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报复 “我已经不爱你了。”……
Chapter 71
顾北被她的目光刺痛。
他沉默半晌, 再开口,嗓音仿佛从砂砾中滚过,哑到了极点:“我不是不要你,我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 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暂时分
开一段时间, 彼此冷静下来, 重置我们之间的关系, 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他略一停顿,眸色深深, “从恋人的关系开始。”
荆梨闻言猛地一愣, 下意识躲开他的手,脚步踉跄着与他拉开距离,眼神像在看疯子。
她神色惨然:“你当时走得那么决绝,一点情面都不留,甚至两年间一次也没回来看过我,连一通关心的电话都没有, 就好像,完全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说到这她自己都笑了一下, 似觉得无比荒唐, “可你现在竟然告诉我, 你抛下我, 是因为想要和我重新开始?还是以恋人的关系?”
说这话时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地皱紧了眉,脸上又哭又笑,像个快被逼疯的神经病。
顾北心疼地望着她,眉宇间攒着浓烈的哀伤,他喉结轻滚,解释道:“我们当了十几年的兄妹, 我无法保证你对我的爱不是出于妹妹对哥哥的依赖,我怕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万一你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又后悔当初冲动。”
听到这话,荆梨陡然冷静下来,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以为,一切都是你以为!顾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有原则吗?还是说我的想法对你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顾北靠近她,高大的身影步步紧逼,目光炙热,毫不掩藏自己的情愫:“当然重要,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比我自己还重要。”
荆梨仓皇后退,幅度大到差点摔倒,动作间满是对他的抗拒:“你口中的重要难道是指否定我的爱,忽视我的痛苦,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两年间毫无音讯,然后现在又突然回来,说想要重新开始,完全不在乎我的意愿。”
荆梨忽然觉得心下无比悲哀,她竟然爱上了一个这么自私,这么自以为是的男人。
他从未正视过她的痛苦,任由她深陷爱上不能爱之人的挣扎当中,不在乎她这两年间无数次的自我否定,自我厌恶。
现在却言辞凿凿地希望和她从头开始,还是以恋人的关系……
顾北根本不爱她。
爱一个人才不会这么残忍。
“顾北,凭什么你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说在一起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你凭什么觉得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想法发展下去?难道就因为我爱你,舍不得恨你,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吗?”
她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仿佛眼前的男人她第一次认识,眸中漾起难以言喻的失望。
“你太自私了,从始至终,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女孩锐利又精准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一下下剖开他的心脏,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顾北瞳孔一颤,这一刻,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那些自以为正确的选择,全都高高凌驾在荆梨的需求之上。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以兄长的身份为她铺路,把她当成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忽视她的想法,把所有的难题和烦恼都丢给自己,以为这样她便能一直开心幸福,没有负担地活下去。
就像当初他披着433这个马甲接近她一样。
不也是抱着劝她报考京州美院的目的么。
荆梨说的没错……
他打心底里觉得她缺少独立的人格,她理应依附于他,下意识忽略她的自主性,擅自帮她决定一切。
思及此,男人眸光骤然黯淡,整个人像被狠狠打击到一般,背影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落寞。
“我没想伤害你……”
“没想伤害我也被你伤害到了,我做不到毫无芥蒂地陪你重新开始,顾北,虽然被你养大,可我是人,我会记仇,我也有尊严,我不是你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小狗,不管被你伤得多深,只要你大发慈悲地吹个口哨,我就会不管不顾地再次回到你身边!”
荆梨异常激动的状态让顾北有些担心,他强压心头的不安,忙出声安抚道:“乖,我们先不说了好不好,时间很晚了,我们回家好吗……”
他试图抱住女孩,可手刚碰到她的肩膀便被甩开。
“别碰我!”
荆梨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漆黑的瞳仁愤恨地瞪着他,过激的反应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神经质,仿佛稍加施力便会彻底丧失理智。
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情绪再次浮现崩溃的迹象。
“我们早就没有家了,在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之后,仍然选择一意孤行地抛下我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家了。”
顾北眼圈霎时红透。
他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是他亲手把他们的家给弄没了,把她也弄丢了。
“两年时间,如你所愿,我已经不爱你了。”
一片静默中,看着男人的眼睛,荆梨嘶哑着说出这句致命的报复,眼底闪过隐秘的快感。
周遭的一切随着话音落地而陷入死寂,连风都好似按下了暂停键。
顾北心头一震,愣在原地,好久才从她这句话中缓过神。
一瞬间,他的世界似台风过境,天昏地暗。
“不对……你爱我,你是爱我的,这只是你为了报复我说的气话对不对?”
顾北魔怔了一样,嘴里不断重复“你爱我”这三个字,下一秒,他不顾荆梨的挣扎强行抱住她,手掌紧扣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似在用这种方式证明她的心还在他这里。
“我叫你别碰我!”
荆梨有些崩溃地吼道,言辞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双手不停推搡捶打。
从以前就这样,每每二人起争执吵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用拥抱来堵她的嘴,从前这招有用是因为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可如今她不会再被他糊弄过去了。
可她的力气在顾北面前根本不够看,很快便被他压制,紧紧圈在怀中,动弹不得。
“我错了,哥哥错了,你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能解气,但就是别说不爱我了,我承受不住的。”
来之前,他设想过无数荆梨“报复”他的手段,他全部都能接受,并心甘情愿地任她解气。
唯有不爱他,不可以。
某种层面上来说,是荆梨给了他有恃无恐伤害她的底气。
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哄一哄她,荆梨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
可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凭什么啊……
凭他根本拿不出手的爱吗……
“小梨,别不要我,我们还变回以前那样好不好?”
还像以前一样爱他好不好?
头顶响起男人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连呼吸都在因为害怕失去她而颤抖。
荆梨侧脸贴在他温暖的胸膛,耳边传来因她而起的,炽烈急促的心跳。
曾几何时,她无比期盼这座岿然不动的雪山展露出对她的欲望和渴求。
但经过男人两年的“惩罚”,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了。
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软,便又重蹈覆辙。
她不想再经历那段痛苦的日子了。
“不好,我和你之间,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得让顾北明白,做错事必须得付出代价-
丢下失魂落魄的顾北,荆梨独自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没开灯的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隐隐透进来一点城市霓虹。
荆梨目光失焦而空洞,指甲又开始无意识地刮蹭细嫩的手背,麻痒的痛感稍稍将她从无尽的迷茫中抽离出来。
她垂下长睫,借着微光看见手背上新增的抓痕,思绪一滞,连忙爬起来翻出断掉好久的抗抑/郁药,就着冷水将药片吞下去。
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空荡荡的胃里,寒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哪怕正值盛夏,她依旧打了个寒颤。
荆梨垂着眼,视线放空,神情平静略显呆滞,站在客厅中间许久未动。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骨骼像
是生锈了一般,稍微动一下便嘎吱作响,酸得厉害。
良久,她拿上角落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摸黑来到阳台,手拢着蹿起的火苗,唇叼着烟凑近,下一秒,灰白的烟雾朦胧了她的眉眼,缥缈而动人。
她其实已经戒烟很久了。
曾经为了佯装大人才学的陋习,如今竟成了她缓解压力的良药。
荆梨细长的手指夹着烟,缓慢掀开眼,没有情绪的视线落在还站在楼下的男人身上。
顾北背对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身影宛如一尊枯槁的雕像,一触即碎。
她坚持当了半年正常人,药都断了,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顾北只需站在她面前,便能轻易让她的努力变成笑话。
她根本就没好。
方才她疯子一样的反应显然是最大的佐证。
两年前顾北亲手划下的口子,随着他的回归再次渗出血。
要是顾北知道他离开后,她患上抑/郁症,甚至几度自杀未遂时。
他会不会比她先崩溃呢?
荆梨恶劣地想着,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解气。
望着楼下男人的狼狈,一支烟燃烧殆尽,她敛眸点开手机微信,翻出被顶到最底下的一个聊天框。
烟头猩红的火光随着她打字的动作在黑暗中飞舞。
【翟医生,明天我想见您一面。】
对方还没睡,消息回得很快:【我帮你预约。】
【麻烦您了。】
关掉手机,荆梨将烟头按在枯萎的花盆里,最后看了眼顾北的方向,转身离开阳台。
哪怕他就这么站一夜,她也管不着。
她最了解这个男人。
他决定的事情,谁劝都拉不回来。
第72章 爱的反义词 恨和爱的威力一样强大。……
Chapter 72
这一夜, 荆梨又失眠了。
压制情绪的药物第一次失去效果。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眼听着窗外的夏夜蝉鸣,试图找到内心的平静。
可思绪忍不住烦乱,想要下床走到窗边, 看看那人还在不在。
就这么捱到了凌晨, 荆梨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 忍无可忍地来到阳台, 透过玻璃朝下看去。
顾北站着的位置此时空无一人。
他走了。
今晚他的出现好像只是荆梨过往众多梦境中的一个。
荆梨垂睫讽刺地弯了下唇。
她就不该抱有期待。
就这样吧,回到各自原本人生的轨迹。
结束这场持续了十一年的, 扮演兄妹的可笑戏码。
将阳台的推拉门关上, 荆梨重新回到卧室,上床闭眼,酝酿睡意。
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她突然烦躁地翻了个身,黑暗中眸光流转,神情恹恹。
顾北不纠缠她, 她理应感到轻松,可刚刚发现他真的离开后, 心口又憋闷难受, 怎么也缓解不了。
这人真可恶。
总在她心湖归于平静之际, 擅自翻搅, 掀起风浪。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精疲力竭地眯着,上午九点被闹钟叫醒。
她和心理咨询师约的下午两点半见面。
上午要去和易梓薇看设计工作室的场地。
网店的生意越来越好,荆梨的自媒体账号也累积到了十万粉,她渐渐萌生出成立自主服装品牌的念头。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畅想自己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工作。
妈妈还在时, 她想成为可以保护妈妈的警察。
遇到顾北后,她想变成盖房造家的建筑师。
没想到这个梦想却被顾北先一步实现了。
到现在,她想要变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只做让自己不后悔的事。
顶着昏沉的脑袋走进卫生间,荆梨开始慢吞吞地洗漱收拾。
这套公寓差不多八十多平,位置优越,装修风格时尚,小区的配套设施也齐全,非常适合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年轻人独居生活。
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隔音一般。
特别是卫生间。
每次待在里面,左邻右舍发出点动静都能听到。
这不,在她低头吐掉牙膏沫的时候,隐隐听见隔壁传来的男人说话声。
荆梨微愣,不自觉停下开水龙头的动作。
她记得隔壁住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姐姐啊。
怎么有男人在说话?
难不成是她的男朋友?
这么想着,荆梨想起这两天隔壁确实经常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门口还堆放着收拾出来的杂物,一副随时要搬走的样子。
荆梨没放在心上,她简单化了个妆,换上衬衣和短裙,扣上鸭舌帽走出家门,左手腕上的智能腕表堪堪遮住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痕迹。
刚按亮电梯的下行键,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提示有新消息进来。
荆梨点开一看,是易梓薇的微信。
【宝,我车送去保养了,我派人去接你,你在楼下等一会,很快就到。】
荆梨打字回复:【好的。】
等待电梯的时间里,住她隔壁的女生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在电梯前站定。
荆梨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往旁边挪了半步。
“他对你这个房子特别满意,价格也能接受,还说你要是方便的话今天就可以和你签合同把房子租下来。”西装男笑道。
原来是中介啊。
荆梨垂眸暗暗道。
女生说:“行啊,正好我今天没事。”
西装男:“那就约下午一起到店里见面好了,我现在就跟他说。”
话落,电梯门正好打开。
三人走进去,荆梨看了眼女生,二人视线不经意交汇,对方弯唇一笑。
“你要搬走了?”荆梨还是问出了口。
“嗯,不续租了,我妈生病要动手术,我得回家照顾她。”
荆梨了然地点点头:“那祝阿姨早日恢复健康。”
“借你吉言。”女生笑了笑:“可惜以后吃不到你烤的小蛋糕了。”
荆梨也跟着扬起唇:“这有什么,你要是想吃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寄。”
女生:“好!”
