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疼痛
凌晨一点， 马路上空空荡荡，黑色迈巴赫在夜色中疾驰。
车稳稳驶入地下停车场，长腿迈出， 揉了揉痛感愈发强烈的胃， 陆衍苦笑。
他向来看不起缩头乌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变成这样的人了，竟然不敢看江隽和发来的消息，甚至设了免打扰。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十几天江隽和做的菜，胃口被养刁了， 这两天到以前常去的餐厅吃饭，总觉得口味不对，不是姜放多了就是盐放重了，总归不合心意，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这会儿胃痛又犯了。
想到江隽和， 陆衍黑眸低垂，眼神晦暗不明。
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打开了微信，找到了和江隽和的对话框，点进去。
【好的，那以后就不一起吃了。】
【但是今天能一起吃吗？今天比较特殊，想和你一起吃饭。】
【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几句话让陆衍的心像坐上了过山车， 忽上忽下，最后悬在了半空。
今天比较特殊？电梯里，他拧紧了眉头。
寂静的走廊， 皮鞋与地面发生碰撞，发出“哒哒”的声响，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地落在门锁的感应区域，随着“滴”的一声轻响，陆衍顺势推开门。
一室寂静，只有黑暗等着他。
轻触开关，客厅顿时明亮了，陆衍下意识往餐桌方向看去，上面空空如也，他走到冰箱面前，打开了门，一个蛋糕盒映入眼帘。透过透明的蛋糕盒，他发现蛋糕表面除了有个小孔，其余部分都没动过。
陆衍错愕，喉结艰难滚动。
今天竟然……是他的生日吗？
陆衍在冰箱面前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知道冰箱显示屏闪烁报警，电子提示音响起，才如梦初醒般关上门。
伸手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摩挲良久，半晌，他打开微信，把江隽和的免打扰取消，犹豫地打下一行字：
【抱歉，我刚看到消息，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
第二天一早，江隽和睡眼惺忪，看到了陆衍发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
拜托，借口还能再拙劣一点吗，哪怕再忙，一天过去了，都抽不出十秒钟的时间看一眼微信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手机长在手上的，说没看手机谁信啊。
昨晚上江隽和在想不然从陆衍家搬走算了，现在弄得像是自己赖在他家一样，但好不容易和他亲近一点了，因为这次的小别扭就搬出去，那费老大劲建立起来的一丁点儿友谊怕是荡然无存了。
江隽和想了很久，作为朋友，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起陆衍的。从住到他家，到去他外公家吃饭，自己都非常配合，哪怕他觉得晚上一起吃饭有负担，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态度，一整天不回消息，更像是故意的，有点蹊跷。
还是得找机会和他聊聊。
到了公司，江隽和把带的饭菜放进茶水间的冰箱里，一扭头遇到陈辰，便跟他打招呼：“早啊。”
“早啊。”陈辰笑着说。
“给你带的菜放这了啊，我分开盛的，这些都没动过，”江隽和打开冰箱指了指，“这两个只是饭盒不一样，装的菜是一样的，你随便拿就行。”
“你怎么这么好，”陈辰伸手拿了上层的饭盒打开，见饭盒里菜品丰盛，又是夸张地“哇”了一声，“我最爱吃牛仔骨了，旁边这个，这么大块的肉，不会是龙虾吧！”
“是啊，做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江隽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龙虾还能做多？你买了多少啊，不会是有事找我帮忙，想贿赂我吧？”陈辰狐疑。
江隽和白了他一眼，“我贿赂你干嘛。昨天做了两只，是朋友送的不是我买的，想先做一只吧，另一只我又养不活，干脆就一起下锅了。”
陈辰八卦的心又被点燃了，笑得戏谑，“诶，什么朋友啊，给送大龙虾，展开说说？”
江隽和又丢了个白眼给他，作势把饭盒抢回来，“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不吃还我。”
“吃吃吃！当然吃，行了行了我不问了。”陈辰赔笑。
中午，陆衍突然不想一个人吃饭，便问一旁的陈辰：“中午一起吃饭？”
除非有饭局，不然老板很少邀请他一起吃饭，陈辰受宠若惊，一边又面露难色：“可是今天我带饭了……”
“带饭？”陆衍诧异，“还没看你带过饭。”
“哈哈是啊，今天是江隽和帮忙带的，他菜做多了。”
突然听到他的名字，陆衍呼吸一滞。
看他不说话，陈辰怕他是有什么事想趁着吃饭的时候说，忙说：“不然中午我们还是一起吃，他给带的就留着当晚饭。”
陆衍面上看不出情绪，冷淡的声线响起：“不用了。”
以前路过江隽和的工位，两人眼神交汇，江隽和还会冲他笑笑，今天他路过时刻意放慢了脚步，但江隽和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一点要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想到这里，陆衍心里直发堵，中饭都懒得吃了。反正一吃饭就想起江隽和做的可口饭菜，顿时味同嚼蜡。
陈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心翼翼道：“那我去热饭啦？”
陆衍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去吧。”
陈辰走到门口，陆衍把头抬了起来，看到他和江隽和有说有笑，一前一后离开工位，心里愈发气闷。
员工餐厅，陈辰和江隽和在微波炉热了饭，两人面对面坐着。
陈辰看着丰盛的菜肴，食指大动，感慨道：“你这手艺，看着就好吃。”
“那你尝尝？”江隽和忐忑地等待他的评价，被陆衍这么一搞，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艺了。
陈辰率先夹了一块龙虾肉放进嘴里，咸鲜适口，肉香四溢，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吃！真好吃！”
江隽和翘起了嘴角，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好吃就行。”
“这个牛仔骨也煎得很好，我以为热了会干呢，结果一点也没有。”陈辰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哇哇哇，这个香煎小土豆也真是绝了，干香干香的，真的不是外面饭店大厨做的，被你打包回家了吗？”陈辰表情十分夸张。
江隽和他夸得找不着北了，笑眯了眼，“那当然自己做的，我看着菜谱学的，第一次做这个。”
“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啊！这个菜谱能分享给我吗？我让我妈也给安排上，嘿嘿。”
“行啊，待会儿翻到了发你。”
说完，江隽和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嘴里，嗯，是挺香的。
昨天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等到陆衍，连条微信都没有，他也没心思吃饭，直接给装饭盒里了，怕海鲜不能久放，问陈辰吃不吃，还好他不嫌弃。
跟陈辰吃饭比跟陆衍吃饭强多了，被他夸得天花乱坠，情绪价值直接拉满。反观陆衍，吃饭斯文优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自己还得像个老妈子似的，仔细观察他哪个菜多夹了两筷子，哪个菜碰都不碰，由此判断他觉得一个菜合不合口味，再改进做法。
陆衍可倒好，不想一起吃饭就算了，连消息也不回一条，昨天自己在那傻坐了这么久，跟深闺怨妇独守空房似的。
江隽和咬牙切齿，这两天不想他，先缓缓再说。
饭吃得差不多了，陈辰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你都不知道，老板今天中午还叫我一起吃饭来着。”
“哦。”江隽和表情木木的，似是毫不关心。
陈辰摸了摸下巴，纠结地说，“你说他是不是想给我升职加薪，在办公室不方便说，要私底下告诉我？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岂不就错过了……”
“你们办公室门一关，说话别人听得到吗？”江隽和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幻想，“要给你升职加薪什么时候告诉你不行，非要在饭桌上。”
“也对哦，但是万一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呢，他以前都没叫我一起吃过饭的，除非是有事情要谈，只有吃饭的时候有空，或者是和客户一起吃。”陈辰歪头回忆着。
江隽和原本也觉得陈辰想太多，但联想到这两天陆衍都拒绝了和自己一起吃饭，反而找别人一起吃，顿时来了气，暗自握紧了拳头。
临近下班，陆衍一边看着手中需要他审批的合同，眼神止不住地往手机屏幕上瞟。
好不容易有一条消息进来，是人力总监肖逸发来的简历，他失望地关掉对话框。
等啊等，一直没等到江隽和的微信，陆衍时不时就往他的工位上看一眼，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认真在工作，偶尔起身倒水，自始至终没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眼看着到六点了，他眼睁睁看着江隽和把笔记本一合，走了。
他真的不叫他一起吃饭了。
胸口闷闷的，胃还有些不舒服。
陆衍眉头微蹙，不适地揉了揉胃部。
江隽和今天不想做饭，在公司附近吃了米线，拎着装饭盒的袋子，不紧不慢地回家。
熟练地用指纹解开门锁，他惊讶地发现灯没关，几天没在家里见到的陆衍，此刻正穿着上班穿的衬衫西裤歪倒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一手捂着腹部，像是在忍痛。
“你怎么了？”江隽和忍不住关心道。
“没事，”陆衍气若游丝，睁眼看了他一眼，倏地，又因为疼痛猛地闭上眼睛，“胃有点不舒服。”
“你嘴唇都发白了还没事呢，”江隽和奚落他，“家里有胃药吗？”
陆衍疼痛难忍，轻轻摇头，额头的细密汗珠汇成了一个水滴，直直低落在沙发上。
第32章 表白
看陆衍流这么多汗， 江隽和连忙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在他额头上轻轻按压，“那给你买点什么药吃？不然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别耽误了。”
陆衍没有回答， 只是用手捂住嘴，脸色煞白，江隽和秒懂，眼疾手快把垃圾桶送到他面前。
