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你别乱动,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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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我劝你注意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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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谢剑尊已经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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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到时候他还得给季云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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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他这叫知上进,就该他上……
隐翼蝠的妖身随着生机逐渐溃败而现出形状来,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型蝙蝠,谢檀衣将它的尸身收入储物戒中,同时联系了云寰剑宗, 让白粟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妖王,以免发生误会。
白粟应下来, 又问他找季云涯找的如何了。
想一想现在的两只,一个提起“季云涯”就呲牙,另一个恨不得长出八百个心眼,谢檀衣略有些惆怅, 然而这些话自然不能与白粟说, 最后只道:“找到两个, 都很活泼。”
白粟:这是什么形容?
好吧, 找到了总归是好事。
两人切断传音后,谢檀衣在隐翼蝠的洞府内走了一圈,将那些小弟子们修行能用上的东西都收走,他们此行都受了伤, 全当是慰问了。
以前在军中时, 每每打了胜仗, 缴获的物资都要尽数上交, 谢檀衣也想私自留下一部分, 用来犒劳兵士,可朝中派来的监军盯的很严, 那是来抓他错处的, 他若是留下一只鸡, 对方也会上报朝廷,扣他一个中饱私囊的罪名。
朝廷常常只给一纸嘉奖和微薄的抚恤金,祖父与他不得不用俸禄和将军府的家底去补贴一些士兵的遗孀。
过往的经历给谢剑尊养成了一个习惯, 他搜刮战利品搜的极为干净,墙上的灵石都打算撬下来带走,正用匕首撬呢,袖中玉令又来了消息,他腕上没控制好力道,一块灵石就这么裂了。
叹了口气,从袖拿出玉令,是伏崖。
只是伏崖发来的不是即时的传音,而是留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伏崖的声音也听不太真切,谢檀衣反复听了几遍,终于确认了传音内容。
伏崖说,那些魔族的叛.党溃逃进了泽洲的一处秘境,秘境内倒是不危险,但这处秘境占地广且地形复杂,把那些人都揪出来要花些时间,最近十余天怕是没办法与谢檀衣传音联系了,叫他不要担心。
谢檀衣蹙眉。
他不可能不担心,哪怕明知泽洲没有人能对伏崖造成威胁,也难免患得患失,他下意识的给传音给伏崖,但符文在玉令上流转了许久,确实联系不上。
倒是星盘上代表伏崖的那个光团仍存在感十足的闪烁着,谢檀衣摩挲着星盘的纹路,总算是心安了几分。
直到见到云尾,谢檀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暂时不用背着云尾偷偷和伏崖传音了……
这一刻,谢檀衣微妙的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
还没做好划两条船的准备,他需要一点时间。
河滩上,云尾正和一众刑律堂弟子说话,不知聊到了什么,大黑蛇听着听着便笑起来,他的五官和季云涯比起来几乎别无二致,只是他是妖族,眉眼间便多了几分妖气,桃花眼笑起来时总带着春色。
然而在那些弟子看不见的角度,黑蛇的尾巴无聊的拍着地面,那笑意也未达眼底,直到他抬眼看见谢檀衣,灿金色竖瞳便倏然亮起,游走着迎了上来,笑问:“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谢檀衣总觉得云尾哪里不太对劲儿,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便先答了他的问题:“隐翼蝠修为不高,我没受伤。”
他将隐翼蝠洞府内的几样法宝分发给那几名弟子,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密林中时不时传出鸟鸣与兽吼,谢檀衣望向沉入山脉的太阳,提醒这几人:“不要趁夜色赶路,今夜便在此扎营,我在这里守着你们,明日一早再启程返回琅洲。”
众人自然感激不尽,云尾在一旁听着,突然出声道:“不如去我那房子附近扎营,他们身上还有伤,河滩湿气太重,影响休息。”
众弟子一听,又眼含期待的望向谢檀衣。
妖都有领地意识,谢檀衣方才没提就是怕云尾反感陌生人进入领地,既然云尾不介意,谢檀衣自然不会推脱,只颔首道:“那便多谢了。”
云尾浅笑道:“谢仙师不必客气,我的房子还是你帮我搭的,还有位小道友方才点拨过我,受益良多。”
谢檀衣与他并肩在前面引路,闻言诧异的看他一眼:“他们的修为皆在你之下,还能指点你?”
“谢仙师此言差矣……”云尾笑的意味深长:“一叶障目罢了,他把叶子拨开,困惑自然解了,无须修为比我高深。”
跟在后面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娃娃脸领队。
娃娃脸:……
都看他干什么?明明好几个人都喊了堂主啊,可不是他一个人捅的篓子。
……
刑律堂的弟子们在空地上安置妥当,有人见谢檀衣始终站在小木屋的台阶上望着他们,便出声问道:“谢长老,您在何处扎营,要我们留一块空地给您吗?”
谢檀衣摇头,“不必,我有事要与这位道友商议,你们早些休息。”
云尾始终趴在窗框上看热闹,听谢檀衣有意与他同寝,眼底便掠过狡黠的光。
他还以为谢檀衣今夜不会进他的小木屋呢,毕竟空地上一群小辈,谢剑尊又是个为人端正的,找人做亡夫替身这种事,怎么也该遮掩着点。
没想到这端端正正的剑尊找替身情人都这么坦荡……
那他还客气什么,尾巴尖一摆就把门给打开了,倚窗对那群小弟子挥手道:“那我们就歇下了,诸位小友自便。”
门砰的一声合上。
刑律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喃喃出声:“他这个显摆的劲头,真的很像堂主啊……”
“学的惟妙惟肖,也是不容易。”那名女弟子感叹,“今日他还拐弯抹角的向我们打听季堂主的生前事,说是只为讨剑尊欢颜,这替身……也不是人人能当的。”
“需忍常人之不能忍啊……”
……
小屋内,谢檀衣挥手落下一道结界,转而望向云尾。
屋里空间并不大,云尾的尾巴委屈巴巴的从“外厅”伸到了卧室,谢檀衣怕自己走两步会踩到便问他:“尾巴收不起来吗?”
云尾神色一僵。
即便说服自己要做个合格的替身,但在被谢檀衣指出他与季云涯本人的不同之处时,他仍感到了不可遏制的嫉妒从心底升腾而起。
片刻后,他挑眉笑了笑,“可以收起来。”
暗金色的光笼住长尾,蛇尾缩短,化作修长的双腿。
他半人半蛇时没穿衣服,此刻自然也是不着寸缕,蛇妖的肤色要比季云涯的浅上不少,朦胧灯火下如同一尊冷玉,每一寸肌肉都是修长流畅的,有一种充满爆发力的美感。
谢檀衣愣住,随即偏过头,耳根微红道:“你穿衣服。”
云尾眯起暗金色的眼睛,抬手将遮挡视线的长发撩到脑后,当谢檀衣不与他对视时,他那双竖瞳的中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声音却很无辜:“谢仙师,我是一条蛇,我平时不穿衣服的。”
谢檀衣从储物戒里摸出一件衣服,垂着眼睫放在桌上,往他那边推了推:“穿我的。”
云尾倒是听话,伸手去接那衣服,却在看清那衣服的样式时,下颌骤然绷紧,眼中一片阴翳。
那是一件,云寰剑宗刑律堂弟子的校服。
他早就从那些小弟子口中得知季云涯生前是刑律堂堂主,现在谢檀衣竟然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给他穿……
那死鬼真是阴魂不散!
云尾默念三遍“上位”,终于忍辱负重的接过了那件衣服,慢吞吞的穿上,穿完后咬牙切齿的挤出个微笑:“谢仙师,我穿好了。”
谢檀衣这才松了口气,抬眼一看又是一愣。
他怎么把这件衣服拿出来了?
这是他在刑律堂时穿的衣服,想来是今日为了找一件方便行动的衣服,把以前把法衣翻出来一些,这件校服夹带在里面,被翻到了储物空间上面,他方才神识一扫也没看清是哪一件。
可这衣服穿在云尾身上……
谢檀衣确实有一瞬的恍惚,恍然间便想起季云涯加入刑律堂那天,兴奋的穿着这身校服来给他看。
见他神色怔忪,云尾胸口那把小火苗越烧越旺,而且那股燥热颇有向某处转移的趋势,烧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变成蛇身,把谢檀衣一口给吞了。
他一步步走向谢檀衣,突然笑着开口:“师兄今日去救人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谢檀衣霍然抬头,湖水般的瞳仁里泛起涟漪:“你方才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云尾站定在他身前,伸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又一字一顿道:“师、兄?”
谢檀衣握住他那只手,触手仍是蛇类的冰凉,可眼前人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他开口,声音发涩:“云涯,你是想起来了?”
江琢明明提到过,后期分散的神魂将要融合时,几个“季云涯”才会渐渐想起以前的记忆,这个怎么这样快?
而云尾……
听见从谢檀衣嘴里喊出那死鬼亡夫的名字,他差点气的现原形,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才维持住将要崩裂的笑容。
“想起来一点,没有很多。”他抱住谢檀衣,头埋在他颈窝,轻轻蹭了蹭,“想起来你是我的师兄……很多事不记得了……”
这个情况倒是和伏崖相似,谢檀衣并不奇怪。
伏崖不肯这样叫他,因为他对自己是“季云涯”这件事很抵触。
谢檀衣已经许久没听见季云涯叫他师兄了……
眼眶酸热,他抬手摸摸云尾的头发,低声道:“无妨,忘了也无妨,会想起来的……”
他声音里的细微哽咽让蛇妖身体一僵,嗅闻谢檀衣颈间气息的动作都是一滞,他抬头确认谢檀衣是不是哭了,在看见他红了的眼尾时,眼神瞬间清澈了。
“你可别哭啊……”他笨拙的吻了吻谢檀衣的眼睛,“你爱听我多叫几次,师兄……师兄……师兄……”
替身就替身吧。
云尾妥协的想,有些人当替身也未必称职,有几个能像他这般又能放下身段,又能忍辱负重的?
他这叫知上进,就该他上位。
远在泽洲的伏崖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低骂道:“哪个不要脸的在背后腹诽老子?”
第26章 第 26 章 今晚上这个床他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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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抱歉,但是,五个。”……
“嗡——”
玉令震颤一下, 传音被中止了。
云尾抬眸,花圃中方才还在忙碌的人已经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捏决的手势, 是谢檀衣单方面中止了传音。
他耳中仍徘徊着那句“有没有想我”,那般亲昵暧昧的口吻, 那样自然而然的亲近……
他勾唇,笑的特别温柔,灿金色的眼眸中却泛起森寒,那玉令被上下抛了两下, 他笑着问:“师兄啊, 你不会想说, 这是我们的哪位同门吧?”
谢檀衣自然不会任他胡思乱想, 立刻快步迈出苗圃,站定在他面前。
云尾仍是人身蛇尾,他现在要比谢檀衣高出两个脑袋,谢檀衣只好仰头道:“云尾, 这件事我没同你说清楚, 是怕你钻牛角尖, 你和他都是一样的, 你们……”
“一、样、的?”舌尖掠过犬齿, 云尾把这三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连日来被压在心底的火愈燃愈热, 终于烧毁了他伪装出的所有平静。
他其实一直有种无力感, 谢檀衣这样坚定的人, 心意不会动摇,他心悦的人一直是季云涯,即便现在愿意留在他这条蛇妖的身边, 但早晚有清醒的那一天,到时候他怎么做才能留下这个人?
谢檀衣会爱上他吗?
不会的,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个独一无二的替身,现在看来连独一无二都算不上。
他俯身叩住谢檀衣的下颌,冷声道:“什么一样的?他也是季云涯的替代品?他比我更像季云涯吗?我们两个谁草的你更爽啊谢剑尊?”
他语气恶劣,在谢檀衣耳边如同毒蛇吐信。
湛蓝色的眼瞳中骤然凝结出冰霜,纵然谢檀衣从不认为与道侣双修是什么羞耻的事,此时也感受到云尾语气里满满的恶意。
听民间的父母说,孩子有段时间会特别不听话,季云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个时期,死了一次反倒长脾气了。
当初他愿意在下面,不过是怜惜季云涯年纪小,他自以为体贴,季云涯又是怎么看他的?云尾是季云涯神魂的一部分,难道这小混蛋一直都觉得他在下面便是臣服顺从,便可以拿这个来作践他的情意?
方才听见云尾说出“替身”两个字,他就知道这条混蛋蛇是误会了什么,但解释的事容后再说,先打上一顿。
孩子不听话得教育,抽一顿再讲道理,不然怕是听不进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那块玉令又不合时宜的亮了起来,云尾脸色一变,掌心灵力暴起便要毁了那玉令,谢檀衣冷笑一声,一道剑气打在他手腕上,那玉令便掉落下来,被谢檀衣用靴子轻巧的一勾,落进他手里。
他当着云尾的面,打开玉令。
仍是方才那道声音,再次听见,云尾发觉这人的音色其实与自己十分相似,他下颌线绷紧,竖瞳盯着谢檀衣,他呼吸急促,眼眶因怒意而泛红,还有一丝丝委屈。
“檀衣?”伏崖语气疑惑:“你在干什么?刚才为什么突然中断传音?”
“在教训一条不听话的小蛇。”谢檀衣冷声道:“牙尖嘴利,还会反咬人一口。”
“咬你了?”伏崖紧张起来:“找死!用不用我帮你杀了它泡酒喝?”
谢檀衣:“……不用,谢谢。”
云尾忍无可忍,张嘴就要骂人,被谢檀衣一个禁言咒被迫闭了嘴,伏崖又腻腻歪歪的说了遍“想你”,谢檀衣才不紧不慢的断了传音。
他一直盯着云尾,见大黑蛇腮帮鼓动两下,想必牙都快咬碎了,但却倔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尾巴尖都绷紧了,眼眶红的厉害,唇微微发抖,十足的可怜样。
一想到他都是自找的,谢檀衣都气笑了,手腕一动,银色长.枪出现在手里。
云尾惊愕的睁大一双桃花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他以为谢檀衣会哄他的,要是谢檀衣说两句软话,说舍不得他,那他暂时也能容下那个小妖精,等他找到这小妖精在哪,他再上门把头给他揪下来!
没想到,谢檀衣不狡辩也不哄他,看这架势竟是要揍他!
怎么会这样?!
“唔唔唔!”
