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迷恋71
大概是嫌茶梨太吵,小马扭头跑走了,惹不起咱躲得起。
祝星禾看着小马的背影,问:“它有名字吗?”
李如深说:“ 我小时候有过一匹马,是我舅舅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学名叫皎雪骢,我给它取名叫小白龙。可惜它没能长大,因为马场的人照顾不周,导致它得了蹄叶炎,病情反复恶化,最后只能安乐死。这匹矮脚马,我叫他小青龙,因为它是小白龙的弟弟。”
听到小白龙被安乐死的时候祝星禾的心情还有点沉重,听到最后一句他又忍不住笑起来:“《西游记》里有小青龙这号人物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李如深说:“《西游记》里没有,但别的故事里有。”
祝星禾点头附和:“你说得对,肯定有。”
两个人继续在林间穿梭,走到庄园的边界,看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枝头挂满了成串的果实,看着像枣,祝星禾就问:“这是枣树吗?”
“不是,”李如深说,“这是楝树。”
“哪个liàn?”
“一个木字旁,一个请柬的柬。”
祝星禾不认识这个字,也不认识这种树,又问:“它的果实能吃吗?”
“不能吃,但是一味中药,好像治胃痛。”李如深说,“要不要去树上坐坐?”
“啊?”祝星禾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李如深抓住一根低矮而粗壮的树枝,一纵身就上去了。
祝星禾都看傻了,怎么一眨眼就上去了?这身手也太敏捷了,跟个猴似的。
李如深一只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伸向祝星禾:“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祝星禾犹豫不决。
他从小就是个文静的孩子,从来没有爬高上低的经验,没李如深那么好的身手,他怕自己会出丑。
可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李如深的邀请,他想和李如深一起经历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就算以后再来,看到的风景也不是今天的风景了。
祝星禾心一横,抓住了李如深那只手:“我该怎么做?”
李如深说:“抓紧我,然后相信我。”
祝星禾用力点头:“我相信你。”
他几乎是被李如深直接拎上去的,靠着李如深站稳之后,他惊叹:“你力气好大!”
李如深唇角微勾:“是你太轻了。”
祝星禾小声争辩:“115斤也不是很轻吧……”
李如深说:“你先走,我在后面护着你。”
万事开头难,迈出了第一步,后面就简单多了。
祝星禾在李如深的指挥和掩护下,一步步往上爬,爬到视线可以越过周遭果树的高度,他们停下来,坐在了相邻的两根树枝上。
茶梨在树下汪汪叫,引得祝星禾低头往下看,虽然还不到两层楼的高度,但因为缺少保护,所以格外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掉下去。
可是当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看到蜿蜒起伏的远山,看到蓝天白云、飞鸟成群,只觉得美不胜收,哪还顾得上怕。
“好美呀。”祝星禾不由感叹。
李如深说:“等下个月,晚秋那段时间,有的树叶变黄,有的树叶变红,这片山野变得五彩斑斓,景色会更美。”
被他这么一说,祝星禾已经开始心生向往了,他看着坐在树干另一边的李如深,问:“你经常爬上这棵树看风景吗?”
李如深说:“这棵楝树是庄园里最粗壮也最好爬的一棵树,每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爬上来待一两个小时,接受自然的疗愈。”
说着,他抬起手,变戏法似的从上方的树杈间拿下来一瓶瓶装可乐:“这是我上次来的时候放在这儿的。”
祝星禾笑着说:“我正好渴了。”
喝了两口可乐,祝星禾忽然问:“你看过一部叫《怦然心动》的电影吗?”
李如深想了想:“好像没有。”
祝星禾大吃一惊,立刻掏出手机,点开豆瓣,搜索“怦然心动”,给李如深摆数据:“这部电影在豆瓣Top250里排名第29,评分9.1,打分人数195万,这么经典的电影你竟然没看过?”
李如深伸手过来:“给我看看。”
祝星禾把手机给他,李如深看到电影海报,顿时明白祝星禾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部电影了。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吗?”李如深问。
“嗯,电影里有一句广为流传的经典台词,你肯定听说过。”
“是什么?”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祝星禾看着李如深,一字一句地说:“在我心里,你就是那个像彩虹一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
他说的正是李如深想说的,李如深不擅长表达,偏偏眼下的情形又限制了行动,他既说不出动听的情话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充满爱意的眼神脉脉地看着祝星禾。
就在这时,祝星禾的手机响了,李如深扫了眼屏幕,把手机还给他。
祝星禾接过来一看,是周馥苏发来的微信,告诉他MV的拍摄时间和地点定下来了,时间定在半个月后的国庆假期,地点定在燕城,问他有没有问题。
又是燕城。
那个“敦煌杯”弹拨乐演奏比赛也是在燕城举行,师父说月中开始报名,今天都15号了,却还没动静。
不过以他丰富的参赛经验,比赛时间一般不会安排在假期。
祝星禾回复:[没问题。]
周馥苏:[那咱们到时候见。]
祝星禾:[好的苏苏姐。]
收起手机,祝星禾问:“你国庆节有安排吗?”
李如深不答反问:“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迷笛音乐节吗?”
祝星禾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记得。”
李如深说:“你当时给我的答复是‘如果到时候有时间的话’,就会和我一起去看音乐节,所以我提前把票买好了,以防最后买不到票。”
“我去不成音乐节了,”祝星禾不免有些遗憾和歉疚,“国庆节我要去趟燕城,给周馥苏的新专辑拍一支MV。”
祝星禾把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李如深听完,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陪你去燕城。”
“好!”祝星禾笑逐颜开,“有你陪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一个人东奔西跑还是挺没安全感的。”
李如深说:“以后不管你去哪,只要我有时间,都会和你一起去。”
祝星禾深受感动,不管李如深以后能不能说到做到,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心实意地许下承诺,祝星禾受到的感动也是真的。
“我聘请你当我的助理好了。”祝星禾笑着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如果有人问你是我的谁,我就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助理。也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够了。”
“好啊。”李如深一口答应,“有工资吗?”
“当然有。”祝星禾豪气万丈,“你想要多少?随便开。”
“我不要钱。”李如深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祝星禾问。
李如深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祝星禾福至心灵地懂了,他扯过旁边的树枝挡在他和李如深之间,弱弱地说:“不可以职场潜规则。”
李如深一本正经地说:“潜规则只适用于上级对下级,但我是你的下级,怎么潜规则你?”
祝星禾强词夺理:“那、那就是反向潜规则。”
李如深笑了笑,突然说:“我们下去吧。”
“啊?”祝星禾恋恋不舍,“我们才刚上来十分钟,再坐一会儿嘛。”
“我忽然有点急事要处理,”李如深说,“下次再带你来。”
祝星禾猜他大概是内急,也不好问,扶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这回换李如深先下,他在下位给祝星禾提供保护和支持,两个人顺利地回到了地面。
茶梨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祝星禾刚想喊它,突然被李如深勾着腰搂进了怀里,他急忙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安心,而后看着李如深说:“你不是有急事要处理吗?”
“这就是我的急事。”话音刚落,李如深就低头吻下来。
刚亲了没一会儿,祝星禾就发出微弱的呻喑,这通常是他缺氧的信号,李如深便停下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若即若离,嗓音低哑:“怎么了?”
祝星禾声如蚊蚋:“疼……”
李如深问:“哪里?”
祝星禾羞于启齿,含蓄地说:“你昨晚亲的那个地方……”
李如深明白了,是他抱-得太-紧,挤压到祝星禾的胸-口了,于是他说:“你站得高一点,就挤不到了。”
祝星禾作嗔作娇地瞪他一眼:“我也想啊,可是我的身高不允许。”
李如深说:“你先搂-住我的脖子。”
祝星禾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下一秒,他就被李如深托举起来,他慌忙手脚并用地缠-住李如深,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李如深身上。
如此一来,祝星禾果然比李如深高了一点点,李如深要仰视他。他蓦然想起曾在小-黄-片里看过这个体-位,登时面红耳赤,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是在炫耀你的臂力吗?”
“刚才不是已经炫耀过了吗?”李如深笑着说,“现在向你炫耀一下我的腰-力。”
祝星禾骑虎难下,不禁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李如深温-柔地发号施令:“小禾,吻我。”
祝星禾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乖乖听话啦。
第72章
迷恋72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见到了小青龙,祝星禾靠近它,它也不躲,祝星禾伸手摸它,它就乖乖地低下头,任由祝星禾抚摸它的鬃毛,温驯得教人心疼。
李如深用手机给他和小青龙拍了合照,祝星禾把照片发到朋友圈,配了个[太阳]的表情,既指天气,也指心情。
吃午饭的时候,祝星禾和李如深坐在一边,诸葛秋慈和李意浓坐在另一边,李鹤思坐在《情深深雨濛濛》里陆振华坐的那个位置,好在他不会像陆振华那样夹不到菜。
祝星禾点的那两个菜就摆在他面前,他自然是赞不绝口,尽可能让自己多吃,然后就吃撑了。
饭后,诸葛秋慈问祝星禾:“小禾,你要不要睡个午觉?”
祝星禾的确有睡午觉的习惯,不然整个下午都没精神,但这是在别人家,他怎么好意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李如深说:“去我房间睡吧。”
诸葛秋慈问:“那你睡哪儿?”
“我不睡,”李如深说,“有点工作要处理。”
“那好,”诸葛秋慈说,“你带小禾上楼吧。”
祝星禾:“……”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被安排了。
李意浓来到诸葛秋慈身边,看着楼梯上那俩人的背影,小声说:“妈,我哥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诸葛秋慈揣着明白装糊涂:“哪里不对劲?”
李意浓说:“我哥领地意识特别强,还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可是他不仅主动邀请祝星禾去他的房间,还让祝星禾睡他的床,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对着祝星禾笑了好几次,虽然笑得不是很明显,但我敢确定他就是笑了。”
诸葛秋慈说:“也许他今天心情很好吧。”
“绝对没这么简单。”李意浓煞有介事地说,“依我看,我哥很可能是被夺舍了。”
“夺舍是什么意思?”
