季把那个他不去刻意追求答案的疑问讲出口。


    在说出口时,他也感觉有点出乎预料,他竟然没有任何犹豫。


    这个小细节使得令季意识到,哪怕维克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回答,他也不会惊讶。


    然而设想和现实终究有出入。


    “我是来问你后续。”维克在迟疑过后,没有选择撒谎隐瞒,而是实话实说。


    即便知晓或许不论他说什么令季都会相信,但是维克不想随意利用那份信任,所以他选择了讲出事情。


    也正是这份坦诚让令季的表情变为迷惑。


    维克察觉到令季神情上的变化,他主动提醒,“是一本悬疑小说。”


    悬疑小说。令季重复着,他当然知道,那是他刚上大学时写的,当时经过同学介绍,他发在了一个当时还比较小众的阅读网站上。


    后来随着网站越做越大,那本小说是有不少人看,甚至还卖出了版权……


    “你是从哪里拿到我的联系方式?”令季把一切都联系起来,艰难问向维克,他现在必须弄清楚了。


    “群里的人告诉我。”维克说着把群展示给令季看。


    看到足足一千多人,名字无比抽象的群聊,令季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一些事,那段时间阅读网站里的读者之间很流行建立群聊,好方便一起沟通。


    阅读网站的编辑注意到这一现象,便建议作者到群里拉近自身与读者之间的距离。


    令季随大众地加了一个群,顺带还加上了几名群管理。


    直到后来因为阅读网站出台政策不允许作者任意加读者群,出于对网站规则的尊重,他退群了。


    但是群管理他没有删除,依旧加着。


    分析到此处,令季得出了结论,维克应该是从当初他加上的那几名群管理中的某一人那里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赶巧的是当时他恰好答应了要帮朋友的远房亲戚做高考志愿咨询,登录上了很早不用的软件。


    令季清楚记得,彼时的自己早就没什么精力去做闲事,自然也不会联想到维克是为他少不更事时创作的作品而来。


    至于那部作品,他给出了阶段性结局。


    按照他最初的规划,本来他是要写完最后一部的,谁知老令先生身体突然变差,集团内各个派系失去压制,斗争愈演愈烈,最终导致真正的结局被搁置。


    本来那个缺了结尾的故事什么时候能写完,令季推测大概会和他的人生一样,在他摆脱囹圄前会是未知数,没想到那份不圆满竟然阴差阳错的送来了一场奇遇,将他在无形中引向了圆满的结局。


    令季不由想到一个词,宿命。


    原来他是不相信如此玄妙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可它就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直到他做出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他才意识到命运早已在时间中埋好伏笔。


    一瞬间令季心情无比复杂。


    这也使得他问出新产生的问题。


    “维克,你为什么不早点催更?”


    “你没问。”维克坦然道。


    令季沉默了,他确实没问过。


    当他以为这样就结束之际,他又见维克开口。


    “我也不想催更。”维克说话间感到愧疚,在群里不少人知道他和令季是校友,潜心等着他追更成功。


    结果现状是他追求成功,追更遥遥无期。


    维克理清局面,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该和大家说一声。


    也就在维克思考要怎么说,轻叹声传来,引得他下意识地向令季看去。


    “等结束了再说。”令季像看透维克的想法一样打断了他的思路。


    维克顺势不再去想,掀开被子下床去更衣间换身衣服。


    至于令季没有动,他打算等维克换好再过去。


    趁此期间,令季向文琼发消息,告知他自己没事,并问他怎么样,有没有过敏表现。


    文琼描绘告知令季,他没事,经过亲身体验,那片柠檬不会引发过敏,未来他准备尝试,看看极限在哪。


    看着文琼最后发过来的那句柠檬水真好喝,令季不知该如何评价。


    在无语中,他不再回复文琼,去看更衣室里。


    维克换衣服的速度非常快,令季抬眼的时候,他已从更衣室走出。


    “维克,你是喜欢穿得比较清凉吗?”令季随口一问,先前没来暖气的那段时间,维克就经常洗完澡不穿上衣就走出来。


    刚刚一觉醒来,维克同样赤着上半身。


    种种情况,使令季莫名怀疑不穿上衣其实是维克的习惯。


    假如真是那样,他以后就不提醒维克再套上衣服了。


    反正这里,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令季默默地想,认为维克怎么舒服怎么来最重要。


    就在令季下定决心,要告诉维克,清凉点挺不错之时,他听见对方在短暂沉默之后给出的答复。


    “不,是他们建议我展示长处。”维克又一次没有选择隐瞒真相。


    这下令季也沉默了。


    与此同时,维克的某些举动在令季脑海中浮现,原本他全部都当作无心之举,今日再看,竟然全是精心设计。


    而不给令季多说什么的机会,维克来到令季身边,直白地对他说道:“我希望你属于我。”


    令季闻言抬起头。


    下一秒,他深吸一口,一把拉住维克。


    顺着令季的力道,维克又跌回铺有柔软被子的床上,随后他身上一沉。


    不知何时翻过身的令季跨坐在他的身上。


    昏暗的室内,令季白皙的双腿落在他的手边。


    “你认为现在我属于你吗?”令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问道。


    维克本以为令季生气了,可两人的眼睛对上时,他看见里面没有愤怒,仅有笑意。


    被笑意勾着,热意又萌发。


    遵从内心的真实声音,维克抬手又握住他昨晚已触碰很多次的腰。


    “还不够。”


    维克认真地回答。


    点了点头,令季俯下身,坚定地告诉他:“那就让我属于你。”这是他对维克展示长处和精心谋划的回礼。


    可这样还不够,露出一抹笑,令季故意询问:“维克,你不介意回去前再洗个澡,顺便帮我清理干净的对吧?”


    接着令季感觉到握住他的腰的手一紧。


    他知道维克的答案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很像偷情


    背着包的维克刚下楼便感受到几道视线朝他看过来。


    维克没有回看过去, 他镇定自若地向小区外走去,随后拿出手机,按照令季交代的, 向令曦回信,告知她, 接下来他愿意和他们合作。


    消息发送完毕, 维克未等令曦回消息, 便收起手机快步向小区外走去,待出了小区,他才又拿出手机。


    令曦:好,晚上我们见面好好聊聊。


    在这一条消息后面是一处地址。


    扫了两眼,维克记住地址便退出聊天界面,叫了一辆车。


    稍稍等待几分钟, 白色的车子停在他面前。


    维克面色如常上车,直奔学校。


    虽然表面一如既往的冷静,可等上车后,维克没放松警惕,反而不动声色地通过车辆的后视镜向后观察。


    和令季所推测的一样, 维克捕捉到有一辆车跟上他所乘的车后方。


    好在开车的司机全无察觉,只顾着闲聊和抱怨孩子的学业。


    维克是一名很好的听众,在确定仍有人跟踪自己以后, 他便从后方跟踪的车辆上收回注意力, 认真地听司机说话, 时不时开口回答一些问题。


    虽说维克的话不多, 善谈的司机却依旧和他聊得很开心。


    一路聊着,司机将车辆停在学校的南门。


    在司机高兴的话语中,心情同样不错的维克下了车, 他没有返回学校,反倒是走向了附近的便利店。


    他准备买点吃的垫一垫,现在是一点多,而他下午两点就要上课。


    维克确认着课表,走进便利店内。


    这一次又有视线落到他的身上,只不过其中不再有寒冷的窥探,全都是不经意的停留和探究的打量。


    感受着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维克知道没人再跟踪自己,于是他拿出手机向令季发消息,将详细情况告知对方。


    发完消息,他又克制住想要和令季聊天的想法,将手机放好,去选购食物和饮料。


    趁着排队结账的功夫,维克查看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令季没有回复。


    这让维克略微有点失望。


    不过旋即他又想令季没回消息可能是去休息了,他们从早晨醒来一直折腾到中午,本来令季的体力就不好,洗完澡,躺回换好的床褥里的时候他明显累了。


    而这也让维克后悔他听从令季的安排,收拾完就走了,而不是请假留下照顾他。


    维克感受到动摇。


    这时恰好排到了他结账。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吃食和水,维克犹豫了几秒,最终他放弃先不结账再去多选几样,带着它们打车折返回令季当前居住的房子,仅是默默将那几件物品放到收银台上。


    很快维克提着袋子,大步走出便利店,直直奔向学校。


    由于时间来不及,维克没回宿舍,直接前往教室。在路上他向大师兄发完消息,请对方帮忙把平板和需要的书一并带过来,并告知自己会帮忙占前排的位置。


    大师兄十分靠谱,马上回了个好的表情包。


    这使维克再次放下心,而他回宿舍一趟时间不够,但这个点来教室,还是有些早了。


    当维克推开教室门,里面空无一人,座位任他选择。


    选了视野相对来说最好的一排,趁教室里无人,维克快速解决了刚买的午饭。


    吃完饭,维克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向令季留言,叮嘱他休息完别忘了吃东西。


    正当维克发完提醒令季吃饭的信息,思考要怎么发消息才能显得自己不像是特意聊天之际,他听见教室门再度被人推开。


    维克当即抬头警惕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气喘吁吁的杜责站在门口。


    “维克,我们能出去谈谈吗?”杜责顺着气走了几步,停在过道里,迎着维克的视线请求。


    此时他心力交瘁,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维克观察着杜责的表情,在权衡过后,他同意了。


    既然昨晚杜责已承认是自己是泄密者,那么作为‘受害人’,维克自觉他必须和杜责好好谈谈,问清楚对方为何要出卖他。


    好消息是杜责也认为自己必须解释。


    等维克占好位置,杜责沉默地与他一同来到教学楼外的花园。


    冬天的花园一片萧瑟,只有还未全败的月季耷拉着衰败的花蕾。


    杜责背对着维克点燃了一支烟,他深深吸了一口,接着他吐出来,转过身,再度承认,“是我出卖了你。”