“长着嘴却不知开口问话,自己胡乱猜测,既然之前不开口,那就先别开口了。”谢檀衣掂了掂手中长.枪:“等我打完再说。”
……
木屋内,谢檀衣坐在外厅的矮凳上用帕子擦拭寒律的枪身,云尾像个被欺压的小媳妇,变成了人身,只套了条长裤,蔫哒哒的跪在门外台阶下,不时悄悄瞄一眼谢檀衣。
他赤.裸的背脊上有五条红痕,乍一看是有些触目惊心,但细看的话已经在缓慢的消肿了。
谢檀衣到底是手下留情了,寒律只是普通的兵器,若是用兰时,哪怕是包住剑刃抽他一顿,都不会好的这么快。
方才谢檀衣已经淡声说了一遍前因后果,云尾先是惊讶,随即又是惊喜。
他就是季云涯!
他就是谢檀衣会坚定的喜欢着的那个人,呃,现在是蛇。
此时再去想谢檀衣这些时日与自己相处时,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哀戚,以及他那一头雪银色的长发,云尾只觉得心疼,恨不能自己抽自己一顿。
“师兄……”他小声叫谢檀衣:“我跪多久都可以的,你不要生闷气,也别不理我……”
谢檀衣斜睨他一眼,长.枪收回储物戒中,他拎起小炉上的茶盏,为自己斟了杯茶,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透过袅袅水雾俯瞰着云尾。
“现在你知道伏崖与你的关系了?”他像在早课上抓住个开小差的弟子,语气平淡的提问:“说说?”
云尾满脸的沮丧:“季云涯祭阵后神魂流散,后来被剑宗的江琢用阵法救回来了,但受魑魂鸮的影响,他的神魂分裂开了,我与那个传音的傻……呃,伏崖,说到底都是季云涯……”
谢檀衣颔首,“嗯。”
云尾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谢檀衣又说:“我有句话要问你。”
云尾急急的点头:“师兄请问。”
谢檀衣用杯盖撇去茶沫,垂眸道:“你认为我在道侣坐化后会找‘替身’,认为我只把你当做季云涯的替代品,这些我不计较,毕竟你没有记忆,又受蛇族性情影响……”
他抬眼,澄澈的蓝色眼眸安静的注视着云尾,“我只问你,你怎么看待我情愿雌伏于你这件事?你难道觉得道侣之间的情事是一种压制与被压制?你认为我让你处于主导地位是因为我低你一等?”
“啊?”云尾想起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顿时神色一变,他膝行了几步,急切道:“不是的师兄!”
“但你方才试图用这件事羞辱我。”谢檀衣冷声重复:“我和他谁草的你更爽?”
他神色冷若冰霜,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这句荤话,最后丢下两个字:“解释。”
“我不知道我和那个狗男人是这种情况啊……”云尾急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我知道师兄甘愿在下面是因为师兄疼我宠我,能和师兄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从未想过与师兄双修是在羞辱师兄,方才只是太生气了,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那狗玩意儿挖墙脚直接挖到心上未免也太狠毒了吧,我都想阉了他,还有……”
他小声嘀咕:“我是真的很介意谁让你更爽,不能问吗?”
谢檀衣扶额,“好了,不必再说了。”
“要说的。”云尾委屈巴巴的,“哪次上.床不是我伺候师兄你?是轻是重,是缓是急,一根还是两根,我都很听话的,偶尔是口无遮拦些,但师兄你也喜欢的很啊……”
他哼一声,“我觉得我伺候的比他好,我听话,还天赋异禀。”
他骄傲的挺了挺腰。
谢檀衣无奈:“云尾……”
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好嘛不说了……”云尾眼巴巴的看着谢檀衣:“师兄还生气吗?”
谢檀衣叹息,招手示意他过来。
云尾立刻爬起来跑进小木屋,乖乖的跪在了谢檀衣腿边,脑袋搁在谢檀衣膝盖上,“这事怪我,以后心里有事我会直接和师兄说的,师兄要最喜欢我。”
谢檀衣揉揉他的脑袋,指尖落在他背脊上,低声问:“疼吗?”
“不疼。”云尾摇头,笑眯眯道:“师兄都没舍得下重手,师兄疼我。”
“你可真是……”谢檀衣捏住他的脸颊拉扯两下,“脸皮厚。”
云尾捉住他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他唇角贴着谢檀衣的手腕,眯着眼睛问:“师兄,你让我有疑问就要说出来,那我便问了……”
谢檀衣颔首:“你问。”
云尾:“除了我和这个伏崖,还有其他神魂流落在外吗?”
谢檀衣眼神飘忽。
见他这副神色,云尾就有答案了,顿时酸的冒泡,他勉强维持着微笑道:“无妨,再来一个,三个也不、算、很、多……”
沉吟片刻,想想云尾早晚要面对,谢檀衣说:“确实也不是很多,嗯……除去你俩,还有三个。”
云尾:……
大黑蛇整条蛇僵在谢檀衣腿边,二加三这道小学童水平的算数,他硬是算了三遍。
然后他抬眸,眼神破碎的伸出一只手来,颤声问:“五个?”
谢檀衣:“抱歉,但是,五个。”
云尾咬牙切齿的破防了,扛起谢檀衣直奔小竹床,“不行,我今天必须让师兄知道,我是五个里伺候的最好的那个!”
谢檀衣客观道:“但我还没试过那三个。”
云尾恨恨出声:“那就我和那个伏……伏什么比,我们两个谁草的你更爽啊?剑尊大人?”
谢檀衣:……
得了,首尾呼应,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
第28章 第 28 章 “谢檀衣!你处处惹桃花……
修长有力的一双腿和黑金色的蛇尾纠缠在一起, 垂在竹床边的脚始终紧绷着,冷白足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随即被尖细的蛇尾缠住脚踝, 一点点拉回了床幔里。
“啪——”
很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隐忍的喘.息, 谢檀衣的呵斥声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着说:“变回去……”
那声音不复平日的清冷,像是在死死压抑着什么,被情.欲浸润的格外沙哑。
帐幔内有蛇尾与被褥摩擦时的沙沙声响, 看样子挨了巴掌的人并没有乖乖听话, 待谢檀衣适应片刻, 沙沙声终于按捺不住的加重加快了。
纱幔中, 身量修长的青年被黑金色的蛇尾缠缚着,劲瘦的腰身被迫向上弓起,冷白的皮肤被蛇尾摩挲过,留下道道淡粉, 雪银色的长发铺散在他身后, 被汗水打湿的几缕垂在他蹙着的眉眼间, 微张的唇泛着漂亮的水光。
人身蛇尾的青年俯身亲吻他, 冰凉的蛇信擦过耳廓, 又灵巧的卷走他眼尾的湿润,最后吻住嫣红的唇。
窗外暮色四合, 帐幔中光线昏暗, 光影深处紧密纠缠的两人, 像古籍上“神明以身饲魔”的绘卷。
结束时,因为弄在了里面,云尾又挨了一巴掌, 这下好了,左右对称。
他化为人身才退出来,然后殷勤的收拾着这一片狼藉。
谢檀衣披着衣服下床,去窗边透口气,清洁咒能带走一身的黏腻,但心跳一时难以平缓,他有时不能理解季云涯在床上的一些举动,他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双修?
他倒不是讨厌这种感觉,可有时欢愉太过,头脑中混沌一片,谢檀衣不习惯这种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
现在好了,人族已经不够季云涯发挥了,魔族弄出好几条触手,这个蛇妖更是……
谢檀衣放在窗棂上的手紧了紧。
希望下一只是人吧。
云尾已经把床收拾好了,他又只穿着条长裤,后背上还有枪.杆抽出来的几条红痕,肩胛上添了几道新鲜的抓痕,两颊上还有淡淡的红晕,整条蛇披红挂彩的,眼睛却亮晶晶的写满了餍足。
他从身后抱住谢檀衣,下颌抵在他肩上撒娇,笑问:“师兄,方才舒服吗?”
谢檀衣“嗯”了一声。
幸好他是渡劫期,不然要下不来这个床。
云尾嘿嘿笑起来,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我和……”
谢檀衣道:“我要离开些时日了,去找另几个神魂。”
云尾的笑意僵在脸上,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急道:“我错了师兄,我下次乖乖的,你别走。”
“不是因为这个。”谢檀衣偏过头,摸摸云尾的脸颊:“疼不疼?”
他一时忘情,没控制好力度,这两巴掌打的实在,云尾的脸颊好像有些肿。
“不疼。”云尾自觉皮糙肉厚的,而且这两巴掌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打的他可是心知肚明,谢檀衣那是受不住了才打他,他对这种“褒奖”很是满意,可现在的问题是:“师兄,带我一起吧,我保证对弟弟们宽容大度,我有这个容人之量的……”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比宰相“肚量”还大,到时候找个机会变回原形,给弟弟们一个温暖又安全的家,保证弟弟们都睡得又香又沉,腰不酸腿不疼气也不用喘了。
谢檀衣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敲在他头上,“伏崖也要随我来找你,他修为在你之上,若是我没经住他的软磨硬泡,你怕是已经被他塞进缸里泡酒了,同样的道理,你觉得我会让你随我去找那几人吗?”
伏崖……
云尾眯起灿金色的竖瞳,眸中闪过冷意。
“那我不去了。”他果断道。
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谢檀衣反而有些惊讶,“这么听话?”
“我一直很听话,不像某些人,一点眼色都没有,狗皮膏药似的黏人……”云尾得意的仰起头:“我识大体。”
谢檀衣笑出声,“别胡说八道。”
“师兄……”云尾蹭蹭他的脖颈,又去吻他的耳垂,“你陪我渡个劫再走吧?为我护法。”
他这样说,谢檀衣神色便严肃起来,皱眉问:“你何时渡劫?我探查你的修为已达到元婴期大圆满,是要突破到大乘期吗?”
云尾点头:“是啊,遇到你的时候便有突破的征兆,不过这些时日都与你在一起,我舍不得浪费时间去渡劫。”
“胡闹。”谢檀衣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这种事也能拖得?你选好安全的地方了吗?可有布置?”
“还没……”云尾不以为意,懒洋洋道:“原本预计也没这么快,这不是夜夜与师兄双修,修为又有进益吗?”
谢檀衣:……
伏崖隐约记得他,却不会那功法,云尾不记得他却记得双修功法,这就是蛇族的本能吗?
……
云尾以渡劫为理由,成功拖住谢檀衣,这是个阳谋,谢檀衣不陪着他是不会放心的,渡劫的地点云尾选在蛇岛,那里有上任蛇王留下的阵法,布置一下还能接着用。
他化作原形,把谢檀衣拱在脑袋上,游过两个小岛间的浅海,为了让谢檀衣坐的舒服,他还让谢檀衣找了个给灵兽坐骑用的鞍,那鞍是件法器,能根据灵兽的体型转换形态,云尾将兽形变的更大些,头上顶着小椅子,摇头摆尾的穿梭在海水中,不时还潜入水下。
谢檀衣周身有结界,倒也不担心打湿法衣,乱了仪容,他好笑的拍拍身下的大脑袋:“是你自己要带这个鞍的,可不是我要将你当做坐骑。”
“对啊,我自愿的。”云尾用灵识传音:“我愿意被师兄骑。”
谢檀衣没听出这话里暗藏的机锋,只看着海面上不同的风景,以往都是御剑,他还从未这样在海面上畅游过。
观山海的阵法倒映着整片桑洲大陆,抬头便能看见桑洲星罗棋布的众多岛屿,海水碧蓝澄澈,偶有调皮的小鱼跟在云尾的蛇身旁游动,它们色彩斑斓,像海里的蝴蝶。
桑洲有岛屿数百座,除了一些小岛外,大的岛屿大多被大妖盘踞,连同大妖的同族一起住在岛上,蛇岛就是其中一座,还有类似的虎豹岛、熊岛、百鸟岛等等……
蛇岛上多是极为高大的乔木,这些五六人才能合抱住的巨大树木遮住了阳光,它们在那场天灾中也遭受了磨难,很多树大半的树身都蜡化了,如同晶莹的玉石,但另一面却又顽强的生长着,新生的枝桠郁郁青青。
谢檀衣话不多,只欣赏着与琅洲截然不同的美景,有时和云尾交谈两句。
云尾还是蛇身,带着谢檀衣不紧不慢的穿梭在树荫间,以神识传音道:“这种树太高了,遮住了阳光,比它矮的灌木得不到阳光便都枯死了,所以这林子里生的都是杂草。”
杂草也有一人高,云尾碾压过去,留下一条小路,谢檀衣颔首道:“这里的气候确实是蛇族喜欢的,那你为何要搬去另一座岛?”
云尾那双巨大的金色竖瞳中闪过苦恼,“因为蛇族生性好.淫.乐,总有蛇试图勾搭我。”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谢檀衣低笑出声,他摸摸身下滑溜溜的鳞片,夸赞云尾:“很乖,很守本分。”
“那是,我守身如玉。”云尾得意的晃晃脑袋。
他们走过后,树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几条大蛇从枝桠间探出头,嘶嘶吐着蛇信子交流方才看到的一幕。
“是蛇王回来了?”
“这种体型,除了他还能是谁?不过我怎么看他脑袋上还有个人?是捉回来准备下酒的修士吗?”
“不像啊,你会让食物坐在你头上?吞进肚子里或者叼着就行嘛……”
“那小修士可真是丰神俊朗,好一个玉面俏郎君,若是能与他春风一度,哎呦,就是让我天天吃山珍海味我也愿意啊……”
“春风一度?这该不会是蛇王选定的王后吧?”
几条大蛇面面相觑,愈发觉得这个猜测十分合理。
“我说之前王看不上我们任何一条,原来是不喜欢浪的,却是好这一口,罢了,败给他我心服口服。”
几条蛇八卦完毕,便各忙各的去了,其中一条色彩比较鲜艳的大蛇走出一段距离后,在巨大的树荫后现出半人身。
那是个容貌娇媚,体态丰盈的蛇族女子,她从发簪样式的储物法器中拿出一个传音玉令,很不熟练的摆弄许久,玉令才亮起来,传出一道娇媚的女声。
“怎么?那条花尾巴的小黑蛇回来了?”
“回妖王大人,是我们岛主回来了……”
……
上一位赖皮蛇虽说蛇品不行,但他惜命,为自己准备的阵法是顶好的,谢檀衣又修补修补,小山般的灵石不要钱一样堆进去,整个阵法瞧起来那叫一个珠光宝气。
云尾不懂阵法,缩成小小一条,盘在谢檀衣手臂上,嘶嘶吐着信子。
“师兄,可以了……”他传音都带着笑意:“你这样,雷劫劈不到我,还怎么淬炼妖身?”