“就是鬼上身。”
“胡说八道。”诸葛秋慈拍了她一下,“我看你是发饭晕,赶紧睡觉去。”
祝星禾跟着李如深进了房间,他先去了卫生间,从包里掏出漱口水,仔仔细细漱了三遍,把一小瓶漱口水都用完了。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李如深已经换了身衣服,并且也给他找好了衣服,然后李如深就去了卫生间。
祝星禾换上宽大的T恤和短裤,在房间里走走看看。
相比李如深独居的那两处房子,这里无疑是最有生活气息、最像家的地方,置身其中,会有种温馨的感觉。
穿过隐藏在窗帘之后的隔断门,来到阳台上,正午的阳光已经没了灼人的温度,微风中弥漫着花草树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不远处有个小湖,嵌在一片苍绿之中,大概只有他们学校图书馆旁边那片人工湖的一半大,湖面波光粼粼,像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镜子。
他想回房间拿手机拍照,一转身却撞进了李如深怀里,李如深顺势搂住了他的腰。
“你吓我一跳,”祝星禾小声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我故意的。”李如深轻笑着说。
“快回房间,”祝星禾说,“别被人看到了。”
李如深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回到房间,轻轻地把他放到床上。
环着李如深脖颈的双手却没放开,祝星禾看着他,纯净如水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浑然天成的妩媚,勾人而不自知。
“你真的有工作要处理吗?”祝星禾问。
“没有,”李如深嗓音低哑,“我骗人的。”
祝星禾笑了笑:“那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李如深上了床,两个人面对面躺着。
祝星禾肚子撑得有点不舒服,也还不困,就没话找话说:“你妹妹完全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没跟她说过我们的事吗?”
“没有,”李如深说,“都是我妈跟她说的。”
“显然秋姨也没跟她说得太明白,所以她才蒙在鼓里。”
“让她自己慢慢发现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说清楚?”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等过完中秋,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
“不想再维持地下情了?”
“我都要去你家住了,维持不下去了。”
李如深默默地算了算日子:“还有三天。”
祝星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三天?”
李如深说:“三天之后就是周二,周二你要住我家。”
祝星禾说:“我知道呀,我们今天早上说好的嘛。”
李如深静了几秒,眸色倏然变得幽深,柔声问:“知道那天晚上我要对你做什么吗?”
祝星禾愣了下,蓦地心领神会,他在李如深怀里翻了个身,逃避李如深的视线。
李如深随即貼上来,仿佛一分一秒也不能和他分开,因为貼得太-紧,所以祝星禾几乎立刻就察觉了李如深的某种变化。
祝星禾:“……”
只是提起那天要发生的事,李如深就起了反-应,可见他对这件事的渴-望有多么強-烈。
等到那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祝星禾都不敢想。
“怎么不说话?”李如深在他耳边问。
“我……”祝星禾吞吞吐吐,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你……你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是很辛苦,”李如深说,“但是没关系,我甘之如饴。”
“你为什么要忍?”虽然梁姵琪已经跟他分析过了,但祝星禾还是想听听李如深的答案,“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就可以行使男朋友的权力,为什么要忍这么久?”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急-色的男人,”李如深说,“我想让你先感受到我的爱,再接受我的慾望……小禾,你感受到了吗?”
祝星禾低低地“嗯”了一声,话音里带着点微弱的哭腔:“我感受到了,感受得特别清楚。”
“那就好,”李如深说,“我还怕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祝星禾又翻回来,和李如深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慢语:“你是我的初恋,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但我看过很多以爱情为主题的影视剧和小说,我从中学会了一个浅显的道理:人是会变的,爱是会消失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这段感情能够长长久久,我不会对你说‘永远’、‘一辈子’之类的话,我也不想听你对我说。可是,和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星期,我对你的喜欢爆炸式增长,今天比昨天喜欢你一千倍,明天又比今天喜欢你一万倍,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快装不下那么多的喜欢了。所以……所以我生出了一点贪心,我希望你能爱我少一点,但爱我久一点。”
“好——”李如深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祝星禾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不用答应我什么,”祝星禾微笑着说,“你只要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就够了,其余的就交给时间,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吧。”
李如深亲了亲祝星禾的手心,祝星禾觉得痒,把手收起来,李如深又来吻他的唇,唇-齿交-缠胜过千言万语。
……
午睡醒来,李如深带祝星禾去湖边钓鱼。
这又是祝星禾的第一次,上午第一次爬树,下午第一次钓鱼。
李如深手把手地教他,最后新手爆护,他钓上来的鱼比李如深还多,成就感爆棚,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钓鱼会上瘾了。
下午四点,祝星禾向诸葛秋慈告辞。
诸葛秋慈把她这段时间做的果酱、果干、果酒各准备了一箱,让祝星禾带回家,就当是中秋节礼了。除此之外,诸葛秋慈还另备了一份礼物,交给祝星禾,嘱咐他回去之后再打开。
临别前,诸葛秋慈抱住祝星禾,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说:“小禾,能遇上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不容易,这样的好运气一辈子可能就只有一两次,要珍惜呀。”
祝星禾早有预料,他和李如深的事瞒不过诸葛秋慈的眼睛,他有些害羞,但还是勇敢地作出回应:“你放心,我会的。”
诸葛秋慈放开他,祝星禾见她眼里隐有泪光,不禁也跟着眼眶发酸。
“欢迎你下次来玩。”李意浓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那股催人落泪的情绪被打断,祝星禾连忙掏出手机,扫码加了微信。
“小禾,你有对象没有?”李意浓突然问。
“啊?”祝星禾被问懵了,一时哑口无言。
李意浓笑着说:“要是没有,我可以帮你介绍呀,我最喜欢组织联谊了。”
诸葛秋慈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李如深打断了:“你少多管闲事。小禾,上车吧。”
茶梨知道李如深要走了,围着他哼哼唧唧地叫唤,小尾巴快摇成螺旋桨了。
以免茶梨追车,李如深把它抱起来,撸了几下,交给李意浓抱着。
祝星禾也摸了摸茶梨,还和它说了再见,然后上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座宛如世外桃源的美丽庄园。
第73章
迷恋73
祝星禾其实想让李如深送他去ROOM,李如深回家也方便,但这样一来他和李如深的关系就提前暴露了,他只好让李如深送他回了翼庄的家。
五点多,车停在家门口,祝星禾先进去探看,确定家中无人,才让李如深把那三箱果酱、果干、果酒搬进家里。
来都来了,自然要让李如深坐会儿再走。
李如深在院子里赏花看树,祝星禾去屋里给他弄喝的。
没过多久,祝星禾端着一杯自制生椰拿铁出来,递给李如深:“我说过要请你喝咖啡的,说到做到了哦。”
李如深接过去尝了一口:“好喝。”
他的夸夸总是这么没有灵魂,好吃、好喝、好看,祝星禾已经习惯了。
他引着李如深走到凉亭下,指着旁边水景池里两条胖乎乎的锦鲤说:“我们家也养了小动物,给你介绍一下,那条带红的叫小五,那条黑白的叫小九。”
“为什么取这两个名字?”李如深问。
“因为小五的品种是五色,小九的品种是九纹龙。”祝星禾又拉着他坐下,顺势挽住他一条手臂,歪着头靠在他肩上,“我们家的院子虽然没你家的大,但也很漂亮,是不是?”
“嗯,很漂亮,”李如深说,“像个小花园。”
“除了那棵月桂树是本来就有的,其它的全是我妈种的。”祝星禾说,“祝女士是个标准的文艺女青年,一爱看书,二爱莳花弄草。”
李如深说:“她和我妈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祝星禾想到诸葛秋慈送给他的那幅画,笑着说:“一个爱看书,一个爱画画,又都喜欢花花草草,确实是意趣相投。”
“等春节的时候,不如你带着阿姨去苍园过年吧?”李如深临时起意,“可以让你妈和我妈趁机多相处。”
祝星禾扭头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想和我一起过年,对吧?”
李如深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笑着反问:“你不想吗?”
祝星禾有些踟蹰:“想是想,但我妈肯定不忍心丢下干妈和纪松沉。”
李如深说:“那就把他们一起带上,我家住得下。”
祝星禾刚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响,他猛地站起来,第一个念头是把李如深藏起来。
他左右看看,旋即把李如深拉到半人高的花丛后,拽着他蹲下来,小声说:“你先躲在这儿,然后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李如深说:“我的车还在门口停着。”
祝星禾呆了一瞬,当机立断,又把李如深给薅了起来,紧接着,大门打开,纪灵慧走了进来。
“干妈,”祝星禾牵着李如深的手,朝纪灵慧走过去,“你回来啦。”
“门口是谁的车?”纪灵慧边说边扭头看过来,怔了怔,诧异地说:“李总?你怎么会……”
“在我家”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看到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祝星禾也很惊讶,看着李如深说:“你跟我干妈认识?”
李如深没急着回答,先从容不迫地走到纪灵慧面前,朝纪灵慧伸出右手,而他的左手依旧和祝星禾十指相扣。
“纪总。”李如深边和纪灵慧握手,边慢条斯理地说:“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禾的男朋友。之前听小禾提过,纪总是C&J律所的顶级商务律师,所以当工作室新接的项目需要法律援助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纪总。”
三言两语,同时为纪灵慧和祝星禾解了惑。
祝星禾心想,他是什么时候跟李如深提起的纪灵慧来着?
喔,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聊起彼此的家庭状况,他说纪灵慧是西城法律界的女强人,李如深就问了律所的名字,还说以后说不定有机会合作。
这才刚过去一周,他们就水灵灵地合作上了?
很好,这很符合李如深一贯闷声做大事的风格。
纪灵慧看看李如深,再看看祝星禾,仍旧觉得难以置信:“你们……在谈恋爱?”
“嗯。”祝星禾坦然承认,事已至此,已容不得他抵赖。
“什么时候的事?”纪灵慧问,“你前不久不是还在相亲吗?”
祝星禾强笑着说:“和我相亲的那个人,就是他。”
纪灵慧:“……”
李如深说:“既然纪总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纪灵慧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那……李总慢走。”
祝星禾忙说:“我去送送他。”
祝星禾送李如深出门,隔墙有耳,他低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干妈合作上的?”