抱着垃圾桶，陆衍像是要把胃里的酸水全都吐出来，一阵痛苦的呕吐声过后， 他脱力地倒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
见他稍微缓过来一些，江隽和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帮他拿着垃圾桶，“漱漱口吧。”
“谢谢。”陆衍声音虚弱。
“还是去医院吧？”江隽和问他。
漱完口， 陆衍摇头，冷静地说， “不用去，大概率是胃溃疡，没有穿孔，你能把手机给我吗？买点药。”
江隽和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说：“我来买吧，要什么？”
“对乙酰氨基酚， 奥美拉唑。”
“买好了，”不一会儿，江隽和放下手机， “请问这位陆医生，既然都知道自己什么病，怎么不准备点药？”
陆衍黑眸低垂，沉默不语。
江隽和扫了一眼底下的垃圾桶，刚才陆衍都没吐出什么东西来，都是水状物，诧异地问他：“你晚上没吃东西吗？”
被他这么一问，脑子里闪过白天他和江隽和有森*晚*整*说有笑的画面，陆衍心中突然生出了些委屈，垂下眸子闷声道：“没有。”
白天也没吃。
“不吃饭肯定胃不舒服呀，不然等吃完药，给你做点什么吃吃？算了，还是点外卖吧。”想起陆衍一连三天的拒绝，江隽和心里也有股气。
“不想吃外卖。”
“不吃外卖吃什么，大半夜的去哪买，”江隽和凉凉地说，“你不是不爱吃我做的饭吗？”
“我没有不爱吃。”
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这会儿还难受着，江隽和泄了气，算了，先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那给你做个土豆泥吧，好消化。”江隽和叹了口气说。
陆衍眼神一亮，“好。”
江隽和从沙发上起身，“你这样歪着不舒服，不然躺下吧。”
陆衍薄唇紧抿，乖乖点头。
帮陆衍把靠枕拿到沙发头上垫好，又扶着他躺下，顺手帮他拢了拢额前汗湿的头发，江隽和说：“那你先躺会儿，我去做土豆泥。”
微凉的手指稍触即逝，陆衍有些失神。
他对自己……很好。
这就是喜欢吗？
看江隽和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陆衍若有所思。
江隽和刚把削好皮的土豆放上蒸锅，门铃响起，是外卖买的药到了。
他又倒了温水放在茶几上，然后拆开包装袋，仔细阅读说明书，按照说明的量从铝箔包装里抠出药片放到手里，摊开示意陆衍。
“吃药吧。”
陆衍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眸沉沉，闻言从沙发上坐起，从江隽和的手心拿走药片，一把吞下，喝了口温水，喉结滚动。
“这会儿好些了？”
“嗯。”
“那你再躺会儿，我去冲个澡，回来土豆估计也蒸好了。”
江隽和说完转身便打算走，陆衍一把拽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腕：“等等。”
“怎么了？”江隽和回过头来问他。
掌中手腕太过纤细，陆衍放开手，看着他单薄的身型，眼神幽深：“我听到你跟陈辰说的话了。”
“啊？”江隽和浑身僵硬，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脸上也染上粉色。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我听到你和陈辰说的话了，”陆衍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眼神没有从他脸上挪开，“听到……你说你喜欢我。”
江隽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敢去看陆衍的眼睛。
“你为什么喜欢我？”陆衍紧紧地盯着江隽和，不错过他的任何反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疑惑。
愣了两秒，江隽和笑了笑。
反正都被听到了，他也没什么顾忌了。
他心一横，侧身坐在陆衍身旁的沙发上，把手搭上他的脸，顺着眉眼摩挲，轻声道：“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现在愣住的人换成了陆衍。
指尖从肌肤上划过，像带了微弱的电流，引得一阵战栗，混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衍下意识把他的手挡开。
他……长得好看？
陆衍认真思索这，的确有很多人说过他长得好看，但他自己每天都在镜子里看到这张脸，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他垂着眼不说话，也没有明确拒绝，江隽和胆子又大了些，把脸凑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睛问他，“你觉得我呢？”
陆衍没料到他如此大胆，下意识想往后退，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退无可退，忽略掉心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难为情地别开脸，声音沙哑，“别闹。”
江隽和直起身，叹了口气：“没闹，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心动就是心动，有时候是没有原因的。”
“想每天和你一起吃饭，我做饭，你刷碗。”
“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做家务，布置家里，还可以一起逛超市买菜，一起看电影，一起运动。”
“生病了可以互相照顾，走到哪都有人惦记着，不管是人生的高峰和低谷都互相陪伴着。”
“一起做很多很多事，分享日常的琐碎，一起过平凡的每一天。”
江隽和目光飘忽，描绘着他心中想的爱情。这也是曾经每天在他面前上演的、萦绕在他父母之间的爱情，那样的温暖而真挚。
想着想着，直到陆衍递给他纸巾，才意识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好想他们啊。
“谢谢。”江隽和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擤完鼻涕，心情平静了些。
“所以你这几天都不回来吃饭，是知道我喜欢你了，在躲我？”
看着江隽和泪盈盈的眼睛和发红的鼻头，陆衍话到嘴边，改口道：“不是。”
江隽和扁扁嘴，“那是什么？”
“我把你当朋友，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陆衍眼神复杂。
“我妈一辈子追逐爱情，为了一个男人和外公决裂，她的爱都给了那个男人，甚至没多少留下给我的。她那么爱那个男人，那男人却背着她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现在她都快死了。”陆衍扯了扯嘴角，语气凉薄。
“亲情都可以那么淡泊，更别说爱情了，虚无缥缈。”
“我不相信。”
陆衍一字一顿，话里满是冷意。
江隽和认真地看着陆衍，“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也不需要相信什么，只需要去感受，用这里。”
江隽和指着心脏的位置。
“我是喜欢你，但是你别有压力，在你想好之前，也不用做任何回应。如果我有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告诉我就好，如果你觉得我住在这里不太方便，那我也可以搬走。”
“不用。”陆衍脱口而出。
江隽和笑了。
“你说你把我当朋友，其实我很开心的。”江隽和脸上写满了真诚，“你真的别有压力，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喜欢到喜欢不动的那一天，这和你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
“身边有个喜欢你的人，对你好，这不是很好吗？你把我当朋友就好了，别多想。”
“但是我希望你别躲着我，要是有不自在的，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可以吗？”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柔软，陆衍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了，看着他晶亮的眸子，点了点头。
“真乖。”江隽和笑眯眯地，奖励似的摸了摸陆衍的脑袋，“锅里土豆应该熟了，等我一会儿。”
陆衍眼底闪过一丝晦涩。
等土豆泥做好，江隽和端给陆衍。
还以为他胃不舒服，只会稍微吃几口垫垫肚子，没想到他把一碗都吃完了。
“呃，不会吃多了又胃痛吧。”江隽和迟疑。
“不会。”陆衍嘴里还残留着土豆泥浓郁的香气，“你做的菜很好吃。”
“谢谢夸奖。那现在不疼了？”
“不疼了。”
江隽和看了一眼手机，惊讶道：“竟然这么快就十二点了，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陆衍又捂着胃，皱眉说：“现在又有点痛。”
“那怎么办，刚才还说不是土豆泥吃多了！不然再吃点药？”
陆衍摇头，“不怪土豆泥，缓缓就好了，不严重。”
江隽和气他嘴硬，“那你就睡沙发吧，我得去洗洗睡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可是万一我又想吐，没人给我倒水了。”陆衍一脸无辜。
得，生病的人是大爷，江隽和无奈，“那不然我先去洗，回来守着你睡着我再回去睡，不然身上粘粘的不舒服。”
陆衍这才满意点头。
江隽和才走了几分钟，沙发上传来“嗡嗡”的手机振动声，听上去和自己的手机有些不同。
陆衍找到手机一看，果然是江隽和的手机在响，数字很长，是个境外的号码，他挑了挑眉，按下了接听键。
“喂？”男人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
“喂，”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听了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之后，凶神恶煞道：“让江隽和接电话。”
“他不在，有什么话和我说吧。”陆衍淡淡道。
“嚯，你算老几啊，”说完，像想起了什么，他啧啧道，“这小子，看照片就娘了吧唧的，果然有这种爱好，二椅子真恶心。”
陆衍危险地眯起眼。
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老子要看到钱，父债子还懂吗？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他找出来，不信你们试试看。”
“谁欠的钱你们找谁还。”陆衍冷硬地说。
“江光耀那烂命一条，老子就是把他打死也吐不出钱来，不问他儿子要问谁要啊？”男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凶神恶煞道。
“之前出租屋是你们干的吧？”
电话那头的男人“嘿嘿”一笑，满是邪气，“知道就好，还钱还钱赶紧还钱！一周内必须还五十万，晚一天都不行！要现金，地址我短信发你。”
“那就试试吧。”
“你说什么？”男人愕然。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们试试看？”陆衍气定神闲，好心解释道，“那就试试吧。”