    “我知道。”维克平淡地说。


    实际上在杜责提到酒吧兼职的那天,他和令季就怀疑是杜责将与他们相关的消息泄露。


    说实话这挺让维克意外,他本以为是李子。


    相比于李子的大嘴巴,杜责更加沉稳靠谱,不是乱传八卦消息的人。


    但在冷静下来后,维克也觉得万事皆有意外。谁知道是不是杜责打游戏的时候聊起来,隔着网络把室友感情故事对蓄意接近他的家伙随口讲了一下。


    所以在杜责亲口说出自己是卧底前,维克一直没真正怀疑他。


    这也使维克更想要弄清楚杜责的动机。


    于是他打破沉默,直白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一笔交易,我太贪心,没忍住诱惑答应了。”杜责说话间又长吐出一口烟气,他的语气中带有明显的嘲弄。


    想起过去天真的自己,杜责自嘲地笑了笑。


    随后他把烟熄了,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维克的视线随那根烟头微转,此时他又听到杜责的话。


    “我没想过会出现下药这种事。”杜责喃喃,他很清楚这样说像是辩解,可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在内心深处,他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家庭纠纷,维克作为外人不可能牵扯太深。


    事实证明,是他高估了人在金钱与权力面前的诱惑。


    杜责如今再好好想想,自觉这就是人无法想象自身没见过的东西。


    他从未真正获得过接触过庞大的权力和数以亿计的海量金钱,因此那些东西对他而言非常抽象,听上去不会有一点实感。


    但那些已经在家庭的安排下逐渐接触产业的人不同,他们是能直观感受到和触摸到金钱与权力。


    如此一来,他们的心态自然也与旁人不一样。


    杜责无比清醒的分析着现状,想明白后,他对维克说:“对不起。”


    这是他不知道第几次道歉,但每次说出,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苍白无力。


    更让他无力的是维克摇了摇头。


    “我需要你说清楚。”维克强调,同时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上课。


    考虑不到不早点回去,占好的位置可能保不住,维克补充:“尽快。”


    说者无心,听者有疑。


    杜责把维克的补充当成了判决,他握住拳头又松开,挣扎着开口:“我妈妈以前在令季学长他们家做保姆,我以前去过那边几次,认识了一些人。”


    “从大一你追求令季学长开始就有人打听与你有关的事,我贪心,忍不住就说了。”


    讲完实情,杜责有种释然感,他依旧觉得自己对不起维克,但他不再那么难受。


    维克看着杜责放轻松,没有什么意见,点点头回复:“我明白了。”


    “对不起。”杜责又说。


    “没事。”维克用在杜责听来云淡风轻的口吻回复,“去上课。”


    杜责又握了握拳头,看着维克真要返回上课,他连忙追上去问:“你不生气吗?”他宁愿被揍一顿,也不想被如此轻易地原谅。


    说到底,他的良心在折磨他。


    但维克确实不想揍杜责,要说感觉,他只想说太巧了。


    而他也这样对杜责说了。


    听见维克说巧,杜责惨淡地赞同。


    “是啊,真巧。”杜责说罢发出长叹,他意识到维克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并且理性回笼,他发觉这也正常。


    那正是维克的性格,从不在意太多的东西,更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那些足以压垮大部分人的无形之物,对他来说全都轻如空气。


    这也是大部分人认为他难接近的根源。


    人们总是更愿意接近自身能够理解的人。


    而想去理解维克,杜责自觉很难,哪怕作为室友相处一年多,很多时候他也看不透维克。


    可相反的,他总觉维克能轻易看穿他,只是对方不爱说罢了。


    现在看,维克的寡言简直是美德,给他人留足了余地。


    杜责作为受益人,很想对维克道谢。


    但感谢的话到嘴边,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纠结了不知多久,杜责望着维克的背影,决定问问他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维克,你昨天去哪里了?”


    “令季家。”维克如实回复,末了他又想起杜责昨天要和他去医院,便又加了句,“我没去医院。”


    杜责脚步顿住。


    过了足足十几秒,维克都要走远了,杜责才回过神,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维克身边,急切地问道:“你和令季学长和好了?”


    “没有。”维克依旧实话实说。


    杜责咬了咬牙,他想安慰维克,却听维克斟酌着又加了一句话。


    “我最近不去他那边了。”


    这也是真话,维克这段时间是不能去见令季,要营造出他们关系降到冰点的状态。


    实际上,他们正处于最火热的时期。


    维克又想向令季发消息。


    但考虑到人多眼杂,他只能尽量压制这个念头,将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转而想着与学习有关的事情,维克和往常一样返回教室。


    比起他和杜责离开前,当前的教室内坐满了学生。


    维克和恹恹的李子与满脸担忧的大师兄打了个招呼就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相比于维克的好状态,杜责的情绪就不太好,他和李子一样,都像霜打的茄子。


    发觉杜责也陷入抑郁的状态,大师兄更加担心。


    而为防止刺激到杜责和李子,大师兄只能问向维克,“他们怎么了?”昨晚他是在后厨帮忙,根本不清楚酒吧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维克一夜未归,杜责和李子回宿舍后一晚上没说话。


    与他们相比,维克的状态似乎要好很多。


    维克也发现这一点,他看了看郁闷的李子和杜责,思索片刻后他回答:“我最近不去找令季。”


    答非所问的话让大师兄茫然。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子和杜责这样子是因为他们知道维克失恋了!


    这时再看沉默的维克,大师兄的心一瞬间提起。


    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变坏,假如维克又变态又变坏,那就彻底完蛋。


    极端一点,他们宿舍说不定就要保研了。


    然而大师兄宁愿不要这个保研机会。


    在绝望之中,大师兄的心情也开始变得不太好。


    而作为罪魁祸首,维克心态良好,根本没有任何要向着法制频道进攻的意思,他仅是在期待下次要怎么和令季见面。


    正是在期待中,突然间维克发觉他和令季当前的相处很像偷情。


    第35章 第 35 章 爱既控制


    略带微妙的联想让维克感受到从心底蔓延出的痒, 就像是有只小动物在用他的心磨爪子。


    维克有点走神了。


    而他这番魂不守舍全然被落在身边的三名室友眼中。


    以为维克被打击到恍惚的三人皆皱起眉头,互相交换眼神,准备去安慰维克。


    可惜还不等距离维克最近的大师兄行动起来, 授课的老教授走上台。


    维克一下子回过神。


    这番快速的变化让大师兄不知所措。


    而眼看维克似乎好起来了,李子赶紧拉了拉大师兄的袖子, 让他先别说话, 万一再刺激到人就麻烦了。


    大师兄被话噎住, 深吸一口,强行分散注意力,尽力不再去关注维克,将视线放到老教授身上。


    然而他不关注,李子和杜责却很上心。


    他们完全没心思听满头白发的教授讲课,偷偷拿出手机组了个小群。


    对室友背着自己组小群毫不知情的维克聚精会神地汲取知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当老教授如收刀一般干脆利落地关闭PPT,宣布下课,安静的教室内立刻沸腾起来。


    “我出去一趟。”维克看了眼手机,对身边的大师兄抛下一句话。


    然后他提起包,头也不回地向教室外走去。


    出了教室门又走了几步, 待到无人的地方,维克取出手机向令曦回消息,告知对方现在下课了, 他会马上过去。


    令曦秒回一张不可置信的表情包, 她对维克去上课这件事很惊讶。


    但维克不觉得有什么, 所以他没有回复, 叫了辆车便大步走向校外。


    十几分钟后,维克推开一家曾来过的咖啡馆大门。


    挂在门口的铃声随门的推动发出悦耳的响声,身穿围裙, 做店员打扮的中年女人闻声抬头,对维克礼貌且客套地喊道:“欢迎光临。”


    维克一眼看到气质温婉,头发染成栗色的中年女人胸前挂着的店长铭牌。


    这让他立刻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同时他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二楼有人吗?”维克径直问道。


    “二楼?你是阿蝶的朋友?”店长望着维克,颇为吃惊地反问。


    维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我只知道她手腕上有蝴蝶纹身。”


    “那就是阿蝶了,她和小曦在楼上。”店长目光微光,看了看被放在楼梯前,写有暂时无法使用的立牌,随后她微笑问维克,“你想喝什么?我一会给你送上去。”


    “我不喝了,谢谢。”维克拒绝了店长的好意,他通常不会在下午喝咖啡。


    店长却理解成了维克不想自己来打扰接下来的谈话,她笑容僵了一下。


    但她掩饰得很快,在维克再说什么前,她便重新调整好表情,温柔地说道:“好,那你先上去吧,有人过来找你们,我会和你们说。”


    维克点头道谢,接着在店长的目送下,绕开二楼暂停无法使用楼梯的立牌,前往二楼。


    踏着一级级木制台阶向上,布置典雅,放置各色鲜花的二楼逐渐出现在维克眼前。


    可惜维克无心欣赏二楼漂亮的装修和那些美丽的花,他的眼睛直直盯着位于窗边且正对楼梯的那张桌子。


    在桌子两侧,阳光落下的地方,令曦和手腕上有蝴蝶纹身的阿蝶正在等待他。


    “嗨,数院生。”令曦挥着手,漫不经心地打招呼。


    维克没反应,他忽视了令曦,面无表情地来到桌子另一边坐下。


    光正巧落在他左侧的脸上,在光中,他左边琥珀色的瞳孔看上去仿若透明的玻璃珠。


    这种无机制的怪异感使得令曦产生了不小的压力。


    好在阿蝶没受影响,她游刃有余地打趣道:“没想到你下午回学校是去上课了。”


    “为什么不去?”维克不解,不是为了上课,他没有必要回学校。


    在内心深处,维克还是想在令季身边多留一会。


    可是而阿蝶和令曦不知内情,听到维克反问为什么,她们只觉可怕。


    “普通人遇见这类事,很难冷静,更何况是上课。”令曦冷声一声,“不知道该说你心理素质好,还是说你疯了。”她更倾向于后者,并且她没有将自身的想法隐藏。


    维克察觉到令曦在想什么,他斟酌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需要分散注意力。”