十分钟后,荆梨终于等到了易梓薇口中的“司机师傅”。
望着昨晚自己刚坐过的黑色轿车,荆梨无奈地叹了口气。
易梓薇这丫头还真是执着啊。
“好巧啊,又见面了。”沈淙故意道。
荆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啊,真巧,巧到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跟踪我。”
沈淙被她逗笑,那双出众的凤眼在阳光下潋滟无比:“那你真误会我了,就不能是我们有缘吗。”
荆梨暗自翻个白眼,没搭腔。
沈淙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上车吧。”
荆梨也不忸怩,越过他坐上副驾的位置。
路上,沈淙主动挑起话题:“上午看完场地之后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听易梓薇说你很喜欢吃泰国菜,我知道那附近有家做泰国菜非常正宗。”
荆梨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反应淡淡:“随便。”
这时前方恰好红灯,沈淙停下车,偏头看向她:“那你下午有空吗?”
荆梨闻言眼尾轻挑,瞥他一眼:“有事?”
沈淙直白地“嗯”了声:“可以请你看场电影吗?”
荆梨戴上蓝牙耳机,低头刷手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好意思,正好没空。”
沈淙见状识趣地不再纠缠,继续专心开车。
他不是那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知道追女孩不能逼得太紧。
等二人抵达约定好的地点,易梓薇已经和中介等在哪儿了。
“来啦。”易梓薇笑着迎上去,暧昧的眼神在二人之间逡巡,笑而不语。
年轻的中介小哥见人到齐了,招呼道:“待会我们要看的第一套铺面就在前面不远。”
易梓薇示意他到前面带路,随后扯过荆梨的胳膊低声笑问,“和沈淙相处得还不错吧。”
荆梨面无表情:“我们看场地,你找他来干嘛?”
“沈淙说他对这一片很熟悉,我就拜托他来帮我们掌掌眼咯。”易梓薇接着又问,“哎,你感觉他怎么样?”
荆梨装傻:“什么怎么样?”
易梓薇:“啧,明知故问。”
“你实话告诉我,对他有感觉不?”
荆梨实话实说:“没有。”
易梓薇明显不信:“真的假的?”
荆梨倒觉得有些奇怪了,斜睨着她,眼神审视:“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对他有感觉?”
“因为他长得和顾……”意识到自己差点说出那个名字,易
梓薇猛地一顿,随即讪讪道,“长得帅啊。”
荆梨沉沉地盯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眸似能将人看透。
望着女生心虚躲闪的目光,荆梨并未戳穿她,反而意有所指地说:“我喜欢一个人跟他的长相无关。”
“那当然了,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易梓薇笑得十分狗腿,“沈淙我调查过了,这人真的不错,你可以试着跟他发展一下。”
“薇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阶段并不想进入一段新的感情当中。”
荆梨觉得必须得跟易梓薇讲清楚了。
可这话落到对方耳中却被扭曲为:她还没从顾北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
易梓薇敛了笑,对上荆梨的视线,认真道:“是不想进入新的感情,还是在等某人回来?”
荆梨愣住,脑海中划过昨夜顾北在巷口出现的画面。
那样的不真实,仿若梦中的场景。
她都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可能真的是她做的一场梦。
荆梨眼眸微黯:“一个两年间毫无音讯的人,我等他干嘛。”
听到“毫无音讯”这四个字,易梓薇眸光轻闪,唇动了动,终是选择把话咽了回去。
“行了,别为我操心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平静,不需要男人给我添乱。”荆梨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易梓薇见状也只能闭上嘴,扭头怜悯地看了眼跟在她们身后的沈淙。
一上午,他们看了三处场地,荆梨比较满意最后一个,是一栋处在艺术园区内的复式小楼,采光好,周围环境也很不错,艺术氛围浓厚。
除了租金高外几乎没有缺点。
荆梨现在手头上的闲钱只够租半年的,如果全部投入进去,她就得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她忽然想起顾北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
男人离开的两年间每个月都会往里汇钱。
她固执地一分没动。
如今应该攒到五十多万了。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动那笔钱时,却听见易梓薇跟中介说:“我们就要这套了。”
荆梨赶紧拽住她的袖口,压低嗓音拧眉道:“太贵了,我钱不够。”
易梓薇睇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凑在她耳边说:“放心,我有钱啊。”
荆梨觉得不妥:“是我要开工作室,怎么能花你的钱呢?”
易梓薇挽住她的胳膊,语气无奈:“我俩之间分什么你我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看着荆梨不赞同的眼神,她想了想,折中道:“那这样吧,你要实在过意不去,那这钱就当我给你的投资,你赚钱了分我一点就行。”
“反正我就看上这套房子了,你不租的话那我就自己租下来,然后我免费借给你用。”易梓薇笑得可爱。
荆梨闻言忍不住鼻尖一涩,她别扭地撇开眼,不想让对方瞧见自己的脆弱。
其实这两年她能从抑郁中熬过来,友情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也是易梓薇帮她联系到国内最好的心理咨询师,辅助药物治疗,她才能慢慢好起来。
她一直记得当初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她怕易梓薇为她担心,就没告诉她自己的病情。
有次两人出去逛街,盯着街道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她竟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走到了路中间,鸣笛声争先恐后地朝她袭来。
是易梓薇把她拉了回来。
那天易梓薇抱着她哭了好久,滚烫的眼泪落在她小臂深深浅浅的疤痕上。
“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女孩的眼神心疼又绝望,仿佛她患的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并且生命垂危。
“怕你为我担心。”荆梨嗓音哽咽,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荆梨你这个臭丫头!”易梓薇又气又急,“你得的不是普通的小病,不是靠自己就能捱过去的!”
“今天要不是我在你身边,你就没了!”
她越说越后怕,抱着荆梨不撒手,哭得比她这个病人还伤心。
也是在那一天,易梓薇知道了她藏了十几年的秘密,也是她的症结所在——她和顾北不是亲兄妹,而且她还爱上了对方。
“怪不得……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氛围不像亲兄妹,一切都说得通了。”易梓薇眼里心疼更甚,“顾北知道你因为他生病了吗?”
荆梨:“不知道。”
“我不想告诉他。”
易梓薇攥住她的手:“为什么?你应该告诉他,让他知道你有多痛苦,让他也尝一尝差点失去你的滋味。”
荆梨眨了眨泛热的眼眶,摇头道:“他要是真的在乎我,也不会逃走了。”
是的,在她眼中,顾北毅然离开的行为就是逃避。
如果爱的反义词是不爱,那顾北就是不爱她。
爱一个人会为她披荆斩棘,会和她一起面对未来可能会遇到的一切艰难险阻。
说她幼稚也好,天真也罢。
她对爱的理解就是如此理想化。
昨夜顾北说想和她以恋人的关系重新开始。
言外之意,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可这感情对荆梨来说,发生得毫无根据。
就像……只是为了弥补她一样。
这让她怎么敢再次对他交出真心呢-
在易梓薇的坚持下,荆梨成功租下这套小楼。
接下来就是漫长又艰难的装修环节。
因为周逸怀和沈淙的那个游戏工作室就是沈淙负责的装修,易梓薇便自然而然地向他咨询起装修的相关事宜。
荆梨本不打算和沈淙牵扯太深,但她见易梓薇还存着撮合他俩的心思,便咽下了拒绝的话。
薇薇帮了她太多,她实在不忍心看她为自己提心吊胆。
如果能让薇薇稍稍放心的话,她可以试着和沈淙相处看看。
中午三人去吃了沈淙推荐的那家泰餐馆,吃完已是下午一点多。
易梓薇为了给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找借口先一步溜了。
气氛尴尬下来,沈淙借此又提出一起看电影的请求。
荆梨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语气抱歉:“我两点半和人有约了。”
沈淙“啊”了声,有些可惜地沉了口气:“那下次吧。”
荆梨略一沉吟,尝试问道:“晚上我有时间,要不一起吃个晚饭,再看电影?”
沈淙眼睛一亮:“可以吗?”
荆梨见他一瞬间明亮的神色,不由愣了愣。
她恍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般。
因为顾北的一句话而开心不已。
她心底忽然有些酸胀,不忍心再让对方失望:“那你等我消息吧,我结束后叫你。”
沈淙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时背影都透着轻松。
荆梨抿了抿唇,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淡淡收回视线,转身打车前往心理咨询室。
因有提前预约,荆梨畅通无助地来到翟医师的办公室。
坐到熟悉的单人沙发上,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
许是感受到她的紧张,翟洋倒了杯水给她,温声安抚:“放松一点,我们还像之前那样,当做朋友聊天,不要有负担,这里很安全。”
荆梨点头,捧着水杯的手悄然攥紧。
翟洋坐到她对面,主动开口:“是断药后情绪又反扑了吗?”
荆梨长睫微垂,她盯着杯中平静无波的水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跟断药没关系,是那个让我生病的人回来了。”
翟洋微愣,似是从未设想过这个原因。
他不禁回忆起两年前荆梨第一次来他这时的场景。
女孩很漂亮。
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毫无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光彩。
像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她一开始很抗拒在他面前展露心底的伤口。
翟洋也不着急,先给她做了一份表格,结果如同预料的那样——中度抑郁。
而且从她做题时不小心露出带有划痕的手腕和对话时走神的状态来看,她已经出现躯体化和自残的行为了。
十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心理问题,一般就是家庭原
因和学校原因。
他试探地问她父母关系如何。
女孩漆黑的瞳仁直直地望向他,平静道:“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翟洋神情微滞,心里有了盘算。
“抱歉。”
荆梨:“没关系。”
他又问道:“那这些年你一直跟谁生活呢?”
荆梨顿了顿,从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微微扭曲。
良久,她哑声开口:“我哥哥。”
翟洋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
看来这个哥哥,就是她生病的症结所在。
“你哥哥对你不好吗?”
荆梨摇摇头,搁在膝头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指尖陷入掌心,丝丝缕缕的疼痛袭来。
“他对我很好。”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很糟糕。”
翟洋不解:“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荆梨似有些难以启齿,她深吸口气,惭愧地低下目光,眼底隐隐泛热:“因为我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空气随她话落而陷入安静。
后来,在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翟洋知道了她和哥哥顾北的故事。
一个延续了十一年,关于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彼此取暖,相互救赎的故事。
令他瞠目的是这故事当中的两个主人公,家庭不幸,成长时期还遭遇过虐待和暴力,明明是最该“生病”的两个人,却硬生生为了彼此挺到了现在。
而让眼前的女孩生病的契机,竟然是对方的“舍弃”。
他们就像共生的植株,彼此供给养分,缺一不可。
他当时问了荆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对哥哥的感情,是男女之情的?”
荆梨思考了很久,才哽咽开口:
“从我意识到,哥哥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那个时刻开始。”
……
回忆戛然。
听着荆梨叙述完昨晚发生的事,翟洋陷入沉默,他握着笔轻点桌面,脑中忽然蹦出一个想法——看来那个哥哥,病得也很重。
当然这里的“病”代指的不是心理与生理上的,而是一种缺陷。
类似于“爱无能”。
可能和自小失去父母,又长期经历精神虐待有关。
再加上荆梨提过对方只有一段因相亲而起的短暂恋爱。
这位哥哥似乎并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处理亲密关系。
他应该也是喜欢荆梨的。
可十几年的兄妹相称,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对妹妹的感情变了质,又习惯了以长辈的身份去处置他和妹妹的“意见分歧”。
就像一些独裁而不自知的父母,对待孩子总是施加自己的想法,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我都是为你好”,“你什么都不懂,你得听我的”。
他擅长付出,可一旦面对他自己的需求,便强行克制,甚至忽视。
心是好的,但时间一长,往往只会将他真正爱的人越推越远。
“我只问你一句话。”翟洋语气轻柔,“你还爱他吗?”
荆梨一怔,眼眶蓄着的泪骤然坠落。
她不想骗自己。
看着她的眼泪,翟洋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还放不下他,那就别逼自己恨他了。”
“你可能不清楚,恨和爱的威力一样强大,你之所以生病,很大的原因就是你觉得爱上他是一件错的事,你自我怀疑,自我厌恶,可是荆梨,我想告诉你,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管对象是谁。”
第73章 替身 “你们吻过了么?”
Chapter 73
荆梨怔住, 捧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水面荡起幽幽波澜。
“身为你的心理咨询师,涉及感情方面的问题,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 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那就是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翟洋直视着女孩, 目光如炬, 仿佛能穿透人心:“荆梨,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有多想恢复健康, 多想好好的生活, 如果想彻底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还得你们双方共同努力,这不是你吃药或者逃避就能混过去的。”
荆梨闻言轻咬唇瓣,眼中露出茫然与挣扎。
翟洋叹了口气,语气放缓, 温柔地对她说:“荆梨,你应该告诉他你生病了, 让他明白你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让他和你一起面对, 陪你度过这个折磨了你那么久的难关。”
心病还需心药医。
其实一直以来困住她的, 从不是什么爱上不该爱的人。
而是她一直在渴望,那个人能在得知她的爱后,依然坚定不移地选择陪在她的身边。
从咨询室出来,荆梨独自站在路边,面前是城市的车水马龙,背后大厦林立, 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甚至生出一种灵魂抽离俯视万物的看客心理。
心里空空荡荡,不落地。
她思索着方才翟洋给的建议。
要告诉顾北吗?