李如深说:“我在前天中午和纪总一起吃了顿饭。”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祝星禾的语气带着点埋怨。
“因为合作尚未达成,才刚开始接洽。”李如深说,“我想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你。”
好吧,合情合理,祝星禾没什么好说的,催促他:“你快走吧,我干妈肯定有一堆话要问我呢。”
李如深说:“稍等一下。”
李如深打开车门拿东西,因为躬着腰,所以上衣和裤子都绷紧了,祝星禾在后面看着,心里暗暗感叹:妈呀,屁-股翘得都可以顶起一瓶汽水了。
李如深转过身来,祝星禾急忙撇开眼,假装在看别处。
李如深递过来一样东西:“拿着。”
祝星禾这才看向他,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李如深说:“信用卡。”
祝星禾翻看着手中的黑色卡片,随口瞎猜:“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黑卡吧?”
李如深说:“没错。”
祝星禾顿时一脸惊奇:“我只在偶像剧里听说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现实里亲眼看到。不过你给我这个干吗?”
李如深说:“明天你外婆要来西城,我不能出面,但理应聊表心意,外婆在西城的所有花销由我来出,你再替我给外婆送份礼物,你看着买,越贵越好。”
祝星禾把卡片还给他:“不用你的钱,我自己有钱。”
李如深不接:“我说过,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和你共享,你还要跟我分你我吗?”
祝星禾想了想:“那你给我换张卡,黑卡拿着烫手。”
李如深微微失笑:“我只有这一张信用卡。”
祝星禾只好把卡片塞进裤子口袋里,然后上前一步,搂住李如深的腰,脸貼着他的胸膛,软软地说:“谢谢你。”
李如深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不想听你说‘谢谢’,只想听你说‘我爱你’。”
“我爱你。”之前还有些羞于启齿,现在祝星禾已经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了。
“我也爱你。”李如深给出标准的回应,“以后想对我说谢谢的时候,就用‘我爱你’代替,记住了吗?”
“喔……”还没分开,祝星禾已经开始觉得不舍和想念了,“明后天就见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
“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李如深说。
“好。”祝星禾从李如深怀里出来,主动亲了下他的唇,“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要哭了。”
李如深也亲了亲他,轻笑着说:“你先进去。”
祝星禾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而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门,他怕自己一回头真的会哭出来——天啊,谈恋爱怎么会把人变得这么矫情和脆弱?
纪灵慧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见祝星禾终于进了门,沉声说:“还不快点过来。”
祝星禾赶紧屁颠屁颠地过去,乖乖坐在纪灵慧旁边,他瞄了眼桌上空掉的杯子,不敢说那是李如深喝过的。
“你真的在和李如深谈恋爱?”纪灵慧又问了一遍。
“嗯,”祝星禾弱弱地说,“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吗?”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纪灵慧又问。
“上周六在一起的,”祝星禾说,“到今天正好一个星期。”
“什么?!”纪灵慧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和他上个月底相的亲,也就是说,你跟他刚认识一个星期就在一起了?”
“不是一个星期,”祝星禾纠正,“是十四天。”
“区别很大吗?”纪灵慧都被气笑了,“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还好吧。”祝星禾说,“《泰坦尼克号》的男女主角,从相识相恋到生离死别只用了三天时间,但他们的爱情依旧感动了全世界。我没有要和人家相提并论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相识的时间长短不是衡量爱情的标准,只要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算认识的第一天就在一起也没关系。”
他说得有理有据,纪灵慧身为一个能言善辩的大律师竟无法反驳,没办法,情情爱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顿了顿,纪灵慧想到一个新的切入点:“可你相亲回来那天不是说,他太有钱了,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不打算跟他继续发展了,后来怎么又改主意了?”
祝星禾赧然一笑:“因为他实在太有魅力了,我完全抵挡不住,就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了。千金难买我喜欢——只要我喜欢他,不管他是骑白马的王子还是唐僧,我都不在意。”
纪灵慧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跟你妈一样,都是个恋爱脑!”
第74章
迷恋74
木已成舟,纪灵慧再唱反调也没啥意义了,她盯着祝星禾眉开眼笑的傻样看了一会儿,话锋一转:“我在西城法律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个人是好是坏,我一看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李如深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富二代身上那些常见的坏毛病他都没有,外貌好,身材好,气质好,修养好,能力也好,我能给他打95分。你跟他确实有些门第差距,但这没那么重要,你们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谈恋爱就图个开心,聚也容易散也容易,不用考虑那么多。”
祝星禾说:“所以你这是支持我跟他在一起了?”
纪灵慧没好气地说:“你们都谈上了我不支持有用吗?”
祝星禾欣喜地抱住她:“谢谢干妈!”
纪灵慧轻轻拍着他的背,语重心长地说:“我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难免要吃苦,苦一点可以,苦很多免谈。要是哪天李如深带给你的痛苦大于快乐,那就别留恋,撒丫子快跑。这个世界上有40亿男人,想找什么样的没有?我们小禾这么好,配得上任何人。”
在李如深面前忍住的眼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祝星禾最近实在多愁善感得厉害,经不住一点点感动。
“你放心吧,”祝星禾微微哽咽,“我娇气得很,绝对不会自讨苦吃的。”
“好,”纪灵慧笑着说,“我会一直监督你的。”
祝星禾偷偷擦掉眼泪,和纪灵慧分开:“干妈,我和李如深在一起的事还没跟我妈说,你先替我保密,等过完中秋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纪灵慧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
祝星禾蓦然想起谢图南,于是旁敲侧击地说:“干妈,我妈最近有什么情况没有?”
“什么情况?”
“就是……我妈也单身六七年了,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是时候开始第二春了。她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这方面的事情,或者你有没有观察到什么苗头?”
纪灵慧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你妈最近忙得很,我也忙,我跟她也就一早一晚打个照面,都没好好聊过天。”
看来从她嘴里是套不出什么信息了,祝星禾心想,问谁都不如问黄乐橙,这几天找机会去趟ROOM,一问就清楚了。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该做晚饭了。
祝星禾问纪灵慧想吃什么,他来做,纪灵慧说想吃番茄鸡蛋面,这可太简单了,祝星禾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给自己盛一小碗,给纪灵慧盛一大碗。
祝星禾还给纪灵慧倒了一杯诸葛秋慈酿的果酒,纪灵慧尝过之后非常喜欢,问他是哪来的,他只能实话实话。
纪灵慧听完觉得很不可思议:“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吗?你们年轻人现在谈恋爱都这么雷厉风行的吗?才在一起几天啊就敢去见家长?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再过几天李如深该不会要带你去国外结婚吧?”
祝星禾险些被嘴里的食物呛到,急忙低下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去,弱弱地说:“怎么可能……”
纪灵慧就是随口一说,当然也觉得不可能,祝星禾在她眼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跟“结婚”俩字儿根本不沾边。
“李如深的父母怎么样?”纪灵慧问。
“他爸爸英俊儒雅,他妈妈美丽温婉,”祝星禾由衷地夸赞,“他们就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上了年纪之后的样子。”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他们对你好不好。”
“他们对我处处都好,我今天在他们家玩得特别开心。”
“他们不在意李如深喜欢男的吗?”
“不在意,他们是很开明的父母。”
“那就好。”纪灵慧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祝星禾把厨房收拾干净,上楼去了。
先洗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拆礼物。
拆开之后,祝星禾被这份肉眼可见价格不菲的礼物给吓到了,他拍了张照,就把礼盒复原,装回了袋子里。
他把照片发给梁姵琪,然后问:[这套首饰多少钱?]
梁姵琪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穿的用的基本都是大牌,对奢侈品如数家珍,问她比问度娘还快。
果然,梁姵琪迅速地给出了答案。
梁姵琪:[这是D家经典的Rose des Vents系列。]
梁姵琪:[项链59万。]
梁姵琪:[手链19.7万。]
梁姵琪:[耳环18.5万。]
梁姵琪:[加起来97.2万。]
梁姵琪:[怎么,你要买啊?]
梁姵琪:[确实是你会喜欢的风格。]
梁姵琪:[你戴上绝对好看。]
祝星禾:“……”
他猜到一定很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小一百万,在他老家晋城足够买一套房子了,而且还是精装修。
这对诸葛秋慈和李如深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却太超过了。
难怪诸葛秋慈特意叮嘱他回家再拆,如果他当时知道是如此贵重的一份礼物,他根本不会收,现在也不用发愁该怎么把礼物还回去。
祝星禾:[我哪买得起,就随便问问。]
梁姵琪:[一百万而已,也不算很贵吧。]
梁姵琪:[你现在是百万网红了,随便接两个广子不就挣出来了。]
梁姵琪:[抖音上应该有很多PR找你吧?]
祝星禾:[有,但我对接广告没兴趣,也没时间拍。]
祝星禾:[我太忙了。]
梁姵琪:[忙着谈恋爱是吧?]
祝星禾:[嘿嘿~]
梁姵琪:[图片]
梁姵琪:[我强烈建议你买这个。]
梁姵琪:[也是同系列的。]
梁姵琪:[这条既可以当项链也可以当腰链。]
梁姵琪:[你跟你老公愛愛的时候,你戴着这条腰链脐橙在他身-上,你动一下腰链就跟着你晃一下,还不把你老公迷死。]
祝星禾:[……]
祝星禾:[多少钱?]
梁姵琪:[32.5万。]
祝星禾:[买不起。]
梁姵琪:[我可以借你,不收利息。]
祝星禾:[NO,大NO特NO。]
但他想象了一下梁姵琪描述的那个画面,嗯……也不是不能试试。
贵的他买不起,买便宜的不就行了。
于是点开淘宝,挑选了十分钟,下单,295元搞定。
放下手机,把那份昂贵的礼物收好,祝星禾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琵琶,开始练习。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不管每天多忙,他都要抽出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练习琵琶,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十几年。
练习还没结束,祝佳音回来了。
祝星禾把琵琶放到床上,走到祝佳音面前,笑着说:“妈,你回来啦。”
一周不见,甚是想念,祝佳音很想抱抱他,可她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而祝星禾显然已经洗过澡了,所以祝佳音只是伸手摸了摸他柔嫩的小脸,柔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黑之前就回来了,我和干妈一起吃的晚饭。”
“吃的什么?”