    “为什么?”阿蝶撩着耳边掺有白发的头发,饶有兴致地追问。


    “我会忍不住想他。”维克如实回答。


    此话一出,令曦大笑。


    “哈哈,你真是在意令季哥,可惜他不在意你。”令曦笑过以后开始伤口撒盐。


    奈何维克的心根本从未受过伤,他无动于衷。


    这没让阿蝶怀疑,反倒是更加认定维克疯了。


    而这对他那个年龄段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


    阿蝶想到什么,发出一声轻叹,随即她用眼神制止令曦,不让她再刺激维克,同时她从放在桌上的提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我需要你从他家拍摄与这个收购案有关的全部文件。”阿蝶将装订好的文件推给维克,“我们想要知道他的收购计划进展到哪一步。”


    听着阿蝶的要求,维克没回复,沉默地拿过文件翻阅。


    看了几页,他赫然发现这竟然与文琼还有点关系。


    令季要收购的正是文琼父亲在离婚后抛售出的,他过去通过投资获得的其他公司股权。


    再看那些股权对应的公司,觉得多数都有正在经营的海外业务。


    “老令先生当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打通海外市场。”阿蝶适时提示,帮助维克理解令季收购那些股份的意义。


    令曦跟着凉凉的补充,“你别看令季哥对那个姓文的多好,以前利用他的时候也不手软,直接把他的家都拆散了,家业也大受打击,哎,造孽啊。”


    “嗯,我们本以为他在幕后一步步加速文琼的父母离婚是对那份产业感兴趣,直到文琼的父亲在离婚后开始抛售手中投资企业的股份,我们才意识到他真正的目标。”阿蝶语气凝重。


    这算是个突发情况。


    令季做的投资不算少,所以在最初,阿蝶是认为那算是正常的商业行为。


    谁知令季远比他们想得更加长远。


    与掌控一家行业龙头集团相比,借着内部分裂获得一家中型公司的股份就像是蝇头小利。


    即便是对手,阿蝶也佩服令季的远见。


    如果她是站在令季那边,她会倾尽全力协助对方收购文琼父亲抛出的股权。


    但现在她不是,她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我们不能让他得到那些股份。”阿蝶的语气斩钉截铁。


    维克正巧浏览完文件,他放下那一沓纸问:“你们要赶在令季之前获得那些股权?”


    这话引得令曦又笑了,她刚想说还有别的可能性吗,就听阿蝶拒绝。


    “不,我们想交给杜克利特集团处理。”


    令曦闻言睁大眼睛,扭过头代替维克问:“蝶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收购吗?”


    “当作见面礼吧,我记得杜克利特也在谋求国内的市场,我们两家有一部分产业是重叠,既然我们用得上,你们应该也用得上。”阿蝶笑了一声,故意问维克,“反正我们的合作还会继续不是吗?”


    “是。”维克毫不犹豫地承认。


    令曦蹙眉,几秒后,她冷冷问向阿蝶,“我爸爸知道吗?”


    “当然知道,我来时请示过他。”早有准备的阿蝶冷静地回答,接着她真诚地告知维克,“比起一时的利益,我们希望与杜克利特集团保持良好的合作。”


    “不,你们只是与我合作。”维克打断了阿蝶的畅想。


    阿蝶和令曦的脸色皆是一变。


    她们望着维克,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此时的光已从维克的面上移开,在阴影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显得暗沉,所有的光落进去似乎都会消失。


    令曦不知不觉中又感到害怕了。


    而维克没给她任何逃避恐惧的时间和机会,他用平缓的语气解释:“我不代表杜克利特,如果令季找到另外的方法拿到股份,我无法阻止。”


    稍作停顿,维克想了想又说:“这不符合我的利益。”他边揣测阿蝶的认知习惯,边继续讲下去,“我所需的是他离不开我。”


    “你想要他求你。”阿蝶立即反应过来。


    维克坦然承认。


    这下换做阿蝶笑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拿到股权,因为我们是全世界最不会与他做交易的人。”阿蝶总结。


    令曦也跟着点头,“这笔交易失败,因利益聚集在令季哥身边的人肯定会散去不少,他到时候,他就不得不与你做交易了,哈,你还想做他的救世主啊。”


    听出令曦的话语中潜藏的嘲讽,维克对此不放在心上。


    看维克不说话,令曦自觉讨个没趣,哼了一声就转头去看阿蝶。


    她们之中,阿蝶才是做决策的那个。


    “可以,这对我们是有不少的好处,不过我们无法保证,他一定会去求你。”阿蝶把风险说在前面。


    虽然她重视利益,但她也通晓人心,一次失败不能代表什么,该赏识令季的人依旧会赏识,愿意与他一同跟注。


    这意味着他不一定会孤立无援……除非维克也在打小算盘。


    阿蝶眯起眼,看向维克的眼神变了。


    这家伙或许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偏执,现在不让维克和令季的关系没有回转的余地,等到令季真的将其牢牢抓住,一切就都结束。


    想到这里,阿蝶不知该说令季走运,还是倒霉。


    在说不清道明的纠结中,她如感慨般告知维克,“也许令季少爷也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我一直都认为他其实是个很喜欢被控制住的人,而你正好有控制他的能力。”


    从阿蝶口中听到控制,维克萌生不悦,


    正是这份不舒服促使他澄清,“我不想控制他,我只想爱他。”


    阿蝶却摇摇头,“不,爱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控制。”


    第36章 第 36 章 并不抗拒


    停好那辆惹眼的银色车辆, 令季取出手机向文琼发送消息。


    令季:我下午四点以后有空。


    文琼:好,要不要晚上一起吃个饭?


    面对来自文琼的吃饭邀请,在思索片刻后, 令季同意了。


    自从那天晚上医院一别,他是有段时间没见过文琼, 正好现在借着这次对方来拿东西开车, 他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虽然文琼的戏份结束, 但令季自觉还要再交代他一些事情。


    思考着晚上要对文琼说的话,令季通过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升入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令季趁电梯上升的间隙回忆他今天的日程安排,确认自己没有漏记事情,他才放心走出电梯厅,前往林如风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前往办公室的路上令季碰见了几名同样早早到来的高管。


    那些人看到他皆是熟练的,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寒暄, 好像他是天天在公司里出现一样。


    令季无心戳穿高管们的客套,他同样回以笑容,甚至还驻足和其中见过几面的高管聊了聊公司近况。


    听着这些高管某些透露出的,夹带自身立场的信息,令季感受到公司内部的暗流涌动。


    这使他不禁暗中感叹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不过令季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耐心和最后一名高管交流完毕,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采光良好的办公室。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令季俯瞰沐浴在晨光中的城市猛然涌起一阵不适。


    这让令季再次认识到他并不喜扮演某些需要站在光下, 行事高调, 叱咤风云的角色, 他更喜欢在暗处观察或者左右事情的发展。


    比如此刻, 他就在等一次‘偶遇’。


    令季笑了笑。


    笑过之后,他再次取出手机查看维克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如心有灵犀一般,令季刚打开手机, 恰巧维克的短信弹出。


    维克:我到了。


    读着维克的消息,令季快速回复,要他在门口稍微等一会,会有人来接他。


    维克:不是你吗?


    令季:不是我,但你认识她。


    回复完毕,令季强迫自己放下手机,坐到那张宽敞的办公桌前查看文件。


    拿起纸张装订整齐,边缘仍带着新打印的锋利感的文件,令季低头低头逐页核查。


    在令季聚精会神检查手中的文件时,维克站在楼下大厅里,观察人来人往的人群。


    没让他看多长时间,一名手持咖啡,面容颇为眼熟的女性出现在视野内。


    维克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竟然是过去only展的主办方之一,狒狒姐。


    一瞬间,维克意识到令季所说的来接他的人是谁了。


    弄清楚这一点的维克当即朝狒狒姐走去,‘正巧’在电梯前与她撞见。


    狒狒姐注意到维克很惊讶,念出他的网名,“Vik?”


    这个态度让维克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找错人了,狒狒姐不是令季口中来接他的人。


    但他都出现了,最好还是对狒狒姐解释来意。


    维克权衡着,主动对狒狒姐说道:“我来找令季。”


    此话一出,狒狒姐脸上的吃惊尽数被里原来如此取代,她好奇地道:“你来之前,提前和令先生打招呼了吗?他同意你过来吗?”


    “嗯,我和他说了,他同意了。”维克直言。


    “所以你现在是不知道怎么进公司?”狒狒姐点点头继续问,丝毫不觉得维克向令季打招呼却进不来公司有哪里不对。


    令季作为这家新兴创投公司的合伙人之一,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没及时看到维克的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狒狒姐恰好听到维克嗯了一声。


    “我带你进去吧。”狒狒姐顺口说道。


    这正中维克下怀,他立即道谢。


    “不用谢,不过话在前头,你和令先生没吵架吧。”狒狒姐用打趣的语气问道。


    维克摇了摇头,果断回复:“没有。”


    “嗯,那就好。”狒狒姐轻松地说道,她早就看出维克是不会撒谎的人,所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心中仅剩的担忧一扫而空。


    而维克也的确没说谎,所以他不带任何心理负担地跟随狒狒姐登上电梯。


    上下班高峰期的电梯都是满负荷运载,而身着羽绒服牛仔裤的维克与其他穿着大衣厚外套的上班族在气质上有很大差别,这令他显得在人群中很是格格不入。


    好在上班已经磨平了大部分打工人的棱角,电梯里的多数人仅仅是扫了维克两下,便兴趣缺缺挪开眼,紧盯着电梯内的楼层显示屏。


    等电梯停在自己挣窝囊费的楼层时,人们提着包缓步走出。


    “你在令季的公司上班?”维克等电梯内的人少了一些时,他对狒狒姐询问道。


    “令先生没和你说吗?”狒狒姐颇为意外地反问。


    维克如实回复,“他没提过。”他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看出维克真的不知道,狒狒姐感慨:“那我们这次遇见真是巧了。”然后她告知维克,是令季通过朋友圈得知她刚辞职,便推荐她来这边上班。


    “我觉得前景不错,就来了。”狒狒姐总结。


    “他是提到过展会办得很好。”维克客观回复。


    狒狒姐闻言调侃:“那看来是我主保佑了,only展成展品会了,我那会可很怕自己找不到工作。”


    这话在别人听来可能会怀疑她是不是加入邪教,但维克清楚,狒狒姐所说的我主是那部游戏里的角色之一,于是他抬了抬嘴角。


    电梯内的气氛因与游戏有关的话题变得诙谐。


    在这份轻松中,电梯再度停下,他们该出去了。


    电梯开门的提示音中,狒狒姐想起什么,忽然对维克问道:“你是要去直接找令先生,还是在待客厅先等一会?”