不再听他讲什么，陆衍按掉电话，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赵管家，抱歉这么晚打扰，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第33章 等待
中午， 江隽和又去咖啡店吃简餐，却没在店里看到小黑。
“小黑呢？”他抓了一个店员问。
男店员挠了挠头说：“她请假了，三天没来上班了。”
“这样啊。”江隽和若有所思， 微信上给小黑发了条消息：【中午来店里， 他们说你请假了。】
好一会儿，小黑才回他：【我遇到点事情，心里乱得很，就先请假了。】
江隽和忙问她，【怎么了，我能帮得上忙吗？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啊。】
【呜呜呜小江， 我太难受了，也不知道跟谁说。】
江隽和隐隐觉得跟她那个男朋友有关，便问：【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不是简单的吵架，我能见面跟你说吗？】
【你住哪，要不我下了班来找你。】
小黑报了个地址。
下午一到下班时间，江隽和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公司冲了出去， 速度快到陈辰都目瞪口呆，心想这批00后真是真性情啊， 也不说看看领导的脸色，陪领导加加班，不像自己一样苦逼。
正想着，余光看到老板在桌前也有所动作，之间他手里拿着资料起身，长腿一迈， 走了。
走了？
陈辰吃惊极了，现在可才六点啊！老板就下班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 又在位置上坐了半小时，确信老板是下班回家了，这才合上电脑走了。
小黑给的地址是她家附近的一个奶茶店，江隽和一路转乘了两趟地铁，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找到那附近，这时天快黑尽了，天边的晚霞逐渐被夜色吞没。
两人在奶茶店面对面坐着，在惨白的灯光照耀下，衬得小黑的脸愈发憔悴浮肿，眼眶发红。
“怎么了？”见她默不作声，江隽和担忧地问。
小黑眼眸低垂，没人问她还好，一有人关心，她鼻头一酸，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江隽和从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了两张递给她。
小黑接过纸巾，捂着脸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闻到奶茶店里四处散发的甜香，突然又开始干呕起来。
“你不舒服吗？我去要杯水吧。”江隽和说。
“不用不用，”小黑一个深呼吸压下恶心的感觉，勉强笑了笑，“我一阵一阵的，不用管。”
江隽和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关切，静静地等待着。
小黑带着哭腔：“那天晚上，我看到男朋友跟他朋友们在群里聊天，说什么他看不上我，只是暂时玩玩而已。我男朋友是大学生，毕业了就在补习机构里当老师。”
“是，我是条件不如他，我是孤儿，在亲戚家长大，又不聪明，中专毕业就打工了，但他既然看不起我，为什么要和我谈恋爱呢？小江，你说说，你们这些男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呃，”没想到还有自己什么事儿，江隽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小黑，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异，大于两个性别之间的差异，换句话说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和性别的关联程度可能不是那么大。”
“不好意思啊小江，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小黑哭红的眼里带着歉意。
“我知道，”江隽和笑了笑，大度地说，“没事的。”
小黑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当天就和他分手了。”
江隽和闻言松了口气，他正担心呢，万一小黑知道对方是渣男还和他纠缠不清，那就不知道怎么劝了，好在她很清醒。
“但是前两天我发现我一吃肉就干呕，闻到奶香也想吐，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小黑随即扔出了个重磅消息。
江隽和身体一僵，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便问小黑，“那你准备怎么办？”
小黑神情木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认识的朋友都是店里的同事，不想告诉他们，然后发现自己也没有人可以说了，心里乱得很。”
“我有点舍不得这个孩子，想把她生下来，不管她爸爸是不是渣男，孩子是无辜的，”小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难为情地说。
“但是你知道的，咖啡店工资不高，我的学历又只能做这一类的工作，我甚至有想过去找我男朋友复合，虽然他人不行，但只要他们愿意一起养孩子，孩子不吃苦就行，我难受点没什么。”
江隽和不认可地摇摇头，“别回去找他，你想想，你要是真的生下孩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孩子的爸爸一直看不上孩子的妈妈，这样小孩的心也不会健康成长吧。”
“而且作为孩子的妈妈，你就得一辈子和这种人纠缠不清了。”
“一辈子很长的，你还年轻。”江隽和认真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小黑情绪有些激动，捂着脸又开始哭。
如果是别人，江隽和不会说这么多，可这人是小黑，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人，他不愿看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泥潭深陷。
“小黑，把孩子打掉吧。”江隽和眼神复杂，狠下心来冷静地劝说道。
“呜呜……我的心好痛啊小江，心好痛啊……”小黑情绪崩溃，痛哭失声，惹得店员们纷纷侧目。
——*——
送小黑回了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错过了地铁的晚高峰时段，江隽和踏上地铁，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心情很沉重，望着地铁窗外忽明忽暗的灯牌，怔怔地出了神。
遇到了错的人，对一个女性的伤害如此之大，因为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小黑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决定另一条小生命的生死，责任之大，担子之重，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江隽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气不打一出来，这要放在以前，他就二话不说，冲过去把那男的暴揍一顿了，哪像现在，这具身体弱不禁风，打在人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陆衍的公寓，推开门的瞬间，他直直地撞入了陆衍黑白分明的眼，江隽和一脸错愕。
“你今天……没加班？”
“嗯，”陆衍穿着家居服，从沙发上起身，淡淡地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江隽和下意识摇头。
“那洗个手先吃饭吧。”说这，陆衍往餐桌方向走去。
顺着他的动作，江隽和视线作移，惊讶地发现餐桌上是两盘摆盘精致的牛排，表皮煎出了美拉德反应，搭配着色彩鲜艳的时蔬，模样让人食指大动。
“这是……你做的？”江隽和怀疑地问。
“嗯。”
江隽和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嗯，刚学的。”陆衍不咸不淡地说。
“真不错，”江隽和挤了洗手液往手上抹，打开水龙头搓着手，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天赋异禀，以后你多下厨，我给你打下手。”
陆衍听了心情大好，干等了三个小时的烦闷也烟消云散了。
他今天特地早早订好了食材，准点下班，想着回家和江隽和一起做饭吃饭，哪知他下班没回家，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你不会是特地等我吃饭的吧？”
“没有，”陆衍嘴硬，“刚做好没多久。”
“这样啊，”江隽和耸耸肩，“胃好点了吗？”
“好多了。”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陆衍不经意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没去哪，见一个朋友。”因为是小黑的私事，江隽和不想说。
“哦。”
“那我开动了？”江隽和拿起刀叉。
“嗯。”陆衍语气淡淡，心里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江隽和切了一块牛排下来，凑到嘴边咬了一口，没嚼两下，神情怪异，艰难地咽了下去。
“怎么样？”
“还……可以。”江隽和哑声说道，默默用叉子叉了一根芦笋，试图压下那直冲天灵盖的咸味。
咸，太咸了。
哪知芦笋入口，比牛排好不了多少，江隽和脸都憋红了，看着陆衍那有些阴沉的脸，顶着压力抽了两张纸，把芦笋吐到纸上包起来。
“那什么，我去倒杯水。”
陆衍拧着眉，慢条斯地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眉毛皱得更紧了些，也抽了两张纸，优雅地把牛排吐掉。
“我们吃别的吧。”陆衍说。
江隽和猛灌了一口水，冲淡了口中的咸味，问陆衍：“你喝水吗？”
“谢谢。”
倒了一杯水放到陆衍面前，江隽和看着盘里只动了一口的牛排，这么漂亮的牛排就这么不吃了，觉得很可惜，“不然我冲一冲水，重新煎一下，看能不能好点？”
“不用了。”陆衍黑着脸说。
“你也别气馁，”江隽和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第一次做就有这么好的卖相，已经很不容易了，下回少放点盐就完美了。”
“菜谱一点也不严谨，”陆衍闷闷地说，“牛排我可以算好时间量好温度煎，但是所有菜谱都说放适量盐，少许盐，少许到底是多少呢？一点都不精准。”
江隽和乐了，“你以为是做实验啊，平时做饭咱也不会去称克重啊。就是按感觉放，熟能生巧，多做两次就好了。那我来煮个面条吃？”
“好吧。”陆衍有些气馁。
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洗净，江隽和熟练地开始切。
“这周末你有时间吗？”陆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江隽和心里正想着小黑的事，被陆衍的话分了心神，一不留神刀口偏了一厘米，锋利的金属切开了食指柔软的皮肤，顿时鲜血直冒。