她潜意识里是希望告诉他的,她恶劣期待看到顾北悔恨挣扎的神色。
可理智又提醒她,讲出来只会让他们之间掺杂的东西变得更多,更复杂。
她不想要顾北因为她的病而弥补她。
她知道他一定会那么做,而且会做得很好。
可她不要。
任何像施舍一样的爱-
吃完晚饭来到电影院,望着正在上映的电影,荆梨意兴阑珊,便让沈淙随便选一部,她都可以。
于是他挑了其中唯一一部文艺片,还是悬疑犯罪题材的文艺片,已经上映一周了,口碑在网络上呈现两极分化的形势,票房肉眼可见的惨淡,他们那一场甚至只有五个人观影。
荆梨强撑着精神看到电影后半段,开始眼皮打架。
她单手支着脸,整个人昏昏欲睡,暗道这片子怪不得没人看,台词故弄玄虚,剪辑像梦游,凶手的犯罪动机比她用脚趾头想出来的都要扯,整部电影简直是对观众的精神折磨。
许是身旁的女生太过安静,沉浸在电影当中,甚至兴味正浓的沈淙终于舍得将注意力短暂抽出。
他语气略带抱歉,把手里的爆米花递过去:“很无聊吧?”
荆梨抬了抬眉骨,下意识伸手抓起两颗爆米花塞进嘴里,礼貌微笑:“还好。”才怪。
她叹了口气,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坚定了以后再也不随便答应对方一同看电影的请求。
沈淙瞧出她在撒谎,他勾唇笑了笑:“我喜欢小众意识流的作品,那种直击爽感的商业大片我反而觉得无趣。”
文艺病呗。
荆梨抿唇忍笑,点点头:“明白。”
“其实你还蛮让我感到意外的。”
安静了两秒,沈淙盯着屏幕,轻声说。
荆梨不解挑眉,没搭腔。
“我以为以你的脾气会在电影前半段就起身离开,没想到竟然陪我一直看到现在。”
荆梨抵唇轻咳一声,战术性喝了口可乐,有些好笑地问:“我什么脾气?”
沈淙闻言意识到自己说出错了话,他僵硬了一瞬,随即笑道:“酷,而且很有态度。”
“是嘛。”荆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沈淙点头肯定,表情认真不似作伪:“真的,而且通过今天的相处,我还发现你很有耐心,很有品位,你知道嘛,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看电影的人。”
荆梨:“……”
行,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看电影了。
合着压根没人愿意受他折磨。
荆梨没有预想中那么无语,她反而觉得自己终于在这人身上捕捉到了活人的气息。
她无奈一笑,示意
他继续看,不用管她。
结束两个多小时的折磨,时间已经到夜里八点多了,不算太晚,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沈淙提出要不要换个地方继续喝一杯,却被荆梨以太累婉拒。
“我送你吧。”
见女生准备点开手机打车,沈淙主动道。
荆梨没理由拒绝,跟着他一块去了停车场。
回公寓的路上,沈淙自觉已和对方拉近了距离,于是尝试着聊起更进一步的话题。
“听易梓薇说,你还有个哥哥?”
原本低头刷手机的荆梨闻言看向他,神色微冷,淡淡道:“嗯。”
沈淙没察觉到她周身气息细微的转变,兀自笑问:“你们相差几岁啊?”
荆梨将手机锁屏,手臂交叉搁在腹前,整个人下意识呈现防御的姿态。
“十岁。”
听到这个颇为悬殊的年龄差,沈淙神情稍讶,接着感叹道:“那你们相处起来一定很有代沟吧。”
荆梨转眸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嗓音轻哑:“还好。”
看来易梓薇并未告诉他,和他很像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哥哥顾北。
“你哥哥现在做什么工作啊,也在梧城吗?”沈淙又问。
荆梨拧了拧眉,不耐地打断他:“你那么好奇他干嘛,对他有意思啊。”
“……”
沈淙老实地闭上了嘴。
果然这才是她,十分有态度。
荆梨说完便有点生气,倒不是因为沈淙,而是在气自己总是因为顾北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空气随之陷入安静,良久,荆梨低低开口:“抱歉,我不是故意怼你,只是我和我哥之间发生了一点矛盾,我现在暂时不想提起他。”
沈淙体贴道:“了解。”
十分钟后,车子安稳地抵达目的地。
荆梨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没第一时间关上车门,而是俯身冲主驾道:“谢谢你送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她甩上车门就要走。
可沈淙却飞快下车跟了上去。
“来都来了,我好人做到底,干脆直接送你到楼下。”
荆梨扯了扯唇,并不戳穿他。
二人并排走了一段距离,即将踏进黑巷时,她听见沈淙说:“说起来我比你还大一岁。”
荆梨问:“你不是和周逸怀同届?”
男人点头:“是同届,但我上学晚,我九岁才念一年级。”
沈淙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他垂睫失笑:“按道理来说,我也算是你哥哥。”
荆梨一愣,不自觉停下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谁允许了,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许是今晚的相处让沈淙在她面前放下了包袱,他不由释放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胆子也愈发大起来。
他稍稍弯下身,视线与荆梨平行,歪着脑袋语气像在哄小孩:“叫声哥哥来听听?”
昏色路灯下,男人双手插兜,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弯眸浅笑的模样充满了令人心动的少年英气。
荆梨对上他这双含笑深情的凤眼,思绪一阵恍惚。
这一瞬,她好似又见到了十七岁时的顾北。
【其实刚刚跟你说的所有难听话,都是骗你的。】
少年骨骼坚硬,眉目漆黑,如水墨画般深邃缥缈,托举她的手臂有力而坚定,相贴的皮肉都蕴着烫,清瘦的背脊仿佛可以支撑她的全世界。
只一眼,她便再也逃不出名为他的牢笼。
鼻头猛然一酸,荆梨眸光闪动,眼前渐渐被雾气打湿。
“哥哥……”
身体领先意识一步,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环住了男人的腰,呈依偎的姿态缩在他胸口。
沈淙心跳漏了一拍,浑身僵硬不敢动弹,手立刻从口袋抽出来,但又滞在半空,停在女生背后,硬生生蜷起想要触碰的手指。
“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荆梨连忙松开他,面色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在占你便宜,我只是,我,你,别误会……”
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淙却被她难得无措的模样可爱到,笑着帮她解围:“我没误会。”
他轻嘶一声,皱眉作思考状:“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一时恍惚把我当成了那个和我很像的人。”
荆梨惊得唇瓣微张,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沈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耸耸肩,十分有自知之明:“因为你明显对我没什么兴趣,突然抱我一定事出有因。”
荆梨抿了抿唇,长睫低垂,嚅声说:“抱歉……”
沈淙抬手打住:“我说过了,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替身。”
荆梨不懂他的脑回路,一般没人希望自己被当成某人的替身吧。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沈淙叹息道:“因为我明白,曾经刻骨铭心喜欢过的人是很难忘记的,往后我们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在他们的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罢了。”
他滚了滚喉结,眸色黯然,接着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难以忘记,所以我干脆就不逼自己遗忘了。”
荆梨怔然。
有个念头在脑海浮现。
或许,在沈淙眼中,她身上也存在某个人的影子-
送走沈淙,荆梨踏入电梯间,直到抵达五楼,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电梯。
走廊的感应灯比较迟钝,除非大叫或者用力跺脚才会亮,这会儿荆梨也没力气弄亮它,干脆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寻摸到家门口。
正要低头输密码,一旁突然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
“终于舍得回来了。”
“啊!”荆梨吓得心跳一滞,不自觉叫出声。
头顶的感应灯应声点亮。
适应黑暗的眼睛受到刺激,荆梨不禁皱起眉,视线短暂的模糊后,她看清了说话的男人。
只见身着衬衫西裤的顾北正倚靠在门边的墙上。
他领口微敞,袖口被他卷到臂弯之上,露出青筋浮凸的有力小臂,发丝如墨,散落在额前,隐约挡住高挺凌厉的眉骨,长睫如鸦羽蛰伏,在眼下透出小片阴翳,衬得那双不带情绪的凤眸愈发深邃幽暗。
他整个人气压极低,就这么黑沉沉地盯着她,眼皮垂耷,眸光如旋涡般摄人。
荆梨心脏狂跳,胸口喘息起伏,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顾北直起身,模样有些吊儿郎当,走到她面前,无形的压力袭来,他哧笑开口。
“哥哥?”
“叫得真亲热。”
荆梨猛然一怔,两秒后她才反应过来到顾北在说什么。
方才她和沈淙在楼下的互动全被他看见了。
她那声情不自禁的“哥哥”,也被他听到了。
荆梨懊恼地闭了闭眼,下意识想解释:“不是……”
“昨晚也是那个男人送你回来的。”顾北面无表情地打断,目光落在她脸上,嗓音嘶哑,“你和他什么关系?”
逆反心理涌现,荆梨疲惫地沉了口气,故意气他:“暧昧的关系。”
闻言,顾北眸色骤变,眼底顿时黑云翻涌,沉得骇人。
他攥住她的胳膊将人抵在墙上,俯首紧紧锁视着她的双眼,鼻尖相对,再贴近一寸便能吻在一起。
突然的变故让荆梨一时愣住,诧异地望着他。
男人肩膀宽阔,身影如同倾覆的山脉笼罩下来,压迫感十足,将她圈入他的掌控范围内。
因距离拉近,荆梨捕捉到顾北鼻息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酒气。
他喝酒了。
荆梨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
“暧昧?”
顾北嗓音低哑,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滚热的呼吸扑在她面上,气息暧昧交缠,周遭的温度跟着上升。
“暧昧就可以抱一块儿了?”
男人掌心滚烫,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炙烤着她的皮肤,手指粗糙有力,攥得她胳膊生疼。
“你别碰我,放开!”
荆梨拧眉挣扎,可始终不敌男人的力量,两腿被他的膝盖分开,牢牢抵住,坚硬的膝骨硌在她大腿内侧,白嫩的皮肤被磨得微微发烫。
她气得想落泪,可又倔得很,杏眸忿忿地瞪着他,像只被猛兽按在爪下的猎物,明明已是强弩之末,仍不愿屈服。
“我不能碰,他就可以是么。”
男人大掌掐住她的下颌,掰正她的脸,语调很冷:“回答我。”
“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被迫对上顾北那双深长锐利的凤眼,里头蕴藏的偏执与侵略令她一阵失神。
顾北现在的模样太过陌生。
强势又霸道,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和从前那个温柔克制的哥哥
形象大相径庭。
“我和他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你是我的谁啊?”
荆梨反唇相讥,嫣红的唇瓣因此微微张开。
顾北视线下移,落在她隐约显露的贝齿上,呼吸倏然一沉,眼底弥漫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当然有。”
他低低地说,声线沙哑,落在耳朵里带着别样的性感。
下一秒,顾北低头凑近,二人唇瓣只余分毫的距离,男人富有冲击力的荷尔蒙铺天盖地朝她砸过来,荆梨后脊一麻,杏眼微瞠,长睫颤了颤,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从脖颈一路红到耳朵。
“你是我亲手养大的,我有资格知道你的感情状况。”
顾北炙热的吐息将她脸颊烘得愈发烫。
荆梨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后背都热出了汗。
她狼狈地别开眼,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荒谬。
低沉的嗓音接着响起,宛如情人间的低喃:“你们吻过了么?”
荆梨瞳仁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她的反应是最好的回答。
顾北原本紧张的眉眼泛起星点笑意。
“我说,你们接过吻了吗?”他耐心地重复道。
荆梨面色诧异,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第74章 胆小鬼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干了……
Chapter 74
“就算我是你养大的又怎么样, 你都不要我了,你已经没有资格再管我的任何事了,顾北,你不觉得你现在的纠缠非常讨人厌吗。”
回过神来的荆梨赌气地说道, 就是不肯直面男人的问题, 眼神倔强地和他对视, 用尽伤人的话语戳着彼此的心。
“你怎么想都行, 告诉我,和他亲过了吗?”