    “直接去找他。”维克想都没想地回答。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很简单,查清股份收购案的进度。


    前几天,他告知令曦,在令季当前居住的地方没翻出文件,想要弄清楚进度,他必须去令季担任合伙人的公司一趟。


    单单靠令季一个人肯定无法处理涉及多家公司的股权收购项目,必然要有人协助。


    令曦查得很快,第二天就通知他去哪家公司,同时也告诉他,怎么混进去需要他想办法。


    这正合维克的心意,他又不动声色地去看狒狒姐,认为或许她正是协助令季收购那些股权的员工之一。


    维克看了眼挂在狒狒姐脖颈上工牌,沉默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前往令季的办公室。


    不知是不是令季提前安排好,狒狒姐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


    “我等会他吧。”维克淡淡地说。


    狒狒姐犹豫了。


    按理说,令季和维克关系特殊,她无需担忧太多。可不知是不是她的擅作主张将维克带来,结果却没找到令季带来的尴尬,让她总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陪着维克一起等时,手机突然响了。


    “霏霏姐,你到了吗?陈总监突然说林总要开会。”


    电话里传来略带急切的声音。


    狒狒姐拧起眉头,她前几天是听说要召开高管参与的会议,但因为林总有事,具体时间一直没定下来。


    赶巧不巧,今天早晨要开了。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令季明明同意维克来公司找他,却不在办公室,也没安排维克如何进来。


    他大概率是被工作绊住,根本抽不出时间理会维克。狒狒姐这么想着,再听耳边同事的交待,对维克露出饱含歉意的表情。


    “你去忙吧。”维克适时开口。


    “谢谢。”狒狒姐礼节性地道谢,随即她不再多停留,打着电话小跑向她的办公室。


    维克被留下。


    目送狒狒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维克径直伸手打开了面前的办公室大门。


    整洁的办公室和明媚的光一同从打开的门内透出。


    维克放轻脚步走入这间办公室。


    在办公桌上,几份装订好的文件整整齐齐放在桌上。


    走过去翻了翻拿几份文件,维克意识到它们是令季故意留下。


    没辜负令季的好意,他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对准文件拍摄。


    这还不够,过一会,维克坐到办公桌前那张舒适的椅子上,打开电脑肆意地浏览里面的内容。


    电脑里同样保留了大量的资料。


    维克毫不客气,将目录拍好发送给令曦。


    接到图片的令曦没隔两分钟便回了消息。


    令曦:我们需要你把电脑里的几份文件打印出来。


    维克:好。


    发完消息,维克接到令曦圈出的要打印的文件。


    拿到列表的维克没有耽误时间,冷静地操纵电脑利用办公室内的打印机将那些文件以此打印。


    打印完毕后,维克将少了的打印纸补齐,要向令季发消息。


    就在这时,他在门口听到声音。


    维克没时间分辨声音的来源,敏捷地闪身躲到办公室那组富有艺术感的沙发后方。


    “……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希望这次也能成功。”


    令季略带无奈的话语与开门声一同传入维克耳中,促使他分出更多精力关注。


    “我想没问题,收购方式确定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谈判了,我有把握能谈下来。”林如风自信道,“而且你在酒吧里带来的消息也很有用,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更小。”


    “希望吧,我也是从文琼那边得到的消息。”令季略有些疲惫地说。


    林如风笑了,“难怪你会同意他留在家,原来是还有父子成仇人的戏码。”


    “如果他那个弟弟出生,那些家产,他可能一点都得不到了。”提到弟弟,令季的语气变得沉重。


    “兄弟姐妹就是这样,我老妈老头也那样,所以我就出来单干喽。”林如风安慰似的对令季讲道,说罢他又提醒,“倒是你,要处理好文琼和那个大学生的关系啊。”


    令季很清楚林如风口中的大学生是指谁,他闭了闭眼,无奈承诺:“我会的,我不会让他们打扰交易。”


    “嗯,你一向清楚,那我先回去,那些文件你可以再看看。”


    “好,再见。”


    笑着道别,令季将林如风送走。


    当他在回到办公室内,一道身影袭击了他。


    “维克。”


    不用多去分辨,令季便能感受出从后面抱住他的人是谁,他轻轻挣脱了维克的怀抱,转过身好笑地问道:“还没拍完吗?要不要我再出去,留给你点时间?”


    “不用。”维克拒绝了令季的好意。


    随后他问:“都是你安排的?”


    “你是说狒狒姐和开会吗?那些确实是。”令季坦然道,他发现狒狒姐辞职正在寻找工作便萌生出让她作为‘协助’维克的那个人。


    首先她和维克认识,其次她的能力很强,公司内不会有人怀疑她是故意被安插进来。


    甚至更进一步,狒狒姐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协助’维克。


    令季自觉狒狒姐既接触过他,也接触过维克,知晓他们的关系有多好,所以在她眼中,维克找过来不是什么突兀的事情。


    那样的话,只要确定维克和他通过气,她把他带进公司是顺手的事情。


    目前来看事情发展的走向和预想中的没错。令季暗想着,用眼神向维克求证。


    “是她将我带进来。”维克默契地给出肯定的答复。


    令季笑了笑,紧接着他又问维克与令曦的交流。


    毫无隐瞒,维克全数将自己和令曦发送的消息转告令季,包括那些要打印的资料。


    认真听着维克讲述,令季无声地调整计划的节奏和细节。


    正当想得入神时,又一个拥抱打断了令季。


    猛地回过神,感受着愈来愈近的拥抱,令季伸出手回抱过去,想要告诉维克,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他开口前,他忽然听见维克说了句似乎富有暗示性的话。


    “办公室里的监控关闭了。”


    令季愣了愣,他想到一些仅有成年人可以浏览的内容,脸顿时有些发红。


    也是在蔓延上的羞耻感中,令季发觉自己好像并不抗拒把那些内容变为现实。


    第37章 第 37 章 拥抱住他


    “一会要打开吗?”


    令季的联想被维克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 下意识反问:“什么?”


    “你办公室里的监控关了,需要打开吗?”维克想了想又详细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这下令季明白了。


    瞬间他的脸更加红,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


    而维克不知内情, 他看着令季不可抑制变红的脸,迟疑过后问道:“令季, 你很热吗?”


    本就不好意思的令季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为了不让维克担心, 令季还是忍住窘迫, 尽量冷静地回答:“我现在是有点热。”只是这份热不是源于外界,是源于内在。


    维克微微蹙眉,他开始怀疑令季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毕竟他能感受出来这间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没那么高,不至于热到脸上泛红……除非令季脸红和温度没关系。


    抓住这个灵感,维克想了一会,结果一无所获。


    正是因实在是想不出令季脸上发热的原因, 他索性直接问了。


    “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这番带着关心的询问让令季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垂眸望向自己的脚尖。


    他不是身体不健康,而是思想不健康。


    令季默默地想,莫名有些愧疚。


    比起维克,他还是太像大人了一点。


    在对自身无声的谴责中, 令季决定说出真相。


    “不,我是以为你想在这间办公室里做些什么。”令季压低声音,他希望维克能听懂话里的潜台词。


    维克愣了愣, 经过短暂的困惑, 他隐约察觉出藏在话里的委婉。


    但他并未变得不好意思, 也没有产生冲动, 反倒是想到在咖啡馆里,阿蝶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爱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控制。


    维克的情绪顿时有些低落。


    突然变化的气氛立即被令季发觉,他立即不再躲避维克的视线, 再次抬头颇为严肃地问:“我的想法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即便是情侣,相处时也要有分寸,假如维克反感,他会注意自己的行为和想法。


    然而维克摇摇头,告知令季他不觉得不舒服。


    “我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维克平静地说,“我不想控制你。”


    “我知道,不过这和控制没关系吧?而且她是谁?”令季真的开始疑惑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维克似乎给自身设立了不少规则。


    面对来自令季的疑问,维克直白地告知所谓的她是指阿蝶,而她说的话是爱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控制。


    听完维克的解释,令季哭笑不得。


    “所以你不想爱我?”在微妙的无语中,令季故意问。


    维克马上给出否定的答案。


    这让令季点点头,随后他分析一般地又问,“你是不想影响我,但是维克,你认为我在影响你吗?”


    此话一出,维克陷入沉默。


    令季不急着他给出答案,他只是继续说:“在人与人的相处中,不可避免会互相影响。”顿了顿,他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比如她的那些话对于你。”


    “维克,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到最后,令季做出总结,他能感受到维克的好意,但他不认为维克基于其他人的三言两语,便去框定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


    而维克经过分析也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他无法不放在心上。


    令季一眼看出维克的为难,他想了想再次问道:“她除了那句话还说过什么?”


    “她认为你在期待。”维克斟酌着回答,只是他隐藏了阿蝶的后半句。


    因为内心如旁白的那个声音清晰地念着,他真正的困扰恰是来自那句他有能力控制令季。


    维克不认同。


    偏偏令季认同。


    “她说得没错。”令季说罢笑了一声,追加发自内心的感慨,“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一个人。”


    接着在维克罕见的,充满诧异的目光中,令季认真地告知:“维克,我产生过你如果逼我一把就好的念头。”而且这类念头不止一次出现。


    在纠结的时刻,令季很清楚期待着维克能够强硬一些,去逼着他做出选择。


    可惜维克不清楚,他想了一会后,放弃了思考,转而问向令季:“为什么有那种念头?”