“嘶”江隽和倒吸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又传来了熟悉的系统音：“快让陆衍给你吹吹，就能达成‘伤口痛了要人吹’成就，上次成就达成之后奖励的能量可不少！”
第34章 抓包
听见动静， 陆衍走到江隽和身旁，只见葱白的手指上被切了个一厘米左右的口子，正往外淌着血。
“消个毒吧。”陆衍蹙眉， 声音低沉清冷。
“好。”
“等我下， 我去拿医药箱。”
江隽和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思索着。
他做菜都多久没切到手了，没想到今天翻了车。现在好像摸到了点系统能量恢复的规律，就是得做符合文中人设的事，比较容易触发能量的恢复。
【没错，是这样， 上次达成的成就让我恢复了不少能量，所以今天才能及时出现提醒你。】脑海里又响起了系统音。
【所以还有些什么成就可以达成？】江隽和问。
系统：【那可多了，比如‘路走多了要陆衍背’，‘’噘嘴让陆衍给擦嘴‘，’腿酸让陆衍给揉腿‘……】
江隽和见它越说越离谱，忙制止道：【好了好了打住吧， 我先完成眼下的再说。】
江隽和现在做很多事情已经没有猛男的包袱了，哪怕很想念现实世界中的身体， 也逐渐接受了现在弱不禁风的现实，包袱甩得越远，任务完成得越快！
他暗暗给自己鼓气，可是哪怕和陆衍混熟了点，让人家给自己吹伤口，真的很奇怪啊， 就没点正常的任务吗！
几分钟后，陆衍找来了医药箱，让江隽和坐下方便消毒。
“家里能消毒的只有酒精棉签， 酒精会比较刺激，会有点疼。”陆衍说着，撕开了酒精棉签的包装。
江隽和下意识说道：“这么小个口子能有多疼，没事。”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说，垂头看着伤口暗自懊恼。
陆衍用手中的棉签轻轻擦了下伤口，刺激性液体接触到伤口时，尖锐的刺痛感瞬间袭来，江隽和猛地抽回手，眼中顿时噙满泪水。
“很疼吗？”那双大眼里的泪花让陆衍心里一软，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疼。”他委屈地扁扁嘴。
“不然坚持下，很快就好了。”
“好吧，那你给吹吹，不然太疼了。”他声音把手举高了些。
一瞬间，陆衍脑子里只有他软软的声音和哭红的眼眶，脑子停止了思考，弯下身来，一边用薄唇对着伤口轻轻吹气，一边用棉签消毒，最后贴上创可贴。
“好了。”
“谢谢。”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江隽和破涕为笑。
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陆衍请咳一声，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那我继续做面了。”江隽和出声道。
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创可贴，陆衍说：“还是我来吧。”
“好啊，你做，我看，刚好跟你说什么是’少许‘，哈哈。”江隽和笑弯了眼。
“嗯，对了，周末你有空吗？”
“周六没空，和朋友约了，周日可以，怎么，你外公又让去吃饭吗？”
“没事，这次我自己回去吧。”陆衍冷眸低垂，听外公说妈妈的病又严重了些。
——*——
妇产科诊室前的不锈钢座椅上，一个黑瘦的年轻女生面容憔悴，眼神焦灼地盯着门口的叫号显示屏，身旁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生。
“小江，我，我紧张。”小黑声音发颤。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让她有些心惊，看着妇产科来来往往的人们，其中大多是家属陪着来产检的孕妇，看着她们挺着如钵大肚，不时用慈爱的眼神抚摸肚子，她心里满是悲凉。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她的孩子，而她，将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小江，她一个多月了，应该快成型了吧。”小黑眼神涣散，望向远方。
看她手都在发抖，江隽和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力量，“还没成型呢，别想太多，快刀斩乱麻，越早做决定对你的伤害越小。你现在还年轻，以后想清楚了要孩子的话，可以给孩子选个好点的爸爸，小孩的基因也能好点。”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江隽和说。
小黑愕然，“你佩服我？我有什么值得佩服的。”她苦笑。
江隽和坚定地看着她，“你当然值得佩服了，你发现前男友人品不好，就果断分手，当天就搬出来，发现自己怀孕，也冷静地在自己思考处办法，没有马上就回去找她，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的。”
小黑泪流满面。
江隽和继续说道，“你离开他，是因为不想和他再有瓜葛，可是留下这个孩子，哪怕你选择自己养，一个人养孩子有多辛苦就不说了，以后她肯定会问你爸爸是谁，你每次都会想起那个人渣，想起一次就会痛苦一次，和他的孽缘一辈子都剪不断。你想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小黑流着泪摇头，“小江，我其实都知道，只是，只是我心疼孩子……”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江隽和默默递上准备好的纸巾。
以前他只知道小黑学历不高，也没听她提起过家里人，直到前两天见面，才知道她原来这么苦。从小失去父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跌跌撞撞长成现在这个乐观善良的模样，却又倒霉地遇到了渣男。
即便如此，她没有贪恋那人给的片刻虚假的温暖，毅然决然决定分手，江隽和真的觉得她很有勇气，也很心疼她的遭遇。他想起了现实世界中的表妹，要是她谈恋爱遇到渣男，可以在妈妈的怀抱下哭诉，父亲和他这个表兄弟会替她出头，把男方胖揍一顿出口恶气。而她，孤苦无依，瘦弱的肩膀独自承担着这一切。
“其实，其实，”小黑抽泣，“其实我知道，不要这个孩子是最好的，谢，谢谢你陪着我。”她一把抱住了他。
愣了两秒，江隽和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谢什么，朋友之间不说这些。”
擦干眼泪，小黑感慨，“你真的才二十一岁吗？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成熟好多。”
“是吧，可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屁嘞，你能有我穷，银行卡要不要比一比？”小黑笑骂。
江隽和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胜负欲这么强，比什么不好，还要比谁穷。”
小黑作势要打他，“你老说我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啊！”
两人又哭又笑，打闹着，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
看着身旁拿着检查结果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孩，黑色口罩遮挡下的陆子豪臭着脸，心情烦躁到了顶点。
三个月前在酒吧，她主动上来搭讪，贴上来的女人不要白不要，当晚他们就睡了。
两个人的关系不明不白地持续了一个月，女孩突然大胆地提出不戴套，陆子豪也没多想，反正他不吃亏，不戴就不戴咯，没想到只是一次就中招了！
他一个头两个大，这事要是让他妈妈陆玉玉知道了，以她的脾气，不得把他腿打断，所以他威逼利诱，拉着女孩到医院。
原本约好的今天手术，可是女孩临了又变卦了，说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不负责就自己养，陆子皓眉头一皱，他们陆家的孩子是随便哪个人都能生的？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
可她要是不愿意，他也不能押着她上手术台，犯法。
正心烦着呢，他眼睛一眯，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不远处的诊室座椅前，一对年轻小情侣看上去也像在讨论做不做流产，女的哭，男的安慰她，两个人又是拉手又是拥抱，陆子豪忍不住冷哼一声：来流产还秀什么恩爱，假不假！
突然，他觉得那年轻的男生有点眼熟，假装不经意地走近了一看——这人竟然和他亲爱的表哥，陆衍的女朋友长得一眯一样！
莫非是她的孪生兄弟？陆子豪佯装对着手机发型，拍下了那对男女的照片。
他绕回了还在哭泣中的年轻女孩身边，冷声道：“你还准备在这哭多久？”
“我，我……”年轻女孩抽抽嗒嗒。
“你不走我走了。”陆子豪作势要走。
女孩急了，忙拽住他的衣袖，“我走，别丢下我。”
陆子豪甩开女孩的手，两人离妇科诊区越来越远。
临走前，他回头望向两人，嘴角扬起饶有兴味的笑容。
……
【我亲爱的哥哥，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陆衍看着陆子豪发来的微信，阴阳怪气，他目光一冷。
【有话直说。】
陆子豪发来一张图片。
陆衍眯着眼点开，图中像是医院的走廊，只见一个长发女生背着镜头，她旁边是江隽和，此刻正拉着她的手，目光温柔。
他的心像被沾了柠檬汁的针刺了一下，微微酸，微微痛。
【？】陆衍发了个问号过去。
【我亲爱的哥哥，你不好奇吗？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你女朋友啊。】
【所以？】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妇产科！那女的哭哭啼啼的，一看就是去流产的，要么就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话说怎么没听说你女朋友有什么双胞胎兄弟啊？】
【你说这是妇产科？】
【是啊，奇怪吧。】
【少关心别人。你去妇产科干什么？】
屏幕那头的陆子豪看到这句话，嚣张的气焰灭了大半。
【你管我去干嘛。】陆子豪嘴硬道。
陆衍冷笑，【那我问问我小姨能不能管管你，小小年纪就去妇产科，怎么，你得妇科病了？】
陆子豪被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把手机砸了。
不屑地叉掉和陆子豪的对话框，陆衍发消息给江隽和：【你去哪见朋友了？】
第35章 失踪
收到微信上陆衍发来的消息， 江隽和不禁觉得有些古怪。他和陆衍虽说比较熟了，但大家都比较有边界感，假如说约了朋友吃饭， 另一个人从来不会森*晚*整*问是哪个朋友， 去哪吃饭，毕竟那是对方的个人隐私。
他突然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
【怎么了？】江隽和回他。
陆衍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江隽和放大一看，这不是他和小黑吗？嘴角一抽，忙问他：【谁发你的？】
【陆子豪刚发我的， 他问我江隽和是不是有双胞胎兄弟。】
江隽和眯着眼，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号人物，发现这人是陆衍的表弟，前段时间还一起吃过饭，顿时心里一紧：【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问他为什么在妇产科。】