“西红柿鸡蛋面,我做的。你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
“你看起来有点累。”祝星禾流露出几分担忧,“听干妈说你最近很忙,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我没事,”祝佳音说,“我这不是想快点把乐橙带出来,我就能好好休息了么。”
“欲速则不达。”祝星禾皱着眉,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不能急于求成啊,祝女士。”
祝佳音被他逗笑了,这一整天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笑完之后说:“我就是上来看看你,你接着练吧,我下去洗澡了。”
祝星禾又练了半小时,正想下楼去想陪祝佳音说说话,祝佳音就端着一杯睡前牛奶来了。
祝佳音洗了澡换了睡衣,她放下牛奶,坐在床边,向祝星禾张开怀抱:“过来,让妈妈抱抱。”
祝星禾便乖乖地过去抱住她,歪着脑袋靠在她肩头,被妈妈的味道包裹着,感觉安心极了。
“妈,你知道我们这叫什么吗?”祝星禾带着笑问。
“什么?”祝佳音不明所以。
“我是妈宝男,你是男宝妈。”
“这有什么不好吗?”
“妈宝男和男宝妈都是贬义词,在网上是会被大肆嘲笑和批判的。”
“管网上怎么说呢,”祝佳音不以为然,“要按网上的要求过日子,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说得对,”祝星禾笑着说,“我这辈子都要做妈宝男,我骄傲,我自豪。”
抱够了,祝佳音放开他,关切地问:“你和小李这段时间发展得怎么样了?”
祝星禾打定主意要等中秋过后再跟她说,所以遮遮掩掩地说:“循序渐进,稳中向好。”
祝佳音点点头:“慢慢接触,慢慢了解,挺好的。”
“嗯嗯,”祝星禾笑着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行,我等着。”祝佳音把牛奶端过来递给他,“趁热喝,喝完早点睡。”
祝星禾喝了两口,问:“我们明天几点去接外婆?”
祝佳音说:“我买的上午十点的机票,下午一点落地,我们一点半到机场都不晚。”
祝星禾安心了:“那我明天早上可以睡个懒觉了。”
第75章
迷恋75
祝星禾想睡懒觉,奈何生物钟不允许,七点半他就自然醒了。
过了中秋就算入秋了,晚上睡觉不用再开空调,吹风扇就行。不开空调就不用关窗,院子里唧唧喳喳的鸟叫声畅通无阻地飘进室内,像在开联欢会。
祝星禾不仅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美妙,他喜欢这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眼还没完全睁开,就解锁手机,先点开支付宝,偷能量,喂小鸡,接着逛逛朋友圈、刷刷微博,才算醒了神。
穿着睡衣下楼,原本想做早餐的,可惜祝佳音起得比他还早,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上了。
祝星禾喝了杯温水,去了院子里,拍拍照,浇浇花,喂喂鱼,扫扫落叶,直到祝佳音喊他吃饭。
祝星禾去厨房洗手,祝佳音说:“去叫你干妈起床。”
他刚“喔”了一声,就听见纪灵慧的声音传来:“不用叫,我起了。”
祝星禾已经想不起上次和纪灵慧一起吃早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用手机把这个平凡又珍贵的小美好记录下来——记忆会模糊,但照片不会。
吃了一会儿,纪灵慧忽然说:“纪松沉呢?怎么不叫他下来吃早饭?”
祝星禾暗道一声糟,忙说:“我忘了跟你说了,纪松沉去燕城看他女朋友了,要等节后才回来。”
纪灵慧听完也只是淡淡地“喔”了一声,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她的早饭,一个字都没多问。
祝佳音看不过去,问她:“你多久没给松沉打电话了?”
纪灵慧答不上来,干脆保持缄默。
祝佳音接着说:“我知道你忙,也不至于忙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吧?你瞧瞧你跟松沉都疏远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你们就要变成最亲近的陌生人了。”
纪灵慧又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等把手头的项目忙完,我就打算提前退休了。”
祝佳音和祝星禾俱是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纪灵慧,她轻飘飘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二十几年,起初是因为热爱,后来为名为利、为权为势,如今热爱早就消磨殆尽,也已经实现财富自由,我没必要再起早贪黑地当牛做马,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祝星禾举起一只手,高兴地说:“我支持你!”
祝佳音笑着说:“我也支持你。”
纪灵慧看着她:“我争取明年春天退下来,到时候我带你去自驾游,疆藏、两广、云贵川都去一遍,我们还可以建个微博账号,我负责图频,你负责文案,我们转行做旅行博主。”
她所描绘的未来正是祝佳音梦寐以求的,两个人一拍即合,热烈地讨论起来。
祝星禾在旁边默默听着,忍不住眼泛泪光——这种心情该怎么形容呢?就像电视剧里的大团圆结局,生活越过越好,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没有比这更值得欣慰的事了。
开开心心地吃完早饭,祝星禾上楼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和祝佳音一起出门,纪灵慧在家休息。
到了ROOM,已经开门营业了,黄乐橙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新员工在店里,祝星禾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祝星禾,禾苗的禾,你叫我小禾就行。”
“你上个星期来的时候我见过你。”女孩落落大方地说,“我叫张葱郁,你可以叫我葱葱或者郁郁。”
她一说祝星禾就想起来了,上周五他来店里的时候见过她一面,他笑着说:“那我叫你葱葱好了。”
简单聊了几句,张葱郁就去整理书架了。
祝星禾穿上围裙,在吧台里帮着黄乐橙补货,旁敲侧击地打探:“橙姐,我上次来看见店里来了个男员工,他叫什么名字?”
“叫谢图南。”
“以前我妈从来没招过男的,这回怎么破例了?”
“当时不是急着用人嘛,而且谢图南开过咖啡店,不用怎么培训就能上岗,店长就把他留下了。”
“他看起来好像年纪挺大了。”
“88年的,今年36了。”
“那他应该结婚有小孩了吧?”
黄乐橙压低声音说:“我看过他的简历,婚姻状况写的是‘离异’,有没有小孩不清楚。”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婚吗?”祝星禾问。
“不知道,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也不好问呐。”黄乐橙疑惑地看着他,“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所以想多了解他一点。”祝星禾小声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黄乐橙认真想了想:“他跟店里的女孩们年龄差距太大,说不到一起更玩不到一起,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交集,所以我对他也没什么了解。不过你对他印象不好很正常,你想啊,他都这把年纪了,既没家庭也没事业,可谓一事无成,说好听点是颓废,说难听点就是窝囊,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那种精气神儿,我对他的观感也很一般。好在他只是临时工,等洛洛回来他就走了。”
听完黄乐橙这番话,祝星禾顿时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祝佳音绝对不会看上一个和庄承相似的男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也不可能。
十二点半,纪灵慧开车来到ROOM,接上祝佳音和祝星禾,前往机场。
在机场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顺利地接到了祝星禾的外婆。
外婆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许烟月。
她的长相也配得上她的名字,即使年过六十,饱经风霜,依旧可以窥见几分年轻时的美貌。她把美貌遗传给了祝佳音,祝佳音又把美貌遗传给了祝星禾。
祝星禾小时候听外婆提过,她原本生在一个官宦之家,幼时也曾享受过几年荣华富贵,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家破人亡,从云端跌入泥淖,辛苦挣扎了一辈子,却再也没过上好日子。
祝星禾不知道现在的日子在外婆眼里算不算好,反正他已经心满意足,唯有一点遗憾,就是外公外婆不肯搬来西城跟他和妈妈团聚,正好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好好劝一劝。
“外婆!”祝星禾飞扑过去抱住她,“我好想你。”
许烟月也紧紧地抱住他,欲语泪先流,说不出话来。
祝佳音暗暗吃惊。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给这个女人做了四十几年的女儿,她只在她面前哭过一回,就是祝星禾从培训学校被救出来那天,她抱着祝星禾大哭了一场。
而如今,只是一次小团圆,就能让她泪如雨下。
看来她是真的老了,因为人越老就越脆弱。
但许烟月很快就把眼泪收了回去,她把祝星禾从怀里推开:“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祝星禾原本不想哭的,可是看着外婆越来越多的皱纹和灰白的头发,他就忍不住眼眶发酸,他竭力按捺着,维持着笑脸,想让外婆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很好。
“怎么瘦成这样?”许烟月摸摸他的脸,又捏捏他的胳膊手腕,满眼心疼,“风大点就能把你吹跑啰。”
“哪有那么夸张。”祝星禾眉眼弯弯,“我平时要拍视频,必须得瘦,上镜才会好看。”
“那也不能太瘦了,”许烟月一脸的不赞同,“你都快瘦成纸片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祝星禾用眼神向祝佳音求救,祝佳音这才开口:“妈,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宝贝孙子,我和灵慧在这儿站半天了,你连个眼神都不给,会不会太过分了?”
纪灵慧紧接着说:“阿姨,好久不见,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许烟月语气平淡,她的温和慈蔼只给祝星禾一个人,对着其他人就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先出机场再说吧。”
纪灵慧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祝佳音把她背上的双肩包取下来,因为包太沉险些失手掉到地上。
“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呀?”祝佳音问,“怎么这么沉?”
“都是海货,”许烟月牵着祝星禾的手,“正好给苗苗补补身体。”
晋城三面临海,盛产海鲜,各种鱼虾蟹都是餐桌常客,祝星禾小时候吃到腻,可是来到西城之后,饮食风格大变,偶尔又会有些怀念。
出了机场,上了车,祝星禾挨着许烟月坐在后座,祖孙俩说了一路的话。
纪灵慧直接把车开到了她提前订好的高档餐厅,等大人们点完菜,祝星禾以上厕所为借口溜出包厢,来到收银台,掏出李如深给他的那张黑卡,递给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的目光从他手里的黑卡转移到他脸上,神色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祝星禾看在眼里,不禁生出一种类似狐假虎威的感觉,一时也说不清是好是坏。
第76章
迷恋76
回到包厢,祝星禾悄悄告诉纪灵慧:“干妈,我买过单了。”
当着许烟月的面,纪灵慧不好多说什么,回了句“知道了”。
吃完饭,纪灵慧和祝佳音带着许烟月先回翼庄,祝星禾独自去了附近的商场。
中秋佳节,自然要走亲访友,互送节礼。
纪灵慧早在二十年前就和父母亲戚断绝了关系,她无亲可走,而唯一的朋友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访友的必要。
祝佳音在西城更是无亲无故,只有一个纪灵慧。
但祝星禾却有个必须要拜访的人,就是他的师父梅笑寒。
投梅笑寒所好,祝星禾买了两罐特级西湖龙井、两支路易拉菲红酒,外加一盒月饼,结账的时候刷的李如深的卡。
他拎着三个沉甸甸的礼盒来到梅笑寒的家,正好有别的客人在,他顿时I人属性大爆发,闷不吭声地缩在沙发一角喝了杯茶就要告辞,梅笑寒却说:“你先去琴房等我。”
祝星禾只好去了琴房,取下他常用的那把黄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先活动活动手指。
等梅笑寒送走了客人,来到琴房,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没时间考校你,我有事跟你说。”
祝星禾把琵琶挂回墙上:“是‘敦煌杯’的事吗?”