    “人性的弱点,当无法抉择的时候,人会寻找理由,来安慰自己那不是我想做出选择,是迫于外界的压力,必须做出选择。”令季再次分析起来。


    直面各种事情会让人压力很大,使人在潜意识里人会想要逃避。


    但在现实中很多事情没办法逃避,这就导致很多人都会不受控制希望能有另一个人为自己做决定,可以有个借口去甩掉本应背负的责任。


    不过逃避责任只是一方面,更深层次一点,将自身交出去,受他人控制,会有被需要,被‘爱’的感觉。


    令季耳边又浮现那句爱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控制,内心更加认同。


    于是他克制住羞耻感,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对维克讲出他的联想,“所以我才会以为你想体验一点不一样的,比如把我按在办公桌上。”


    “我对此没有意见,但平时我很难主动说出,可是假如你提出要求或者直接行动,我可以顺势同意,不用再去纠结。”


    令季说到最后,声音变小。


    说到底,他并不是那种坦然讲出自身癖好的人。像今天这样,令季自觉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希望维克能明白,同时不要再多问下去。


    而维克确实没再多问,突如其来的具体描述使他的眼前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令季诉说的画面。


    在那张富有设计感的漂亮且巨大的办公桌上,令季躺在上面,薄薄的皮肤脱离衣服的覆盖,那条挂着黄金平安扣的金色链子触手可及。


    作为掌控者,他可以居高临下地随意触碰,勾起那条链子,手指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在比常人更加脆弱的皮肤上留下色彩。


    维克清晰地意识到,体格和力量的差距会使令季根本无法反抗。


    他可以捉住比自身细了一圈的手腕,或者仅用一只手就能按住令季的肩膀,把他强行留在桌面上。


    然后他就能想对令季做任何事,就像令季曾经对他说过的一样。


    维克的耳边闪过令季那晚对他说过的话,后知后觉明白那不是别样的‘告白’,是令季在陈述事实。


    当令季说出那句话时,就给了他控制自己的权力,是他没领悟罢了。


    刹时间维克有些沮丧,感觉自己好像破坏了很好的气氛。


    但没关系,令季不在意,袒露心声使他无暇关注其他。


    长久的安静在办公室内徘徊。


    令季的心情从窘迫逐渐转变为紧张,他止不住去思考要不要打破过分沉寂。


    谁知维克抢先一步。


    “我想送你耳钉。”维克毫无铺垫地抛出一句话。


    令季眨了眨眼,虽然不知维克为何会这么说,不过情侣之间互相送东西很正常,于是他没多想便同意了。


    这还不够,在同意之余令季装作镇定地又告诉维克,“你想送我东西不用征询我的意见。”


    不提送东西还好,一提到维克的内心便萌发几分内疚,在信息量的冲击下。他理解了为何人们总想在喜欢的人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每个人都渴望用具体切实际的事物,证明喜欢的人与自身的亲密关系。


    因此人们会交换戒指,会互相送礼物,还会在对方或者自身的身体上制造痕迹。


    就在几分钟前,维克很想知道如果令季没有打耳洞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在拥有他之时,来帮他打上耳洞。


    这还不够,不能帮令季打上耳洞的遗憾和将他按在办公室桌面的不存在画面交叠,暗示着他为何不换个地方,例如胸前,挂上漂亮的饰品,那绝对会像那条金色的链子一样吸引眼睛。


    那样确实是引人注目,但这类事,维克认为实在是过分。


    也正因认定太过分,他不会对令季讲出。


    但不讲出,不代表不想宣示所有权,最终那句送耳钉出现了。


    维克的内疚变为微妙的羞愧,由于平时很少有这类情绪,十分缺少应对的经验,因此他多少无法妥善处理。


    站在他对面,与他距离很近的令季几乎是一眼发觉维克的不同寻常。


    这让令季莫名感到有趣,于是他故意火上浇油问向维克:“你在想什么?”


    维克的情绪毫无预兆地被点燃,他一时间又想到撒谎。


    可他没那么做,犹豫片刻,维克说出实情,“我想为你打耳钉。”他的心跳的比他们确认关系那会都快,耳朵和脸颊更是和第一次撒谎一样隐隐透出红色。


    再次少见的,维克明白了那些做错事的人的心情,这一刻他有了影子,鲜明地触摸到真实的世界。


    维克品味着很奇怪的感受,又听见令季的笑声。


    随后对方又同意了。


    “可以,那你想要留下吗?”令季又继续故意问道,他根本没去细想维克话里是不是藏着其他的感情,只觉可爱,他还以为是有了某些少见的想法,结果是打耳洞。


    虽然奇怪,令季却能理解,因为他其实只有一只耳朵上有耳洞,维克既然要送给他耳钉,那思考再帮他把另一只耳朵打上耳洞,是很正常的事。


    令季不知不觉中将维克的要求合理化。


    还沉浸在新感受中的维克发觉了这一点,他回过神,理性逐渐回笼,权衡过后,他拒绝了留下的提议。


    虽说他所想到的画面使他心动,可他不想在这里。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再加上办公室算是公共场合,真出事,会引起无穷无尽的麻烦。


    维克不想令季陷入麻烦中。


    不过令季倒不是不在意,他调侃:“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像是潜规则实习大学生的糟糕上司。”说着他看了看维克与这栋大楼都显得格格不入的着装。


    注意到令季在看自己的衣服,维克也有类似的看法。


    所以为让自己是被潜规则的学生这一设定更完善,他取出一张房卡。


    令季没预料到维克居然带了房卡,眼中闪现过惊讶。


    没有发觉令季的吃惊,维克淡淡地说:“你可以定格时间,让我在房间里等你。”


    这话让令季笑了,他很想说这是谁潜规则谁啊。


    但为不破坏气氛,令季忍住笑意接过那张房卡,并问维克怎么带着房卡出门。


    “这段时间我没回宿舍。”维克略带无奈地解释。


    “不回去是为了方便和令曦联系?”令季追问。


    维克嗯了一声,想了想他又接了句,“而且我的室友太关注我。”


    得到肯定答复的令季点点头,随即他收下房卡,“我会随时联系你。”


    “我会提前准备好。”维克严谨地保证。


    令季顿时又想说作为被潜规则的大学生,说提前准备好是不是太积极了。


    但因为最初有关潜规则的话仅仅是一句调侃,他仅是故作满意地点头。


    正当令季以为到这一步就要结束,他忽然听维克问了奇怪的问题。


    “令季,你想对我做什么吗?”


    做什么?令季暗中重复,稍想片刻,他大概领悟了维克的意思。


    在他们的交流中,全部是维克对他做什么,他从未讲过自己要怎么样。这就显得他只是对自身被强硬对待有看法,对维克本身没想法一样。


    想到这里,令季又想笑。


    如果和他讨论这件事的人不是维克,他根本不会理会,毕竟作为一个很多疑的人,信任不是谁都能会给。


    尤其是在感情和身体接触方面这样非常亲密的地方谨慎到无可附加。令季能够很清醒的认识到,他愿意甚至期待维克对他的‘控制’,全因对方根本不会‘控制’他。


    这很矛盾,却又是他同意维克对他做任何事的根源。


    至于他是不是想要控制维克……


    令季沉思几秒,然后他转身将门锁关上。


    确认不会有人闯入,令季轻柔又紧密地拥抱住他。


    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一个单纯的拥抱。


    第38章 第 38 章 两个学弟


    热闹的商业街上, 戴着鸭舌帽,背着双肩背包的维克拉开一辆平平无奇的白色车辆后门,坐到了后座上。


    等在后座, 头发仍是深绿色的令曦向下压了压墨镜,瞥了眼维克头上的帽子。


    “你还做了伪装?”令曦讥讽道。


    维克没理会她, 关好车门, 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前方驾驶座上的司机。


    那时一名面容颇为严肃的男人, 年龄超过四十岁,左眼边缘有一道不明显的疤。


    将视线停在那道伤疤上,维克很快将男人和当初在酒吧里向酒里下药的酒保对应。


    司机注意到维克在看左眼旁边的疤痕,他皱起眉头。


    不给他为什么的机会,维克直白地问向令曦:“那天是你们下的药?”


    “对,怎么了?那个情报贩子没和你说?”令曦凉凉道, 一副根本不把下药这种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维克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地回答:“他不清楚这件事。”在这方面他是相信杜责不会说谎,因为长久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出对方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可惜令曦不这么看,她嘲弄地笑了一下。


    “我听到的风声可是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出卖你。”令曦说着摘下墨镜, 饶有兴致地望向维克,“被人这样利用,你不生气?”


    维克没回答。


    一般来说, 他是该生气, 问题是杜责泄露与他和令季有关的消息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反倒是帮了不少忙。


    所以维克此时谈不上恼怒, 也不想责怪杜责。


    但他很清楚这话不能对令曦说出口。


    而不提这些,维克也不知说什么,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终于令曦先撑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向维克索要资料。


    “没人发现?”令曦接过资料顺口问了一句。


    “没有,不过我在打印资料的时候有听到他和同伴谈话。”维克如实回复,除了这些,他还与时隔多日不见的令季好好聊了聊。


    想到令季,维克又有点想见他,哪怕他们昨天刚见过没见面。


    而这些情绪维克未做任何隐藏,全部都摆在明面上。


    令曦注意到维克情绪上的变化,她的表情变得古怪,一堆话堆在她的嘴边。


    但最后她仅是嘴唇动了动,强迫自己将所有的疑问都问下去,再次冷哼一声对维克问道:“他们谈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没太多关系,他们主要在聊文琼和他的父亲。”维克说话间回过神,对令曦说,“所有人都认为令季是在利用文琼。”


    “不然哪?他是出于好心才帮助文琼吗?”令曦嗤笑,“你还抱有期望吗?觉得令季哥对你是真心的?”


    “你想后悔?”


    令曦的质问逐渐锐利,她紧紧盯着维克,好像他但凡说要后悔,她就会打开车门,将他从正在行驶的车辆上推下去。


    然而维克对这份恶意置若罔闻,他摇了摇头。


    “我不会后悔。”维克认真地说。


    他从来未参与这场计划。


    当然是哪场计划,他不会对令曦解释。


    好在令曦也不在意,她满意地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好,不然我就要给你看看那些图片了。”


    “什么图片?”维克警觉。


    令曦嘴角抬起,一字一顿念道:“文琼和令季哥约会的照片。”


    听见是文琼和令季约会的照片,维克放心了。


    上次和令季见面时,他明确说过晚上没空,要等文琼来拿东西,顺便还会和他吃顿饭,并对他道谢。


    考虑到文琼在意识到他被利用后,连夜帮忙画完了自己约的图,还死活不收稿费,维克也请令季代替自己对他再说一声谢谢。


    令季答应了。


    这么想着,维克问道:“他们在哪里吃的饭?”