江隽和乐了，陆衍平时看着一本正经， 没想到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那他没继续问你我的事吗？】
【没有，我准备跟他说你有个孪生兄弟， 下次去外公家还是小心一点吧，别让他抓到把柄。】
【嗯嗯。】
陆衍本再问些什么，比如为什么去妇产科，为什么握着她的手，他们是什么关系……拇指在屏幕上空悬了几秒，他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这些都是他的私事， 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这边小黑看江隽和看着手机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快到我们了吧？”
“下一个就是。”指了指面前的排号屏， 小黑说。
看完医生，小黑手里拿了几张检查单。流产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医生说今天需要做一系列的检查，手术时间最快也得下周才能安排了。
两人今天一早就到的医院，等做完检查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江隽和肚子咕咕叫，拉着小黑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鸡丝凉面店坐下，吃完面出来走在大街上，天空一改刚才的阳光明媚，变得阴沉沉的。
江隽和走着走着，忍不住回头看，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身后总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他加快了脚步，突然，停下来转身一看——一个身穿黑色短袖，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矮个子男人一闪而过，淹没在人群中。
江隽和皱紧了眉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没得罪过任何人，如果真的有人跟踪他，只可能是江光耀的债主又找上门来了。
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可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被跟踪，报警也无济于事，上次进他家捣乱的人还没抓到呢。
他们跟着自己倒是不要紧，他们指望他还钱，撑死了把他胖揍一顿，可是今天不一样，他和小黑在一起，就怕把她也连累了。
“小黑，”江隽和目视前方，保持着往前的速度，“跟你说个事，你别紧张，别看我，也别回头看，。”
小黑拎着帆布袋的手紧了紧，“好，你说。”
“我得罪人了，现在有人跟着我，我们马上去商场，哪里人多去哪，把他甩掉。”
“好，”小黑手心直冒汗，“我能问你得罪了什么人吗，会不会有危险，不然我们报警吧！”她紧张得声音微微发抖。
“现在报警没用，”江隽和冷静道，“等把后面的人甩掉，我们就分开走，具体的情况我后面再跟你解释。”
小黑重重点头，果然没再多问，安静地跟着他。
两人拐进了一个商场，今天星期六，商场的大厅中央搭了个舞台，像是在做什么活动，围观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江隽和拉着小黑直往人群里撞，一边挤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好不容易挤出来，江隽和出了一身汗，两人又从消防通道下到地下一层的美食区兜了一圈，确定没人再跟着，才又走楼梯回到了一楼，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出了商场。
路边刚好驶过一辆出租车，事出紧急，江隽和自然也顾不上和网约车比价了，伸手拦下出租车，和小黑一起坐在了后座，这才敢光明正大地回头看，好在刚才那个黑衣男子再也没出现了。
“那个，小江，”小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帆布袋，小心翼翼地说，“我现在可以问是什么情况了吗？”
“不着急，等你到家了我再跟你说吧。”怕她担心，江隽和安抚道。
没过多会儿，司机上了高速，江隽和才想起刚才光顾着甩掉后面的人，都没说自己目的地是哪，忙跟司机补充道：“师傅，我们到附近最近的地铁站就好。”
司机用鼻孔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江隽和这才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个背影看着就像个普通中年男人的司机，脸上有一道很长的疤，从右眼角一直延伸到唇边，让人心惊。
就在这时，江隽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陆衍打来的电话。
“喂？”
见他接电话了，陆衍心里一松，幸好。
那天境外电话打到江隽和的手机上，还说了些威胁的话，他就让赵管家找人跟着江隽和，以防那些讨债的找他麻烦。但不知怎么就被他发现了被人跟踪，愣是把人甩掉了。
他本来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发去外公家，临时接到赵管家打来的电话，顿时没了出门的心思。
陆衍：“你在哪？”
“我在车上，怎么了？”
陆衍揉了揉眉心，“要回家了吗？”
“在回家的路上了。”
“好，你发个定位给我。”
江隽和没多问，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从微信发了定位给他。
“发你了。”他余光扫了一眼后视镜中司机的刀疤，不想在车里跟陆衍说自己被跟踪的事。
“好，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好的。”
车很快下了高速，开到马路上，周围都是矮矮的方块状建筑，像是工厂。
“师傅，这附近有地铁站吗？”江隽和狐疑道，这司机不会故意绕路吧。
“当然有了，”司机冷哼一声，“前面就是，还能骗你们不成？”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的。
眼看着车越开越偏，开到一个昏暗的小巷里，江隽和意识到情况不妙，出声道：“师傅，停这吧，我们就在这下。”
小黑捂着嘴点头，她坐在出租车上没两分钟，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只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怕一开口就要吐出来。
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扯得眼角的刀疤面目狰狞。
片刻之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把出租车团团围住，脸上都戴了口罩，每人一根钢管拿在手里把玩着。
江隽和心道不好，按下了“110”拨号键。
光头司机大喊：“别让他报警！”
此时车门被人打开，其中一个小混混半个身子探进了车里，从江隽和手里抢过手机，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
江隽和厉声呵斥：“你们想干嘛？大白天的这么猖狂！”
光头司机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还钱还钱，老子叫你还钱！你朋友不是很牛吗？还叫老子试试看，老子……”
“呕，呕……”
小黑额头全是冷汗，她一心只想忍住恶心，顾不得周遭情况变化，刚吃的鸡丝凉面到了嗓子眼儿，刚才光头司机那一脚刹车加剧了恶心，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
瞬间，车里散发着胃酸和食物混合的难闻气息。
光头司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杀人的目光看向江隽和：“现在还要加上老子的洗车钱！”
……
【现在到哪了？】
放下手机，陆衍揉了揉太阳穴，从刚才挂完电话开始，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半小时过去了，江隽和还没回来，他坐立难安，忍不住又给江隽和发了条消息。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嘟”声响起，没几声就被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再拨了两个，提示对方关机了。
陆衍心里一凉。
他又想起了年幼时被父亲扔掉的那只小兔子。
从小他和别的小朋友就不一样，他们盼着周末，盼着回家，他却是反的，一心盼着上学。只因为上学才能有饱饭吃，有玩具玩。
那天在街上看到有小贩在卖小兔子。它们浑身毛茸茸的，毛色洁白如雪，长长的耳朵乖巧地垂在脑后，眼睛圆圆的像红宝石。它们安静的紧挨着彼此，蜷缩在笼子角落里。
他罕见地开口求妈妈给他买，她同意了。
养了这么一只可爱的兔子在家里，于是他第一次盼着放学回家。
可惜好景不长。那天他放学回家，兜里揣着幼儿园发的一瓣苹果，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就去喂兔子，但寻遍了整个家都没找到兔子的踪影。妈妈告诉他，爸爸嫌兔子又臭又不干净，把它扔掉了。
他瞪大了眼睛，问她扔在哪了，她说不知道，也许是送人了。
他去家附近的垃圾桶找了又找，怎么也找不到，回到家里，小兔子存在过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在他生命里。
脑海里回忆着和江隽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他在电脑屏幕前认真工作的模样，他摆弄鱼缸时专注的样子，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有他在的日子里，公寓有了一点点家的样子。
陆衍闭上眼，恐惧如潮水般袭来。
竭力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陆衍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隐忍：“我发你个定位，你找人调下监控，江隽和联系不上了。”
第36章 恋人
在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里， 前方有一丝微弱的光亮，带着疑惑，江隽和趿拉着夹板拖鞋， 朝着光走去。
周围的空间逐渐变得明朗起来， 他看到有个身材单薄的年轻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光里。
仿佛感受到他的靠近，年轻男人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望着他，栗色头发，水润的大眼睛，一副无辜可爱的样子， 他竟然是原身江隽和！