“‘敦煌杯’的报名通道后天就会开启,到时候你自己报名就行了。”梅笑寒定定地看着他,“我想问问你肖振亮的事。”
祝星禾心里咯噔一下,硬逼着自己没有回避梅笑寒的目光,强装镇定:“我听说肖教授辞职了。”
梅笑寒说:“有人拿着他的黑料威胁他,如果他不主动辞职,就让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
“黑料?”祝星禾表现得既惊讶又疑惑,“他只是一个老师,能有什么黑料?而且我问过作曲系的学姐,肖教授风评很好的。”
梅笑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肖振亮也不清楚威胁他的人是什么来头,大概是因为你之前让我帮的那个忙,他怀疑到了你头上,前几天跑来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
不等梅笑寒说完,祝星禾就急切地为自己辩白:“师父,你知道的,我来自一个十八线小城市,六年前父母离婚,我妈带着我来西城投奔朋友,我们至今还借住在别人家里,我能有什么背景?更何况我和肖教授素不相识,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害他?”
“你别激动,我就是随便问问。”梅笑寒说,“既然他来问我了,我自然要给他个说法,毕竟我跟他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祝星禾沉默几秒,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既然肖教授受迫辞职了,就说明他真的做了坏事,那……那他算不算是罪有应得?”
梅笑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算是吧。”
从梅笑寒家里出来的时候,祝星禾手心里都是汗。
他不知道梅笑寒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他自觉已经应对得很好了,他的演技从没这么好过。
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从小区出来,祝星禾在站台等了几分钟,上了一辆公交车,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把车窗开到最大,让风吹进来。
他不经意地往外扫了一眼,和站在广告牌旁边的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透着古怪。
只对视了一两秒,公交车就启动了,祝星禾浑不在意,他对那些不友善的目光早就脱敏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一个下午就这么轻易流逝了。
午饭吃得晚,都还不饿,不着急准备晚饭,三个女人坐在客厅说话。
祝星禾没睡午觉,这会儿困得哈欠连天,他把靠枕垫在外婆腿上,脑袋枕在上面,就这么睡在了沙发上。外婆轻轻拍着他,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时那样。
他听见外婆说老家的谁谁谁和儿媳妇吵架气得心脏病发倒在了家门口却没人管,谁谁谁因为老公出轨就带着孩子一起跳海,谁谁谁儿子不孝顺当街暴打老子……
这些可怕的故事引发了噩梦,祝星禾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庄承又在骂他,他听不见咒骂的内容,只能看到庄承愤怒而狰狞的脸。
当然少不了一顿毒打,皮带是最趁手的工具,只伤皮肉不伤骨头,庄承打他的时候他从来不躲,越躲庄承打得越狠,他只会蜷缩成一团,默数庄承打了他多少下,而后记在他的日记本上,仿佛是某种勋章。
眼看着庄承抽出了皮带,他准备数数,就在这时,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凭空出现,将庄承打倒在地,然后抱住他说:“小禾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谁都不能再伤害你。”
他问:“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男朋友,”男人说,“我叫李如深。”
“李如深,李如深……”他不停地重复这个名字,生怕自己忘记了。
“小禾,醒醒。”
祝星禾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人。
“梦见什么了?”纪灵慧摸摸他的额头,“出了这一头汗。”
“没什么。”祝星禾坐起来,掀开身上的毯子,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两口凉茶。
纪灵慧也没多问,告诉他准备吃饭。
晚饭是许烟月做的,祝佳音给她打下手。
五菜一汤,全是祝星禾喜欢吃的,许烟月不停给他夹菜,拦都拦不住,他只能猛猛吃,反正就这两天,权当讨老人家开心了。
饭后,许烟月让祝星禾陪她出去遛弯,祝星禾求之不得,他撑得难受,急需消食。
出了家门,祖孙俩手牵着手,在小区里漫步。
路灯和月亮交替着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从前他比她矮得多,如今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静静走了一段,许烟月忽然说:“苗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好,你问。”
“你妈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
“来西城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吗?”
“没有。”顿了顿,祝星禾反问:“你希望她有还是没有?”
许烟月却不作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妈和纪灵慧是不是女同性恋?”
祝星禾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一方面惊讶于许烟月竟然知道“女同性恋”,另一方面惊讶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把两个妈妈往这方面想过。
他没办法再斩钉截铁地否认,斟酌片刻,谨慎地说:“我觉得不是,我从来没见她们有过超出朋友界限的言行举止,她们就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那你妈开店的钱是哪来的?买房子的钱又是哪来的?”许烟月说,“她跟庄承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买车票的钱都是找别人借的,可她才到西城一年多就开了店,没过几年又买了房。西城是一线城市,房价贵得离谱,一套房子动辄几百上千万,你别跟我说这些钱都是你妈自己挣的。”
祝星禾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开店的钱、买房的钱都是哪来的,但他不能说,祝女士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亲的外公外婆。
“就算你妈和纪灵慧真是女同性恋也没什么,”许烟月话锋一转,“这年头女人比男人靠得住,纪灵慧又是个女强人,你妈跟她在一起至少不会吃苦。我老了,管不动了,只要你妈开心乐意,就随她去吧,怎么活不是活呢。”
祝星禾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外婆思想开明是件好事,可惜她终究是错付了,这份开明还不如用在他身上,至少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同性恋。
正想着,许烟月就把矛头转向了他:“你呢?谈朋友了没有?”
祝星禾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敢随便承认。
“你还小,等大学毕业再谈也不迟。”许烟月倏地想起个人来,“对了,那个姓白的小孩,你们还有联系吗?”
“姓白的小孩”指的是白元,白元离开培训学校之后曾经去晋城找过他,可他当时已经跟着妈妈来了西城,直到五年后他们才终于见到面,而那也是最后一面。
“亏你还记得他,”祝星禾心里伤感,脸上却笑着,“早就没联系了。”
“那个小孩挺好的,”许烟月说,“我对他印象特别好。”
“他叫白元,”祝星禾说,“一元两元的元。”
“喔,对,白元,我当时叫他小元来着。”许烟月叹了口气,“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摊上一对黑心烂肺的父母……”
祝星禾抬头望天,圆月当空,光芒把大部分星星都遮住了,只剩下特别亮的那几颗。
忘了哪首歌里唱过: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爱过我们的人。
也不知道白元住在哪颗星。
两个人在小区里绕了两圈,许烟月走不动了。
路过家门口,祝星禾让她先回去,他要再走几圈,今晚实在吃太多了,他得多消耗点卡路里。
刚把蓝牙耳机戴上,就听见微信提示音,他的心随之漏跳了一拍,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李如深:[回头。]
祝星禾蓦然回首,只见李如深就站在灯火阑珊处。
刹那间心花怒放,他飞奔过去,无所顾忌地扑进李如深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娇软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好想你。”
李如深柔声说:“所以我来了。”
第77章
迷恋77
这个时间是散步高峰期,小区里人来人往,所以两个人没抱多久就分开了。
恋人的怀抱有着超强的疗愈功效,因为想到故人而生出的那点愁绪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祝星禾心里只剩下全然的甜蜜与欢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祝星禾笑着问。
“半小时前。”李如深说。
“所以你一直在后面偷偷跟着我?”
“嗯。”
“如果我刚才和外婆一起回家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现身了?”
“我会先给你发微信,”李如深说,“当你说想我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你,我在你家门口,你一出门就能见到我。”
“我要是不说我想你呢?”祝星禾故意问。
“不说也没关系,”李如深说,“因为我能感觉得到,你在想我。”
祝星禾抓住李如深的手,拉着他来到两座别墅之间的夹道,在昏暗中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吻,以解相思。
直到一条没牵绳的邪恶摇粒绒站在路边冲他们狺狺狂吠,唇与舌才分开,祝星禾扭头看见小狗脖子上的发光项圈,哑着嗓子唤了一声:“麦琪?”
小狗听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收声,它愣了愣,想往这边走,祝星禾忙说:“别过来,GO GO GO!”
话音刚落,麦琪的主人出现了,老太太边往夹道里面张望边碎碎念:“麦琪,是不是又看见流浪猫了?还敢乱叫,上次被流浪猫追着打,打得你吱哇乱叫,这么快就忘了?”
麦琪呜呜两声,跟着主人往前走了。
祝星禾松了口气,赶紧拉着李如深从另一边出去,到了光亮处,他伸手拍了拍李如深的后背,刚才李如深贴着墙,背上沾了灰。
“麦琪是不是一只黑色泰迪?”李如深问。
“你怎么知道?”祝星禾惊讶,他刚才都没看清麦琪的样子,还是通过发光项圈瞎猜的。
“它在你的Vlog里出过镜。”李如深说。
祝星禾很喜欢拍小动物,他的Vlog里出现过的猫猫狗狗很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麦琪出过镜,李如深竟然记得。
“你看了多少遍才会记得这么清楚?”祝星禾问。
“很多遍。”李如深说,“每当我吃饭或者锻炼的时候,要么点开猫耳听你的广播剧,要么点开抖音看你的Vlog。”
祝星禾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词——痴汉。
一想到李如深像个“痴汉”一样喜欢着他,祝星禾就开心得不得了。
“我的抖音已经半个月没更新了。”祝星禾说,“你把这段时间帮我拍的照片都发给我,我打算剪个Plog。”
“好,我回去就发你。”
“对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个东西。”
“拿什么?”