    “啊?”冷曦愣住。


    几秒后,她佯装镇定,拿出手机将那几张偷拍的照片调出,屏幕转向维克。


    透过照片上入镜的装饰物,维克一眼认出那是令季家附近的餐厅。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令曦等人还是遣人蹲守在令季当前居住的小区附近。


    记住这一点,维克再度发问:“他们聊了什么?”


    “我们的人没凑那么近,听不清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只知道他们有说有笑,看来令季哥虽然利用他,却还是挺喜欢他的,不像某些人,纯粹的利用罢了。”令曦故意用上能刺激维克的形容词。


    不用多分辨,维克就听出她话里挑拨。


    思索片刻,他回复:“以后不会了。”


    “哈,你还真是自信。”令曦又嘲弄了一句。


    恰在此时车停下,令曦看了眼外面,她收好文件,做出赶客的姿态对维克说道:“好了,你该下车了。”


    维克没有多想,拿起背包打开车门就走。


    谁知刚站好,不可置信的声音冒出来。


    “维克?”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维克循声看去,只见在马路旁边,文琼正拿着手机站在路边。


    维克与文琼对视,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来不及分析文琼出现是令曦等人仍在怀疑他的立场,还是窥破他是站在令季那一边的事实,维克微微蹙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高兴,防止被留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人看出异常。


    “下次见,数院生。”


    令曦道别声恰好出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向外探身,让文琼正好能看见自己。


    只听文琼好奇地问:“她是谁?”


    在他的喊声里,令曦猛地拉上车门,司机一踩油门,白色的车开走。


    工作日上班时间鲜少有人逛公园,因此这条外侧道路上只剩下文琼和维克对峙。


    文琼眼中闪现过疑惑,他好像还弄不清情况。


    没有办法,维克只能提醒,“她是令季小叔的女儿。”


    一听令季小叔,文琼的眼神变得犀利。


    “你为什么会与她见面?你不知道她爸爸针对令季哥?”文琼压低声音,愤然质问。


    维克这下可以确认令季和文琼那天吃饭时聊了什么。


    大概率令季是把比较详细的情况告诉了文琼,让他明白究竟是谁利用了他。


    所以现在文琼又开始入戏了。维克如此分析着,保持沉默不多做回复,给足文琼发挥的空间。


    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做法,文琼冲了上去,领着维克的领子,戏剧性地喊道:“说话啊!你这个混蛋!”


    维克低头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文琼,想了想,把他抓住自己领子的手轻而易举地捏开,随后平静地问:“你要告诉他?”


    “我当然会告诉他!你个混球!我现在想揍你一顿!令季哥那么喜欢你——”


    “那就来吧。”


    维克打断文琼的豪言壮语,他感受到有视线投射到他们的这边,这使得他认为文琼应该和他爆发更激烈的冲突,那样才符合他们的人物设定。


    但文琼不这么想,他愣住。


    电光石火间,一句话在他心里浮现。


    我打维克?真的假的?


    作为一名画师,文琼只会画格斗,让他真的和人打架他不会。


    可看维克那架势,似乎他是认真的。


    文琼头皮发麻,后悔呈口舌之快。


    万幸的是在他犹豫要不要真的和维克过几招之际,事态陡然变化,几名穿着蓝色制服的民警出现在路口拐弯处,快步朝着文琼和维克这边跑来。


    注意到民警,文琼像是看到救星,只是他没有顺着台阶下结束争执,反倒是恶狠狠,毫无章法地挥着拳头就要冲向维克。


    “你们俩!停手!停手!”


    年轻的民警一个箭步冲上前,隔开要打起来的维克和文琼并呵斥道:“年纪轻轻的,有话好好说,打什么架!”


    “警察叔叔!这话没办法好好说!”文琼红着眼,一副要和整个世界为敌的样子。


    被叫作叔叔的年轻民警对文琼无语了。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维克。


    为防止俩人真打起来,民警做出决定:“拐个弯就是派出所,你们哥俩去那边聊。”说完他用无线电对讲机向所里汇报情况。


    维克和文琼偷偷听着民警说的话,得知是公园里遛弯的老太太注意到情况不对,顺道报了警,现在她还在派出所等结果。


    虽然被报警抓去派出所是意外,维克和文琼却也算是好事,因为那里能够令他们摆脱跟踪和监视。


    尤其是文琼,他悄悄松了口气,向遛弯的热心老太太在心里道谢。


    要不然他真的要和维克切磋几下,最后以他被狼狈制服结束。


    那样太丢人了。文琼暗想着,毫无怨言地跟随警察去了距离公园不到二百米,拐个弯就能到的派出所。


    鉴于维克和文琼仅是发生口角,并未打架,年轻的民警没将两人关起来,也没收走手机,仅是将他们带到前厅,让他们反省。


    “联系你们的家人朋友,在亲友来之前,你们不准走。”年轻的民警严肃告诫。


    “好好,我这就联系人。”文琼头点得像捣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愤怒和戾气。


    文琼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令年轻的民警有些疑惑,但他各种场面也都算见过,又警告一遍两人后,他就去忙别的事情。


    目送民警离开,文琼长呼一口气,坐到派出所前厅的铁椅子上,对维克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


    “我也是。”维克拿出手机发消息,找人来接他。


    文琼见状也没多言取出手机,小心地问他姐姐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派出所接他。


    在等待姐姐回复期间,文琼又把自己的经历发给维克。


    读过文琼发的消息,维克弄清楚他之所以会那么巧的出现,全因那个靠着出卖他去巴黎留学的同学,突然约他在这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文琼为显得自己还没窥破真相,只好放弃宅在温暖的家里,赶着寒风过来。


    维克:他们希望你告诉令季。


    文琼:这是要你们彻底没有复合的希望啊,令季哥知道你背叛他,一定不会原谅你。


    文琼:不过他们不怕你反水吗?


    维克:他们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维克:而且资料我已经给他们了。


    那句资料已经给他们使文琼不受控制发出几声啧啧。


    这简直就像是一时冲动,被人利用毁了心爱的人。


    按照剧情发展,维克接下来就该追悔莫及,开启火葬场,要把令季追回来的剧情。


    文琼脑子里闪过无数看过的小说的名字,笑出了声。


    奈何他的笑容没能持续太久,扛着直播设备的摄影师和记者走进派出所。


    注意到专业的摄像机,文琼的笑容消失了,他赶忙去看维克,却见对方也有点茫然。


    好在维克反应还算快,他快速从背包里取出两只没拆封的一次性口罩。


    文琼不等维克递过来就主动伸出手。


    赶在记者注意到他们前,两人将口罩戴好。


    口罩遮住半张脸,文琼有了点安全感。


    这时记者也发现了他们,谨慎地迎了上来。


    “我们不接受采访。”维克果断拒绝。


    “对,我们不接受。”文琼帮腔。


    记者倒很有素养,被拒绝后,她没强行采访,说了声抱歉,便迎上把维克和文琼抓进派出所反省的年轻民警。


    这让文琼和维克松了口气。


    可不出一分钟,变故又发生了。


    一名打扮时尚干练,年龄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慌张地冲进派出所前厅。


    文琼脸色一变,来人正是他的姐姐。


    在文琼认出姐姐时,对方也看到了他。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会还没放弃学长吧?你过敏那天晚上,他把你送到医院没留多久就走了,你忘了吗?”姐姐全然没发觉记者就在不远处,恨铁不成钢地对起身迎接自己的文琼质问。


    近乎崩溃的心情让姐姐没办法控制音量,她的喊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文琼没预料到姐姐反应这么大,他愣在原地。


    由于口罩遮住脸,姐姐看不清文琼的面容,只觉他还在倔。


    这让她更加崩溃,难过地说道:“小琼,我和妈妈能接受你喜欢男的,但唯独学长不可以,他太聪明了,要是他真喜欢你,我和妈妈也不说什么,但他又不喜欢你。”


    “你不能这么巴巴贴上去啊!”


    姐姐说着捂住嘴,掉下两滴泪来,恨恨道:“我有时候真想给你一巴掌,把你脑子里的水打出来。”


    “这位家长,不要冲动。”年轻的民警见事情不妙,赶紧冲上来劝导,“有话好好说,不能打孩子。”


    “我知道,警察同志,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是不知道。”姐姐抹着眼角,气得不行。


    文琼回过神,想要安慰她,又不知从哪里开口,因为他确实表现得像是很在意令季。


    一瞬间文琼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在背地里偷摸关注人了。


    在文琼感觉他是遭报应的时候,民警已向姐姐解释清楚他是如何进派出所。


    “不算什么大事,你弟弟是和别人在公园附近吵架,被公园里遛弯的大娘发现,大娘怕他们打架,就来报警,我们过去看看,顺带把他们领回来冷静。”民警尽量简洁地讲述。


    听到吵架,姐姐又擦了擦眼泪,注意到默不作声的维克。


    强烈的预感告诉她,戴着和文琼一样同款一次性口罩的维克正是和自家弟弟吵起来的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得到的小道消息,姐姐颤抖了几下。


    随即她问向维克:“你是现在和学长住在一起的人吗?你们是因为那个学长吵起来的吗?”