江隽和大惊失色，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T恤沙滩裤夹板拖，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下是紧实的肌肉，隐约能看到流畅的肌肉线条，他忙不迭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 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江隽和大喜，高兴地问不远处的原身江隽和：“我们这是换回来了吗？”
原身江隽和眨眨眼， “没有啊，咱们这是在梦里。”
“哦。”江隽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好巧啊，我们都叫江隽和，要不你就叫我小和吧！”年轻男子悦耳的声音响起，仿佛春天的泉水在流淌。
江隽和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这人在高兴些什么，扯了扯嘴角说：“都行。”他还在为空欢喜一场而感到失落。
“我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是时空管局的江隽和， 我的工作是穿梭在各个时空之中，帮助主角们完成剧情，达到书中的大结局。”小和走到江隽和面前，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你好。”江隽和神色恹恹，但出于礼貌，还是伸出手握了握。
“你知道吗，你的任务完成得已经很不错了！”小和激动地说道，“其实一开始是我自己来扮演主角受的，但是很奇怪，陆衍并没有按书里的剧情走，想必这一点你也发现了。”
说到这里，江隽和的兴趣终于被提了起来，惊讶地问：“你刚才说什么，你也扮演过主角受？”
小和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啊。你还记得剧情吧？原著里主角攻和主角受第一次见面，主角受泼咖啡到主角攻身上，两个人加了微信，当时主角攻就对主角受心动了。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泼咖啡和加到微信。”
江隽和点头，“当然记得，但是当时陆衍并没有加我的微信。”
“我也没有，”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小和有些不高兴，冷哼一声，“这个陆衍像是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在时空管局也是老资格，扮演过的角色没有百八十个也有三五十个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不加微信就算了，还那么冷冰冰的。”
“呃，”信息量有点大，江隽和挠了挠头努力消化着，“那所以你后面是怎么加上他微信的？”
“我没有啊！自始至终都没有加到他的微信，时空倒流了九次，我和同事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能加到陆衍的微信，他一直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死样子。”小和愤愤不平地说。
“时空倒流？”江隽和蹙眉。
“嘿嘿，”小和收敛了怒气，笑嘻嘻地说，“因为加不到他的微信，剧情就一直卡在原地不往前走，系统就使用了时光倒流的工具，让我们多几次机会尝试，没想到这么难，所以才找了你这个外援来。”
“系统，有时光倒流的工具？”江隽和神色古怪，“我怎么不知道？感觉系统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时不时诈尸一下。”
小和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没办法，时光倒流要消耗不少能量的，要是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就省着点留给你用了。”
“咱俩说的是同一个系统吗？”江隽和怀疑地看着他，“不会你的是完整版，我这个是阉割版吧。”
“系统肯定是一个系统，”小和递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是现在能量不够了，系统不太稳定，时不时地就进入类似低电量模式运行，功能是会受一些影响，不过这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现在进展迅速！”
小和赶紧转移话题，说着，他拍了拍江隽和的肩膀。
“算……吗？”江隽和不确定地问，“我怎么感觉我和陆衍现在就是纯纯的兄弟情，相互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哦，是么？”小和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啊，跟室友似的，每天一起吃吃饭，偶尔需要完成任务的时候做作一下，伤口痛了让他给我吹之类的。”江隽和回想起来那个场景，浑身一个哆嗦，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让你住他家了是吧？”
“是啊。”
“你们每天一起吃晚饭？”
“嗯。”
“你伤口痛他帮你吹了？”
“对。”
“他知道你喜欢他对吧？”
“这你都知道？！”
小和狡黠一笑，“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他没拒绝你，没让你搬走，那就是有希望，很有希望！陆衍这人很冷漠的，他对你的容忍度很高，说明你现在进度不错，就差那么一哆嗦就能拿下他了。”
“我觉得他也没那么冷漠吧，不算很热情，但也还行。”
小和的表情出现了裂痕，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对你！”
他的业绩在时空管局可是数一数二的，三番五次没拿下陆衍，他都怀疑人生了，还让其他好几个同事也来试了，结果还不如他呢！也不知道是他们这些专业选手表演痕迹太重了还是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陆衍这人也太敏感了……果然老话说得对，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好吧，那怎么哆嗦？”江隽和问道。
“稍微再刺激刺激就行了。”小和眯着眼，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江隽和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你刚才说你们是卡在了加微信这个任务对吗？”
“嗯嗯。”小和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那现在微信也加了，我也住进了他家，你不是说进展还可以，这一哆嗦换你来不就行了，反正我演技也一般。”江隽和摊手道。
小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陆衍又不傻，中途换人会被发现的！”他声音提高了不少，“到时候万一被拆穿，这个世界就真的得崩塌了，第十次，是最后一次完成剧情的机会。”
“那等于说我帮你打工，也没啥好处。”江隽和斜了他一眼。
“哎呀哎呀，”小和好言相劝，“你现实世界里不是出了车祸吗？我们要是不把你拉近这个书中世界，你现在已经死了，走完剧情就可以回去，这笔买卖不是很划算吗？”
见江隽和的神情还是有些勉强，小和古灵精怪地冲他勾了勾手，“我有个办法，在好几本书里都实践过了，保准能行！”
江隽和半信半疑地把耳朵凑了上去。
……
鸦黑的睫毛颤抖着，仿佛蝴蝶展翅欲飞，病床上的清秀男子身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床边坐着的是个衣着考究的男人，面容俊朗，神色冷峻，手中拿着什么资料在翻看。
“渴……”江隽和眯着眼以适应光线，哑着快冒烟的嗓子，弱弱地说了一句。
男人见他醒了，忙放下手中的文件，拧开放在床头柜上的瓶装水递给江隽和。
江隽和想起身喝水，试图用手撑起上半身以便坐直，哪知手软软的像两根面条，一点也使不上力，又跌回了床上。
“我没力气。”江隽和声音沙哑极了。
男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忧虑，“抱歉，是我没考虑到。”他说着，按了床边的一个按钮，病床的上半部分升高，带着江隽和上半身逐渐坐直。
奈何江隽和一点也使不上力，歪在病床上，随着背后床的升高，眼看着又要往下滑，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小心！”
江隽和动了动鼻翼，男人身上冷冽的淡香令人安心。
等江隽和坐稳后，男人握着瓶身，把瓶口凑到他嘴边，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响起：“喝水吧。”
“咕嘟咕嘟”，江隽和实在太渴了，不顾一切地往肚里灌水。
没喝几口，瓶子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收走，江隽和不明所以，只听他淡淡道：“你刚醒，不能喝太多。”
刚才喝的水虽然不多，好在也足够润喉，江隽和清了清嗓子，扁扁嘴道：“好吧，都听你的。”
男人正打算伸手按床边的呼叫铃请医生过来看看，却被他一句话惊到，手僵在了半空中。
江隽和：“你是我男朋友对吗？”
男人瞳孔紧缩，沉声道：“你说什么？”
江隽和看着他，眨巴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吗？我生病了，是你在照顾我，而且你看着也不像是护士或者护工，只能是我男朋友了。”他边说边点头，像是对自己的推断表示很满意。
“而且我一见你就心跳加速。”见对方没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
男人沉默了两秒，果断按下床边的呼叫铃，接通后冷静地说：“医生，病人现在醒了但是意识混乱，可能需要请神经科或者精神科、内分泌科和其他科室会诊。”
“等等，你刚才说的病人不会是我吧，我感觉我挺清醒的啊，就是没什么力气，不然你给我弄点饭吃吃，我想吃麻辣小面，配芥末鸭掌，锅巴土豆。”江隽和越说越饿，肚子“咕咕”直叫。
陆衍扫了他一眼，无情拒绝：“等医生来看了再说。”
“行吧。”
不一会儿，病房里呼啦啦来了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其中有老有少，还好这高级病房足够宽敞，就住了他一个病人，不然怕是站都站不下。
他们拉着江隽和一通检查，江隽和被揉圆搓扁，无助地向一旁的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男人回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被一群医生像看猴子一样观察完，最后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医生站了出来，对男人说：“他头部受到撞击，可能引发了轻微脑震荡，导致大脑神经细胞和神经纤维受到暂时的功能紊乱，引起神经电生活动异常。这种异常会干扰记忆的存储和提取过程，导致逆行性遗忘，即对受伤前的事件失去记忆。不过一般持续时间较短，记忆会逐渐恢复的。”