谢檀衣认真的检查阵法中的每一块灵石,“你的情况与其他妖不同,你的身体是碎裂的神魂凝实出来的,强度上也许不及其他元婴期的大妖,必须小心谨慎些。”
“好吧……”凉凉的蛇尾拂过谢檀衣的手腕,小蛇抬起脑袋,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处山谷,庞大的阵法就在山谷正中,周遭被清理过,没有那种高大的树木遮挡日光,山谷中便开了许多的小花朵,他现在不通阵法,干看着很是无聊,于是从谢檀衣手腕上滑下去,落地后化作半蛇的身躯,俯身去采摘那些半个手掌大的小花朵。
等谢檀衣确认阵法妥当后,一顶花环也落在了他脑袋上。
“唉呀!好俊俏的小郎君……”云尾歪着身子凑到面前:“郎君可有婚配?收下这花环便是收下了我的嫁妆,要对我负责啊。”
谢檀衣扶正花环,打趣道:“家中有妻有妾,你若是想进门,怕是要做小。”
“想不到这么端方俊秀的小郎君,竟然是个花心萝卜。”云尾故作惊讶,凑到谢檀衣耳边凶巴巴道:“负心人活该被草得下不来床。”
“又讨打?”谢檀衣湛蓝色的眸中盈满宽纵的笑意,“上次的枪.杆没挨够?”
“嗯……”云尾摸摸下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谢檀衣:???
……
渡劫当日,山谷上空,观山海的阵法之下,层层劫云堆积起来,如同打翻的墨汁翻涌着压下来,天道法则的恐怖威压下,整座蛇岛上比云尾修为低的蛇妖都只能匍匐在地上,惊恐的望向山谷的方向。
黑云中泛起电光,银紫色的电光扭曲如蛇,不停的闪动又隐没。
山壁上,云尾吻了一下谢檀衣的唇,语气倒是很轻松:“好了师兄,很快就结束的。”
谢檀衣仍是不可避免的忧心,颔首道:“小心。”
云尾纵身从山壁上跃下,落入阵法中央。
劫云越积越厚,电光愈发明亮,终于,一道水桶般粗壮的闪电悍然劈向阵法中的云尾。
它没能穿透阵法的光晕,落在上面激起巨大的火花,阵法一阵波动后稳住了,透明的结界上泛起明亮细碎的电光。
云尾还有心情对谢檀衣挤眉弄眼的笑,谢檀衣紧握的掌心却出了一层冷汗。
理智告诉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云尾有身体的时间尚短,不可能犯下杀业影响因果,而且这几日他频繁探查云尾的修为,大黑蛇体内灵气深厚,稳稳的过渡到大乘期才是理所应当。
然而理智是一码事,心跳却自乱阵脚。
一道、两道、三道……
阵法硬是扛过三道雷劫,才终于难以为继,第四道电光落下来,直奔阵法中的云尾。
云尾身上还套着谢檀衣给他的法衣,上面符文流转,也为他挡去一部分雷劫,剩下的被他轻易化解了。
谢檀衣松了口气,心下稍定,知道不会有问题了。
果然,第五、第六道落下来,云尾也只是稍显吃力,只剩最后一道……
浓云翻滚,电光映亮整座山谷,谢檀衣神色一变,不知为何这道雷劫会比前几道强上那么多,云尾其实没问题的,但谢檀衣却担心他来不及做出应对……
兰时出鞘,碧色的一抹划过昏暗天空,这道剑光与漫天恐怖的雷劫相比是那么渺小,却裹挟着强大的威压,一瞬间寰宇晴朗,自剑光之下是清风徐来,剑光之上却是雷云狰狞。
云尾想的是不能让谢檀衣来扛这一道雷劫,且不说替他人承受雷劫有风险,他本身也需要这道雷劫。
他要比那个伏崖更强……
为什么会痛痛快快的答应谢檀衣不与他同行?因为他要闭关修行,他要比其他任何一个“季云涯”都强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其他人也会想独占谢檀衣。
如果最后没能融合,他要确保自己是独占谢檀衣的那一个。
“吼——!!!”
类似龙吟的兽吼骤然震动整个山谷,在兰时剑光与那道闪电相触之前,庞然大物拔地而起,巨蛇身躯弓起,蓄势撞上那道闪电。
天地震颤,黑金色的鳞片掉落,足有盾牌大小的鳞片砸的下方灰尘四起,鲜血自蛇身迸溅开,伤口转瞬又愈合,那是雷劫在淬炼这具妖身。
落下的鲜血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灿金色,谢檀衣注意到了,眸中闪过一抹欣慰。
到底是他自乱阵脚了,云尾的选择是对的,那些灿金色的血液无声的宣告这修真界中又多了一尾蛟龙。
谢檀衣放松下来,忍不住想,下次坐在蛇头上,应该有能抓的地方了。
劫云还未散去,山谷里一片狼藉,谢檀衣唇角笑意一滞,敏锐的察觉到一道妖气正快速靠近山谷,对方实力不弱,这等修为在桑洲应该只有……
“妖王请留步。”浩瀚的神识覆盖整个山谷,谢檀衣直接传音给那人:“在下云寰剑宗谢檀衣,受人之托在此为渡劫者护法,还请妖王退避。”
整个修真界,有底气请妖王退避的人,两只手都数的清,那狐狸并不怀疑,只惊讶的“咦”了声,然后方向一转,向谢檀衣来了。
一只雪白的大狐狸出现在谢檀衣眼前,身后八条尾巴摇晃着,看到真是谢檀衣,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惊讶的睁大了,狐狸口吐人言,是个娇媚的女声:“谢剑尊,你怎会在这里为我妖族护法?”
谢檀衣先见了礼,才道:“渡劫的蛇妖是我的……挚友。”
“原来如此。”大狐狸舔了舔爪子上凌乱的毛毛,“剑尊不要误会,我来此地也没别的事,更不是心存歹意要害谁,就是我上个道侣不中用了,修为跟不上我,我想着换一个,听闻蛇岛上近日来了个有能耐的,便来打探打探,他若有意,我也不会亏待他,本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她蹲坐下来,明明是只狐狸,媚眼却抛的十分熟练:“剑尊大人,你这挚友,可有道侣么?”
刚说完“挚友”的谢剑尊:……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渡完劫的大黑蛇已经游走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被雷劈掉的鳞片也长了出来,巨大的蛇头上生出一对儿黑金色的角,不是生而为龙那种树枝状的角,而是顺着蛇头向后倒伏着的两根尖角。
他疑惑的看了眼大狐狸,然后无视大狐狸,低头凑近谢檀衣,让他看自己头上的角,见谢檀衣怔怔的站着不理他,他就用脑袋去拱,谢檀衣无奈,只得拍拍他的脑袋,“好了,看到了,你很棒。”
大蛇得意洋洋,摇晃着脑袋挺直了蛇身,下一秒体型便开始发生变化。
谢檀衣直觉不妙,却来不及阻止,大黑蛇已经化成半人半蛇的体态,展臂一把抱住谢檀衣,兴奋道:“师兄!师兄!我有角了,你说我和伏崖比……”
“咳咳……”谢檀衣屈指抵唇,咳了两声,又看向妖王。
妖王愣愣的看着云尾那张脸,又喃喃道:“师……兄……师兄?”
云尾皱眉,不解的看着那碍事的狐狸,又看向谢檀衣,咬牙道:“你这么快就找到第三个了?怎么是个女的?”
大狐狸:???
啥意思?是她理解那个意思吗?是她思想太龌龊了吗?
“云尾,这是妖王。”谢檀衣赶忙出声解释:“她是来问你,有没有道侣……”
“有啊。”云尾毫不犹豫,牵着谢檀衣的手晃了晃:“我的道侣,云寰剑宗谢檀衣。”
妖王看看两人相握的手,又看看云尾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又低头去看那两只修长的手。
云寰剑宗不是刚办完葬礼不久吗?谢檀衣就这么水灵灵的和别人牵手了,倒不是说非要剑尊为前道侣守身如玉,但这新道侣那张脸,即视感不要太强烈,要不是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雷劫和蛇妖身后摆动的蛇尾,她都要怀疑季云涯又活过来了……
好家伙,剑尊这浓眉大眼的,也搞上替身了,而且那大黑蛇方才还说漏嘴了,说什么这么快就有第三个……
哎呦喂,这瓜,保熟。
“如此,真是打扰二位了。”大狐狸晕乎乎的点头。
谢檀衣拱手:“无妨。”
云尾:“哼~”
却见那大狐狸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又转过头,眼神诡谲的盯着谢檀衣看。
妖王心里此刻冒出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谢檀衣在找替身,说明剑尊也不是那么专一,恰好,她也不专一啊,她求的就两点,一是帅二是强,敢问当今修真界,谁还能强过谢檀衣?
反正剑尊在找替身,还要找第三个,她为何不用于尝试一下,万一成了,可就赚大了!
于是,在谢檀衣茫然和大黑蛇震惊的目光中,那大狐狸摇身一变,成了个身着白色狐裘的男子,她……呃,他清了清嗓子,狐狸眼脉脉含情的望向谢檀衣:“剑尊大人,其实在下倾慕你许久,你要是找第三个替……”
“滚啊!”云尾炸了,要扑向大狐狸被谢檀衣拦腰抱住,张牙舞爪的咆哮道:“你敢挖爷爷我的墙角?我剥了你的狐狸皮!”
谢檀衣头疼不已,抬眸看一眼目光殷切的狐狸。
妖王缩了缩脖子,悻悻的笑了:“不行就不行呗~”
他转身就跑了,留下爆炸的大黑蛇。
“谢檀衣!你处处惹桃花!”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唔……”
谢檀衣吻了他一下,“好了,回小木屋了,你不是说山洞住着不舒服?”
“你别想就这样哄好我。”云尾哼了一声,跟着谢檀衣往山下走,走了没两步,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谢檀衣抱起,灿金色的眸子里盈满亮晶晶的笑意:“师兄,我会飞了,我带你飞回去!”
谢檀衣轻笑,“好啊。”
第29章 第 29 章 他救了别人的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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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你不是秦霄,秦霄已经……
六月的盛京, 正是一年中的最好时节,那场天灾的影响似乎已经过去了,盛京城内处处花团锦簇, 坊市中有漂洋过海而来的香料,胡姬腰间的铃铛随着舞步玲玲作响, 杂耍艺人们卖力的表演着“刀山火海”讨要赏钱……
这座繁华的都城,并没有因为一些人的离去而沉寂下去,只有街头巷尾那些蜡化枯死的老树,是那场灾难的无声证明。
民间的热闹传不到宫禁之内, 更传不到冷宫, 秦霄只能听见阵阵聒噪的蝉鸣, 自从失明后, 他抵触一切来自旁人的触碰,此刻被一双微凉的手摆弄着小腿,他不禁浑身绷紧,像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小狼崽子。
他听见那男人说:“要正骨, 否则愈合后会跛脚, 会有点痛, 能忍吗?”
秦霄点头, 还没来及吐出那个“嗯”字, 便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响动,随即酸胀疼痛一股脑涌上来, 他痛叫出声, 下意识想收回脚, 却被那男人稳稳的抓住膝盖动弹不得。
等他过了这个劲儿,男人才放松一点钳制,秦霄冷汗涔涔的抱怨:“你怎么不打招呼就……”
“有准备后你会更紧张。”谢檀衣用清洁咒清理了秦霄的腿和自己的手, 然后从乾坤袖中找出一盒灵药,打开盖子后用木片拨出,用掌心化开后涂在那肿胀青紫的小腿上。
这不是今日的伤,谢檀衣也是方才发现的,这腿伤有两三日了,秦霄也因此一直发着低烧。
草药清幽的香味驱散了室内那股潮湿的霉味儿,单是闻到这股药香,秦霄都觉得昏涨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样珍贵的药,他身为皇子时也不曾见过。
这个人想骗他什么?
秦霄有些茫然,他有什么好骗的?他的价值都不及这一瓶药。
他是乾元帝的第六子,母妃出自河西崔氏,模糊的记忆里,母妃和他也曾深受乾元帝恩宠,但两年前,他外祖获罪,崔氏全族流放,他母妃因此受到牵连,由妃位降至贵人,迁入寒露宫,他被带走送入重华宫由宫人照看。
前朝七岁以上的皇子都会送入重华宫,以防留在生母身边被宠惯的过于骄纵,但大昱开.国后,太.祖认为这种强行分开母子的行为有悖人伦,重华宫便就此闲置,秦霄是第一个被送进重华宫的大昱皇子。
出事那天秦霄与三皇子起了争执,原因是三皇子说秦霄的母妃殁了,一向性情懦弱、畏畏缩缩的秦霄与他争辩几句,三皇子动手推人,秦霄逃跑后摔倒,三皇子又用砚台砸了秦霄的后脑。
事到如今,秦霄都想不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什么要窝窝囊囊的逃跑,他应该回头把那小王八蛋的眼珠子抠出来再塞进他嘴里。
反正都盼着他死,他死也要拉一个,这才叫稳赚不赔。
所以前两天老三假惺惺的探望他时,他听准了声音扑过去,一口咬在了老三身上,可惜他看不见,大概咬在了胳膊这种地方,而不是耳朵鼻子这种容易下口的,他被老三的随从打断了一条腿,但也从老三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这件事过后,他那父皇大概是彻底厌弃了他,宫人每日送来的吃食愈发敷衍,他今日不得已才拖着断腿去打水喝。
“喂!”他蛮横无理的用完好的腿撞了谢檀衣一下:“你不是有话要说?”
谢檀衣不计较他的小狗脾气,起身打量一下他的住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首先便是要换掉那张陈旧发霉的床,他用神识扫过储物戒中的东西,选中一张别致古朴的拔步床。
正要拿出来,却见床上的少年有几分慌乱的坐起身,一双无神的眼睁大着四处寻找着什么,他伸出手向床边摸索,捉住谢檀衣垂落的衣袖时,明显松了口气。
谢檀衣会意,摸摸他的脑袋:“我不会走,别怕。”
秦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慌张,明明这些天他都是自己熬过来的,他想丢开手里的衣袖,但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反而把衣袖抓的更紧了。
他抿唇,低声道:“我方才……”
“无妨。”谢檀衣原谅了他的无礼,又说:“既然知错,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
这个年纪的季云涯,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戒备,用蛮横和冷漠把自己给包裹的严实,谢檀衣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谢檀衣确实有话要说,他一向不会迂回,斟酌再三还是放弃了委婉:“你不是秦霄,秦霄已经死了。”
秦霄怔愣一瞬,歪头问:“那我现在是鬼魂?鬼魂断了腿也会疼?”