    此话一出,警察大厅彻底安静了。


    不论是记者还是摄影师,抑或是民警都屏住呼吸,他们从业这么多年,各种奇葩事都见过,但两个学弟争学长,还差点打起来这种事确实是第一次遇见。


    而维克也不负众望,他扫了眼不知何时对准备他们的摄像头,在权衡过后回答:“是。”


    第39章 第 39 章 ‘潜规则’


    “我们差点打起来。”维克补充。


    前厅内因维克的回答寂静得像是在墓地一样。


    呆滞的年轻民警和记者以及各摄影师左看看维克, 右看看维克,哪怕什么怪事基本上都见识过,他们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进入下一个话题。


    万幸的是不用记者和民警发愁太久, 文琼的姐姐再次崩溃了。


    “你还为了学长和人打架!”姐姐捂住脸喃喃。


    “我,我没有。”文琼小声辩解, 希望姐姐能缓过来。


    说实话他没想过为什么姐姐的反应会那么大,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


    文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正当他想要问问姐姐又接到什么消息的时候,姐姐先一步悲伤地开口。


    “我和妈妈已经忍很久了,觉得你只要不闹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反正你那个学长也不可能看上你,再说只要是谈恋爱, 谁没失败过。”


    “但是我们不能忍受你进派出所!”姐姐深吸一口,“小琼,这是原则性问题,我想你学长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因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被抓走关起来。”


    此话一出,文琼全明白了。


    因为平时他就不太靠谱,所以家人能容忍他胡闹, 对比较出格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他去堵令季, 在酒吧里和人吵架。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他都进派出所了。


    而且还是因为‘学长’。


    文琼换位思考,发现假如是自己的某位兄弟姐妹恋爱脑严重到进派出所,甚至还要他去接人, 他也会崩溃……不过为什么姐姐会如此认定他是为了‘学长’才进派出所?


    思考到最后,新的疑问冒出。


    一瞬间,刚刚经历过一场意外,不得不来派出所躲避的文琼立刻意识到这里面说不定有猫腻。


    那么他就不能把话说开,只能将错就错。


    不然岂不是顺了背后利用他的人的意?


    文琼的倔劲上来了,他宁愿被当做成恶毒男配恋爱脑晚期,也不愿意让幕后黑手得逞。


    于是他心一横,如比格犬一样大声叫嚷道:“姐,我没有和他打!他这个控制狂根本不配我动手!”


    姐姐闻言,看了看文琼的小身板,又看看维克在厚衣服的遮挡下,仍显得壮硕的身躯,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文琼忽略了姐姐的眼神,他指责维克:“我已经知道学长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了,他根本不喜欢你。”


    “我不在意。”维克反驳,“我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这是他最初的想法,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琢磨如何改变他和令季的关系。


    对于自身的心态和感情,维克有明确的认知。


    奈何其他人不清楚。


    “恋爱还是要两情相悦,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终于找回语言能力的民警抓住机会调节。


    说完维克还不够,民警又开导起文琼,“你也是,热脸贴冷屁股这事,说出去也不好听。”


    “可是学长是在意我的。”文琼委屈道,“我对柠檬橙子过敏,误喝了他送过来的柠檬水,学长第一时间就把我送医院了。这不是在意,这还是什么?”


    “可能只是他好心。”民警为难地说。


    “嗯,所以他才留下你。”维克理性地评价。


    这话一点没错,文琼同样感觉令季收留他是出于好心,这让他有些羞愧,不好意思去看维克。


    然而这被姐姐当成他被说到痛处,仍念着令季的好。


    权衡过后,她心一横,对文琼说出她认为的真相:“小傻子,你真以为他在意你?他那几天把你留下,只是为了套话。”


    文琼愣住,他有非常清晰的自我认知,明白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二次元画师,平时除了赶稿,只会画点同人图。


    总不能令季是他对家吧?


    很快文琼否了令季是他对家的可能性,他依稀记得令季在only展上拿的是我煮一胎八宝的袋子,这意味着他们嗑的是一样的,都是all的cp。


    文琼把一个个选项全部剔除,赫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一点令季能向他套话的地方。


    实在是想不出来,他索性对姐姐问道:“他要套什么话?”


    “你竟然没看出来。”姐姐再度破防,比文琼被套话更悲伤的是他都没察觉出令季在套话,他们段位差距太明显了。


    可这还没结束,维克突然说出令季的‘套话’内容。


    “你父亲正在抛售几家公司的股权,他留下你,是为得到与股权有关的消息。”维克回忆昨天去找令季时,林如风和他的对话。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令季有意为之,不过从林如风和文琼姐姐的表现来看,大部分人应该都倾向于令季是为股权才特意留下文琼。


    维克自觉他最好将这个新增加的剧情设定告知文琼。


    而文琼领悟得很快,他马上接到暗示。


    “你从哪里知道的?”文琼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逼问维克。


    “你觉得还能是从哪里?你那几天在酒吧闹一场,只要去过酒吧的人都在打听这事!”姐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文琼这下有些心虚。


    但他转念一想,大家都误会,那意味着他演技还可以啊。


    不知为何文琼又有点骄傲,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去看维克,执迷不悟一般说:“不可能,他不是——”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利用我,为什么他不会利用你?”维克适时打断文琼的话。


    文琼接住戏,猛地闭上嘴低下头。


    望着变得失魂落魄的文琼,维克思索片刻,又说了那句话:“只要他能属于我,我不介意被他利用。”


    “你又说得他像你的东西一样。”文琼抬起头,直白地问道:“他如今不属于你,你就要强迫他属于你吗?”


    接着不给维克回答的机会,他就发出嗤笑,讽刺道:“呵呵,难怪他不爱你,你是偏执控制狂,他也是,控制狂最讨厌和自己一样的人。”


    “我会让他爱我。”维克面无表情的说道。


    气氛不知为何变得剑拔弩张。


    一直插不上话的民警生怕维克和文琼再打起来,向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


    “你们这感情很复杂啊。”民警干巴巴地说,“这种事不能强求,更不能走极端,实在是放不下,你们可以良性竞争。”


    “我会买早饭。”维克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民警怔住。


    而不等民警夸维克两句,文琼气鼓鼓地开口。


    “我会洗碗。”文琼虽生气,话语里却充满自豪。


    维克没想到文琼会开始比拼,不得不跟上,“我还会洗衣服。”


    “那都是洗衣机洗的,没有灵魂!”文琼呵斥。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维克沉思半秒,“我有扫地,叠衣服。”


    “这些我也会,而且那几天都是我在干那些活。”文琼不满地提示,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那段时间,分明是他出于不好意思把打扫卫生的活包揽,不是维克在干活。


    维克也想起来,同时他自觉那样说有揽功的嫌疑,便又想了一会,换了一样在做家务以外的特长。


    “他很喜欢我的身体。”维克记得,每次当他洗完澡,有意赤着上半身出来,令季的视线都会飘到他身上。


    可那只是单纯地看两眼而已。


    维克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其他人不一样。


    现场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直到民警慌乱地扭头,对不作声的记者问道:“这能播吗?这算播出事故吗?”他很不解,话题是怎么从谁做家务更多拐到高速上。


    文琼的姐姐同样不解,她盯着自己的弟弟,嘴唇动了动。


    观察文琼呆愣的样子,姐姐能够确认他和令季可能是清白的,他只是被学长钓得团团转罢了。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文琼姐姐只知当前最好结束这场荒诞的对话。


    “够了!”姐姐大喝一声,随即她冷着脸对文琼下命令,“别丢人了,走,我带你办手续,把你领走。”


    觉得自己被维克秀恩爱的文琼也不想再聊下去,当即借坡下驴,不再说话。


    民警的反应同样迅速,他立刻要带文琼去办手续。


    就在事情要尘埃落定之际,一名穿着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人踩着一双黑皮红底的细高跟鞋走进派出所前厅,她的身后随行的是几名打扮得如刻板印象中的精英的男男女女。


    中年女人环视一圈前厅,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维克身上。


    又扫了眼摄像头,中年女人哭笑不得对维克抱怨:“小少爷,你可把你爸爸妈妈急坏了,我正开会呢,你妈妈火急火燎给我打了七个电话,要我去警局。”


    “我是和人吵架,被带进来。”维克无奈解释。


    “看得出来,应该没打起来,不严重。”中年女人点点头,随后她走向民警,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是他的律师,受他父母的委托处理这件事。”


    表明身份,中年女人又去看记者。


    不用她多说什么,与她同行的律师就去找记者与摄影师沟通,询问这段录像能不能不作为素材播出。


    然后他们得到一个悲伤的消息,这是网络直播。


    得知这一消息的中年女人揉了揉额角,好在她没多做纠结,请记者和摄影师不要再拍摄以后,她便去办手续。


    文琼的姐姐看着中年女人,犹豫了几秒,她没说话,跟着民警一同去办手续。


    不出十分钟,手续办完,文琼姐姐先一步带着文琼离开派出所。


    至于维克则稍多等了一会,才与中年女人在一众律师的簇拥下走出派出所。


    几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中年女人一边回消息,一边对维克说。


    维克的预感告诉他,中年女人是在给他的父母回信。


    权衡了几秒,他决定按中年女人说的先回学校。


    就在他们要出发时,特殊的提示音从维克手机里飘出。


    中年女人很敏锐,听声音分辨出那不是手机的默认设置铃声后,她转过头。


    眼看被发现,维克也没了顾忌,当着中年女人的面取出手机,查看令季发来的消息。


    好笑地看着维克,中年女人耐心等他读完消息再问道:“还去学校吗?”