地中海医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江隽和听了只觉的头疼，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手指一不留神碰到一个肿块，“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泪水盈满了眼眶。
男人蹙着眉把江隽和的手拿开，向地中海医生说：“明白了，谢谢林老师。”
第37章 失忆
医生们走后， 江隽和一边喝着粥，一边听陆衍讲述前因后果。
“……收高利贷的说本来想把你从车里拽出来，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干什么， 你就晕倒了， 头磕到了车框上，然后我刚好路过，就把你送医院了。”陆衍轻描淡写道。
“咳咳，”江隽和一不留神被粥呛到，“刚好，路过？”
陆衍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淡淡道，“嗯，刚好路过。”
江隽和摸了摸脑袋上的大包，又担心地问道：“那他们没收到钱，后面还回来找我吧？”
想起那群人，陆衍眼睛一眯， 透着危险的味道，“不会了， 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江隽和惊呼，“你不会……把他们杀了吧。”
凉凉地斜了他一眼，陆衍说：“当然不是，钱我先垫上了。”
“一千万你都还掉了？！”
“两百万，本金是两百万，其余都是利息。”
“高利贷都是要连本加利还吧， 你是怎么只还本金的？”
“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办法。”
江隽和笑眯眯的，“还说你不是我男朋友， 要不是的话你能帮我还这么大一笔钱？”
“真的不是，”陆衍面露无奈，“钱算我借你的。”
“可是你看看你给我发的微信，”江隽和拿出手机，划拉出聊天记录，把屏幕伸到陆衍面前，“你这么关心我，还让我发定位给你，要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谁信呢。”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一副“被我看穿”的表情，手上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你看看，这里，你问我在干嘛，是看到我拉着别人的手，所以你吃醋了吧！”
内心深处一处晦暗不明的角落被暴露在阳光下，陆衍薄唇紧抿，眼底幽深。
不得不承认，看到他和别人有亲密的举动，心里很不舒服。
明明前不久还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自己。
江隽和握着陆衍垂在床边的手，学着小和教他撒娇的样子，摇了摇陆衍的手，“哎呀，是不是因为我拉别人的手，所以你生气了？不气不气，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是她肯定是我朋友，在医院应该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在安慰她，我只喜欢你呀。”
看着青年脸上讨好的笑容，陆衍心里一动，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些，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青年葱白的手指传来的凉意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我调高一点。”
……
下午，一个黑皮肤的瘦高个女生来病房里看他，手里拎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新鲜草莓。
“小江，听说你失忆了。”女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你是？”江隽和满眼疑惑。
“我是小黑啊！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小黑难以置信，情绪激动道。
“呃，有点想不起来的，不过没事的，”江隽和安慰她，“医生说是暂时的，很快就好了。”
小黑松了口气，“那就好。我真没想到，你看着瘦瘦弱弱的，关键时刻这么有男人味儿，还跟那帮流氓说’别动她，有什么冲我来‘，真够朋友！”
小黑说着，握紧了他的手。
在角落里坐着看书的陆衍余光扫到了两人交叠的手，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小黑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人，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那天她吐了出租车一车，小流氓们想把她拽下车，被江隽和拦了下来，推搡之中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昏倒。流氓们以为他是装的，又是掐人中又是堵鼻孔想逼他醒过来，但怎么都喊不醒他，他们也有些慌了。
没过多久，又有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打扮得像电视里演的保镖，里面还有个身材高挑的英俊男人，脸黑得像锅底灰，把晕倒在地的江隽和抱上了车。
这个男人她看着脸熟，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他来店里喝过咖啡，还很龟毛！
也不知道小江和他是什么关系，看着倒是来头不小。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江隽和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想问小黑身体怎么样了，当着陆衍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还要维护自己失忆人士的人设。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你在医院躺了三天，请假了吗？”小黑紧张地说，“公司不会以为你失踪了吧？”
“呃……”江隽和被问得愣住了。
“没事，”淡漠的男声响起，“我帮他请假了。”
“这位是？”小黑趁机问出了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
“他是我男朋友！”不等陆衍反应，江隽和抢着答到。
两人闻言齐齐僵住。
“我不是……”陆衍无力道。
“他跟我闹别扭呢，准确说是和我闹别扭中的男朋友。”江隽和眉眼弯弯，补充道。
小黑正想说些什么，看到一旁的陆衍，又改为趴在江隽和耳边小声蛐蛐：“他看着倒是挺有钱的，但就是龟毛啊，你忘啦，他之前到店里来，一开始要温咖啡，后面又说改主意了要热的，脑回路有点清奇，我怕时间长了你们不好相处。”
江隽和笑了笑，向她招招手示意附耳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事，他有钞能力，这点小缺点在钞票面前不算什么。”
小黑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些，“那倒是，那倒是。”
两人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陆衍寒潭般的眼底一丝不悦一闪而过。
和小黑又聊了一会儿，小黑说：“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小黑走后，江隽和看着柜子上鲜艳欲滴的草莓咽下口水，刚才的粥吃得他嘴里都淡出鸟了，急需一些有味道的食物调节调节，奈何他现在还没被允许下床，只好问陆衍：“我能吃几个吗？”
“不能，”陆衍无情拒绝，“现在还不能吃生冷食物。”
“好吧。”江隽和失望地撇撇嘴。
小黑前脚刚走一会儿，没过多久，一个桃花眼的俊美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一束向日葵和一个精美的果篮。
他一进门，先是跟角落里的男人打了招呼，“陆总。”
“嗯。”陆衍淡淡回应道。
桃花眼自来熟地在床边坐下，微笑着开口道：“江江，听说你失忆了，还记得我吗？”
江隽和眨眨眼，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我是你的领导兼好朋友，我叫陈辰，你以前都叫我陈大哥的。”
听他瞎扯，江隽和嘴角一抽，“是么？”
“嗯嗯。”陈辰点头如捣蒜。
天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周一一早，老板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他还以为老板临时去物流公司了，正要找江隽和交代工作，谁知他也不在工位上，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出现。
陈辰有些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直接打电话过去，提示手机关机。
他正准备去人事部问江隽和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时，收到了老板的微信：【江隽和出了点意外，现在人在医院，得请病假了。】
陈辰手一抖，【什么情况，是上班途中出了意外吗，严重吗？】
放下手机，他又看了眼老板发的消息，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隽和要是上班途中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的难道不应该是他这个直线领导吗，怎么会联系陆总呢？
难道是途中偶遇到的？这种概率也太小了，比买彩票大不了多少，江隽和喜欢陆总，所以更合的解释是他们私底下有联系。
想着想着，陈辰眼球都要从眼眶蹦出来了，这个小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的有两下子。
话音刚落，陆衍远远扔来一记眼刀，陈辰浑身一震，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忙改口道：“逗你的，叫我陈辰就好。”
“好的陈辰。”
“你就放心修养身体吧，休息好了再来上班，假期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们公司的带薪病假二十五天，应该够你用了。”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却不停地偷瞄角落里的陆衍，按耐下心中八卦的欲望。
等小江好了，他一定要八卦个底朝天！
……
入夜，陆衍有事回公司了，江隽和躺在床上安静地玩手机。
忽然，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森*晚*整*。
办公室的陆衍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一条巨大的闪电出现在天空中，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
他心中忧虑，江隽和很怕打雷，再加上现在记忆混乱，再经历了打雷，说不定会雪上加霜。
没过多久，又是一道惊雷响起，不再犹豫，陆衍抓起桌前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迈巴赫在倾盆大雨中疾驰，车窗前的雨刮器勤勤恳恳地忙碌着。