顾北好像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 黑眸紧紧地盯着她, 偏执地要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简直对牛弹琴。
荆梨心生疲惫,她叹了口气,厌倦地垂下眼,再次扭动手臂挣扎,却依然无法摆脱男人的桎梏。
心里积压的委屈突然似泉水喷涌,她红了眼眶, 抬眸不解地望着顾北:“你这么好奇我和他接没接过吻干嘛?”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 故意讽刺他, “ 难不成你在害怕?”
“是。”
这一声“是”, 男人几乎脱口而出, 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思考作假的空间。
荆梨心头一颤,整个人愣在原地。
“荆梨,我在害怕。”
顾北哑声低喃,郑重其事地叫了她的全名,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他的妹妹,也不是曾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的家人……只是一个令他心动、惆怅、害怕失去的异性。
四目相对, 世界仿佛静止。
荆梨从他渴求的眸中看到自己此时眼圈通红的模样。
一瞬间,她没出息地落了泪,表情委屈又无助。
这算什么啊……
害怕她爱上别人吗……
似被她的眼泪烫到,顾北心口一窒,粗糙的指腹帮她抿去泪痕,力道不重,可仍然在她不见血色的脸上留下红痕。
“所以告诉我好不好?”
他躬身直视她不断流泪的眼睛,宽阔坚硬的脊背呈现一种臣服卑微的姿态,“你跟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不好。”
荆梨低低道,声音细弱蚊蝇,可仍清晰地落入顾北耳中。
男人呼吸猛地一沉,抓着她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空气安静下来,感应灯在长久的静默中重新熄灭。
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荆梨刚要开口叫他放开自己,男人沉重炙热的呼吸倏然落在唇边,烫得她眼睫一颤。
醇香酒气侵染,她有片刻的失神。
顾北松开了她的胳膊,可不等她反应,紧接着下一秒,他的手掌捧起她的脸,唇瓣被温柔地吮住。
落在唇上的触感,湿润,柔软,滚烫。
熟悉又陌生。
猛然意识到什么,荆梨瞪大双眼,浑身僵硬,连呼吸也忘了。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两年多前在那个深夜,她趁顾北醉酒,偷来的吻。
二人唇舌交缠的感觉她如今都不曾忘却。
怎么能忘呢,那是她和哥哥的初吻。
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思绪忽然混乱,这一刻,荆梨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回忆。
只不过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她成了被动的那一方,而顾北神思清明。
察觉她在走神,顾北眉头轻蹙,不轻不重地咬一口女孩的下唇,似在不满她的不认真,随即又舍不得地舔舐咬过的地方。
唇上吃痛,荆梨不自觉轻吟出声,迷离的眼神也随之清醒。
她面色慌乱,脸颊彻底红透,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无力地推搡,口齿不清地说:“顾北你疯了,放开我……”
顾北不为所动,温热的掌心扣在她颈后,另只手掌着她纤细的腰,把人用力压在自己怀里,胸腹紧贴,不让她逃走。
荆梨控制不住地发抖,男人滚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似能把她融化。
黑暗中,顾北眸色沉得发亮,深深锁视着她此刻摇摇欲坠的模样。
交缠的唇稍稍移开,他片刻不离地辗转吻到荆梨耳边,张嘴含住小巧的耳垂吮咬轻舔,灼热急促的呼吸尽数喷入她的耳廓,黏腻的声响刺激得她后脊发麻,全身过电般绵软。
“不要……”
女孩推他的手渐渐变成求饶的攀附,将他肩头的衬衫抓出难耐的褶皱,睫毛都氤湿了。
嗓音异样的甜腻,像是在撒娇:“好,好痒……好奇怪……别这样……”
四周空气骤然升温。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干了。”
顾北开口的声音像是被大火炙烤过,沙哑得近乎气音,
“宝宝,我一直都想这样对你。”
宝宝……
这种恋人间亲昵暧昧的称呼荆梨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她心尖猛烈一颤,脑中“嗡”地一下如有烟花绽放,酥麻的悸动如涟漪往全身荡开,眼前浮现大片大片眩晕的亮光,泪水止不住滑落。
原来她渴望了这么久的瞬间真的来临时,她根本抵挡不住。
听到女孩压抑的抽泣,顾北自觉欺负得狠了,放开她敏感的耳朵,又要去吻她。
荆梨偏头堪堪躲开。
她潮红着脸,呼吸微促,忍着不断加速的心跳,哽咽地问:“这算什么?”
“你现在这么对我算什么?”
顾北低头埋在她颈窝轻轻蹭动,仿若一只会对她俯首帖耳的小狗。
“算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我错了宝宝,错得离谱,”
他抬头叹息,轻捧她的下颌,手指捻动耳垂,黑眸沉沉地凝视着她,眼里的痴迷和疯狂丝毫不加掩饰。
“我早该这么对你的,是我太懦弱,太自以为是,活该受这么多年的苦。”
荆梨泪眼婆娑,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她承受不住地摇摇头,挥开他的手将人推远,靠着墙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顾北试图上前搀扶她。
“别过来!”
荆梨抬手阻止,俨然已经精疲力尽。
她眸光破碎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顾北,晚了,我已经不需要了……”
话落,顾北肉眼可见的僵硬。
荆梨转身点亮门上的密码锁,因为手抖输错了好几次,她攥住自己的手腕,逼自己冷静下来,直到门打开,她获救似的钻进去。
大门被她重重关上,走廊上感应灯应声而亮。
男人高挑的身影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颓丧。
荆梨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抱着膝盖,低头将脸埋进臂弯,一动不动,良久后,她才耸动着肩膀,小声地啜泣出声。
唇瓣和耳朵还在持续不断地发烫,上面仿佛还残存着濡湿的碰触。
哭了不知道多久,荆梨才慢慢平息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碎发因为泪水凌乱地黏在脸上,她无暇顾及,眼神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角落。
顾北刚刚的那番话盘旋在脑海。
她方才被那个突然的吻弄得心神混乱,根本没来
记得仔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如今只剩她一个人,倒开始回过味来。
什么叫早该这么做,什么叫活该受这么多年的苦……
难道顾北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对她生出异样的情感了吗?
荆梨眸光一怔,整个人彷徨又无措。
她紧紧抱住自己,不敢再去想,怕自己会对顾北心软,重蹈被他随意对待的覆辙。
如果他真的从很久以前就没再把她当成妹妹看待,那他的演技实在太出色了,半点马脚不露,她竟连丝毫都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感情。
爱一个人真的能藏住吗。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粗线条的人。
出神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荆梨随意抹了把眼角未干的泪,打开手机。
是一条陌生联系人发来的短信。
【别哭了,我在门口给你留了一张卡,里面有二十万,工作室的装修不要省。】
看完上面的内容,荆梨不由愣住。
这条短信显然是顾北发的。
可他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光如此,她现在租住的公寓地址,除了易梓薇之外,她没主动告诉过第二个人。
顾北昨晚精准地守在她所住单元的楼下,甚至今晚还准确地找到了房号。
他是怎么知道的?
亦或是……谁告诉他的?
思索间,荆梨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门外已不见男人的身影。
视线下移,果然瞧见地上躺着一张银行卡。
她俯身捡起,指腹摩挲着卡号数字的凸起,心绪繁乱。
她重新把门关好,走进卧室,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倒在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裹紧。
一闭上眼,脑子里便跟放电影一样划过刚才那个吻。
男人粗重的呼吸,喉间压抑的轻喘,低沉沙哑的声线……无比清晰地烙在她的心里。
荆梨心乱如麻,心跳重如擂鼓,咚咚咚地吵得耳朵疼,她干脆伸手捂住耳朵,可指尖擦过右边耳垂的瞬间,细密微不可察的疼痛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掀开被子爬下床,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从里面瞥见自己耳垂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处无比暧昧的齿痕。
荆梨愣了好久,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耳垂,心跳生生漏了一拍,酥麻席卷整个胸口。
耳垂因为充血而变红发肿,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胀胀地跳动。
她不自觉轻触那个痕迹,等反应过来时脸红得比耳朵更甚。
变态
她在心里暗骂
眼不见为净,荆梨拧开水龙头,接了捧水洒在镜子上,水珠挂在光滑的镜面,随后往下滴落,留下蜿蜒的水渍,扭曲了她的模样,可掩盖不住她羞赧的青涩。
第75章 旧疾 “还在哄。”
Chapter 75
从公寓楼出来, 夏夜闷热的空气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毛孔。
夜已深,顾北却不想回家。
那个房子里空无一人,没人等他,空荡得令他心慌。
他抬头望向五楼那扇漆黑的窗户, 脑海中闪过方才那个不容置疑的吻, 眸色瞬间深沉。
亲密接触, 是他能想到的, 可以最有效打破屏障的方法。
他得让荆梨感受到,自己对她浓烈的冲动和欲望。
是男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异性时, 所产生的那种。
长达十余年的兄妹关系是对他们二人的诅咒, 两年前,他被紧紧束缚其中,无法自拔。
可直到他在国外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才惊觉……如果和失去荆梨相比,一切的顾虑和流言蜚语都不再重要。
所以哪怕现在荆梨打他骂他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跪下任她处置。
只要她能消气, 回到他身边。
收回视线,顾北垂眸长叹一口气, 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四周蝉鸣不断, 一如十一年前, 他将荆梨带回顾卫朝家的那一晚。
两人像没人要的流浪动物,在逼仄简陋的杂物间内抱团取暖。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没人爱,习惯了没有未来,麻木地活着。
直到他包住荆梨温软的小手。
女孩细弱颤抖的鼻息喷洒在他手背,伴随着滚烫的眼泪。
那个瞬间, 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原来,他也可以成为另一个人的避风港。
他不能没有荆梨。
一辈子,永远,都不能-
一小时后,萧骁推开酒吧包厢大门,瞧见已经喝得醉眼迷离的顾北。
萧骁一屁股坐到男人对面,笑道:“大半夜喊我出来喝酒,你小子这两年在国外憋坏了吧。”
顾北但笑不语,将手边的酒瓶往前推了推。
萧骁伸手拿过,给自己倒了半杯:“昨天回来的?”
顾北:“昨晚八点飞机落的地。”
“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连声招呼也不打,我好提前去机场接你啊。”
顾北揉了揉皱伏的眉心,呼吸随着血液中酒精的浓重增高而愈发粗重,解释道:“一期项目超额完成,我就没跟大部队一起,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谁也没告诉。”
“黑了,也壮了,更有男人味了。”萧骁将男人仔细打量,诚恳道。
顾北抿唇轻笑:“你倒是一点没变。”
萧骁笑了笑,手上轻晃杯中被酒液侵染的冰块,想起一小时前男人跟他要自家妹妹的手机号,只觉得荒谬。
“小梨知道你回来了吗?”
顾北动作微顿,长睫垂耷着,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凤眸愈显深邃。
他轻“嗯”了声,随即郑重道:“我不在的这两年,辛苦你帮我照顾她,谢谢。”
说罢,他起身撞了下萧骁的酒杯,接着将整杯酒一口气喝光,喉骨随着吞咽而上下滚动,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见他这样,萧骁微愣,慢半拍地喝光自己的酒,不在意地摆摆手:“什么谢不谢的,跟兄弟生分了啊,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再说了我也没帮什么忙,小梨这孩子懂事得很,根本不需要人操心,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我每周向你报平安的时候都找不到值得说的。”
闻言,顾北弯了弯唇,颊边漾起一个浅浅的凹陷,似是对好友的夸赞十分受用。
其实他昨晚见到荆梨的时候都经不住恍惚了一下。
女孩和他离开前相比变化极大。
脸上已不见婴儿肥,五官仿佛一夜之间褪去稚嫩,变得更加精致立体。虽然瘦了不少,但轮廓凹凸有致,远远望去倩影窈窕,气质清冷,叫人过目难忘。
依然不变的,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
只不过如今那双晶亮的杏眸中,不知为何总萦绕着一层不易察觉的忧愁。
他不在的日子里,荆梨暴风般成长,她学业有成,独当一面,甚至开展了自己的事业。
看来没有他,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思及此,顾北眸光骤然黯淡,胸口堵得慌,有种踏在悬崖边,孤立无援的无助。
“你俩还没和好吗?”
出神间,萧骁的声音传来,顾北眼尾轻动,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自己妹妹的新号码还跟我一个外人要,难不成小梨还在气你两年前不告而别的事?”