“秋姨昨天送我的礼物,”祝星禾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帮我还给她。”
他转身要走,却被李如深拉住了,李如深看着他问:“退还礼物这件事,我妈同意了吗?”
“没有,”祝星禾弱弱地说,“我还没跟她说。”
“那我不能帮你。”李如深语气温和。
在祝星禾的印象里,这好像是李如深第一次拒绝他,他愣了愣,倏地生出一丢丢委屈:“为什么?”
“她送了什么礼物给你?”李如深不答反问。
“一套价值百万的珠宝首饰。”祝星禾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
“你喜欢吗?”李如深看过之后问。
“喜欢是喜欢……”祝星禾实在不能违心地说不喜欢,这套首饰完全就是他的取向狙击,“但是太贵了。”
“你觉得贵,但是在我妈看来,这就是一份很普通的礼物,”李如深说,“以后她还会送你更贵的礼物,难道你通通都要拒绝吗?”
祝星禾无法反驳。
一百万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对李如深和诸葛秋慈来说就只是九牛一毛,这就是赤-裸-裸的贫富差距。
“可是……”祝星禾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我收了,秋姨会不会觉得我很拜金?”
“首先,她绝对不会这么想。”李如深说,“其次,我并不觉得‘拜金’是个不好的词汇,是某些人为了某种目的强行赋予了它贬义,甚至是只针对某个性别的贬义。人们勤奋学习、努力工作的最终目标,就是为了赚取金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祝星禾想了想:“那……如果某个人是因为你很有钱才喜欢你,你会不会很生气?”
“如果我不喜欢那个人,我不会在意那个人的任何想法。”李如深说,“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很开心。”
“……开心?”祝星禾一脸诧异。
李如深凝视着他,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因为我的脸而喜欢我,我会尽力保养;如果你因为我的身材而喜欢我,我会坚持锻炼;如果你因为我的钱而喜欢我,我会去赚更多的钱——不管你因为什么喜欢我,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祝星禾简直无话可说,他呆了好一会儿,再次抱住李如深,轻轻地说:“你真傻。”
李如深无声地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
祝星禾很快就松开他,没头没脑地说:“我想去小区门口买点水果。”
李如深应了声“好”,两个人并肩而行,没人的时候手牵着手,有人的时候再松开,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出了小区,祝星禾问:“你的车呢?”
李如深抬手一指:“停在那边。”
祝星禾说:“走累了,我们去车上坐会儿吧?”
李如深自然没有异议,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他的车,掏出钥匙解锁,然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祝星禾先上,李如深紧随其后,李如深刚把车门关好,祝星禾突然坐到了他蹆上,以面对面骑-跨的方式。
这个举动几乎耗尽了祝星禾所有的勇气,在李如深面前他总是含-羞带-怯,从来没有如此胆大妄为过,但他就是想胆大妄为一回,大概是某种激素在作祟。
灵光乍现,祝星禾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这样就挤不到了……”
李如深双手掐着他的腰,眼帘一垂,复又抬起,看着祝星禾闪闪发光的眼睛,嗓音低哑:“还在疼吗?”
祝星禾声如蚊蚋:“有一点……”
“都是我不好。”李如深说,“可以让我看看吗?”
祝星禾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自己动手把T恤脫掉了,李如深见状,也把自己的上衣脫了。
……
两个人在车上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祝佳音给祝星禾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他们才从车上下来。
李如深送祝星禾回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祝星禾的脸还是烫的。
“别往前走了,”祝星禾停下脚步,“要是让我妈看到你就解释不清了。”
“那我在这儿看着你。”李如深说。
祝星禾点点头,却不急着走,磨磨唧唧地问:“你回苍园还是自己的家?”
李如深说:“先回去看看两只猫,明天早上再回苍园。”
祝星禾又问:“那你今天是从哪儿过来的?”
李如深说:“苍园。”
从苍园开到这里要一个多小时,而且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祝星禾一边因为李如深长途跋涉来看他而感到开心,一边又于心不忍:“你明天可千万别来了,太辛苦了。”
“不辛苦,”李如深说,“很值得。”
祝星禾觉得他意有所指,脸上的温度刚下去点儿又蹭地升上去了,他丢下一句“慢点开车”就想走,却被李如深抓住了手腕。
散步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四下阒寂无人,只剩幽幽虫鸣。
李如深俯身在祝星禾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说:“我爱你。”
祝星禾便也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说:“我也爱你。”
李如深这才心满意足,放开了他的手:“回去吧。”
祝星禾转身往家走,直到到了家门口才回头看,李如深果然还在原地站着,他克制着跑回去抱住他的冲动,笑着挥挥手,进了家门。
祝佳音和纪灵慧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她们平时各忙各的,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光。
“外婆呢?”祝星禾问。
“已经睡了。”祝佳音瞄他一眼,“你遛个弯怎么去那么久?”
“晚饭吃太多了,撑得难受,就多走了一会儿。”祝星禾假装打了个呵欠,“我也上去睡了。”
“你吃饭前不是才睡过吗?”纪灵慧说,“这么快就又困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困。”祝星禾边说边上楼,上到一半停下来,看着沙发上祝佳音和纪灵慧挨在一起的背影,脑海中蓦然响起外婆那个问题。
或许是灯下黑的缘故,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未对祝佳音和纪灵慧的关系产生过丝毫怀疑,始终认为她们就是一对互帮互助的好朋友。
可……万一不是呢?万一她们的感情早就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呢?
好像也不是不行,就像外婆说的,怎么活不是活呢,只要活得开心就够了。
祝星禾兀自笑了笑,上楼去了。
进了房间,脫光衣服,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看着李如深在他脖子和胸口上留下的痕-迹,心里既羞-恥又快-活。
第78章
迷恋78
第二天上午,祝佳音想带许烟月去逛商场,给她买几身新衣服,但许烟月死活不去,她要待在家里包饺子——祝星禾小时候最爱吃的鲅鱼饺子。
鲅鱼是许烟月从老家带过来的,她负责做馅,祝佳音负责擀皮,祝星禾和纪灵慧负责包。纪灵慧很少下厨,但不是不会,而是没时间,其实她什么都会,她包三个祝星禾才包一个。
午饭吃的饺子,祝星禾吃一碗就够了,在许烟月的强行投喂下硬是吃了两大碗。
午饭还没消化完呢,又该吃晚饭了,晚饭更是饕餮盛宴级别的,鸡鸭鱼肉摆了一桌子,祝星禾看着都觉得吃不消,但不吃不行——好在这是最后一顿了,明天上午许烟月就要回老家了。
晚饭后,祝星禾陪许烟月出门遛弯,他时不时地回头看,连许烟月都察觉不对劲,问他:“你老往后瞅啥呢?”
“没瞅啥。”祝星禾转移话题,“要不要给外公打个视频?”
“不打,”许烟月一口拒绝,“懒得听他唠叨,反正明天就回去了。”
“等过年的时候,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一定回去看你们。”祝星禾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十有八-九是一张空头支票,到时候他很可能另有安排。
许烟月没应声,静了一会儿,突兀地问:“苗苗,你跟庄承还有联系吗?”
“没有,自从来到西城,他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跟他再也没有任何瓜葛。”祝星禾惴惴不安,“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许烟月说:“就是想到这个人了,随便问问。”
祝星禾稍作犹豫,问:“他现在……过得好吗?”
“谁知道呢,我也好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顿了顿,许烟月反问:“你希望他过得好还是不好?”
“我希望他过得好。”祝星禾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有他过得好,才不会想起我和我妈,更不会来骚扰我们。”
“你到现在还是很怕他?”许烟月问。
祝星禾想到昨天做的那个噩梦,他不想承认这么多年过去庄承留给他的阴影依旧存在,却又无法否认,于是避重就轻地说:“我只是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妈面前。”
许烟月摸摸他的头,说:“你放心,他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祝星禾以为这句话是外婆对他的安慰,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句承诺。
遛了两圈,他们就回家了。
明天早八,祝星禾今晚就得回蓝桥的家,正在收拾东西,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了,许烟月走了进来。
“外婆,你怎么上来了?”祝星禾急忙把电脑椅拉过来让她坐,“你腿脚不好,喊我一声我就下去了。”
许烟月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是我和你外公的积蓄。我们没什么本事,劳碌了一辈子,也才攒下这么点钱。苗苗,你拿着。”
祝星禾当然不会要,许烟月抓住他的手,把银-行-卡强塞到他手里,慢悠悠地说:“人的年纪越大,这命就越脆,不小心摔个跤说不定就把命摔没了,睡个觉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还算好的,要是得上老年痴呆,那才是生不如死。我跟你外公目前都还算康健,可谁知道哪天会生个什么病遭个什么灾,真到了那时候,我们能指望的就只有你和你妈。以防万一,这笔钱你先替我收着,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一番话直接把祝星禾说哭了,他泪眼朦胧地说:“外婆,你和外公搬到西城来吧,咱们一家人一起生活——”
“你不用再劝了。”许烟月打断他,抬手帮他擦去眼泪,“我跟你外公是绝对不会离开晋城的,我们的根在那里,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祝星禾哽咽着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家。”
许烟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
她抱着祝星禾哄了一会儿,等他不哭了,她就下楼去了。
祝星禾把银-行-卡收好,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也背着包下楼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中秋晚会,许烟月也在看,她边看边笑,仿佛方才那场伤感的谈话并未发生。
祝佳音装了两袋吃的,一袋是冻好的鲅鱼饺子,一袋是几样肉菜和果干果酱,让祝星禾带去蓝桥的家。
祝星禾最后抱了抱许烟月,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就独自出了门,他叫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坐上车,戴上蓝牙耳机,边听歌边给纪松沉发微信。
祝星禾:[你今晚回来吗?]
纪松沉:[回。]
纪松沉:[我正在去高铁站的路上。]
纪松沉:[估计凌晨两点到家。]
祝星禾:[回来动作轻点,别吵我睡觉,我明天早八。]
纪松沉:[我回翼庄。]
祝星禾:[?]