孩子看起来接受良好,谢檀衣微微松了口气,后面的话也好说了许多:“你不算是鬼魂,秦霄身死时你的神魂恰好占据了他的身体,你是我的师弟,亦是我的道侣,我来此处,是为了寻你。”
话很短,但蕴含的信息太多,少年愣愣的看着虚空,半晌没有动作,谢檀衣能理解他的反应,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人被一个陌生人劈头盖脸的丢来一句“你不是你”,也只会以为对方是在发癔症。
他拿出一张躺椅,趁着少年发呆,把人抱起来放过去,又把床和屋里能换的东西都换了,等寝殿内布置完,谢檀衣摸摸储物戒,才发觉大黑蛇和小狼崽已经掏空了他戒指中的大半存货,他刚才还拿了颗伏崖送他的夜明珠放在床顶当蜡烛。
好像……不太好……
但其他十余枚戒指都在倚云峰,他现在又不能回去拿。
回头便对上少年那双没有光亮的眼,谢檀衣走过去,扣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那眼睛,又用神识小心探查一番。
冷冽的白檀香骤然靠近,一片黑暗中,秦霄只能感受到下巴上微凉的手指和那男人浅浅的、很温暖的气息,他听见对方沉缓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淤血未散,不宜用药,等些时日便可以看见了。”
秦霄心底一喜,又听见那男人问:“我方才说的话,你不相信?”
秦霄眨眨眼,唇角勾起略带嘲讽的笑,“你不觉得你的话太荒谬了吗?”
“嗯,确实。”谢檀衣放开少年:“事已至此,不如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秦霄:……
他没等来解释,于是又呆呆的注视着虚空,像被夺走骨头的瞎眼小狗。
谢檀衣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季云涯了,一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怜爱,直接一个清洁咒打在他额头上,少年叫了一声,抬手捂住脑门,回神时发现自己身上都清爽了。
谢檀衣将衣服放在他手边:“自己可以吗?用我帮你换吗?”
想到他自称是自己的道侣,秦霄警惕的抓起衣服:“我自己可以。”
谢檀衣挑眉,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戏谑,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小瞎子摸索着脱了上衣,然后拎起两条裤腿套在胳膊上,最后试图用脑袋把裤子给顶出个窟窿来。
片刻后,秦霄沮丧道:“我不可以。”
谢檀衣把他从乱七八糟的裤子里解救出来,好笑的拍拍他的脑袋。
……
问过后才知道,秦霄今年十七岁,之所以看起来只有十五六,是因为长期吃不饱饭,个子才没长起来,看起来年龄偏小。
谢檀衣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双修,他还要脸,但不双修,秦霄又不能恢复季云涯的记忆,如此一来,秦霄这里算是陷入了僵局。
他打算先去找下一只,等一年后秦霄成年了再回来,到那时这具身体受神魂的影响,秦霄的相貌也会更像季云涯,只是他离开前,至少要看着秦霄恢复健康,同时保证秦霄在大昱能好好生活。
寒露宫已经今非昔比,从外面看还是破败的宫殿,但院内草木被修整过,还种下了一些安神助眠的灵植,寝殿内更是如同神仙洞府一般,照明的灯都是用灵石做的灯芯。
谢檀衣拜访了乾元帝,表示六皇子秦霄是个有仙缘的。
乾元帝都不知道谢檀衣什么时候来的盛京,但他也不敢去挑谢剑尊的毛病,只诚惶诚恐的表示日后不会再怠慢秦霄。
秦霄不要那些宫人伺候,那些人便只是送些吃食和日常用具过来,他腿伤好的很快,整日里话不是很多,谢檀衣便安静的陪着他。
他在院子里整理花草,小瞎子秦霄就支着耳朵跟过来,不远不近的站在门廊下听他在干什么,谢檀衣能看见他轮廓秀气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实在可爱。
那些偶尔才来的宫人们告退后,边走边小声议论,说秦霄阴沉沉的很可怕,谢檀衣隔着宫墙听见了,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并给他们施了个禁言咒,一盏茶后才能解开。
秦霄很可爱,像阴暗的角落里安静长出来的一朵蘑菇,而且这朵蘑菇还长了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找到秦霄的第七天,谢檀衣正在窗下的小案上画符篆,他有点担心,前两只季云涯一个是魔族,一个是蛇妖,只有第三只是个普通的人族,他怕秦霄被伏崖一巴掌拍死,或者被云尾一尾巴抽死,所以未雨绸缪的给他画了许多护身符。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谢檀衣笔尖顿了顿,朱砂在黄符纸上留下一点深色,他不动声色的将符纸团起,又拿了一张出来。
又一阵窸窸窣窣,这次更近了一些。
谢檀衣只做没听见,唇角却轻勾了一下。
再次窸窸窣窣……
几次之后,他终于蹭到了谢檀衣身边,手指小心翼翼的摸索上小案,碰到谢檀衣的手后缩了一下,片刻后又试探着凑过来,碰了碰谢檀衣凸起的腕骨。
很痒,像一直偷偷观察收养人的狼崽子,终于放下了戒备,小心翼翼的用湿润的鼻尖拱了一下。
第31章 第 31 章 “没有,他们没眼盲。”……
谢檀衣画符篆, 秦霄就趴在桌边,用手去拨弄一个镂空的金属球,金属球里有铃铛, 滚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秦霄听着响动, 准确的将小球拨来拨去。
谢檀衣抬眼看他,轻声问:“很无聊?要不要出去走走?”
秦霄托着下巴,眯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努力去看那一抹光影, 这自称是他道侣的男人, 身形轮廓修长挺拔, 端坐时肩背是挺直的, 仪态和教养都是极好的,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世家公子都要出挑。
他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出现在冷宫陪他演戏,所以就算再难以置信, 也只能相信这人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秦霄, 是这人已经死去的道侣。
而整个修真界都知道, 与自己师弟结为道侣且道侣刚死掉不久的, 只有剑尊谢檀衣。
谢檀衣没主动说明身份,秦霄也不会刻意提起, 听了他的提议后, 兴致不高的摇头:“我不能随意出宫。”
谢檀衣挽袖, 放下手中的笔:“我在,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秦霄眨眨眼,“那去西郊慈山寺可以吗?”
“嗯, 可以。”谢檀衣说:“但盛京上空有禁空阵法,我们骑马去,可以吗?”
秦霄故作不在意道:“你不怕我是个麻烦就行。”
谢檀衣低笑,将桌子上的符纸和笔砚收起来,起身绕过桌子,松松的抓住秦霄的手。
“走吧,小麻烦。”
秦霄哼一声,还是抓着那只手站了起来。
……
秦霄许久没出过宫门了。
刚眼盲时,他惧怕走路,人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就不能确定前面有什么,总觉得前方是万丈深渊,一步踏错便要摔的粉身碎骨,有时明明走在平地上,仍会有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来。
他花了些时间,让自己适应黑暗,敢抬腿迈步,即便这个过程中他摔了很多次,他不能容忍自己眼盲后又成了个不能走路的废人。
但他只是熟悉了寒露宫的种种布置,出了宫门后,街市间的喧闹扑面而来,他耳中盈满了喧嚣,这让他本能的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谢檀衣给他的盲杖。
另一只手被稳稳的牵住,他听见谢檀衣的声音,沉缓又温和的在他耳边响起:“想自己走一走,还是坐马车出城?”
盛京城内禁止纵马,只有传递加急信函时除外,要走到城郊才能骑马去慈山寺。
秦霄抿了下唇。
他想自己走走,但又担心以他现在的速度,只怕天黑也到不了慈山寺。
像是一眼便看出他的想法,谢檀衣道:“那便走着出城。”
秦霄道:“可是……”
他话都没说完,只觉得风声自耳边掠过,方才还只是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已经近在耳畔了。
“你可听说过缩地成寸这种法咒?”谢檀衣偏过头垂眸看着茫然睁大双眼的少年,很是耐心的解释:“我在你的小腿上挂了几张符篆,不必担心走的太慢。”
秦霄眉眼舒展开,眼下的小红痣在阳光下更添几分艳色,他“看”向谢檀衣,语气难掩兴奋:“你什么时候挂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檀衣轻笑道:“我虽学艺不精,好歹也挂着‘剑尊’的虚名,若是不想让你知道,自然有千种方法。”
秦霄也笑起来,总是布满阴翳的一张脸总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活力。
这是谢檀衣第一次同他承认身份,他其实能猜到谢檀衣迟迟不捅破这层窗纸的原因:秦霄的母家河西崔氏,是因为两年前的“育婴堂案”才被连根拔起的,而主持此案的,正是谢檀衣和他的道侣季云涯。
记忆里,秦霄的母妃身体弱有心疾,常年要用一种药,由外祖父托人带进宫,不知那药是什么做的,但总有一股子血腥气,秦霄明白自己的母妃也是残害那些幼童的凶手之一,他虽然从未参与过,但作为崔氏的孩子,他其实是怨恨剑宗的,他怨恨剑宗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
可此时此刻,面对谢檀衣,那所谓的怨恨却遥远又模糊,像是另一个人在他耳边絮絮低语,他听不进去,也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真的不是秦霄,他只是有了秦霄的记忆,像看了一本与己无关的人物志,内容都记得,却有种旁观者的冷漠,他不是秦霄,他是……
谢檀衣的道侣。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加速,他小心的回握住谢檀衣的手,耳根红了一片,有些不自在的找话道:“你每天画的就是这种符篆吗?”
被少年拉住的手臂僵硬一瞬,谢檀衣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不是,我画的是用来防御的符篆,给你护身用。”
“给我护身用?”秦霄不解的歪头“看”向谢檀衣:“谁要杀我?父皇?太子?老三?”
“不是,他们不敢动你。”谢檀衣深吸口气,想想瞒着伏崖结果惹出了许多麻烦,心一横坦白道:“你身死后神魂分裂,一部分神魂占据了你这具人族的身体,我找到的另两个,一个是魔族,一个是妖族,他们可能……”
谢檀衣顿了顿,委婉道:“不太友好。”
秦霄:……
孩子目光空洞洞,看起来又陷入了迷茫,他才刚刚接受自己不是自己,然后又得知还有好几个自己,且自己很有可能要杀自己。
他看起来要碎了,谢檀衣心虚的咳了一声,牵着他的手安静引路,直到快出城,少年才神游般问了一句:“所以你待他们,也这样好吗?”
谢檀衣道:“没有,他们没眼盲。”
秦霄:“……”
……
到了城郊,剑宗弟子早已牵马等在路边。
去慈山寺礼佛的人不在少数,官道上人来人往,谢檀衣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牵着秦霄的手,穿过神色各异的游人,从剑宗弟子手里接过了马缰。
众弟子低着头,全当没看见两人交握的手,执守长老吩咐过,让他们不许多话,马缰送出去,立刻告退。
谢檀衣扶秦霄上马。
在秦霄的记忆里,他胆子小,很害怕马这种高大的动物,他也不擅骑射,更喜欢琴棋书画这一类活动。
可当他摸索着马镫,扶着谢檀衣的手翻身上马后,他发觉自己并不恐惧,而是很自然的放松了身体,保持着一个松弛姿态端坐在马上,骑马这件事他只觉得驾轻就熟,没有任何不适感。
马儿向前两步,另一人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白檀冷香幽幽的绕在鼻端,腰间伸过来一双修长的手臂,谢檀衣牵起马缰,也将少年圈在怀里。
“怕的话就叫我慢一点。”谢檀衣低声安抚他:“我想你应当不会怕。”
马蹄踏出哒哒声响,风迎面而来,身后的温度若有若无的擦过背脊,秦霄眯起眼睛,意识到谢檀衣其实有意与他保持着距离,那是一种亲近却不僭越的距离,像友人、像兄长,偏偏不像道侣。
谢檀衣和其他“季云涯”待在一起时,也是这样吗?
其他神魂是怎样与谢檀衣相处的?大概不会像他一样,别别扭扭总是有小脾气,如果其他神魂比他更听话恭顺,谢檀衣会不会更偏爱他们?
秦霄脑中警铃大作,那双没有光亮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弱弱出声:“我……有点怕……”
谢檀衣本就在时刻关注他,闻言立刻轻收了下缰绳让马慢下来,“好点吗?还怕吗?”
“看不见,感觉要掉下去了。”秦霄偏过头,苍白的侧脸在阳光下有种透明的脆弱感,他抿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小声问:“能不能……抱着我的腰……”
谢檀衣单手持缰绳,另一只手稳稳的揽住少年窄瘦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这样可以吗?还怕吗?”
秦霄弯起无神的黑眸,笑的很乖:“可以的,谢谢哥哥!”
这突然改变的称谓让谢檀衣一愣,但秦霄笑起来时,眼下的小红痣也随着眼睛的弧度轻颤一下,十分像季云涯撒娇时的样子,谢檀衣像被无形的小爪子捏住了心尖,心底顿时酸软一片,也就随他怎么叫了。
看看,出来玩给孩子开心成这样,一下子就开朗了,嘴也甜了。
谢檀衣想了想,问他:“喜欢出来?”
秦霄点头:“喜欢你陪我出来。”
“那今夜便不回宫了。”谢檀衣道:“萍城六月有鬼社,挺热闹的,游览完慈山寺,可以御剑去萍城,正好能赶上。”
“好啊!”秦霄果然高兴。
他似乎忘了自己还坐在马上,身体一晃就要栽下去,谢檀衣只好把人抱得更紧,他坐在少年身后,自然看不到少年眉梢轻挑,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
秦霄说要来慈山寺,是因为他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慈山寺,真来了却又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他看不见,只能闻到浓烈的香火味,这味道掩盖住白檀的冷香,让他觉得有几分浮躁。
谢檀衣看出来了,摸摸他的脑袋,带着他找了一处僻静的亭子休息。
秦霄坐在石凳上,抬手抱住谢檀衣的腰,头靠过去小狗一样蹭来蹭去,可怜巴巴的问:“哥哥我看不见,听见周围的声音很乱,总觉得他们都在看我,我的样子很可笑吗?”