    维克摇头。


    “行,不过作为长辈,我必须提醒你,令季是我师兄的学生,你和他相处时务必小心。”中年女人抛下这句话,没再管维克,上车返回律所。


    目送那几辆黑色的车渐行渐远,维克低下头,默默地叫了一辆车。


    天空这时飘起细雪。


    仿佛是为映衬萧瑟的景色,这次接单的司机没怎么说话,安静地将维克送到他近几日居住的酒店。


    维克回到酒店后摘下鸭舌帽收好,乘坐电梯上楼。


    他住的楼层比较高。


    电梯上行期间,维克趁机去想见到令季时该如何和他讲述在今天发生的事情。


    维克细细地想着,很快电梯门打开,他大步前往自己定的房间。


    门卡贴上把手。


    在轻微的开锁声,维克推门而入。


    伴随着酒店的房门打开,颇为眼熟的画面呈现在维克的眼前。


    令季坐在放置在床边的沙发上,将脚搭在矮凳上。


    随意放松的动作使他细瘦的脚踝暴露在灯光下。


    只是区别于上次,今天躺在沙发上的令季穿着正装的三件套,虽然外面的大衣已脱下,但剪裁良好的西装仍然勾勒出他的身形。


    这让维克的眼睛一时间不知该放在哪里。


    恰在此时,令季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维克。


    目光相接的刹那维克突然觉得在说正事前,他必须做另一件事。


    作为一个行动派,维克没有任何迟疑,他关好门,快步走向令季,俯身与他接吻。


    待一吻结束,认为要开始聊正事的维克微微撤开身体。


    “继续。”


    令季下命令,他笑道,“你还想转正对吧。”


    这话使维克眨了眨眼,仅用几秒,他便得出结论,令季没看派出所直播,他是特意过来‘潜规则’他的。


    这让维克犹豫,可很快他就做出决定,径直伸手扯开了令季脖颈上那条漂亮的银蓝色领带。


    第40章 第 40 章 魅魔学长


    暖色的, 仅在大床侧方开着一盏射灯的客房内,被压制住的气声连带着暗昧的情感于温暖的空气中回荡。


    在灯光下,一条银蓝交错的领带将一双手臂交叠捆住, 横在未被衣物覆盖的后背上,针织物的艳丽色彩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在阴影中的维克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幅过去没见过的画面, 那些童年时被长辈教授的处理猎物技巧, 被他用在了从未想过的地方。


    这让维克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伸出手,摩挲银蓝色的领带和透过它显露出的皮肤。


    两者都呈现出细滑的丝绸质感。


    莫名的,维克有体会到第一次狩猎成功的欣喜感。


    不由得他加重了动作和力道。


    突如其来的变化,引来了反抗,被困住手臂动了几下,接着是在几声带着不满和痛苦的喊声。


    放在平时, 维克听到类似的抗议,一定会放轻动作,这次他却没有,在又动了几下后,他才停下。


    只是这暂时的停顿不是出于做得太过的心虚或者仁慈。


    维克沉默地伸出手, 扳过令季因趴伏的动作,埋在枕头之间脸庞。


    随着他的动作,令季那双因他不听从命令, 欢愉中掺上细微不满意的眼睛显露。


    灯光下, 泛着水光的眼睛波光潋滟, 不知是爽还是不爽在瞪着他。


    这下维克真有点心虚了。


    但是他没有退让, 转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已经经过消毒的一次性穿孔枪,那是他在拿到资料后下单的, 今天上午正好送过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维克有点紧张,想要询问令季的意见,问问今天到底要不要打耳钉。


    但话到嘴边,内心有种预感告诉他,最好不要说那么煞风景的话,在他拆包消毒的时候,令季都没反对,就意味着他默许了。


    所以他该直接上手。


    维克听着那如旁白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提出建议,而他思索了几秒后,采纳了这个意见,伸手固定住令季的侧脸,防止对方乱动受伤。


    而明白自己即将迎来什么,令季本就跳得很快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止不住通过按在脸上的那只手的指间缝隙,观察在灯光之外的维克。


    突然间,令季感觉维克像是一道阴影,笼罩着他。


    这使他本能地感到害怕,试图摆脱现状。


    可惜此刻的他像是被残忍钉死在盒子里的蜻蜓,根本动弹不得。


    越发加深的恐惧中,尖锐的针抵打那只完好无损的耳垂。


    令季的手指蜷缩,他的身体紧绷,心理和生理上的紧张在攀升。


    “咔嗒——”


    轻微的开合声响起,在情绪下被放大的疼痛瞬间传遍令季的全身,使得竟感觉自己的心理和生理都被击溃,他被彻底掌握,落得无法反抗的境地。


    强烈的自尊和落魄的幻想的交织,令季身体和心灵都来到最高处。


    在不曾体会过的欢愉中,那只固定住令季脸庞和耳朵的手撤开,同时伴随着耳洞打成功,那只一次性打孔器也被咚的一声,准确无误扔进垃圾桶。


    紧接着,维克将那条蓝色的领带解开,将令季轻缓地翻到旁边的被褥上。


    “很疼吗?”维克静静地看着令季,关心地问道。


    说话间,他摸着微微发热发红,镶嵌耳钉的耳垂。


    离开灯光,也来到阴影中的令季下意识的摇头,逐渐回笼的理性告诉他,其实打耳洞不是多疼,就像他小时候被妈妈带去朋友开的美容店,是被母亲朋友以练手的名义哄着打了第一个耳洞,根本没什么感觉。


    浮现起有关儿时的记忆,令季突然发现虽然打耳洞不疼,可他那会也哭得很惨,只有妈妈和朋友觉得他那样子可爱,止不住笑。


    不过她们后来为安慰他,特意给他买了冰淇淋吃。


    也是在回忆起冰淇淋的甜味时,他终于意识到维克之所以会问疼不疼是因为他哭了,这让令季觉得丢人。


    但维克没有这么想,他抬手抹掉从眼眶里滑落的泪水,认定是自己太过分,当即又加速动作,结束了这一次身体上的交流,并顺手将用过的纸巾等物品扔进垃圾桶。


    全部清理干净,维克钻进不知何时被令季扯来的被子里。


    感受着贴到身边的温度,令季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没有再问还来不来,他实在是累了。


    维克看着在阴影中半闭上眼,快要睡过去的令季,突然想起他还没说今天发生的事,想了想开口,“我下午遇见了文琼。”


    一听维克遇见文琼,令季抬起沉重的眼帘,“什么时候遇见的?”


    “送资料的时候。”维克如实回答。


    随后不用令季多问,他主动讲起白天的经历。


    令季在听到维克和文琼进了派出所,困意消失,睁大了眼睛。


    “没什么事。”维克安慰道,并告诉令季,文琼的姐姐过来接走了文琼,而他的父母也找来了律师朋友,把他从派出所里接走。


    得知文琼的姐姐来了,令季发出一声轻叹,轻声说道:“我在医院是遇见过文琼姐姐。”


    “她和她妈妈一同来的,她们一直在关心文琼。”说话间,令季的视线上移,大起大落的兴许凝聚出更强大的睡意,但他却不愿意闭上眼,他口中和心里有溢满的话想对维克说。


    “我能感受出她们很爱他。”


    令季又叹了口气,“那一刻,很想见到你。”


    所以他才会在回来以后,推翻了自己不久前所谓没时间的借口。


    他不想错过,哪怕他知道维克会等他。


    令季自嘲地笑了笑,人类自诩理性,可感情就像冲垮山石的洪流中的一滴水,没人知道一滴滴水什么时间,以何种姿态落下,人们所能见的唯有洪水滔天。


    这么想着,令季收敛起笑容,对维克认真地说:“也是那时,我知道了,我没办法回避对你的感情。”


    维克闻言在开心之余又不禁有些羞愧,因为他快速回忆自己的心路历程,发觉那基本上在派出所直播中都讲了出来。比起令季意识到的爱,他更多的是危机感和强烈的不满足。


    那多少有些自私,维克不知道如何说出,只能用行动代替,摸了摸亲手穿孔挂上耳钉的耳垂亲吻他。


    而令季同样不在意这份感情从何而起,他享受着来自维克的吻,重新闭上眼睛-


    “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透过门板传到拉着窗帘,一片昏暗的室内。


    折腾了一夜,难得放弃早起运动的维克略带不情愿地醒来,安抚了两句令季,便起身下床,随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浴衣,冷着脸去开门。


    昨天他换完床单,洗完澡,再把困得不行的令季从沙发上抱过来,已经凌晨一两点了。


    本来维克准备和令季一起,一觉睡到中午,结果现在他还没睡饱就被吵醒。


    维克理了理头发,打了个哈欠后,打开了房门。


    走廊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在门口,维克看见了满脸纠结和担心的李子和大师兄。


    两位室友见到维克先是惊喜,后是惊吓。


    “维克,你的脖子——”李子颤抖着伸出手指着维克的脖颈,实在是说不出那个他在小说里,角色做了很多爱做的事以后,第二天会出现的词汇。


    大师兄同样如此,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现在脚底抹油跑回宿舍。


    好在维克马上意识到李子和大师兄看见了什么,他拢了拢浴衣,勉强遮住那些痕迹。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做完遮掩的维克压低声音问。


    “是杜责找人问到你住的酒店,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李子喃喃,同时他看向室内。


    虽说宽敞的客房里昏黑一片,可借着走廊里的光,他还是能隐约看清在被子下的起伏。


    这意味着客房里不只有维克一个人。


    李子嘴唇动了下,他有一堆问题想对维克问。


    还不等他开口,大师兄就急切且小声问道:“你是和令季学长在一起的吗?”


    “是,他昨天过来了。”维克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既然室友已找过来,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挑明了。


    这很有效,李子和大师兄瞬间不说了。


    维克趁此机会问起杜责在哪。


    “他在楼下被人叫住,没一起上来。”李子轻声回复,生怕打扰了还在房间里睡觉的令季。


    得知杜责还在楼下,维克放下心,随后他请李子和大师兄不要对外提起这件事。


    “好好。”


    李子和大师兄满口答应,保证守口如瓶。


    “杜责也不可以。”维克补充。


    此话一出,李子和大师兄迟疑了。


    但考虑到维克的反常和杜责最近心不在焉的表现,两人最终点了点头。


    接着大师兄主动提议,“我们在一楼大堂等你吧。”既然维克不想见杜责,更不让对方知晓令季找过来的‘秘密’,那他们最好早点下楼,看着杜责,防止他再上楼找过来。


    维克察觉出大师兄的好心,他同意并道谢。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大师兄说吧,扯着面露苦涩的李子走向电梯。


    看到他们走远,维克关上门,没再耽误时间,轻手轻脚换了身衣服,拿好手机,给令季留了张纸条便下楼与大师兄等人会合。


    等到维克按约定来到大堂,恰好见到杜责皱着眉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李子和大师兄。


    杜责同样一眼发现维克,他的脚步顿住。


    发觉杜责的僵硬,维克挪开视线,快步来到李子和大师兄身边。


    另一边的杜责也抿着唇过来。


    四人汇合,李子如没见过维克一样问道:“维克,你还好吗?”


    “我还好。”维克一如既往平淡的回复。


    随即他问:“你们为什么找过来?”


    “你不知道吗?你出名了啊维克!”李子喊道。


    这大大出乎维克的预料,他是推测出李子等人是看到了派出所直播,出于担心他才找过来。


    结果不只是担心,竟然是因为他出名了?


    维克顿觉好奇,他拿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想看看他是怎么出名。


    谁知刚打开,一条热搜就怼到面前。


    #魅魔 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