纪松沉:[外婆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不得回去见见。]
祝星禾:[好孩子。]
祝星禾:[摸摸头.jpg]
纪松沉:[超凶.jpg]
祝星禾:[你跟祝女士说一声,让她给你留门。]
纪松沉:[知道了。]
了解完纪松沉的动向,点开朋友圈,基本全是晒团圆饭的,只有李如深是股清流,他发的照片是月光普照下的苍园,有种静谧朦胧之美,看着令人心静。
祝星禾点了赞,没过多久,屏幕上方就弹出李如深发来的微信。
李如深:[在干嘛?]
祝星禾:[在想你。]
李如深:[家里来了很多亲戚,今晚不能去找你了。]
祝星禾:[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也有事要做。]
李如深:[做什么?]
祝星禾:[整理照片,剪Plog。]
李如深:[别弄太晚,早点睡。]
李如深:[明天晚上你可能就没得睡了。]
祝星禾:[……]
祝星禾:[你好像在恐吓我。]
李如深:[没有。]
李如深:[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祝星禾:[/右哼哼]
李如深:[如果我之后给你打电话,不要接。]
祝星禾:[为什么?]
李如深:[因为我大概率是喝醉了。]
祝星禾:[可是我还蛮想看看你喝醉之后是什么样子的/让我看看]
祝星禾:[是不是和平时反差很大?]
李如深:[以后有的是机会。]
祝星禾:[好吧。]
李如深:[早点睡,晚安。]
祝星禾:[你也晚安~]
一想到明晚,祝星禾的心就怦怦跳,别说早睡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失眠。
虽然萧婧婷和梁姵琪都说他不需要准备什么,只要两-腿一张就行了,但他觉得还是应该临阵磨磨枪,他实在太想进步了。
今晚不剪Plog了,回家就钻研小-黄-片,之前纪松沉帮他下载的那些片子他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车停在小区门口,祝星禾下了车,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进了小区。
有小孩在单元楼前面的空地上放烟花,不是那种飞上天的,而是那种一边在地上快速旋转一边喷-射火花的“地出溜”,还有拿在手上的仙女棒。
祝星禾放下手中的袋子,掏出手机录了一小段视频,为他的Vlog积攒素材。
接着往前走,渐渐远离了热闹,祝星禾莫名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他驻足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他继续走,然而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依旧存在,仿佛有双眼睛隐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再次回头,四下环顾,周遭一个人影也没有,却被陡然响起的一声猫叫吓得心惊肉跳,他拔腿就走。
进了单元门,置身在灯光明亮的环境里,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才消失了。
回到家里,打开冰箱,把饺子放进冷冻室,把几个肉菜放进冷藏室,然后把家里的窗户检查了一遍,确定都关好了,他才回房间洗澡。
洗完澡出来已经十点多了,祝星禾穿好睡衣,找到那个猫爪形状的U盘,去了书房,打开电脑,插上U盘,点开文件夹,在“SILK女性向系列”和“经典情-色电影合集”之间选择了前者,因为后者的情-色含量太低,不能满足他当下求知若渴的需求。
他只看了两部就关了电脑,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自-慰——昨天、前天李如深都帮过他,明天又大战在即,今天他必须养精蓄锐。
去厨房热了杯牛奶,一口气喝完,祝星禾回房睡觉。
睡前例行把几个APP挨个临幸一遍,最后打开网易云,点了私人漫游,设置好定时关闭,放下手机,听着BGM酝酿睡意。
睡意还没酝酿出来,音乐突然变了,变成了微信专属的来电铃声——
“谁能预知爱的花期,
绽放时我哪也不去……”
祝星禾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李如深”。
虽然李如深提前叮嘱过让他不要接电话,但祝星禾还是接了:“喂?”
那边却没应答,只能听到沉沉的呼吸声,祝星禾等了几秒,轻唤一声:“李如深?”
“嗯。”虽然是李如深的声音,却不是平常的腔调,祝星禾听得出来,他醉了。
第79章
迷恋79
“你是不是喝醉了?”祝星禾明知故问。
“没有。”李如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点小黏糊,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撩人。
“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祝星禾灵机一动,“我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都答对了,我就承认你没醉。”
“好,你问。”
“我们相亲那天,我在清吧点的什么饮料?”
“沙棘汁。”
“我们在星城‘偶遇’那天,我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彩色吊带背心搭牛仔短裤。”
“我的抖音、微博、微信、B站昵称分别是什么?”
“抖音是‘小禾不是花’,微博大号是‘小禾不是花’,小号是‘是禾不是河’,微信是‘小禾同学’,B站是‘一棵小禾’。”
“……”祝星禾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你该不会真的没醉吧?”
“没有。”李如深否认到底。
祝星禾半信半疑,接着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的房间。”
“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
“你要睡觉了吗?”
“嗯。”
“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想你了,”李如深说,“想听听你的声音。”
祝星禾竟然听出一丢丢撒娇的意味,妈呀,他要被甜晕过去了,急需注射胰岛素——他敢确定,李如深就是喝醉了,清醒状态下的李如深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李如深。”祝星禾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嗯?”
“喝醉了就应该乖乖睡觉,我哄你睡觉吧。”
“好。”
“我念书给你听好不好?”
“好。”
“你等我一下。”
床头的小夜灯太暗了,祝星禾把吸顶灯打开,从床头柜上摞着的几本睡前读物里挑了一本,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清清喉咙,说:“我开始读了。”
李如深低低地应声:“好。”
祝星禾便字正腔圆、慢声细语地读起来:“无可比喻的事是,夏天和冬天,夜间和白昼,雨天和晴天,年轻人和老年人,人的喜笑和生气,爱和憎,蓝和黄檗[bò],雨和雾。同是一个人,没有了感情,便简直觉得像别个人的样子……”
排版稀松,一页纸上没多少字,祝星禾读了两页半才停下来,小声问:“睡着了吗?”
回应他的是舒缓轻匀的呼吸声,祝星禾无声地笑了笑,心想幸好李如深不打呼噜,优点+1。
合上书,关了灯,躺好,祝星禾对着手机轻声说:“李如深,晚安,做个好梦。”
多亏了李如深这个电话,祝星禾没有失眠,睡了个好觉。
骑车去学校的路上,去麦当劳给梁姵琪买了份早餐,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给梁姵琪发微信:[想吃热乎乎的薯饼就快点下来。]
没等到梁姵琪的回复,先接到了李如深的电话,祝星禾点了接听,笑着说:“早上好,李先生。”
“早上好,小禾同学。”李如深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你应该在学校了吧?”
“嗯,刚到学校,在等梁姵琪一起去教学楼。”
“我不是让你不要接我的电话吗,你怎么还是接了?”
“我叛逆,不行啊?”
“我们聊什么聊了12分钟?”
“你不记得了?”
“嗯。”
“没聊什么,我哄你睡觉来着。”
“怎么哄的?”
祝星禾刚要回答,看见梁姵琪从宿舍楼里出来了,他匆匆说了句“你自己想”,就把电话给挂了。
“跟谁打电话呢?”梁姵琪问,“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我哪有。”祝星禾把打包袋递过去,“上车。”
梁姵琪接过来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份叠叠卷套餐,就问:“你不吃吗?”
祝星禾说:“我这两天被我外婆当猪喂,今天早上上称称了一下,胖了两斤,我感觉天都塌了,接下来的一周我不会再吃一粒米。”
梁姵琪说:“你应该吃胖点儿,就你跟你老公的体型差,我都担心你被他操-死在床上。”
“谨言慎行!”祝星禾实在怕了她这张嘴,“吃你的薯饼吧。”
上了两节乐理课,祝星禾和梁姵琪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到了图书馆,祝星禾先去了趟电子阅览室,登录民族管弦乐学会官网,找到“敦煌杯”的报名页面,选择参赛组别,填写报名信息,之后浏览了比赛流程,记录了几个重要信息。
初赛以视频方式线上评审,视频提交时间为9月18号至9月30号,也就是说他有12天的时间来拍摄这支参赛视频。
复赛和决赛是现场进行,时间为10月25号至10月31号,地点在燕城。
这下祝星禾彻底安心了,比赛和MV拍摄完全不冲突。
祝星禾回去跟梁姵琪会和,把梁姵琪拉到无人的角落,窃窃私语:“女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梁姵琪的微信名是“请叫我女王陛下”,祝星禾偶尔会尊称她一声“女王”,比如有求于她的时候。
“说吧,”梁姵琪刻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事。”
“就是我师父让我参加的那个‘敦煌杯’比赛,”祝星禾说,“初赛是以视频方式线上评审,我想穿古装拍,需要你帮帮忙。”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梁姵琪说,“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安利的那个古风摄影博主吗?”
“水若寒嘛,我还关注她了,偶尔会在首页刷到她的作品。”
“她现在特别火,很多女明星都找她拍,普通人想找她都得提前几个月预约,幸好本王有点人脉,已经和她约好了拍摄时间,到时候我们俩一起拍,主题我都想好了,就Cos青蛇和白蛇,虽老套但适合。”
“你约的什么时候?”
“国庆节。”
“可是我最晚9月30号就要提交视频。”
“那我问问她能不能提前几天,大不了我出两倍价钱。”
“我和你AA。”祝星禾高兴地抱住梁姵琪,“谢谢你,你就是我的神。”
“小意思。”梁姵琪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极为受用,“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祝星禾说不吃一粒米就真的不吃,中午他把梁姵琪送到食堂,就骑着小摩托回家了。
打开家门,看到玄关东倒西歪的两只球鞋,就知道纪松沉回来了。
祝星禾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拎着鞋带,把纪松沉的臭鞋拎到卫生间关了起来。
纪松沉的房间敞着门,里面却没人,走进客厅,只见纪松沉大喇喇躺在沙发上,他人高马大,三人位的沙发都装不下他,一条腿还垂在地上。
祝星禾摇了摇头,去厨房洗了个苹果,靠在操作台上,边看手机边细嚼慢咽,吃完洗手漱口,准备去睡觉。
只有洗完澡才能睡床,午睡他都睡沙发,可现在沙发被纪松沉占了,祝星禾只能过去把纪松沉叫醒,纪松沉哼哼了两声,动也不动。
祝星禾扳着他的肩膀用力晃了两下:“纪松沉,醒醒!”