唔,哥哥的腰好细,摸起来是带着力量感的柔韧,抱着好舒服。
“你很好看,不可笑。”谢檀衣认真回答问题。
秦霄抬头仰望他:“我听说谢剑尊容貌俊美,世间无人能及半分颜色……”
他神色失落:“但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哥哥的样子了,也看不到。”
谢檀衣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皮,浓密的睫毛刺的他指腹痒痒的,“耐心些,再有些时日便能恢复了。”
秦霄捉住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又仰头问:“哥哥,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能摸一下你的脸吗?”
这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少年还说的十分小心翼翼,谢檀衣没理由拒绝,低声说好。
少年站起身,微凉的指尖轻轻擦过挺括的眉骨,又抚过挺直的鼻梁,他细细的将谢檀衣的五官描摹一遍,即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这是一副极好的相貌,轮廓精致却没有过分柔和,一分一毫都恰到好处。
最后指尖小心翼翼的落在柔软的唇上。
秦霄看不见,潜意识里却觉得谢檀衣的唇是偏薄的,但唇形很好看,唇峰是个漂亮的菱形,吻起来……
吻起来是什么感觉,他不记得了。
喉结滚动,他凑近一些,低声问:“哥哥,我想……”
“你不想。”谢檀衣一眼就看穿他的小心思,像小狗惦记肉骨头似的,他用手指推开秦霄的额头,淡淡道:“你这具身体,尚未成年。”
秦霄哀叫一声,抬手抱住谢檀衣,“我的神魂成年了,季云涯好像有九十几岁呢,哥哥……”
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是季云涯倒是很痛快。
谢檀衣好笑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在小狗炸毛前,又吻在敲过的额头上,“还去不去萍城了?”
秦霄摸着额头,感觉晕乎乎的,点头:“去……”
谢檀衣道:“要听话。”
“我听话啊。”秦霄放下手,不甘心道:“一年后你别想再用这个打发我。”
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凭什么只有我能看不能吃……”
谢檀衣挑眉:“你也不能看。”
“谢檀衣!”少年气呼呼的起身,抬脚就要走。
咚——
撞柱子上了。
第32章 第 32 章 “夫君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 爬取失败, 暂未购买 ->
第33章 第 33 章 总感觉有男鬼在阴暗爬行……
九业海其实也没那么苦, 只是他刚苏醒时魂体比较虚弱,被其他恶鬼分食过,魂魄不会像人体一样会因为缺了哪一块而死去, 只会越来越虚弱,分裂神魂的痛苦折磨的鬼都要发疯。
他的虚弱期很短, 很快便将这种痛苦百倍千倍的还给了那些恶鬼,以至于到最后,整个九业海的恶鬼看见他都会瑟瑟发抖,他也对那些弱小的垃圾食品再也提不起胃口。
九业海变得无聊, 他不知自己从何处来, 又该归于何处, 直到那只小纸人跋涉万里来到九业海, 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有趣的事。
他是剑尊谢檀衣的道侣,谢檀衣的道侣是九业海的一只恶鬼。
用血海吞噬皎皎明月,多么有趣,他要把谢檀衣带回九业海, 做他解闷的小宠物……
然而现实很残酷, 刚才一番试探, 他发现他打不过谢檀衣, 那就退而求其次, 不带人回九业海也行,但他要独占明月。
所以信笺上提到的另外四个必须死。
这才是他原本的想法, 然而此刻对上那双湛蓝色的清透眼眸, 他却有些挪不动步子, 谢檀衣眼底的痛惜是那么明显,不是为了转圜局面才说出来哄他的,是真真切切的在心疼。
心疼他这只鬼, 他凝望那双眼睛,反复搜寻着,试图找出一丝修士对于鬼怪的厌恶,但并没有……
因为他心疼,所以恶鬼觉得自己好像也可以委屈一下,为九业海最初那几天的厮杀和这些日子以来让鬼喘不过气的寂寞而委屈。
他抬手抓住颈间的那只修长的手,微眯起暗红色的眼睛,声音暗哑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杀他。”
谢檀衣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腕,抬眸看向这只恶鬼,语气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那你想怎样阻止我?”恶鬼附身凑近谢檀衣,嫣红冰凉的唇亲昵的贴上谢檀衣的耳畔,随着他说话而厮磨着:“你要杀了我?”
他捉住谢檀衣的手按在自己没有心跳的胸口,低笑着问:“你舍得吗?”
舌尖一卷,他吮住那小巧的耳垂,用尖锐的犬齿恶意的衔住磨蹭着。
好软,很好吃的感觉。
恶鬼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会对这个人这样渴望,像有一把永燃不熄的火,就要把他灼烧殆尽,只有靠近谢檀衣,才能稍微缓解这种类似极度饥饿的痛苦。
想吃掉这个人,好想吃……
耳垂一痛,一丝不太明显的腥甜味道融进夜风,谢檀衣微蹙起眉,片刻后,他抬手揉了揉下鬼的脑袋,鬼的发丝也是冰凉的,白发垂落在谢檀衣肩头,与他的头发几乎融为一体,只是恶鬼的头发是纯白的雪色,而谢檀衣的是月色般的银白。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共白头?
谢檀衣任由恶鬼放肆的舔舐他耳垂上的血珠,又安抚般拍拍他的背。
“你要学会压制魑魂鸮的本能。”谢檀衣缓声道:“我确实不舍得你伤你,难道你就舍得惹我生气?你不听话了吗?”
恶鬼冷哼。
结界外,秦霄许久听不见动静,四周安静的可怕,他已经不安起来,睁着一双空茫的双眼望向胡同中相拥的两人,不确定的问:“师兄?”
谢檀衣想要回答他,却又被一个冰凉的吻堵住了唇,那恶鬼甚至恶劣的将谢檀衣困在结界边缘,隔着一层透明结界,几步外就是秦霄一无所知的漆黑双瞳。
被注视的感觉如此强烈,谢檀衣下意识挣扎,恶鬼却全然不顾,唇舌一寸寸入.侵扫荡,吮吸勾缠着,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囫囵个给吞进肚子里。
谢檀衣唇瓣发麻,想开口训斥,却被那冰凉的气息侵.入的更深更凶。
直到谢檀衣指尖凝起一道剑气,下一秒就要戳在他脑门上,这鬼东西才意犹未尽的放过那双薄唇。
“我可以听话。”恶鬼说:“但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许拒绝。”
谢檀衣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结界外的少年,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他眼疾尚未痊愈,我不能和你回九业海。”
“不回就不回。”恶鬼说:“我跟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不叫你为难……”
他那双红瞳恶意满满的看向秦霄,冷笑道:“我不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就是了,反正他是个瞎子。”
请鬼容易送鬼难,眼下也只好如此,谢檀衣无奈的妥协道:“那我与你说话就靠传音了,如此他便听不见了。”
实在是秦霄身体里这只季云涯有些敏感,不说别的,至少修为上他是很难和另外已知的三只相比的,这小孩的拧巴才刚刚好一点,别又钻进什么牛角尖。
恶鬼又冷哼一声,足尖轻点地面幽幽的飘起,身形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魂体。
撤去结界前,谢檀衣问:“你不愿意我叫你‘云涯’,那你现在有名字吗?”
恶鬼懒懒的吐出两个字:“冥河。”
谢檀衣:“……你在河边醒过来的?”
冥河讶异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谢檀衣:……
还好,他们醒来时所在的地名都算尚能入耳,没一个叫大山,一个叫大河。
结界一撤,秦霄便急切道迎上来,他全然不知谢檀衣身后还飘着一个男艳鬼,走过来时脚步不稳踉跄一下,直接扑进了谢檀衣伸出的臂弯间。
冥河:“啧。”
谢檀衣抬眸警告冥河,又伸手接住秦霄,拍拍他的手臂。
“我没事。”他轻声安抚焦急的少年:“邪祟已除,我们会客栈吧。”
秦霄捉住他的袖子,缓缓攥紧。
他总觉得……
有哪里不对。
……
第二日,两人一同返回盛京。
当然,看似是两个,实则是三个,谢檀衣与秦霄共骑一匹马,冥河就跟在旁边,一顶红色的轻纱小轿子,四只恶鬼为他抬轿,寻常人看不见,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
以冥河修为已经不必畏惧太阳了,他还弄了一捧“瓜子”,边嗑瓜子边往秦霄身上丢瓜子皮,那瓜子也不知是什么九业海特产,丢过来都带着黑色的阴气,谢檀衣挡了两次,却难免有漏网之鱼,一片瓜子皮落在秦霄手背上。
谢檀衣再次瞪向冥河,冥河耸耸肩,把瓜子收起来,老老实实躺回小轿子里。
秦霄歪着头问:“师兄,好像有虫子蛰我。”
他抬手,给谢檀衣看自己的手背,那上面果然被阴气腐蚀出一小片血点。
谢檀衣看了眼,并不严重,便低声道:“无妨,回去给你擦药。”
“好。”秦霄捧着手,片刻后又可怜兮兮的说:“可是,有点痛。”
谢檀衣无奈:“如何能不痛?”
秦霄弯起黑漆漆的眼,眼下小痣明艳夺目,“师兄亲一下就不痛了。”
谢檀衣揉揉那一片小红点,低头吻了一下:“好了,坐好,不要在马上动来动去。”
秦霄道:“那师兄抱紧一点,我怕掉下去。”
冥河:……
“亲吧抱吧……”他微笑,暗红的眸子盯着马上的少年,喃喃道:“我要把他的舌头拔下来拿去喂狗,手脚都剁掉身体吊起来晾成干尸……”
谢檀衣:……
总感觉有男鬼在阴暗爬行。
……
回盛京的那天下午,乾元帝想宴请谢檀衣。
过些时日谢檀衣要去找第五只神魂,秦霄会有一段时间独自住在盛京,有人能照顾他自然再好不过,不管这种照顾是出于什么目的,谢檀衣都愿意给出一定的报酬。
宴席间也见到了乾元帝的另外几个儿子,推倒秦霄的三皇子却称病未能出席。
“他倒是疼老三。”秦霄神色阴冷的嗤笑道:“生怕你为我撑腰,报复他那三儿子。”
谢檀衣对两人身侧侍奉的宫人摆摆手,待两人退下后,他亲自为秦霄布菜,又不动声色的问:“需要师兄为你撑腰吗?”
秦霄一怔,颇为诧异的转向谢檀衣,低声道:“我还以为师兄不会为‘秦霄’说话。”
谢檀衣:“你占据了他的躯壳,我很感谢他,为他做些事也算是全了这段因果。”
“多谢师兄了。”秦霄摸索到酒杯,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果酒:“不过我的因果便由我自己来了结,那种废物不需要师兄动手,只是……”
谢檀衣疑惑的:“只是?”
“只是要借师兄的声势,狐假虎威一次……”秦霄狡黠的眨眨眼:“可以吗师兄?”
谢檀衣自然应允。
……
酒宴散去后,谢檀衣婉拒了乾元帝为他另安置住所的好意,仍随秦霄回了寒露宫。
秦霄在宴席上喝了几杯果酒,这具少年的身体似乎酒量很差,回冷宫的路上被风一吹,脚步便虚浮起来,谢檀衣便亲自将他抱了回来。
好在少年喝醉了也不闹,就只是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辜的“盯”着谢檀衣,好似能看见一般,谢檀衣将他放到床上,又用咒术为他清洁好,最后哄道:“好了,衣服自己脱可以吗?”
秦霄却伸手抱住谢檀衣,脸埋在他腰间蹭了蹭,软声道:“可以,但是师兄……”
他期待的仰起头,轻声问:“今夜我能不能和你睡一起?我……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抱着师兄睡……”
他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谢檀衣唇微动……
“不可以哦……”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高处落下,红色的袍角从寝殿横梁上垂下一截,如同蜿蜒而下的血色,那人又说:“因为你的好师兄,今晚要与我共赴巫山,你若是也在,他不好意思哭叫出声啊……”
是消失一整晚的冥河!
还不等谢檀衣开口训斥他,他已经打了个响指,秦霄身体一僵,随即软软的倒回枕头上。
下一瞬,那抹红翩然而至,从身后圈住谢檀衣,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他耳根。
冥河轻嗅着他脖颈间温热的血肉气息,跃跃欲试的用恶鬼那尖锐的犬齿轻轻厮磨,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红痕。
谢檀衣手肘一曲,将身后那勾魂的男鬼推开些,俯身探了下秦霄的鼻息,平缓温热的气息落在手指上,他才略松了口气。
“怕我杀他?”冥河又缠上来,勾着谢檀衣的腰身将人拉入怀中,张口咬在谢檀衣颈侧,这一下用了力气,他能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发颤,怒气稍散,他舔.舐那一处汩汩流动的脉搏,冷声道:“我答应过你会听话,你不信我?”
谢檀衣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对于如何哄好季云涯,他也算小有心得,也不转身,只向后靠在冥河肩上,仰头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信你,但我担心魑魂鸮的本性。”谢檀衣拍拍他紧扣在腰间的手:“抱歉,下次不会了。”
“你只为这个道歉?”冥河视线落在床上的秦霄身上,舌尖扫过尖锐的犬齿,只觉得这堆东西碍眼:“白日里他用那些狐媚手段,你是真看不懂,还是乐在其中?”
谢檀衣茫然:“狐媚手段?何为狐媚手段?”
“不懂?”冥河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红瞳深处流淌着炽热,冰凉的手指擦过谢檀衣柔软的唇,他低声道:“那我今夜便让你见识一二。”
他抱的紧,彼此的身体有什么变化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但鬼魂的温度又那么不正常,是诡异的冰凉。
谢檀衣背脊一僵,语气有一丝慌乱:“你等等……”
“夫君……”冥河声音低哑,贴着他的耳朵,带着蛊惑的意味:“我这处好冷,你为我暖暖可好?”