顾北抬手轻抚自己的唇,动作间,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壁灯下反射出幽暗的光芒。
“还在哄。”他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沙哑。
萧骁叹了口气:“小孩子气性大,跟自家哥哥哪有隔夜仇啊……”
顾北沉声纠正他:“荆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当时的决定确实欠妥当,她不原谅我是应该的。”
他表
情太过严肃,萧骁一顿,点点头:“也是。”
“好了,不提这个了。”萧骁将话题从荆梨身上扯开,笑眯眯地问他,“聊聊呗,你在国外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么?有没有遇到漂亮的非洲小姐姐,来场异国艳遇啊?”
顾北对上好友暧昧八卦的目光,自然地别开脸,神色颇为无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萧骁“啧啧”两声,看着对面矜贵寡欲的男人,活脱脱一勾人的唐僧。
他脸上不自觉露出惋惜的神态,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顾北,你都三十了,不结婚也就算了,给你介绍女朋友也不要,难不成你真准备过两年出家啊。”
“……”
顾北不语,闷头喝酒。
“哎,你悄悄告诉兄弟。”萧骁倾身靠近,压低声音,一脸欠揍的笑,“是不是那方面的功能出问题了?”
听到这话,顾北倒酒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淡淡撩起眼皮,面无表情,还是没吭声。
“被我猜中了?”萧骁憋着坏,故意挪揄他,“别担心兄弟,我认识一老中医,治这个可有一套了,我现在就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
“自己留着吧。”顾北搁下酒瓶,哧了声,往后一靠,双手交叠在身前,目光似笑非笑,“我的能力不用你操心。”
“哟哟哟~这么自信。”萧骁后仰,上下打量他,眼神暧昧,“难道你背着兄弟已经开过荤了?”
顾北似被呛到,抵唇轻咳一声,不再搭茬。
萧骁看在眼里并不戳破,还是得给兄弟留点面子。
毕竟三十了还是个处男,这事放哪个男人身上都得破防。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理解顾北。
他们读大学那会儿,顾北是全系乃至全校都出名的帅哥男神,校园表白墙的固定嘉宾,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偷拍他,校园采访问起心目中的校草是谁,众人皆会一致念出他的名字。
不管是打球还是图书馆自习,他走到哪,哪里就会自动地以他为中心围出一个结界。
关键这人不光帅,成绩和才华也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就这么一个传奇人物,私下里竟然清心寡欲到变态的程度。
萧骁暗自感叹,果然成功人士都是与众不同的。
“别聊我了。”
沉默半晌,顾北主动开口,“说说你吧,你和陈师姐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啊?”
陈霄涵师姐是他们读研时的助教,比他们大五岁,萧骁这小子对人家一见钟情,死皮懒脸追了两年多才抱得美人归。
结果一谈就是八年,却一直拖着不结婚。
他给的理由是女方不想结。
听到这话,萧骁原本嬉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他兀自长叹,借酒消愁般抿了口酒。
“发生什么事了?”顾北察觉他状态不对,问道。
萧骁抓了抓头发,神情颓败:“今年年初霄涵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的求婚,结果卡在我爸妈那关了。”
“叔叔阿姨不同意?”
萧骁点头:“他们嫌霄涵年纪太大。你也知道,我爸妈农村出来的,骨子里特别传统,觉得我就应该娶一个和我年龄相当的。”
“老两口逼我们分手,霄涵伤心不肯理我,我现在都快烦死了。”
顾北默然。
婚姻方面的问题他实在没什么发言权。
萧骁也明白兄弟给不了好的意见,但还是自顾自古地问:“顾北,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顾北沉吟了几秒,问他:“如果你和陈霄涵分手了,听你父母的话和他们心仪的对象结婚,你觉得你往后的人生会幸福吗?”
萧骁连思考都不必,斩钉截铁地说:“那简直就是地狱,我难以想象没有霄涵的人生。”
“那不就得了。”顾北凤眸微挑。
萧骁一怔,随后自嘲一笑。
或许是因为顾北自小失去双亲,这个问题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实却是“孝”字大如天。
他根本做不到像他那样潇洒。
看出男人的欲言又止,顾北眸光轻垂,指尖轻抚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在借此思念某人。
这两年间,看不到荆梨的日子里,他已经尝遍了地狱的滋味。
“萧骁,你爱陈霄涵吗?”
萧骁喉头苦涩:“爱,非常爱,我当时怎么追她的你全看在眼里。”
“那就别让她失望。”
顾北撂下这句话,缓缓站起身,背对着男人走到窗前,身形颀长,透着落寞。
“别等真失去她了才知道后悔。”
萧骁沉默下来,半晌坚定地攥起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失笑道:“还得是我们建筑系的大系草,看问题就是透彻……”
“行了,别贫了。”
顾北打断他,“明天你有空吗?”
萧骁:“有啊,你都开口问了我必须得有。”
“说吧,什么吩咐?”
顾北拍了拍他的肩膀:“帮我搬家。”
“搬家?”萧骁一愣,诧异地看着他,“大房子不住,你要搬哪去?”
顾北单手插兜朝门口走:“你别管,明天等我消息。”
说话时,萧骁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的右腿上,眉头皱紧:“你腿怎么了?”
顾北脚步一顿,他不在意地低头瞥了眼,语气轻松自若,仿佛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一年前我在非洲出了场事故,躺了两个多月的病床,本来右腿就有旧疾,差点再也站不起来。”
话落,四周陷入安静,萧骁呼吸微滞,说不出话。
顾北无所谓地笑笑,语气宽慰:“放心吧,已经好了,正常走路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有些轻微的坡脚,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第76章 好巧 “要原谅他吗?”
Chapter 76
一大早, 荆梨被走廊上的动静吵醒。
男人的说话声,搬动重物的声响,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撞击门板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吵得她眉头狠狠皱起。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 眯眼看清锁屏上显示的时间。
十点零五分……
她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因为昨晚那个吻, 她的脑细胞直接活跃到临近天明才消停, 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被屋外的噪音生生打断。
起床气瞬间冒出来。
顶着胀痛的脑袋, 荆梨怒冲冲地爬下床, 想要看看外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刚打开门,质问的话语还没说出口,视线触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骁哥?”
荆梨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蹲在地上拆纸箱的男人闻声抬头,看向前方从门缝里钻出来的小脑袋。
女孩一看便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眼下乌青明显,满脸充斥着没睡饱的怨气。
他微微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什么, 手臂支着膝盖, 乐道:“哟, 醒啦。”
荆梨从门里走出来,看着邻居家门口成堆的纸箱,整个人还处在状况外。
“你这是在……”
“萧骁,拆完了吗?”
她话还没说完,被一道熟得不能再熟的男声打断。
荆梨后脊一僵,看着从隔壁屋里走出来的男人, 双眼不由瞪大。
萧骁闷笑不语,意味深长地朝顾北使了个眼色。
顾北仿佛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人,淡淡地掀起眼睫,与荆梨的视线隔空相撞。
四目相对的刹那,荆梨的呼吸片刻停滞。
“好巧。”
男人脸不红心不跳,语气似谈论天气一样平淡,对眼下的情形丝毫不觉得奇怪。
“……”
荆梨大脑宕机了一秒,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北那张立体精致的脸,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出昨晚在这条走廊上发生的一切。
耳边似乎还在飘荡着男人炙热粗重的喘息。
顿时她感觉浑身不自在,脸颊烧起来,下一秒,转身逃似的钻回屋内。
“砰”一声,大门被她用力关上。
望着女孩如兔子惊慌逃窜的背影,顾北稍稍垂下眼,嘴角抿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好巧啊哥哥——”萧骁起身搭在顾北肩头,拖腔带调地调侃。
顾北敛了笑,斜他一眼:“谁是你哥哥。”抖掉肩头的胳膊,回屋继续收拾。
萧骁手插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说怎么放着好好的大平层不住突然要搬到这种小公寓里,合着是为了哄妹妹。”
顾北将从荆梨卧室里带来的玩偶一个一个细心地摆在客厅的置物架上,闻言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不行么。”
萧骁走到他身旁,随意拿起一只陈旧的小熊玩偶,左右翻看,开玩笑道:“瞧瞧你这哥哥当的,一点威严都没有,我真怀疑要是荆梨让你下跪,你是不是也会一声不吭地给她跪下。”
闻言,顾北身形一顿,他沉着脸一把夺过萧骁手中的玩偶,十分嫌弃地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接着重新放回架子上,动作小心翼翼。
萧骁见状瞥了瞥嘴,嘟囔道:“小气鬼,一个破娃娃而已,碰一下都不行。”
“这可不是破娃娃,小梨最宝贝它了。”看着小熊浑浊的玻璃眼珠,顾北眸光微黯,哑声说。
“最宝贝?”萧骁不信,“那她为什么不带走?”
像被突然踩中痛处,顾北心头一堵,下颌骤然绷紧。
他侧眸颇为不爽地看过去:“话怎么那么多呢你。”
说罢,径直越过对方,去搬门口的箱子。
“……”
萧骁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哪里说的不对嘛?
另一边,关上门之后,荆梨呆立在玄关口,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
她想起昨天在电梯前,听到的邻居小姐姐和中介的对话。
所以中介口中,那个爽快租房的人就是顾北……
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许是对男人的行为感到惊诧,荆梨不可置信地轻哧出声。
心底仿佛咕嘟着细密的小泡,又痒又麻。
她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排斥还是愉悦,总之不算太坏。
脚步僵硬地走进洗手间,正准备打开水龙头洗把脸平静一下,抬眸却撞见镜子里自己现在的模样。
长发凌乱,脸色带着熬夜后的憔悴,黑眼圈深且重,卡通睡衣的领口松松垮垮,歪着挂在肩头,隐约露出左边的内衣肩带……
啊啊啊啊啊!
猛然间,一阵浓烈的羞耻和懊恼袭上心头,荆梨抬手捂住脸,在心里尖叫。
叫完,她顶着一脸的生无可恋,回屋猫进被窝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被压下的困意重新翻涌,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收拾完最后一箱行李,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
“总算完工了。”萧骁仰躺在柔软的皮质沙发里,边刷手机边开口,“饿了,你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就当庆祝你乔迁之喜了。”
顾北并不作声,他走进厨房,尝试性地打开煤气灶。
火焰很旺。
“哎,火锅怎么样?好久没吃了,正好叫上小梨一起。”
久久得不到男人的回应,萧骁干脆来到厨房,将外卖软件的页面递给他看。
关掉火,顾北又打开冰箱,里头空空如也。
“你干什么,你不会想自己做吧?”望着男人的动作,萧骁眸中露出诧异。
顾北看着他,表情淡淡,忽然转移话题:“你现在忙吗?”
萧骁不懂他的脑回路,下意识摇头。
“那去帮我买菜吧。”
这一个回笼觉荆梨睡得极为舒服,等她自然清醒后,发现时间也才下午一点多而已。
她赖在床上暂时不想起来,点开手机先处理了工作上的事情。
这一次上新的衣服卖得非常好,光预售销量就突破了她的预期。
尤其易梓薇的模特照广受好评,不少粉丝在评论区询问模特小姐姐的账号是哪个,荆梨干脆单独为她发了一条帖子引流。
易梓薇平时就喜欢在红书上发自己日常的照片和购物分享,之前甚至因为一条“壕”无人性的珠宝分享视频就小爆过一次,被粉丝追着喊“大小姐”。
外表甜美,自带贵气的大小姐穿她品牌的衣服,何尝不是一种宣传呢。
【我红书粉丝终于突破十万了!】易梓薇的微信突然跳出来。
荆梨弯了弯唇,给她发了一个放礼花的表情包。
随后,她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淡了下来。
【问你件事,从实招来。】
几秒钟后,对面忐忑地问道:【乜嘢?】
荆梨:【我现在的地址是不是你透露给顾北的?】
不怪她怀疑。
当时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直接把手机号都换了,还将顾北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几乎斩断了任何接触他的渠道。
她身边亲近的人当中,唯一能和顾北产生联系的,也就剩易梓薇了。
怕刺激到她,易梓薇一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任何与顾北相关的事。
可她不能确定二人有没有背着她偷偷联络。
毕竟她心里也明白,顾北虽然走得那么干脆,但好歹共同生活十几年,他绝对放心不下她。
随着这句质问发送成功,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开始不停跳动。
下一秒,女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易梓薇语气焦急:“顾北回来了?”
荆梨略一沉吟:“前天晚上回来的。”
易梓薇停顿了一下,接着问:“他去你现在住的地方找你了?”
荆梨“嗯”了声。
“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出卖你,我甚至都把他的微信拉黑了,就怕自己忍不住开骂。”
女生义正言辞,不似作伪。
荆梨不禁沉默。
那还能是谁?