纪松沉总算把眼睛掀开了一条缝,语气十分不耐烦:“干嘛?”
祝星禾说:“你回房间去睡,把沙发让给我。”
纪松沉问:“凭什么?”
祝星禾理直气壮:“凭我是你的债主。”
“……”纪松沉安静几秒,“我饿了。”
“冰箱里有我昨天带回来的几个肉菜,”祝星禾无可奈何,“要不要我帮你热热?”
“好。”
祝星禾回到厨房,打开冰箱,那几个菜分装在乐扣盒里,打开盖子往微波炉里一放,加热三分钟就可以吃了。
冷冻室里有纪松沉最爱的馒头,祝星禾拿出来两个,和菜一起热好,端到餐桌上:“过来吃吧。”
纪松沉这才起来,走到餐桌旁坐下,见只有一双筷子,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祝星禾听他的声音不太对,“你是不是感冒了?”
纪松沉“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祝星禾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没发烧。他又去厨房烧水,冲了一包999感冒灵颗粒,给纪松沉端过去,就去沙发上躺着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趟去燕城发生了什么?”纪松沉忽然问。
祝星禾闭着眼睛说:“我不是很想知道,但你要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听听。”
静了一会儿,纪松沉话音低落地说:“我和常舒分手了。”
祝星禾并没有很惊讶,他一直觉得这种开放式关系不牢靠,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他翻身侧躺着,看着纪松沉,平静地问:“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她提的。”
“原因是什么?”
“那个男的让常舒在我和他之间二选一,常舒选了那个男的。”
“你难过吗?”
纪松沉沉默许久才回答:“有点儿,但不多。”
祝星禾不知道这个答案是真是假,但真真假假都没那么重要,就连分手这个结果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永远是过程。
“你现在就只有张蘩露一个女朋友了,”祝星禾说,“你还再找吗?”
“不找了,”纪松沉自嘲一笑,“渣男做久了也挺累的,我要浪子回头了。”
祝星禾给他鼓了鼓掌:“恭喜你,终于长大了。”
第80章
迷恋80
午觉睡醒,祝星禾洗把脸就要出门,从纪松沉房间门口路过,见他正在打游戏,祝星禾就问了一句:“你不去学校吗?”
纪松沉说:“请病假了。”
祝星禾苦口婆心:“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还打什么游戏?”
纪松沉说:“打游戏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放松和休息。”
祝星禾懒得跟他废话,走到玄关又折回来,问:“你晚上有事吗?”
“干嘛?”纪松沉反问。
“给你介绍个人。”
“谁?”
“我男朋友。”
“什么?”纪松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祝星禾转身走了。
纪松沉暂停游戏追出来,一脸严肃地问:“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祝星禾边换鞋边说:“有一个多星期了。”
“是谁?”顿了顿,纪松沉自问自答:“是之前那个相亲男吧?”
“嗯。”祝星禾坦然承认,“他叫李如深。”
“呵。”纪松沉冷笑一声,“你把那个男人的衣服穿回家那次我就知道你们俩有猫腻,你还急赤白脸地跟我吵吵,到头来你跟他不还是勾搭上了。”
“什么叫‘勾搭’?”祝星禾皱眉,“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这就难听了?”纪松沉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呢。”
“你真是莫名其妙。”祝星禾眼睛都气红了,他走出家门,关门之前说:“我还想着今晚介绍你跟他认识一下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不明白纪松沉为什么会这样,每次一涉及他的恋爱问题纪松沉就会变得不可理喻。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支持他,只有纪松沉总是跟他唱反调。
他不知道纪松沉是不想看到他谈恋爱,还是不想看到他和男人谈恋爱。
他不愿意把纪松沉和“恐同”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适合的理由来解释纪松沉的反常。
下午上完两节课,祝星禾坐萧婧婷的车去了录音室,从四点多录到晚上九点多,萧婧婷要请大家吃饭,祝星禾以减肥为借口没去。
他站在马路边等李如深来接他,低头查看微信。
梁姵琪说她跟水若寒协商好了拍摄时间,定在了9月29号,那天是周六,又是Deadline的前一天,刚刚好。
祝星禾回了她一串[亲亲]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琪琪,你现在有时间吗?]
梁姵琪:[有啊,怎么了?]
祝星禾:[你能去我家一趟吗?]
祝星禾:[纪松沉生病了,你帮我去看看他。]
梁姵琪:[他生什么病了?]
祝星禾:[感冒。]
梁姵琪:[……]
梁姵琪:[行吧,我去。]
梁姵琪:[男的就是矫情,得个小感冒就要死不活的。]
梁姵琪:[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星禾:[我今晚不回去了。]
梁姵琪:[/坏笑]
梁姵琪:[难道你终于要开张了?]
祝星禾:[我又不是商店,开什么张?]
梁姵琪:[少跟我装傻。]
梁姵琪:[你尽管去放纵,我会帮你照顾好纪狗的。]
梁姵琪:[干巴爹!]
祝星禾:[/皱眉]
祝星禾收起手机,视线飘向马路对面,不经意落在一个黑衣人身上,那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双手插兜,既不看手机也不东张西望,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诡异。
一辆加长公交从祝星禾面前呼啸而过,挡住了他的视线,短短两三秒钟,对面那个黑衣人就消失不见了,仿佛他根本没存在过,刚才只是祝星禾的幻觉。
祝星禾也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只戴着口笼的杜宾犬吸引了,杜宾过于帅气引得路人纷纷拍照,祝星禾也掏出手机拍了两张,可惜隔得太远,拍出的照片都是糊的。
没过多久,一辆拉风的劳斯莱斯停在祝星禾面前,祝星禾坐上副驾,劳斯莱斯重新上路。
李如深是从工作室过来的,他穿着靛蓝色衬衫和黑西裤,系着一条黑色佩斯利暗纹领带,梳着龙须背头,一看就是商务精英的打扮。
祝星禾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制-服誘-惑”这几个字——唔,虽然少了一件西装外套,但衬衫、西裤、皮鞋的搭配已经足够戳中某些人的性-癖——祝星禾并不是正装控,可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李如深穿着这身衣服和他酱酱酿酿的画面,他被这个大胆的想象吓了一跳,严重怀疑自己是代入了曾经看过的某部小-黄-片里的场景。
“等很久了吗?”李如深问。
“没、没有,”祝星禾偏着头假装看风景,以免被李如深发现他脸红了,“就等了几分钟。”
“吃晚饭了吗?”李如深又问。
“吃过了。”祝星禾撒谎了,其实他只喝了一杯不加糖的杨枝甘露,“你呢?”
“我也吃过了。”李如深说,“先送你回家?”
祝星禾之前跟李如深说的是先送他回家拿东西,顺便让李如深和纪松沉见个面,但鉴于纪松沉的态度,祝星禾改了主意:“不回了,直接去你那儿吧。”
李如深看他一眼,应了声“好”。
录音室所在的位置离CBD没多远,四五首歌的时间就到了小区,这回祝星禾留意了小区的名字,叫铸山世家。
进了电梯,刷完卡,李如深把电梯卡递给祝星禾:“这张卡给你,记得随身携带。”
祝星禾问:“那你还有吗?”
李如深说:“我已经办了新的。”
到了七楼,从电梯出来,换上拖鞋,进门之前,李如深先帮祝星禾录入指纹。
两只猫听见动静,在里面喵个不停,然而当门打开的时候,它们一看见祝星禾就逃之夭夭了,亲近不了一点。
上次来的时候,祝星禾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可是李如深坐怀不乱,甚至都没留他过夜,这一次,李如深提前预告了今夜会发生什么,祝星禾从进门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绷紧了起来。
放下东西,李如深牵住祝星禾的手,说:“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祝星禾愣了下:“我的房间?”
李如深解释:“当我因为加班回来得很晚,或者因为应酬喝多了的时候,你就可以和我分房睡,免得被我打扰。”
他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祝星禾当然很感动,但他并不想和李如深分房睡,他想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李如深。
“要是我偏偏喜欢被你打扰呢?”祝星禾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李如深微微一笑,看着他说:“好,我记住这句话了,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后悔的,祝星禾还是笃定地说:“我才不会后悔呢。”
进了房间,祝星禾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的杰拉多尼,比他家里那只大得多,躺平的话应该和他差不多高。
壁纸是他最喜欢的绿色系,窗帘是绿色凤尾纱,墙角放着一盆茂盛的仿真绿植,梳妆台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大牌化妆品。
李如深拉开衣柜,里面挂满了他为祝星禾准备的衣服,从颜色到款式都是祝星禾会喜欢的,而且全是名牌。
“我只买了男装,”李如深说,“女装你自己买,衣柜还有一半空间等着你填满,衣柜填满之后还有衣帽间,我已经给你腾出了位置。”
祝星禾看得眼花缭乱,一时讷讷无言。
李如深牵着他走出去,来到斜对面的另一个房间:“这间是琴房,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练琴。”
琴房很空,除了桌椅沙发和角落里的仿真绿植,就只有挂在墙上的几把琵琶,每一把都是精品,从材料到做工都无可挑剔,不用问也知道价值不菲。
祝星禾还没看够,李如深又牵他出去,路过健身房时,说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带他一起健身,其实健身没他想的那么枯燥。
紧接着他们来到了李如深的卧室,李如深言出必行,真的把那张巨幅照片从画廊搬到了家里,并且挂在了床头。
李如深从后面搂着祝星禾,看着照片里的祝星禾,语声低柔:“我以前偶尔会失眠,自从把这张照片挂在卧室里,每天晚上都能睡得安稳,你就是我的安眠药。”
祝星禾没来由地想哭,大概是因为此刻感受到的爱意太浓烈太汹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催人落泪。
他转过身来,眼含泪光看着李如深,全凭本-能在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现在只想和你做愛。”
话音刚落,祝星禾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敢相信这么放蕩的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还没来得及找补,李如深就铺天盖地地吻下来,激-烈地仿佛要把祝星禾拆-吞入-腹。
不知过了多久,祝星禾听见他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祝星禾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他分开,口齿不清地回答:“一起洗……”
下一秒,李如深将他打横抱起,一边吻他一边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