第34章 第 34 章 “你今晚太放肆了,该罚……
情事上, 谢檀衣向来坦荡,他与季云涯是道侣,行双修之事理所应当, 所以他极少拒绝季云涯的求欢,除非有时候这人太过贪得无厌。
可就算再坦荡, 也断然没有当着旁人的面放浪形骸的道理,即便那旁人是另外一个“季云涯”,这男鬼不要脸,他还要脸。
冥河的吻冰凉又急切, 同时伸手拉开了谢檀衣的腰带, 带着玉佩的腰带落在脚踏上, 咚的一声响, 谢檀衣于混乱中扭头看了眼床榻上的秦霄,再次低声喘.息着警告冥河:“去……去偏殿……别逼我……唔,动手……”
那只冰凉的手已经探.入衣襟作祟,指尖沿着背脊轻轻滑下, 落至腰间的凹陷, 那感觉像被一管没有生命的玉箫抚弄, 诡异得令人战栗, 以至于这几个字谢檀衣说的支离琐碎, 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冥河理所当然的没放心上。
他就是要在这里,在那小崽子面前。
他的初衷是想报复那小崽子白日里的放肆, 仗着眼盲装痴卖乖, 甚是辣眼睛。
可当他吻上谢檀衣, 当他冰凉的手掌和身躯逐渐染上谢檀衣的温度……
那不算高的温度一路蔓延至胸口,让原本死寂的胸腔燃起一把灼烧的火焰,他自醒来后从未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 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就在他与谢檀衣亲密相拥的这一刻。
什么报复,此刻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近乎凶狠的碾压吮咬着那双淡色的薄唇,手掌也沿着腰线继续向下,凹陷的弧度渐渐起伏柔软……
“呃……”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迫使他暂停动作,他蹙眉,收回一只手,摸了摸脖子。
一条缚魂索,流转着银蓝的符文,另一端就握在谢檀衣手里。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被符文的光芒映亮,显得冰冷又不染凡尘,然而那眼底潋滟的水光和绯红的眼尾却已经出卖了神明已然情动的事实。
“嘶……”来自魂体的窒息都没能阻止冥河继续浪,他嫣红的舌尖掠过破口的唇角,沙哑的低笑:“夫君原来喜欢玩这个?”
谢檀衣:???
“玩什么?”他低声冷斥:“我说去偏殿,你没听见吗?”
“好吧好吧……”冥河艰难的从他腰间将手收回来,举起双手道:“都听夫君的,我们去偏殿。”
他看着床上昏睡的秦霄,嗤笑一声,红瞳中尽是得意之色:“别怪哥哥不教你,谁叫你师兄面皮薄,唔……夫君轻些,怎么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雪银色发丝凌乱的披在肩头,谢檀衣一手拢着松散的衣襟,实在有几分狼狈,另一只手则收紧缚妖索,狠狠一拉。
冥河急促喘.息。
“别不要脸。”谢檀衣额角青筋一跳,“快走。”
……
这些时日,谢檀衣一直住在寒露宫的偏殿。
秦霄活动的主殿内各种法器和日常用具那是面面俱到,到了这偏殿便只剩下一桌一椅一张床榻,冥河见了便觉得心里酸的很,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心疼那小崽子,自己睡的是什么鬼地方?”
“你既然嫌弃,那便不要睡床了。”谢檀衣抬手,缚魂索灵蛇般扑向那张唯一的椅子,拖着冥河跌坐到上面,然后把人给五花大绑起来。
冥河:……
他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整理衣襟的谢檀衣,前后挣动两下,发现那绳索纹丝不动——
他和谢檀衣的修为境界还差上一截呢!
“你就让我这样坐着?”冥河低头看了眼血色衣摆下明显的突兀形状,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檀衣,伸手可及的距离,偏偏他伸不出手!
谢檀衣的目光也落在他那一处,片刻后,他又将视线移回季云涯脸上,缓步向他走近。
“你今晚太放肆了。”谢檀衣在冥河身前站定,俯身扣住他的下巴,强硬的令他抬起头,那双被磋磨的红肿的唇冷冷吐出一句:“该罚。”
仰起的苍白脖颈上,喉结急促的滚动,冥河唇角笑意更甚,他哑声问:“夫君想怎么罚,呃……”
谢檀衣的膝盖抵了上来,不轻不重的碾压了一下。
他微垂着眼睫,半阖的眸中只有克制后的冷淡,那张矜贵清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已经整理好的衣襟严实的包裹到脖颈,整个人端肃沉静,然而他是久居上位的人,俯瞰旁人时眼角眉梢自然而然的会流露出一丝倨傲与威仪,让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想要窥伺……
冥河那没有血色的脖颈上筋络绷起,他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很识时务的哑声认错:“我认罚,我知道错了,你放开我好不好?”
谢檀衣挑眉,“错在哪了?”
冥河咬牙道:“你面皮薄,我不该在那小崽子面前同你亲近,以后我要点脸,保证不犯了。”
他用冰凉的脸蛋蹭蹭谢檀衣的手,“好夫君,放开我吧……”
谢檀衣却道:“不止这件事。”
冥河急了:“你别太过分啊,现在是算账的时候吗?好吧我不该吐他瓜子皮……”
“不是这个。”谢檀衣打断他,直接同他说明:“冥河,你不能杀他,也不能杀任何一个‘季云涯’,你明白吗?”
冥河僵住,片刻后固执的扭头,“我要你,我要你只是我一个的。”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谢檀衣眸光温和下来,于朦胧月色下同他对视,“若不是你为我、为这天下苍生祭阵,那么此刻神魂分裂的就是我,云涯,易地而处,你能容许我的神魂互相残杀吗?”
冥河怔住,片刻后,红瞳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是九业海出来的恶鬼,是嗜杀成性的怪物,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他自嘲的笑起来:“谢剑尊,若他们要除去我吞噬我,你也会护着我吗?”
“会。”谢檀衣坚定的告诉他答案:“师兄不会再让旁人伤你,你‘自己’也不可以。”
他意有所指的在“自己”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我错了。”冥河额头抵在他腰腹上蹭了蹭,“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下次遇到另外几个,我绝不先动手。”
承诺不先动手,却没说不反击。
谢檀衣觉得他能有这个觉悟已经很不错了,便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冥河闷声道:“现在能松开我了吗?”
谢檀衣:……
膝盖抵住的那处很矛盾,冰凉坚硬,又有种诡异的生机勃勃。
他觉得不能让冥河乱来,他需要时间去适应,这一次他要掌握主动权。
“松开就不必了。”
他抬手,动作优雅又慢条斯理的褪去层层法衣,冷白的肩背在月色下泛起玉器般美轮美奂的光辉。
“你还是绑着吧。”谢剑尊十分冷静的说:“我自己来。”
……
天蒙蒙亮时,秦霄醒了,他觉得头疼,又觉得昨日昏睡过去之前,隐约听见了什么,他仍记得那一瞬的愤怒,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听到的内容。
“嘶……”他摸了摸涨疼的脑袋,下意识的喊了声:“师兄……”
偏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听着像有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秦霄愕然的睁大眼睛,又叫了声:“师兄,你摔倒了吗?”
他摸索着下床,正要往偏殿去,便听见了谢檀衣的脚步声。
谢檀衣同他问好,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好听,秦霄迎上去,拉着谢檀衣的手歪头问:“师兄,你嗓子怎么了?大剑仙也会得风寒之症吗?”
谢檀衣还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身旁的冥河已经嗤笑出声,吹了个百转千回的口哨:“真是个没见识的小雏儿……”
他倒是还记得用传音,秦霄没听见,谢檀衣白了冥河一眼,转而安抚满面忧色的盲眼少年,“我没染什么风寒,只是……睡的晚……”
宫门外,有宫人低声请示是否要传膳,秦霄也就没再追问,只是在谢檀衣转身时,神色骤然转冷。
他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隐约有一个半透明的轮廓,跟在谢檀衣身后,背后灵似的形影不离。
他的师兄,是因为这个鬼东西才睡不好的?
……
今日便是通讯玉令补修完成的日子,正巧乾元帝宴请秦霄,秦霄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不用谢檀衣陪着他出席,谢檀衣正好得空去取这块玉令。
他早在冥河口中得知小纸人将信送去了九业海,那么伏崖必然没收到他的解释,也不知道现在气成了什么样子,还能不能哄好。
盛京城驻点的执守长老接待了谢檀衣,他们这些外门的长老不可能知道季云涯如今裂成了五份,只当谢檀衣是在各洲之间游历散心。
玉令还要再稍等片刻,二人免不了寒暄几句,执守长老想着剑尊既然在散心,他便没去提最近七洲发生的几件大事,直到谢檀衣主动问了他一句。
“若说大事,确实也有那么几件。”执守长老捋着胡子,一一说给谢檀衣听:“这第一件事嘛,就是九业海突然便干涸了,里面囚困的恶鬼也不见了踪影……”
谢檀衣:……
他看了眼飘在半空的冥河,心道这头一件事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第二件事嘛,就是避世不出的佛门最近似乎要重新入世了,听说佛门找回了轮回中的佛子……”
谢檀衣喝了口茶,觉得这件事倒是与他关系不大。
“第三件事嘛……”执守长老叹息:“也不知道魔族和妖族又怎么了,好像有个魔族护法和一个妖族的大妖打起来了,打的那叫一个厉害!”
谢檀衣:“噗……咳咳咳咳咳……”
第35章 第 35 章 一起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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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要不再打一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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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差不多得了,该我了吧?……
剑尊是贵客, 按理说妖王该好好招待,但昨日谢檀衣暴打完两个情人后,就婉拒了妖王的邀请, 御剑径直去了蛇岛东南方的一座小岛,那上面有个简陋的小木屋, 他就在那暂时落脚。
次日魔尊和妖王一同来拜会谢檀衣,一魔一狐狸差点以为昨天那顿饭菜里的蘑菇没煮熟——小屋外面,有三个形貌七八分相似的男子,人身蛇尾的那个在给灵植小菜园除草, 背生双翼的那个在修整被风吹歪的栅栏, 白发红瞳的那个正用石块铺一条小路。
总之, 各个眼里有活, 场面诡异的和谐。
“我滴个乖乖……”妖王瞪大了狐狸眼:“不愧是谢剑尊,御剑有一手,御人更有一手啊……”
魔尊已经怒了,两步冲到栅栏边, 把钉栅栏的伏崖给揪了起来, 一边摇晃一边呵斥:“你他娘的在干什么?你清醒点!”
“啧……”伏崖拍掉他的手, 皱眉道:“你喊什么?檀衣说不定在睡觉, 小点声说话。”
魔尊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 又看了看院子里各忙各的,还是忍不住抬高声音道:“所以你们是打算共侍一夫了?!堂堂七尺男儿, 怎能受此奇耻大辱?!”
“啧……”妖王不愿意了, 漂亮的狐狸眼一横, 伸手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怎么?女人可以为人妾室,到了男子这里就成了奇耻大辱?我也有两三个情郎, 你还不是和他们共侍一人?我也没计较你那三四个姬妾啊。”
魔尊语塞,片刻后低声说:“你我是纯粹的合作关系,平时各玩各的,你看我那护法和谢剑尊是这么回事儿吗?他分明已经成了谢剑尊的玩物!这是我选定的继承人,现在就要跟一个剑修跑了,这成何体统?”
“你选定?”妖王斜他一眼:“你选了没用,要看谢剑尊放不放人,也要看他要不要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魔尊唇角抽动,彻底无言以对。
再看认真钉栅栏的伏崖,人家还真不一定稀罕“下任魔尊”这个名头,他看起来更想给谢檀衣看门,看门小狗还得有个碗呢,他连碗都可以不要,还能倒贴根绳子。
“吱呀——”
小屋的门开了,院子里三只神魂齐刷刷的抬头,不知道谢檀衣消气没有,伏崖和云尾没敢叫他,倒是冥河立刻便丢了石头,拍拍手上的灰迎了上去,另外两人见此情形酸的直冒泡泡,又敢怒不敢言。
“檀衣……”冥河颇为得意的一指小院中那条窄窄的石头路,率先邀功道:“你看我这条路铺的怎么样?”
谢檀衣确实没睡,他打坐调息一夜,那些纷乱的心思终于沉寂几分,这一夜他也惦念着那两只的伤势,此时看到院子里耷拉着脑袋的两只,虽然身上仍是披红挂绿,但气色看着还不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冥河还站在一边,一个能把九业海炼化的恶鬼,此刻像个讨夸的小朋友,谢檀衣便认真看了眼那小路,点评道:“很好,蜿蜒曲折,颇有野趣。”
伏崖用力钉栅栏,木楔子被他空手锤的咚咚响,再来场飓风都扛得住,云尾弯腰薅草,连尾巴也没闲着。
两人都在偷偷用余光瞄谢檀衣,但谢檀衣却没看他们,而是与魔尊和妖王拱手见礼。
妖王还礼后便直说了来访的目的:“我也不是非要来打扰谢剑尊,只是这次您的那两位,斗法的动静闹的太大,您也知道,旭洲那不要脸的符宗,在我们桑洲是安插了眼线的……”
桑洲有一处巨大的灵石矿脉,就在妖王殿下方,妖族没开采这条矿脉,而是让这条矿脉自然挥发它的灵力,以此来护佑整个桑洲。
符宗这些年仗着有安通海这个大杀器,在七洲都是行事霸道,始终惦记着妖族的矿脉,若不是有剑宗和刀宗联手制衡,安博仁那胖子怕是早就派弟子过来抢占了,符宗还在各地安插眼线暗探,勘探别人家的矿脉,这也算是件公开的秘密了。
只是天灾过后,安通海死了,安博仁也老实了许久,这是又要作妖?
“伏崖和云尾斗法,与符宗有何干系?”谢剑尊是君子,实在勘不破小人的心思。
“是啊,和他安博仁有什么关系?!”妖王愤愤的一拍魔尊的胳膊,“但他传音与我,偏说这样修为高深的妖修和魔修,在两族之内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妖族和魔族派出这样两位高手对决,是不是有意再度发动战争,现在观山海阵法每日都是耗费巨大,他要派人来‘保护’桑洲这条最大的灵脉,说这是七洲共同的宝贵资产。”
便是谢檀衣这样素来情绪寡淡的人,也忍不住目露惊叹,在旁边听着的冥河更是笑出声,“惦记别人家的东西也能说的这般大义凛然,这位安宗主真不是一般人……”
他抬手,在阳光下看自己冰玉般苍白的手指,嫣红的舌尖掠过嘴唇,轻声道:“皮剥下来做成鼓,扔进九业海里泡一泡,一定是件极好的法器……”
妖王:“啊?”