“你怎么想的?要原谅他吗?”易梓薇犹豫着开口。
荆梨脑子很乱。
她承认自己还爱着顾北,甚至早上看到他为了自己搬到隔壁时,心底控制不住的泛起涟漪。
可……他给予的那些伤害也是客观存在的。
她无法允许自己轻飘飘地将一切揭过去。
而且就算她选择原谅,那之后呢?
他们还能以“兄妹”相称,继续好好相处吗?
顾北和她都清楚,回不去了。
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变成陌生人,各自安好。
要么彼此纠缠,两败俱伤。
“我不知道。”荆梨诚实地说。
易梓薇闻言叹息道:“我明白,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荆梨不死心地追问:“薇薇,你实话告诉我,他真的没有找过你吗?”
易梓薇毫不迟疑:“真的没有!”
见状,荆梨稍稍压下心头的疑虑,随即对自己竟然怀疑好友而感到自责,二人又简单聊了一会,才将电话挂断。
那一头,刚结束通话,易梓薇便慌忙点开和顾北的聊天框,翻看自己有没有说漏嘴。
她知道荆梨不愿让顾北得知她生病的事,于是一句关于抑郁症的话题也没谈。
她和顾北重新建立联系其实是在两年前荆梨生日那天。
男人拜托她,将他从非洲寄来的礼物转交给荆梨。
那会儿荆梨的病情在药物的干预下略有缓解,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就自残了。
她当时在气头上,想到荆梨为他伤害自己的惨状,没忍住壮着胆子怼道:
【要送就自己亲手送,假借于人算什么惊喜啊,还哥哥呢,真没见过一声不吭把妹妹一个人丢在国内不闻不问的哥哥。】
许是这句话扎到了男人的心,良久,顾北才回复。
【别说是我送的,也别跟她说我找过你,你只要告诉我,她看到礼物的那一刻开不开心就好。】
几秒后,他又补了一句:【求你了。】
易梓薇一直都有点怵顾北,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对方如此低声下气的模样。
她微微触动,起了恻隐之心。
那之后,顾北时常向她了解荆梨的近况。
包括饮食,健康,学业,烦恼……事无巨细。
她一开始还很抗拒,有种背叛好友的罪恶感,可心里又不禁感慨,这俩真是既别扭又令人心疼。
明明那么在乎彼此,却偏偏无法相爱。
第77章 “我想” 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Chapter 77
荆梨赖了好一会儿床, 直到肚子不堪饥饿,咕咕叫起来,她才磨磨蹭蹭地下床洗漱,给自己点了份不太健康但很快乐的麻辣烫。
点完外卖, 她猫着腰来到阳台, 透过窗户缝隙鬼鬼祟祟地打探隔壁的情况。
阳台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却嗅到了从隔壁飘来的, 浓郁的饭菜香气。
肚子霎时叫得更欢了 。
荆梨瘪了瘪嘴,低低地“切”了声。
搬到新家第一天就开火, 真不嫌麻烦……
她将窗户关紧, 把那诱人的香气隔绝,安慰自己待会麻辣烫就到了,一定比顾北做的饭更香更好吃!
外卖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等待期间,荆梨抱着手机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门口。
屋外走廊上安静无比。
隔壁两个大男人真就一点表示也没有……
不邀请她一起吃就算了,连礼貌地问一句她吃没吃过都没有!
荆梨越想越气, 在第十次被对面兰陵王拿下人头之后,她用力将脸埋进胸前的抱枕, 憋了好一会儿气才稍稍压下把手机砸了的冲动。
恰好此时外卖小哥的电话打进来, 她深吸口气, 让对方把外卖放在门口的地垫上。
匆匆结束这一局, 荆梨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蹲下身伸出一只手臂,去够地垫上的外卖。
手在空气中来回挥舞了好几下,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她不禁皱起眉。
难道外卖还没来?
可她刚才分明听到了外卖小哥在走廊上讲电话的声音……
她不死心地继续伸长手臂。
下一秒,手指碰到一个触感略显坚硬的障碍物。
动作微顿, 荆梨以为是外卖的包装盒,毫不犹疑地伸手去捞,可越摸她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摸着那么像人的脚踝呢……
这么念头刚冒出头,荆梨心头一悚,呼吸停滞,乱摸的左手也跟着僵硬在半空。
大门适时地缓缓大开,一双被黑色牛仔裤包裹着的长腿引入眼帘,她的视线一寸寸地沿着这双腿缓慢向上,直至对上顾北居高临下的眼神。
从她的视角望去,男人高耸挺拔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霸占在她上方,英挺立体的眉眼自带深邃,整个人极具压迫感。
许是对她此刻的姿势感到猎奇,顾北眉心微微起伏,看着她呆怔的表情,黑沉沉的眼眸带着不解:“你蹲在地上干嘛?”
荆梨还拽着他的裤脚,闻言如梦初醒,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但她没收住后撤的力道,蹲着的身体突然重心不稳,下一秒,整个人倒了地上。
“小心!”
见她往后倒的刹那,顾北下意识弯腰去抓她的胳膊,不出所料,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没想到荆梨屁股着地时双脚不自觉往前蹬,正好踢在他的小腿上,力气还挺大,顾北被她踹得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眼见着自己要摔在荆梨身上,顾北怕伤到她,连忙曲起自己的右腿,让膝盖着地。
坚硬的膝骨与地板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顿时一阵撕心般的疼痛从膝盖蔓延至四肢百骸,顾北手臂撑在荆梨耳侧,疼得额角青筋凸起鼓动,他死死咬着牙,腮颊紧绷,才忍住没在女孩面前痛呼出声,只有皱成川字的眉头暴露了他的痛苦。
眨眼间发生的变故让荆梨愣在当场,她怔怔地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顾北。
时间恍若静止。
二人此时,咫尺之距。
那双魂牵梦萦的黑眸正沉沉地凝视着她,里头倒映出她的模样,男人粗重的鼻息一下又一下扑动她脸侧的碎发,形状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熟悉的香水味钻入鼻腔,仿佛无形的钩子,将她禁锢在此刻暧昧粘稠的氛围中。
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全身绷得很紧,哪怕还隔着一段空隙,她仍然能感受到他皮肉下蕴藏的力量与温度。
周遭的空气也被烘热,她只觉心跳越来越快。
一滴汗珠从他额头滴落在她颈间,仿佛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一滴水,荆梨心头一热,受蛊惑一般,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拂去滑至男人眼尾的汗珠。
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如若被烫伤,她猛蜷了下指节,却被顾北攥住手,圈在掌心,他极用力,甚至在她手背都留下了淡淡指痕。
整只拳头都被滚烫包裹,荆梨骤然从旖旎的氛围中回过神。
她慌忙抽出自己的手,从他身下站起来,从脖子红到耳根。
午后阳光照得屋内明亮不已,也让她此刻的羞窘一览无遗。
“你,你没事吧?”她结巴道。
顾北克制地轻抽一口凉气,翻身坐在地上,他用胳膊挡住隐隐抽颤的右膝盖,抬眼看她,嗓音略沉:“这话该我问你,没摔伤吧?”
荆梨长睫如蝶翼轻颤,手悄悄背在身后,上面好似还残存着那灼热有力的触感。
她并未察觉顾北的异样,别开眼,有些生硬地说:“没有。”
“没有就好。”
“你突然站在我门口干嘛?”
短暂的冷静过后,荆梨不解地问。
顾北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叫你吃饭。”
提起吃饭,荆梨猛地想起自己的外卖。
她径直来到走廊,发现麻辣烫已经不知被谁放在了门边的鞋柜上。
“外卖不健康,我做了一桌子菜,跟我去吃点。”
顾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荆梨并不领情,她拎起麻辣烫转身回屋,犟嘴道:“我就喜欢吃不健康的东西。”
顾北望着她赌气的背影,想跟上去使些强硬的手段,可脚刚挪动半步,膝盖便疼得他直皱眉。
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他站在玄关口,声音格外沙哑:“都是你爱吃的,咕咾肉,椒盐排骨,香辣蟹……”
他每报出一道菜名,荆梨肚子就叫一下,喉头不自觉吞咽。
都是臭的!酸的!不好吃的!
荆梨不断在心里咆哮。
不能受他蛊惑,你得支棱起来荆梨,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被他轻易哄好的小女孩了!
“不吃。”她坐在桌前轻轻开口,语气颇为云淡风轻,“走的时候麻烦帮我把门带上。”
顾北沉沉地盯着她,无声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丫头的脾气比驴还倔,常规的手段对她根本没用。
空气忽然安静。
一直没传来关门的声响,荆梨有些忐忑地瞥向男人,下一秒却听见他问:“你是不想吃我做的饭,还是不想和我相处?”
荆梨微微一怔,随即眼里的情绪淡了下来。
她低头自嘲地扯唇,反问他:“你觉得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一个桌子吃饭吗?”
顾北哑着声,声线低迷:“可我想和你一起吃。”
荆梨鼻头猛然一酸。
她抿了抿唇,别开脸,长长地深吸口气,冷冷地说:“我不想。”
话落,顾北眸光黯然,他忍着膝盖的疼痛,转身走出房门,肩膀微颓,脚步沉重而蹒跚,背影透着令人不忍的狼狈。
荆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离开的身影,猩红逐渐洇湿眼圈。
门被关上,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她抬头吸了吸鼻子,拆开外卖盒,锅底酱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可她却意外地没了胃口。
顾北离开的这两年多,她被迫学会了做饭和烘焙。
其实独立就跟长大一样。
有时候都是被推动着触发的。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柔软地面对他了。
望着红彤彤的麻辣烫,荆梨莫名生出一丝委屈的情绪。
她将盒子盖上,打算回卧室躺下。
“小梨,是我!开下门!”
萧骁标志性的大嗓门忽然在门外响起。
荆梨一愣,旋即快步去给他开门。
“来来来让一下,小心汤洒在你身上。”
只见萧骁径直越过她走
进房间,将手里的两盘菜搁在餐桌上。
荆梨一时没反应过来:“萧骁哥……”
萧骁打断她:“还有几道菜,等我一下。”
说罢,不留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快速跑回隔壁。
荆梨怔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两盘菜上。
咕咾肉和排骨……
色泽鲜亮,还飘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的,一口都没动过。
很快,萧骁便把所有的菜都端了过来,她的小餐桌差点摆不下。
“已经下午两点了,肯定饿坏了吧。”萧骁笑眯眯地将米饭递给她,接着大剌剌在她对面坐下,率先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趁热吃,凉了对胃不好。”
荆梨捧着饭碗,表情还略显呆怔,她视线下意识黏在门口,一动不动。
“发什么呆呢,快吃啊。”萧骁见她不动筷子,提醒道。
荆梨迟疑地问:“就……我们两人吃吗?”
萧骁“啊”了声,笑道:“你哥说他不饿,让我们先吃。”
不饿……
一听就是借口。
荆梨垂下眼,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心口如堵着一团棉花,怎么都不畅快。
瞧出女孩情绪不对,萧骁自动闭了口,二人开始安静地进食,可荆梨只木然地嚼着嘴里的米饭,面前的菜一点没动。
萧骁看不下去,夹了块里脊肉放在她碗里,想起刚才顾北一瘸一拐地回来,那副颓废萎靡的模样,语气不觉染上点火气:“这一桌子菜都是你哥特意为你做的,你再怎么怨他,也好歹吃两口吧。”
他实在不懂,工作外派两年怎么就让这对兄妹生疏成这样了。
荆梨低头不语,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萧骁叹了口气,忍不住想劝劝她:“你以为这两年顾北他在国外容易嘛,你知不知道他差一点就……”
回不来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萧骁猛地停住。
荆梨黑白分明的杏眸直直望向他,眼神锐利:“差一点什么?”
萧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磕磕绊绊地说:“呃,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等年底才能回来了。”
“为了快点回来陪你,他没日没夜地赶进度,差点把身体熬坏。”
荆梨恹恹地闭了闭眼,冷硬道:“又不是我求着他回来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萧骁眼神微变,唇瓣动了动,终是把即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这两兄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第78章 病了 “代表我爱你。”
Chapter 78
吃完饭, 荆梨没好意思再让萧骁收拾。
正好对方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就走了。
望着餐桌上剩下的饭菜,荆梨收拾的手一顿。
隔壁还有个饿着肚子的……
她叹了口气,拿起碗筷走进厨房洗刷干净。
十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 很轻的两下, 但在静谧的午后尤为明显。
顾北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
他顿了顿, 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 他才摘下眼镜起身去开门。
荆梨正捧着碗碟站在门外。
女孩垂着眼并不看他。
顾北略微一愣,不等他开口, 荆梨便一言不发地直接走了进来。
望着她的背影, 顾北眸色渐深,果断地把大门关上。
将东西放下,荆梨淡声说:“剩了挺多的,你吃吧,别浪费了。”
话落,她就要转身离开。
结果差点撞上突然靠上来的顾北。
男人挡在她面前, 像堵墙一样拦住她的去路,低垂的黑眸紧紧盯着她:“菜好吃吗?”