谢檀衣无奈扶额:“冥河……”
“好吧好吧……”冥河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示意自己闭嘴。
“呃……”妖王转而看向谢檀衣:“总之,想请您小住些时日,安博仁若是来了,见您在此处,也不敢放肆。”
“还在这住?”钉栅栏的伏崖嗷呜一声喊出来:“这小破屋子漏风漏雨的,他什么时候能和我……”
见谢檀衣望过来,他又悻悻的放低了声音:“什么时候和我回金雀城……”
又幽怨的看向魔尊,“他不也是渡劫期的,让魔尊留下揍一顿那个什么安活人。”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魔尊瞪着他:“不好意思了护法大人,符宗和魔族因为一些旧怨早就势同水火了,本尊若是留下,安博仁那无耻小儿只会更加不依不饶。”
谢檀衣道:“尊主不必为难,我昨夜恰好与师叔江琢约好了在桑洲见上一面,安宗主若是来访,我与师叔会一起同他说明道理。”
他这个语气……
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昨天和两个小情人“讲道理”的场面。
魔尊和妖王走后,谢檀衣似乎打算回屋里。
见他还是不理人,伏崖的翅膀都耷拉下去了,云尾的尾巴尖焦躁的拍着地面。
却听那人路过他们时,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栅栏很好,菜地也很好。”
伏崖的眼睛倏然亮起,长腿一抬翻过栅栏,两步追上谢檀衣,抬手圈住那劲瘦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翅膀本能的向前一伸,颇具占有欲的挡住了另外两人的视线。
冥河:“啧。”
迟了一步的云尾差点一尾巴将两个人都圈起来,没好气的哼了声。
那些声音,伏崖通通听不见,分开月余,伏崖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月余,他渴的要命,终于再次拥住那泓清泉,他抱着谢檀衣,细细嗅闻他颈间白檀的气息,偏过头吻在那精致的耳廓上,他小声又委屈:“你骗我,还打我,谢檀衣你好坏。”
他是很低沉的嗓音,三人里他的声音最像季云涯,谢檀衣勉强装出的漠视和冷淡被这声音击破,转瞬间溃不成军。
他转身,回抱住伏崖,在翅膀遮蔽出的阴影里看伏崖那张脸,抬手轻抚过他额上的小尖角,抚过锋锐俊美的眉眼。
片刻后,他低声道:“师兄也有错,你……还疼吗?”
“疼,浑身都疼。”伏崖眼眶红红的,哑声道:“但昨日看见你要哭时更疼,只要你高兴,那四顶绿帽子老子认了……”
他分明还是将另外几部分神魂当做仇敌,谢檀衣无奈摇头:“你真是……”
话未说完,唇舌已经被封住,伏崖的吻一如既往的急切热烈,他甚至等不及谢檀衣的回应,便顺应本能的去攫取去掠夺,翅膀遮挡住的一方小空间里,他拥抱着小别的爱人,彼此的体温逐渐交融。
那条蠢蛇最开始没说出实情,是在故意折磨他,而蠢蛇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像他这样的替身,谢檀衣甚至可以随意就再找两个……
那些爱意,那些温存,谢檀衣也可以给别人。
可原来不是的,谢檀衣是经历过许多坎坷才再度与他重逢的,那夜金雀城鬼市,灯火阑珊处,谢檀衣是怀着怎样灼热的痛苦和爱意,才能若无其事的问他:
“我可以抱你吗?”
他没有记忆,只以为小修士轻佻主动,却不知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实则重若千钧。
他是谢檀衣第一个找到的神魂,谢檀衣对他而言是解渴的清泉,那么他的出现对谢檀衣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是即将冻毙在风雪中的人,终于握住的那一点星火,他终于知道,世间仍有希冀,只要捧着这点火苗走下去,便能走到春和景明的一天。
谢檀衣怎么会不爱他呢?
恍然间,记起凤凰花树下,有人低缓温和的叫他:“云涯……”
便有什么落定了,不再随风漂泊。
纠缠的唇齿间,溢出一声叹息:“师兄……”
翅膀蓦地一重,一缕清风从被掰开的缝隙倾泻进来。
伏崖恨恨抬眸,正对上扒开的一条缝,一双金灿灿竖瞳看进来。
云尾幽幽道:“差不多得了,该我了吧?”
伏崖:……
草——!!!
还是想揍死他!
第38章 第 38 章 他忿忿不平的伸出两根手……
耳朵烧红, 谢檀衣推开瞪眼睛的伏崖,轻咳了一声:“好了,都别胡闹了, 我看看你们的伤。”
本就不宽敞的小木屋里,硬生生塞进去四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谢檀衣坐在木桌旁,先给伤势更重的云尾上药。
云尾仍是人身蛇尾的模样,那尾巴在小小的外厅里盘成一大团,伏崖和冥河没地方落脚, 只能去了小屏风隔出来的内室, 伏崖缩着翅膀坐在床上, 冥河远远的站在窗边。
“穷酸的令人发指……”伏崖嫌弃的看了一圈,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最终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冥河身上,语气不太客气:“你,猜没猜出来自己对应的是季云涯的哪一部分神魂?”
冥河倚靠着窗台, 苍白的手指抚过殷红的薄唇, 思忖片刻便明白了伏崖的意思, 魑魂鸮的五个脑袋分管七情六欲, 他们五个神魂亦是代表了季云涯生活中的不同情感欲.望。
“我么, 应该是杀欲?”冥河自己也不太确定,“刚醒来时神智不太清醒, 等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九业海了, 身边都是被撕碎的恶鬼……”
他轻笑, 苍白的侧脸在阳光下像是要融化的冰雪,红瞳平静的注视着伏崖,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若谢檀衣不是正道楷模, 我现在应该在哪里呢?旭洲很不错,那个叫安博仁的,真的很讨人嫌,骨头拆出来做灯架,溯洲的药宗老头也很烦人,剁掉四肢塞进罐子泡药酒,还有盛京城……”
“行了别说了。”伏崖无语的看着他:“你可真恶心。”
冥河冷笑:“还有你和屋外那个,把你们两个脸对脸的埋一起,买把锁头锁死。”
前面那些都没什么,最后这句话真是顶顶恶心,伏崖浑身恶寒,呸了一声,低骂晦气。
难怪谢檀衣坚持要找全神魂,单纯具有一种欲.望的“人”,很容易出问题,比如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癫。
冥河颇有兴趣的看他一眼,“你又是什么?”
“不知道。”伏崖说:“我觉得我很正常。”
伏崖讥讽的笑一笑,抬手一指外面:“那个呢?”
“他是一条蛇,你觉得呢?”伏崖脸色不太好看,眼底情绪十分复杂,最后忿忿不平的伸出两根手指:“草,能分裂出这玩意儿,季云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情.欲?”冥河皱眉。
“对。”伏崖颔首,又侧耳去听外间的动静,隔着屏风看那一人一蛇模糊的影子。
“师兄,尾巴也好痛。”云尾声音低低的,很委屈的抬起尾巴送到谢檀衣面前。
云状的银色鳞片下有一条深深的伤口,几乎可以看见森白的骨头。
谢檀衣心疼的不行,小心的给伤口涂上药膏,又用干净的布一圈圈包好,打个工整漂亮的结。
云尾把尾巴尖抬到眼前看,觉得那结特别可爱,谢檀衣勾住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又给他破了口子的眼尾上药,那伤口里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灵力,是伏崖的手笔。
云尾小声道:“那个魔族,打人好疼,还下死手……”
“草……”伏崖就要撸袖子冲出来,却听见谢檀衣的声音。
“你下手也不轻,他翅膀上的伤,本是奔着后心去的。”
云尾神色一僵,不甘的轻哼一声。
谢檀衣给他上好了药,拍拍他的脸,又轻声道:“乖一点,好好说话,不要用这些……这些……”
“这些什么?”云尾放轻声音,他对答案不感兴趣,目光只落在那淡色的唇上,蛇尾不动声色的竖起些,离那双唇越来越近。
“狐媚手段?”谢檀衣不太确定的说出这个词。
屏风后的冥河笑出声,对伏崖道:“你没见过盛京那个,他在檀衣面前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但我亲眼见过那死孩子把一个背后说闲话的宫人按进水盆里,差点给人淹死,那时候他那个眼神,啧……我总算信了他和我是一个人。”
伏崖不太想听另一个神魂的事,烦躁的问:“你提他做什么?”
“我是想说……”冥河抬高声音:“那些狐媚手段檀衣已经见识过了,某蛇实在不必再来一遍……”
“师兄!你看他们……”云尾哼哼唧唧的抱住谢檀衣,凑在他脖颈处小声嘀咕:“他们排挤我,他们欺负我。”
谢檀衣好笑的拍拍他:“你不要去招惹别人。”
云尾也许久没见过谢檀衣了,不由得收紧怀抱,尾巴也悄悄缠上了谢檀衣的小腿,下一瞬,尾巴一痛。
伏崖踩住了他靠近屏风的尾巴,探头问:“师兄,可以给我包扎了吗?”
云尾:……
“哎呦,好像踩到了什么?”伏崖惊讶的低头看一眼,然后挑眉看向蛇妖:“不好意啊,我没看到。”
语气里可没有半分歉意。
谢檀衣:……
云尾气鼓鼓的出了小木屋,伏崖凑过来让谢檀衣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有翅膀最严重,上面破了和杯口大小的洞,破口周边是新生的翼膜,颜色浅一些,还没生出细密的黑色鳞片。
冷白的手指抚过翼骨,谢檀衣问:“为什么收不起来了?”
“可能是伤还没好吧?”伏崖赤.裸着精悍的上身,翅膀微微扇动:“你不喜欢吗?”
“没有,挺威风的。”谢檀衣将药小心涂上,翅膀不好包扎,他干脆用多多的灵药将两块布巾粘在伏崖的翅膀上,左右打量一番,满意道:“可以了。”
伏崖起身,翅膀伸开绕到身前看了看,随即不满的看向谢檀衣。
谢檀衣不明所以:“怎么了?”
伏崖指着那块补丁问:“我的蝴蝶结呢?”
谢檀衣叹气:“过来。”
最后,冥河雪白的发尾也系上了蝴蝶结。
……
当夜,三个人又被赶出了小木屋,围着篝火黑着脸。
“我亲的好好的,你俩非要掺合进来?”冥河神色阴鸷的看了眼另外两人,“还想蒙住他的眼睛,你们当他的神识是摆设?”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能忍到晚上已经是耐性好了。”伏崖眉眼间难掩暴躁,指关节被他捏的发出脆响,他按捺住满溢的杀意,冷冷看向云尾:“我抱他的时候,他也没太抵触,你个沙壁东西上来就摸小谢,你不觉得你冒昧吗?”
“不冒昧,我和小谢很相熟,还尝过它的味道,再次说明我先摸的是腰……”云尾嗤笑:“我就知道师兄不会同意一起,与其我自己吃不到,不如大家一起吃不到。”
篝火烧出“噼啪”一声,三人陷入沉默。
“按他找到的顺序。”冥河冷声道:“这样还算公平吧?”
伏崖打了个响指,立刻起身,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在这里。
……
竹床上,谢檀衣在打坐调息。
门开合,带动烛火轻颤,他睁开眼,眼尾还带着一小片绯红,看向侧着身子绕过屏风的伏崖,那神色着实谈不上愉快。
“别这样看着我。”伏崖缓步走向他,最后单膝半跪在床边,委委屈屈的趴上他的膝盖,紫色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澄澈漂亮的蓝色眼睛:“刚才不是我的主意,我恨不得把你关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才不想和他们一起……”
谢檀衣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角,手没能收回,被伏崖捉住,送到唇边亲吻,最后在那凸起的腕骨上轻咬一口。
“我好想你……”他扑过去抱住谢檀衣,细碎的吻落下来,继续委屈的嘀咕:“我去泽洲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多礼物,现在都堆在金雀城的寝宫里,我满心欢喜的等你回来,你却在外面勾搭别人……”
他张口叼住那柔软的耳唇,“你知不知道,我听见妖王说你在外面还找了别人时,我在想什么?”
有些痛,谢檀衣轻蹙起眉,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像安抚炸毛的小狗狗,“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声音混在含糊的水声里,他气息灼热,逐渐急切起来,手掌沿着那窄瘦的腰线滑落,灵巧的探入层层叠叠的法衣中,隔着布料握住刚才被撩拨过的某处,不怀好意的重重摩挲。
那感觉太过激烈,谢檀衣弓身去躲,下意识的提起膝盖去撞,却一条灵力凝成的雾气趁机捆住了小腿。
“伏崖……”他抬手去抓那只作乱的手,唇齿间隐忍的溢出一两声低喘:“够了……”
“他说他尝过……”伏崖眯起眼睛,缓缓伏下身,“他倒不愧是‘情.欲’所化,在这方面应当很会讨你欢心吧?”
“他没有……”谢檀衣竭力抓住他的手腕,“放开……”
“没有?”伏崖的紫眸在幽暗灯火下闪闪发亮,片刻后,他轻笑一声:“那他也不过如此,伺候人都不会啊……”
他退后一些直起身,撩起额前散落的长发,露出极具侵略性的眉眼。
谢檀衣的领口已经散开了,锁骨处还有刚留下的红痕,雪银色的长发从发冠中松散下来,狼狈的散了一枕头,他向来矜贵端肃,此刻冷白的皮肤下却透出浅淡的绯色,脖颈和半敞的胸口处尤为明显。
那微蹙的眉眼间还有着克制,半阖着眼哑声道:“别……别说了,放……”
他话音戛然而止,化为急促的低喘,长腿被俯身的伏崖向两侧按住,小.腹上骤然接触到一片冰凉——那是伏崖的长发。
但欲.望却落入一片温热湿润中。
这太过了……
他的思绪有一瞬的空茫,想把伏崖推开,手腕却被那雾气缠着,向上拉着缚在床头,衣袖从修长的小臂上滑落,冷白的手背因为用力抓握而筋络微起。
许久,他鼻息间闷哼一声。
埋着头的伏崖偏过头,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仍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一点白色,他不在意,反而低笑出声,笑的很愉悦。
用拇指擦掉唇边的水色,他那双紫眸黑沉沉的望向谢檀衣。
“好多,看来剑尊大人对我的服侍还算满意。”他低笑道:“那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第39章 第 39 章 都是妖魔鬼怪,能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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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施主,请自重。
合欢宗的人到达溯洲时, 队伍里多了一个小师弟。
小师弟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筑基期的修为,黑发黑瞳, 身量高挑颀长,长相不算出挑, 只是干净俊秀,让人看着格外的舒服,他站在一片粉白色的莺莺燕燕里,像一只白鹤迷了路, 一头扎进了花花绿绿的鹦鹉群。
合欢宗少有男弟子, 三代都不一定出一个, 一方面是男人们瞧不起合欢宗的女弟子们, 不愿与她们为伍,另有一些男人想加入,但想法更为恶臭,以为入了宗门就有大把的女弟子倒贴上来。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荆乔坐在慢悠悠飘着的扇形法器上, 仰着脸往脸上粘黄瓜片还在骂骂咧咧:“长得像屎壳郎成了精, 不老老实实去滚屎球, 非要跳出来辣人眼睛, 你若是不同意呢, 他立刻就换了嘴脸,转头就满嘴喷粪, 哦~我说呢, 原来是把粪球藏进了脑子里。”
新晋合欢宗小师弟——谢檀衣, 就跟在她旁边,用小刀片一根新鲜的黄瓜,然后把黄瓜片递给她。
“哦, 阿檀啊,宗主我呢没说你,你知道的,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屎壳郎之间的差别还要大……”她向谢檀衣抛了个媚眼,黄瓜片掉了一片,“若是小师弟你,姐姐我自然是愿意的。”
有女弟子立刻嘻嘻哈哈道:“师尊,你辈分都算错啦!”