荆梨别开眼:“一般。”
顾北无声轻哂, 继续迈步靠近。
“留下参观一下?”
荆梨下意识后退, 腰后却抵上坚硬的桌角, 她避无可避, 只能迎上他带着侵略的目光,耳根隐隐发烫:“没兴趣,麻烦让开,我要回去。”
顾北没吭声,只眉眼愈发漆黑深邃,他上身微微前倾, 双手抓住桌沿,呈环抱状将女孩圈禁在自己胸前。
“是你主动敲门进来的。”
就别想轻易离开。
男人周身的气息强势又不容置疑,荆梨心跳一乱,眼神有些躲闪。
见她垂头不语,顾北贴在她耳畔,嗓音哑极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我把你没带走的东西都拿来了,不想看看么,嗯?”
这声似有若无的“嗯”如一把小钩子,轻轻钓得她心尖一颤,耳朵发麻。
“都是些不要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忍着过速的心跳,荆梨别开脸,语气冷淡道。
“不要的东西?”
她这话似是触到了顾北的逆鳞,他骤然沉下脸,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抬眸对视。
对上他蕴着怒意与受伤的神色,荆梨怔了怔,眼里划过转瞬的惊诧。
“那些都是我送你的。”顾北眼底微红,声线仿佛从砂砾中滚过,带着破碎的沙哑,“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小没良心的。”
他拇指粗暴地磨蹭她耳后嫩肉,像是要把她的皮给擦掉一层似的,力道极重,有种惩罚的意味。
荆梨后脊一麻,竟生出被他扼住命脉的感觉,鸡皮疙瘩骤起。
“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送的东西自然就成了没用的东西。”荆梨不甘示弱,故意刺道,“我还带着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还是用它们时刻提醒自己已经被你丢下了?”
顾北猛然顿住,望着眼前令他牙根痒痒的小姑娘,恨不得立刻堵住她这张气人的嘴,把她所有的埋怨讽刺都吞下去。
静默片刻,男人喉口溢出微不可察的叹息。
他松开扣在她脑后的手,接着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指腹暧昧抚摸柔软的唇,眸光愈加晦暗,哑声呢喃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你,我恨不得天天把你锁在家里,片刻不离地守着,除了我谁都不能碰你。”
唇瓣被蹭得格外痒,荆梨没忍住抿了抿唇,又在听到他这番惊天言论时下意识张开,露出湿软的小舌。
顾北气息猛地粗重起来,他滚了滚喉结,趁她失神低头重重地吻住她,用力吮咬她的唇,舌头毫不犹豫地撬开齿关深入进去,与她的纠缠在一块,带着令人心颤的强势与痴迷。
荆梨大脑完全宕机,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被他强制地高昂脖颈迎合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顾北状态亢奋,吻得太投入,力道也极重,仿佛全身的力量都随着这个吻朝她袭来,她根本招架不来,节节败退,耳边是大到令人难堪的啧啧水声,很快她便禁不住腿软往地上滑落。
却被顾北一把抱住,他臂膀肌肉蓬勃,轻易将她抱到桌上坐好,腰腹入侵她双腿之间,迫使她不得不分开膝盖。
额头相抵,彼此都在剧烈喘息,顾北那双被欲望洇湿的黑眸深深凝着她,如无尽的漩涡,将她的理智蚕食。
滚热的大掌顺着推高的裙摆狎弄她的小腿和膝盖,又痒又麻,似酥酥的电流传遍全身。
感觉他的手在慢慢往上,荆梨有些害怕,眼角逼出泪,不安地推搡他,出口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你在干嘛……”
面前男人不断散发的荷尔蒙让她脑袋一团浆糊,往日清醒的思绪顿时打结,完全转不过弯来。
女孩猫似的力气根本不够看,顾北轻而易举就攥住她的两只手腕,气音低哑黏滞:“知道。”
“在准备和你做/爱。”
他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像一个混蛋,可他不想再装了。
或许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在意识到自己爱她的那一瞬间,他就注定无法再当一个“好人”。
荆梨呼吸一滞,整个人呆住了,似是没想到这么流氓的一句话竟然是从她心目中温柔又内敛的哥哥口中说出来的。
她有瞬间的错觉。
面前的人她好似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
见她哭得眼眶通红,眼神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顾北心头一软,亲了亲她的眼尾,终是狠不下心,哄道:“吓你的,别怕。”
荆梨躲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身子微微颤抖:“顾北,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你懂不懂做……代表着什么……”
她有些难以启齿,眼泪又落了下来。
“代表我爱你。”顾北敛着眸,满含柔情,“我想和你接吻,和你拥抱,和你做/爱。”
“我爱你荆梨,我不要和你分开。”
“永远也不要。”
四周静了一瞬。
荆梨心跳猛顿,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怀疑,以及令人心疼的后怕和小心翼翼。
良
久她才喃喃道:“我不相信……”
“顾北,你所谓的爱我根本感受不到……”
顾北眉头紧皱,语气染上无路可走的哀求:“那你告诉我荆梨,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感受到我的爱?”
荆梨似被问住了,她红着眼目光失焦,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
现在她已然进入了死胡同。
固执地将顾北汹涌的感情打上名为“赎罪”“弥补”的标签。
她不相信他会爱上她,会为她心动。
哥哥怎么会爱上她呢,只是看她可怜罢了……
见荆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顾北的心好似被狠狠剜下一块,他松开她的手腕,想抱她去床上躺会儿,却被她反应过激地推开。
“求求你别碰我……”
她神情有些魔怔,左手腕努力往身后藏,挣扎着就要从桌上下来。
顾北见她状态不对,脸色白得不像话,便制住她的胳膊想让她冷静一下,视线却在推搡间瞥见她左手腕上横亘着的,模样可怖的疤痕。
还不止一条,纵横突兀地出现在白皙脆弱的皮肤上,痊愈后长出增生,像一条条狰狞的虫子,扒在她手腕。
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口有多深,动手的人多决绝,多痛……
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顾北如坠冰湖,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湖水四面八方地灌入他的鼻腔,溺水般的窒息感让他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怎么弄的?”
他不顾荆梨的挣扎,捧起她的手,拽到自己眼前,声线染上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告诉我这些疤痕是他妈怎么弄出来的!”他怒吼道。
荆梨捏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她望着手腕上的疤,忽然就冷静了下来,抬头直视暴怒的男人,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唇角微勾:“你说呢?”
顾北呼吸猛然一窒,被她直白的眼神烫到,狼狈地红了眼眶,脖颈仿佛被人扼住,唇瓣开合,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空气沉入死寂,二人相对无言,一个冷漠平静,一个摇摇欲坠。
房间里空调不休,却连一点流动的风都渗透不进他们之间。
沉默许久,男人才挤出沙哑至极的声音:“你自己割的。”
陈述的语气。
不被重视的孩子会用自毁的方式来得到父母的关注,幻想他们看到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时,脸上流露出后悔与痛苦的神色,以此产生报复的快感,证明他们还在乎自己。
可是这一刻,看到顾北被打击到的受伤模样,荆梨心里没有预料中的畅快。
心头淤堵,气也有些喘不过来。
其实她并不是抱着报复顾北的念头才伤害自己的。
她病了,发病的时候情绪就像进入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只有疼痛才能稍稍让她转移注意力。
可顾北不这么认为。
浓烈的自责与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眼神夹杂着卑微,“是病了吗?”
“还是……因为我?”
荆梨别过脸,神情恹恹,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再和他纠缠。
“不是因为你。”荆梨哑声开口,“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她故意说着违心的话,把对方扎伤,让他别管自己。
顾北紧盯着她:“那就是病了。”
第79章 疤痕吻 “所以这两年多来,你过得一点……
Chapter 79
“没有。”
荆梨与他对视, 眼睛一眨不眨,极为平静地否定。
“你撒谎。”
顾北显然笃定了他的猜测。
“从小到大,你每次骗我的时候都会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一点也不会撒谎。”
闻言, 荆梨慌忙垂下眼帘:“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爱信不信。”
顾北嘶哑地质问:“你当我是傻子么, 哪个正常的人无缘无故地用刀割自己?”
荆梨咬了咬唇, 目光厌倦地看着他:“我自己的身体我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你管不着。”
说罢, 她尝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可顾北却抓得越发牢固,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断。
“放开我!”荆梨吃痛地低吼出声,眼圈赤红,情绪再次面临崩溃。
“不放!”
顾北跟她较上了劲,他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她离开。
“你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 我不会让你踏出房门半步。”
他不顾荆梨的反抗,直接将人扛在肩上, 走进卧室放在床上, 在她翻身逃离前整个人压了上去, 将她的双手禁锢在两侧。
男人坚硬的身躯如山一般倾倒而来, 熟悉的温暖将她包裹,荆梨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只剩疲惫。
为什么总是这样……
凭什么每次都要按他的想法来。
找不到舒缓的发泄口,荆梨干脆抬头狠狠咬在顾北的脖子上,尖利的牙齿叼住那块脆弱的皮肉,泄愤似的不断使劲。
耳边传来男人压抑的闷哼, 他疼得额角青筋直跳,却仍一声不吭,动都没动一下。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丝丝腥热的液体浸润唇齿,荆梨才如梦初醒,立刻松开牙齿。
她惶然地盯着那一排冒出血珠的牙印,眼泪无声滚落,没入鬓间。
“解气了吗?”
顾北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俯视着她的瞳仁如墨般漆黑。
荆梨的唇被血侵染,愈显得脸色惨白,她偏过头不去看他,拒绝交流的姿态,嘴里只重复一句“放开我”。
顾北低头轻柔地抿去她眼角的泪,竟有种讨好的意味。
滚烫的唇触到眼尾的刹那,荆梨呼吸颤了颤,手指蜷紧。
男人的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滚动,齿间溢出沙哑如梦呓的低喃:“荆梨,求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病了?”
“求我?”荆梨讽刺一笑:“你能不能别装出一副很在意我的样子。”
她摆正脑袋,迎上他的目光,无悲无喜:“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听到这话,顾北感觉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瓦解,疼得他难以承受。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他好像……真的把荆梨弄丢了。
“如果两年前我选择留下,你还会这样伤害自己吗?”
沉默半晌,顾北拧着眉,眼神哀恸,换了一种方式问她。
荆梨这次没有逃避,定定地直视他,放弃继续隐瞒,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会。”
话落的瞬间,她清晰地瞧见顾北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
男人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的眼皮上,顺着流入眼睛里,荆梨下意识闭上眼,泪水从眼尾滑落,不知是谁的。
顾北自言自语般喃喃出声:“所以这两年多来,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她的心脏用力揉搓,荆梨鼻息微促,被泪打湿的眼睫不停颤动着。
没吭声,代表着默认。
四周陷入死寂,只余身上男人低到不可闻的哽咽,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她脸上,汇聚成最小的河,流淌进她的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北哭成这样。
她的哥哥向来要强,哪怕曾经被命运折弯了腰,也从未这样狼狈过。
“我后悔了。”
顾北俯身埋在她颈窝,浑身的傲骨仿佛被打碎了,只余令人心颤的脆弱与无助。
“我不该离开你的,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对不起小梨……”
不管是爱上他,还是因他的离开
而生病,荆梨才是这段关系中最大的受害者。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认了。
荆梨睁开眼,眸光黯淡。
她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顾北知道她生病的。
可局面还是进展到了这一步。
果不其然,她得到了顾北“忏悔”一样的怜悯。
他一定惊骇极了吧。
她竟然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那不如将裂口撕得更彻底一点。
荆梨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对面的架子上,下一秒,忽然没有任何情绪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吗?”