对于荆乔这种明晃晃的调戏行为,谢檀衣一路上已经遇到了太多,以至于他从一开始的无措,到现在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他清凌凌的目光落在荆乔纤细秀美的脖颈上,只轻轻一扫便礼貌的移开视线,淡声道:“宗主,你颈上好像有条细纹。”
“啊?什么?!”荆乔立刻摸出小镜子来,对着脖子左右照,然后惊恐的叫起来:“真的有一条!这新找的炉鼎也不好用啊,灵力根本跟不上……”
谢檀衣趁着她发牢骚,退到了队伍边缘,从袖中拿出了四块玉令,一一给四只季云涯回话。
他们无非是询问一些琐事,诸如询问天气和沿途所见的景致,自从他们几个的记忆逐渐苏醒,他们的想法也愈发趋于一致,谢檀衣一一回复了,终于安抚住四只神魂,光是“我也想你”就说了四遍,收起最后一块玉令,抬眼便对上一位师姐敬畏的眼神。
师姐对他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夸赞道:“小师弟真是天赋异禀,我们宗门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
谢檀衣:……
他并不是真的想成为合欢宗的人才,选择隐瞒身份同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平衡之术”,然而事实证明每个人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合欢宗的小姑娘们也时常因为感情这种事而苦恼,真正游刃有余的只有掌门荆乔。
可荆乔能肆无忌惮的去戏耍那些人,是因为那些人皆对她有所图谋,并不是真心待她,而她自然也不必讲究什么真心或道德,她也图谋着对方的某一样东西,可以是修为,也可以是美色。
荆乔在等一个让她无法“游刃有余”的人出现,能等到自然好,等不到也无妨,她活的痛快,偶尔纵容自己沉迷美色,她修为不低,看不惯她的人也打不过她。
所以她的一些说法,放在分裂开的季云涯身上并不适用,谢檀衣已经遇到了那个让他注定无法游刃有余的人,一遇就是五个……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荆乔每天都在教如何“拿捏”男人,谢檀衣听来听去,发现就是秦霄和云尾撒娇示弱的那一套。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也许这辈子也用不上这项技能。
到达溯洲后,谢檀衣就该同合欢宗的众人分开了,他去向荆乔辞行,那冷艳逼人的美人只是轻飘飘的斜他一眼,轻叹道:“早就看出来你不是诚心想拜入我合欢宗门下,可惜了,几百年也遇不到一个像你这么俊俏的。”
虽然只是短短七日的同门之情,谢檀衣对她仍是很恭敬客气的,他端正的站在那把扇子前,微微颔首道:“在下已有师承,一路上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有些困惑想向贵宗寻求个解答,如有冒犯便在此向荆宗主赔罪了。”
“冒犯谈不上,一路上我们冒犯你比较多。”荆乔掩口轻笑,笑的明媚娇俏,眼波流转间她又问:“瞧你说的,好像没有师承,你便愿意加入我们这合欢宗似的,我可看出来了,你是个正经人,像是不知道哪个世家出来历练的小公子。”
她本是随口一瞬,逗这小修士玩儿,却见这小修士神色端肃,十分坦然道:“合欢宗的功法本质上是阴阳相合之道,天地万象皆是由此道而生,即是如此,便不该有‘不正经’这种说法,贵宗弟子在修行前不曾隐瞒自己的身份,到最后却总有人以被辜负为借口纠缠不休,最后恶言诋毁,这不是合欢宗弟子之过。”
“你瞧瞧你,才跟我们几天,便会替我们说话啦,长得又俊嘴又甜,真想把你留下每天养眼。”荆乔轻叹:“这世间对男人和女人自有两套规矩,男人若是三妻四妾情人无数,那便是有本事,说出去都挺胸抬头的,女人若是睡过那么一两个男人,便是放荡低贱,怎么?身为女子便不能享受欲.望和美色了?”
她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一点,小声道:“你知道剑尊吗?”
谢檀衣:……
说功法呢,怎么突然扯到他身上了?
荆乔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同妖王是故交,她与我说,谢剑尊死了道侣后,接二连三找了三个替身,一个比一个长得英俊潇洒,据妖王说看那长相就知道小不了,哎呦喂~~”
她啧啧感叹:“这才是齐人之福啊。”
谢檀衣甚至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这个“小不了”指的是什么,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对这虎狼之词。
他只是想道个别。
好在荆乔自己想起来他是来辞行的,咳了一声便正经起来:“行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小师弟。”
……
然而这“后会有期”未免来的太快,只一日后,谢檀衣刚摸索进了第五只神魂所在的秘境,便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救命。
回头便见天边一群身着粉白色的女修被追的狼狈不堪,有人受了伤,浅色的衣衫上血迹斑驳,有人看见了谢檀衣,大声喊道:“小师弟!”
另一人立刻低声提醒:“你叫他干什么?他一个筑基期掺合进来还不是送死?”
谢檀衣刚进入这处秘境,尚不知这处秘境有几分凶险,为掩人耳目,他用的仍是那副少年相貌,甚至连衣衫还是合欢宗的粉白色校服,此时看见追在合欢宗身后的那只凶兽,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掉了。
这处秘境极凶险,不知道季云涯那第五只神魂如何了,一直一动不动是不是受伤了。
那只攻击合欢宗的巨大凶兽长着类似老虎的身体,肋骨下却生着双翼,有些像神话中穷奇,当然,它的体型要小许多,是正常老虎的大小。
但它修为境界却不低,有大乘后期,荆乔掩护着众人往另一边退,看样子是不想给谢檀衣带来麻烦,她身上已经挂了彩,谢檀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御剑便跟了过去。
他赶到的及时,一剑打在那凶兽挥舞着带着风刃的大爪子上,凶兽吃痛,咆哮出声,放过力竭的荆乔转而扑向谢檀衣。
它似乎擅长风系的法术,翅膀和爪子挥舞着在周身形成风刃,所过之处如同刮起一阵飓风,合欢宗中有些修为较低的弟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波及,脸色瞬间便苍白起来,荆乔撑起结界保护她们,仍不忘对谢檀衣喊道:“你对付不了这畜牲,快点回来!!”
然而那只有筑基期的小师弟却抛出一根缚妖索,成功套住凶兽的虎头,并且法决一动,直接拖着这体型巨大的凶兽一步一步往身后的悬崖挪过去。
躲在结界里的合欢宗弟子惊呆了,小声问:“这是咱们那便宜小师弟吧?他……他不是筑基期吗……”
荆乔也呆住了,低声道:“他应当是隐藏了修为,估计连相貌也遮掩过了。”
她眯着眼睛,穿过那一片飞沙走石去看谢檀衣,即便知道谢檀衣应该应付的来,仍为他捏了一把汗。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凶兽会这么狡猾。
这里是它的地盘,它发现自己正面打不过谢檀衣,更何况后面还有个荆乔在虎视眈眈,于是假意不敌,被谢檀衣拖拽着到了悬崖边,然后猛的扑向谢檀衣。
谢檀衣在躲避时闪身踩空,坠下那一刻,他其实并不紧张,御剑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失重感,抬手便要唤出佩剑。
佩剑静悄悄的,没有响应。
到了这里,谢檀衣也没有慌,他抛出符篆,想以此为落脚点稳住身形,但那符篆上只是灵光一闪,便如同普通的纸张般飘飘悠悠的落下去,再抬头看一同掉下来的凶兽——
缚妖索变成了如同绳索,它竟然拍拍翅膀,振翅飞起来了。
这片山谷似乎对灵力有禁锢作用,强龙不压地头蛇,谢剑尊吃了不是本地人的亏,眼睁睁看着那狡猾的大猫悬停在悬崖上,一边扇动着翅膀,一边得意洋洋的舔着自己爪垫厚厚的大爪子。
坠落的风声在耳畔呼啸,悬崖两侧是嶙峋的黑色岩石,谢檀衣都做好硬挨这一下的准备了,反正以他的修为,也就受个皮外伤。
风声里,夹杂了一声哨响。
那凶兽像是听见了什么指令,巨大的毛茸茸脑袋四处看了一圈,然后低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俯冲下来,张嘴便去咬谢檀衣。
谢檀衣哪敢让它来上这么一口,扭腰便发力调整了姿势躲开,随后动作极快的抓住了大老虎的一只翅膀。
他记得伏崖翅膀根部很是敏感这凶兽大概也是如此,它立刻愤怒的咆哮起来,先前听见的哨声这时又响了起来,大老虎愤怒的用后腿去扒拉谢檀衣两下,边飞边做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太难了,它最终放弃了,任由谢檀衣挂在翅膀上,挥动翅膀向悬崖底部飞去。
这悬崖其实是一处极宽的裂谷,放眼望去一片恍惚的黑黄色岩石,被这小穷奇带着落在地面上,被禁锢的灵力才缓慢的恢复了流动。
落地的一刹那,谢檀衣便敏捷的翻身翻滚出去,果然躲过了那大老虎的一爪子,他唤出兰时,便要收拾这狡猾的畜牲,那哨声又响了一下。
老虎再次犹豫了,最后在进攻和听话之间选择了窝囊的进攻,他挥了一下大爪子,然后老实的趴下去。
它小山一般的身躯趴下去后,谢檀衣才看见它身后的山洞中,正缓缓走出一个白色的高大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僧衣,外面罩着同色的袈裟,手腕上套着一串古朴的暗红色佛珠,他与周围昏暗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逆着光而来时,周身几乎带着淡淡的圣洁的光晕。
那不是光线的问题,是这位佛修的修为极为高深,所以周身才带着淡淡的佛光。
佛宗避世,即便是那场灭世的雨也没能把他们从隐居处逼出来,谢檀衣自修行以来也只见过两次佛修,都没有这样的光晕护身。
这难道是哪位高僧在此隐居。
他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那和尚,低缓的宣了句佛号。
谢檀衣做过掩饰的黑色瞳仁震颤一瞬,他霍然抬头,正对上那高大的僧人走出山洞。
阴影一寸寸从那张俊美的脸上退下去,僧人的相貌终于完全出现在谢檀衣眼前,那明明是谢檀衣很熟悉的一张脸,五官的轮廓他曾经用唇描摹过许多遍,但此时此刻,他却有些不确定。
这是……季云涯吗……
那僧人始终微垂着眼帘,他周身的气质是端正而悲悯的,他不像任何一只神魂,不热烈也不鲜明,他冷肃的站在那里,像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像,走下了莲花台。
更奇怪的是,星盘没有响应。
也许是谢檀衣静默了太久,那僧人便抬眼看向他,又宣佛号后问,“施主,你可有受伤?”
谢檀衣回过神,压制住狂乱的心跳,想的是要先留下,留在这个和尚身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季云涯。
想来想去,他学着秦霄装可怜的样子,歪歪扭扭的走了两步,然后冷冷丢出一句:“好痛,走不了。”
这声音不说掷地有声吧,好歹也称得上中气十足,白衣的僧人也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修行的山洞里有自制的药草,施主若不嫌弃……”
谢檀衣歪歪扭扭的走了过来,装瘸装的很辛苦,又硬邦邦的丢出一句:“有劳。”
秦霄此时应该柔柔弱弱的倒过来,谢檀衣正在犹豫要不要也来这么一下,那和尚却已经自己退了一大步,像是谢檀衣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
谢檀衣瞪大眼睛。
幸好他没倒,不然反应不及时就要躺在地上了。
季云涯,会让他躺地上么?
“阿弥陀佛……”和尚又低垂下眉眼,转身为他引路,低声道:“施主,请随我来。”
他是健步如飞了,僧袍下的长腿走的飞快,两步就到了山洞口,非要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谢檀衣还在装腿瘸,但他演的其实并不像,比起腿瘸更像是顺拐,跟在他后面的老虎有样学样,同一侧的前后爪一起迈动起来。
僧人看得有趣,唇角轻微的勾起,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谢檀衣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回头就见那大老虎收拢着翅膀,两条腿古怪的迈动,分明是在学他。
谢檀衣:……
他装不下去了,深刻了解到“狐媚手段”也是需要天赋的,他可能真的不太行。
可是只剩下这一只神魂了,谢檀衣不能容忍他出现问题,之前无论是阴暗爬行的云尾,还是看起来随时准备发癫的冥河,他们身上都有着和季云涯相似的地方,谢檀衣偏偏在此刻才恍然大悟。
是眼神,是他们看向自己时眼中翻涌的情绪,秦霄不算,他看不见。
但眼前这个僧人,虽然同季云涯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但看向他的眼神却十足的陌生,好像他与他身后那只迈着可笑脚步的大老虎并没有区别……
谢檀衣不习惯,他不再装瘸,快步上前,抬手抓住他施佛礼的手腕。
他低声道:“大师,你抬眼看看我。”
白衣的僧人抬起眼睫,纤长浓密的眼睫下,一双同样湛蓝色的眼睛如同平静无波的澄澈湖面。
他缓慢的抬起握着佛珠的手,一点点掰开谢檀衣的发凉的手指,动作并不强势,但却十分的坚决。
山谷中刹那间变得极为安静。
谢檀衣听见他沉缓的宣了声佛号,而后道:“施主,请自重。”
闭了下眼睛,谢檀衣按捺住焦躁的情绪,告诉自己要慢慢来。
再睁眼,他道:“是在下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