顾北身体一僵,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那个可以留声的小熊玩偶。
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心头一震。
“在你离开的第二个月,它也跟着坏了。”
荆梨还记得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雷雨,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枕着小熊柔软的肚子蜷缩在被子里,像小时候一样,听着顾北录下的声音度过漫长而可怕的黑夜,等他回家。
【小梨乖,哥哥在呢。】
屋外雷电交加,被子里空气稀薄,她闭着眼神情木然,每按一下小熊,男人温柔的嗓音便能盖过那可怖的雷声。
不知按了多久,雷声还未结束,可小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那一刻,无尽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吞噬了她的理智。
一如多年前,她因小熊没电而突发高烧,荆梨抱着它的“尸体”,任由手腕流血,盯着天花板直至天明。
自此,数不清的怪物充斥在荆梨往后的每一个夜晚,而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东西,随着顾北一起抛弃了她。
“我把它修好了。”顾北颤抖地捧起她的脸。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荆梨平静地望着他,鼻音浓重,“就像我不再需要你一样。”
顾北闻言心跳都暂停了下,自欺欺人道:“不,你需要我。”
他默了默,又垂下眼,嗓音沙哑至极,“我也需要你。”
荆梨清楚,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推开他,便干脆不再言语。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
顾北眼神卑微,仿佛对待珍宝一般轻轻握住她的左手腕,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温柔地吻在那些疤痕上。
荆梨猛然怔住,被他这个举动惊得呼吸一滞。
只见顾北垂头虔诚地啄吻她腕处的伤疤,落在皮肤上的气息又热又烫,他甚至伸出舌尖,细细舔舐起来,已然结痂的疤痕忽然变得好痒,这种痒一路蔓延至胸口,浑身顿时酥麻一片。
“这样会疼么。”
男人小心翼翼地问,视线与她的纠缠在一起,眉眼深邃含情,极为认真地在舔她,像只求主人原谅的小狗。
荆梨猛地红了耳朵,盯着他心脏怦然不止,一时忘了动作。
直到那吻逐渐往上,落在她的唇间,荆梨才后知后觉地推开他,逃似的从床上爬下来。
顾北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胳膊紧紧抱着她,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勒进身体里。
他吻着她的后颈,鼻尖磨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嗓音黏滞:“宝宝,我陪你一块治病,只要你能好起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炙热的呼吸不停喷洒在颈间,荆梨痒得扭头躲避,抓着他的手臂颤声埋怨:“你没回来前我已经快好了……”
言外之意——你就不该回来。
顾北却跟没听懂似的,开口打断她:“我应该更早一点回来的,害你受这么大的罪。”
他比谁都清楚“想死”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十三年前如果不是荆梨那通电话,他的尸体早就沉到湖底了。
“我怎么做你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顾北握着她的肩膀将人翻过来,低头与她平视,嗓音轻的不像话,生怕惊着她。
“扇我巴掌,抬脚踹我,还是要我跪下?”
他兀自说着这些变态的话,牵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荆梨吓得将手攥成拳,像看疯子一样瞪着他,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见她始终不回应,顾北沉吟片刻,接着毫不犹豫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坚硬的膝盖与地面撞在一块,发出“咚”的一声响。
膝盖的疼痛跟他现在心里的疼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荆梨下意识后退半步,满眼惊诧地愣在原地。
顾北仰视对上她的目光,甘愿臣服在她脚边。
“有觉得解气吗?”他又问。
荆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略显呆滞,方才那些进入死胡同的情绪在他这一跪中忽然就化解平复了。
此时的画面她想也不敢想。
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这种程度。
毕竟顾北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避风港般的存在。
任何事和人都不能迫使他弯下膝盖。
可如今为了她,他说跪就跪了。
荆梨莫名有些难受。
她垂眸看向他的膝盖,低声问:“膝盖不痛吗?”
她可没他那么无情,一直记得他高中时膝盖受过伤。
听荆梨关心自己,顾北原本忐忑的情绪陡然沸腾汹涌,一颗心又滚烫起来。
他皱了皱眉,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痛也是我活该。”
荆梨没错过他眼里的欣喜,那点难受又烟消云散。
她轻哼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第80章 阴影 他已经不是她的哥哥了。
Chapter 80
回到家里, 荆梨连忙将门反锁,站在那儿许久都不曾回神。
此时她脑海里全是方才顾北给她下跪的场景。
说跪就跪,一点不带犹豫,仿佛为了她能解气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尊严和脸面。
哥哥永远不会为她这样。
荆梨忽然恍恍惚惚地意识到, 现在隔壁的那个人, 已经不是她记忆里, 是亲人亦是长辈的哥哥了。
他是顾北, 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他们之间那层仅剩的“亲情”早已不复存在。
心绪烦乱,荆梨翻出烟盒径直来到阳台, 刚将一根烟叼在嘴边, 目光却瞥见有道身影矗立在隔壁的阳台上。
是顾北。
荆梨愣了下,随即反应迅速地拿下嘴边的烟,将身子藏在推拉门后,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顾北侧身对着她站在窗前,荆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等他开始低头点火, 白色烟雾随着他吞吐而出时,荆梨不由一怔。
他在抽烟。
在她的印象里, 顾北只会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抽烟。
背着她躲在楼道里, 她撞见过几次。
顾北抽烟时习惯面无表情, 目光低垂, 似在思索着什么,侧脸轮廓硬朗分明,气质成熟又深沉,迷了少女的心神。
她因此也很想知道烟是什么滋味。
仿佛这样便能跨越十岁的差距,与他站在一起。
可惜烟并不好抽,又苦又呛, 她第一次尝试时咳得眼泪直掉。
这是只有大人才能接受的滋味,就像酒一样,麻痹一些汹涌的情绪,让痛苦不那么具体,短暂的逃避。
所以每次荆梨发现顾北躲起来偷偷抽烟时,便知道他又在经历着一些困难的时刻,她会准备一块巧克力,放在他目之所及的位置,不管他碰不碰。
许是阳光太烈,顾北微微眯起眼,盯着指尖漫起的烟雾发呆。
不知是不是荆梨的错觉,她在男人脸上捕捉到了一丝难过的情绪。
心头不禁一颤,荆梨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那里还存留着顾北眼泪的温度。
她把自己的痛苦一股脑地砸向他,根本没管过他的死活。
一根烟燃尽,顾北只抽了一口,他好像只是在借着这个动作放空而已。
湮灭烟头,他打算回屋,转身时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隔壁阳台。
那里空无一人,窗台上摆着两盆枯萎的盆栽,晾着几件女孩的贴身衣物。
不到三米的距离,将彼此的生活分隔在两个房子里。
他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顾北眸光骤然黯淡,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回屋后,他给易梓薇打了通电话。
看清来电人时易梓薇吓得魂都快散没了。
这是顾北两年来第一次电话联系她。
她哆哆嗦嗦地接通,迟疑地说:“喂?”
顾北开门见山:“荆梨生病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易梓薇愣了两秒,结巴道:“你,你知道了?”
“所以是真的。”
顾北嗓音哑了下来,“她病得严重吗?”
易梓薇叹息一声,语气染上埋怨:“严重么,我不知道严不严重,我只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失去她了。”
闻言,顾北呼吸一滞,身上阵阵泛冷。
他难以承受地闭上眼,仰头靠着沙发,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喉结滚了又滚。
“为什么不跟我说?”
易梓薇冷哼,反问道:“跟你说有用嘛,你难不成还能为了她从非洲回来?”
空气陷入沉默,顾北喉间苦涩,说不出话来。
“是荆梨不想告诉你,我不是她,我不能随意帮她做决定。”易梓薇接着说。
顾北:“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易梓薇:“已经断药了,但医生说还是不怎么稳定,我希望你不要刺激她。”
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顾北后悔不已,觉得自己特别畜生。
他光想着让荆梨原谅他,几乎步步紧逼,看她情绪异常还以为是气他太狠。
都没为她真正着想过。
挂断电话,顾北敛眸思忖良久,接着又给萧骁拨了过去。
“帮我个忙。”
萧骁嗓门很大,“咋?又要搬家啊?”
顾北不跟他废话,沉声道:“学校的张日新教授你熟吗?”
“张教授?”
萧骁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心理学院的教授。
“点头之交吧,你问他干嘛,心理出问题了?”他轻笑着挪揄。
顾北默了默,没有把荆梨的事说出来。
“帮我牵个线,有问题向他请教。”-
工作室正式开始动工。
因为房子几乎是毛坯的状态,所以荆梨干脆找了装修公司全权负责。
沈淙还将他之前合作过的室内设计师推荐给了她。
听沈淙说对方是刚入行不久的新人,风格大胆前卫,而且价格放的很低,人也极好沟通。
荆梨去过他和周逸怀的游戏工作室,室内设计得确实很不错,便答应和设计师当面碰一下,把具体的需求告知对方,先让他出一稿看一看。
三人约在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馆碰面,沈淙已经提前在那等着了。
可临出门前,荆梨却接到负责水电的刘师傅的电话。
接起后,那头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荆小姐,这边出事了!”
荆梨眉心微蹙,忙问:“出什么事了师傅?”
经过一番沟通,荆梨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有个嘴臭的工人开人家老婆的黄腔被揍了,警察过来批评了几人一顿,见没人受伤,被打的工人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这事便揭了过去。
由于事情发生在她的地盘,荆梨得过去处理,和设计师的碰面只能暂时搁置。
看见荆梨发来的微信,沈淙冲对面的女人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辛姐,我朋友她临时有事赶不过来了,我们只能改天再约了。”
辛恬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按你们的时间来。”
“那辛姐你等我消息,我有事先走一步,这杯咖啡我已经付过钱了,你慢用。”
沈淙说罢便起身要走,辛恬跟着目送他离开。
等人一走,辛恬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道讨口饭吃真不容易。
思及此,她又不由回想起自己两年前差点被拘留的事,眸子暗了暗。
被顾北报警带去派出所的第二天,她就被设计院开除了,两年浮沉,她转行做了平面设计师,再也没见过他。
辛恬举起勺子轻轻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目光落在窗外的人行道上,思绪渐渐飘远。
也不知道那对兄妹现在有没有在一起-
因白天发生的事,工作室被迫停了工。
荆梨赶来时发现氛围格外压抑。
有个灰扑扑的男人正耷拉着脑袋蹲坐在门口,臃肿肥硕的身体存在感极强。
刘师傅看见她连忙跑过来,一脸的歉意:“荆小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都是我这个徒弟的错,你放心,耽误的进度我们会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说罢,他杵了杵那个胖男人,压着嗓子警告道:“过来给人道歉!”
男人没动,死气沉沉的模样令人心头不适。
荆梨见状皱了皱眉,又低头瞥向那人,结果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阴鸷骇人的眼睛。
心脏兀地一缩,难以言说的熟悉感爬上心头。
荆梨立刻别开眼,避开对视的目光,脸色微白,整个人陷入莫名的不安与慌乱。
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
稍稍平复心情,荆梨领着刘师傅走到一边,低声说:“刘师傅,出了这种事这人我是不敢再用了,您换个人过来吧。”
刘师傅还想游说几句,可见荆梨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叹息着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沈淙也赶了过来。
得知下午发生的事,他的反应和荆梨一致,表示必须得把挑事那人赶走。
他代替荆梨给那男人结了这几天的工钱,目送人走远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抱歉,我推荐给你的人竟然惹了这么大的乱子。”沈淙将打包过来的咖啡递过去。
荆梨没吭声,接过咖啡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出神。
“怎么了?”沈淙怼了下她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荆梨眨了眨眼,“啊”了声,表情不太自然:“没有,在想今晚吃什么。”
沈淙扯唇轻笑:“这样吧,作为弥补,我晚上请你下馆子。”
荆梨不跟他客气:“好啊。”
正好她不知道回去该如何面对顾北。
能逃避一会是一会-
从餐厅出来后,荆梨婉拒了沈淙要送她回家的好意。
“已经夜里八点了,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险,还是我开车送你吧。”沈淙满眼不赞同地看着她。
“前面过个红绿灯就是我住的地方,就当散步消食,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话落,荆梨隔着车窗朝他摆摆手,毫不犹豫地转身汇入人流,很快便消失在街口。
沈淙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动车子掉头离开。
穿过红绿灯,同行的路人越来越少,直至拐进另一条灯光稀少的岔路,只剩下她一人。
荆梨不自觉加快脚步,抬手将右耳的蓝牙耳机摘下,仔细注意着周遭的环境变化。
导航软件上显示还剩三百米才能抵达公寓楼群,她攥紧肩上的包带,打算一口气跑回去。
可刚抬起脚,她便敏锐地捕捉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被刻意压低的,闷闷的男人咳嗽声。
心口猛然一窒。
荆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