到了医院附近，陆衍把车停稳，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电梯，快步来到江隽和的病房前。
病床上，青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缩作一团，用枕头丝丝蒙住头，身体抖得像筛糠，陆衍心里一紧，不由得拍拍他的背，放柔了声音：“没事的，没事的。”
感受到后背温热的触感，江隽和扬起满是泪水的脸，见来人是陆衍，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陆衍猝不及防往病床上跌去，压在了江隽和身上。
“唔。”陆衍闷哼一声。
江隽和听到雷声头疼欲裂，顾不得许多，手脚并用，像藤蔓一样紧紧缠住陆衍，头缩在他颈窝。
陆衍迟疑片刻，大掌放到他的头顶，轻柔抚摸着。
“你来了。”江隽和哑声道。
“嗯。”陆衍说。
两个人贴得太紧了，热意透过薄薄的衣衫，男人衬衫下紧实的肌肉紧绷，性感的喉结艰难滚动着。
青年带着软糯的哭腔在男人颈边呢喃：“你好慢呀。”
声音像是被揉碎的委屈，又像是在撒娇，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拂过，惹起一阵痒意，酥酥麻麻，让陆衍的心尖跟着发颤。
第38章 托付
继续住在医院观察了两天， 江隽和被批准出院了。
失忆这玩意儿装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虽说他从中尝到了甜头，在陆衍那的待遇提高了， 但要是装得太过了也怕被人当傻子， 就按医生“记忆混乱”的说法，选择性地想起来一些事。
以前都是他追着陆衍问想吃什么，现在情况完全反过来了。
陆衍开着车，两人在回公寓的路上，问江隽和说：“中午想吃什么？”
江隽和摇头，“不知道， 没什么想法。”
“西红柿鸡蛋面？”
“不想吃，其实我不爱吃面。”
陆衍惊讶，“我还以为你爱吃。”
那是迁就你的口味，我可一点都不爱吃面……江隽和腹诽，面上不显，“可能图方便吧， 其实不爱吃。”
“那喝粥？”
喝了三天粥的江隽和忙摆手，“不了不了， 听到粥我都想吐了。”
“那做点清淡的菜，配饭？”
“不想吃，不爱吃清淡的。”
陆衍眉心微蹙，“你刚出院，应该吃点清淡的。”
“可是我真不爱吃，出院也要保持心情舒畅吧？一吃那些清淡的， 我的心情就不舒畅了。”
陆衍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那你想想要吃什么吧，我说的你又都不喜欢。”
江隽和咂咂嘴， 摸着下巴，突然看了眼手机，然后面上一喜：“有了！我们去吃羊肉粉吧！”
陆衍幽幽地说：“羊肉粉倒是没有忘记。”
江隽和笑嘻嘻：“早上检查不都说了嘛，已经想起来一些了，陆陆续续有在恢复了。”
他好不容易才挑出一样来，陆衍再没有多说什么，驱车奔向目的地。
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狭窄的小巷，车轮在粗粝的石板路上碾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终于在看到一个大大的“羊肉粉”招牌后稳稳停住，在周围朴素陈旧的街景衬托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路过的大爷摇着蒲扇，扭头看了眼车子，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开这么好的车，还来跟阿拉一道吃米粉啊，这家店老板结棍额！”
两人到店里，非常幸运地找到两个座位，见陆衍看着凳子发呆，江隽和招呼他：“快坐下吧，不然待会儿没位置了。”
陆衍迟疑着坐了下来。
江隽和兴奋地点了一碗羊肉粉，两分钟后自己取了餐放在面前，加上油辣椒、花椒，又加了些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几口，感觉到陆衍的目光，江隽和抬起头，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角的红油，问道：“你不吃吗？”
陆衍摇头，眉毛拧得死紧。
上次也和江隽和一起吃过路边的豆浆油条，那家店虽说是小店，但是新装修的，还算干净，这家店就不一样了，木质桌子上面满是斑驳，蒙了一层油腻，橘红色的塑料凳缝隙也藏满了脏污，天花板上的墙皮隐隐有脱落的痕迹，他刚才从凳子上坐下，也是鼓足了勇气……
陆衍揉了揉太阳穴，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吃这个。
就在这时，陆衍手机响了，他终于有借口从凳子上起身了，便对江隽和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两分钟后，神情阴郁地回来了。
“怎么了？”江隽和察觉到不对，问他。
陆衍眼眸沉沉，“我妈妈情况更差了，这段时间越睡越久，昨天下午四点睡到现在才醒，醒来就说想见我们。”他本想等江隽和吃完再说的。
江隽和愣住了，“现在吗？”
“等你吃完吧，我们回家换身衣服，越快越好。”
知道他心情不好，没再借机提“男朋友”的事情，捞起米粉猛吸了两口，江隽和筷子一撂：“走吧。”
陆衍看了眼他的碗，里面还有不少，惊讶道：“这么快就吃好了？你吃完吧，不差这两分钟。”
拿纸巾擦了擦嘴，江隽和说：“少吃点没事，粉什么时候都能吃，忙正事要紧。”
坐回车上，陆衍顾及他失忆，交代了几句，两人回到公寓，江隽和翻出之前在商场买的裙子，戴上假发，贴上硅胶贴，两人又匆匆忙忙出发了。
回到迈巴赫坐下，陆衍上下打量他一眼：“看来裙子和假发也没忘记放哪了。”
江隽和讪笑，强行解释道：“可能这就是肌肉记忆吧。”
陆衍眼底笑意闪过，没有拆穿他。
江隽和抽时间问了系统：【陆衍的妈妈快去世了吗？】
系统立马回道：【原作里是一周后去世的，虽然现在剧情发展和书上有些差异，但我估计时间也差不多。】
江隽和心里“咯噔”一下，扭头看了眼陆衍冷峻的侧脸。
他就快是没妈的孩子了。
车开到陆宅，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直奔陆婷婷的卧室。
卧室装修优雅华贵，江隽和来不及欣赏，目光紧紧锁住大床上的女人。
她神色枯槁，眼眶深陷，瘦得脱相。她的病情发展得如此迅速，和上次见面才相隔二十来天，她就变成了这幅模样，饶是他一个外人也觉得触目惊心，更别说陆衍了。
江隽和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陆衍，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捏了捏。
陆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倒也没把他的手甩开，任由江隽和这样握着。
“衍衍，”女人气若游丝，努力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往门口招了招，“你和小江来了？来，到妈妈这里来。”
江隽和努力扬起一抹笑：“阿姨，我们来看你了。”
女人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陆衍把她扶起，又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握住她肩膀的那一霎那，陆衍心头突地跳了下，她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衍衍，来坐，离我近些，妈妈现在眼神不好，看不太清。”
陆衍照做。
女人伸出枯槁如柴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眼睛含着泪，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在心上，又像是在告别。
江隽和不忍再看下去，别开了眼。
“妈。”男人声音沙哑，大掌覆在了她的手上，母子二人静静相望。
半晌，她说：“妈妈快走了。我是个自私的妈妈，很少顾得上你，”她自嘲一笑，“本来想问你能不能不怨妈妈，但是没关系，要怨就怨吧，怨我也比忘了我好。”
陆衍没说话，垂下眼眸，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我一辈子都在追求爱情，我知道你因为这个看不起我。追求爱情我不后悔，但是我后悔没能好好陪你，对不起啊衍衍……对不起。”女人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稍微平复了心情，又唤道：“小江。”
江隽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强笑着说，“阿姨，我在呢。”
女人声音温柔，“阿姨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吧？小江你别害怕。”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难受。”江隽和吸了吸鼻子。
“别难受，人活一世总是要有这一天的，”女人笑得慈爱，“只不过是我的这一天来得早了点，来小江，把手给我。”
女人握住江隽和的手，把他放在陆衍手心。
“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是有情意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白头到老。”说着，她在身后的枕头下摸索，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方盒子，递给江隽和。
“这是阿姨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新婚礼物，但是我这个身体怕是没几天了，就提前给你了。”女人又看了眼陆衍，抿嘴一笑。
“阿姨……”江隽和心里难受，欲言又止。
陆衍冲他轻轻点头，用唇形告诉他：“收下吧。”
“那谢谢阿姨了。”江隽和说。
“不用谢，你打开看看吧。”
江隽和依言打开，盒子里是一只绿得浓郁的祖母绿手镯，质地温润细腻，看上去价值连城，拿着只觉得烫手，半晌才回过神，道：“谢谢阿姨，您有心了。”
女人笑眯眯地摸了摸两人交叠的双手，“我能看出来，你们俩肯定能长久的。”
江隽和心虚，尴尬地笑了笑，又偷偷看了眼陆衍，他脸上平静极了，眼神空洞，江隽和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藏在深处的悲伤。
“衍衍，”女人说，“妈妈有话想跟小江说，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陆衍点点头，离开了卧室。
“小江，”陆婷婷拉着江隽和的手说，“俗话说人临死前不后悔自己做过了什么，只会后悔自己没做过什么，真的是这样。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好好陪伴家人，尤其是衍衍。阿姨能求你个事吗？”
江隽和心情沉重，病人临终前的托付，这个责任太重大了，便说：“阿姨，谈不上求不求的，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我所能。”
陆婷婷摇摇头，“不，这是阿姨求你。虽然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帮我个忙，一直陪在衍衍身边吗？”
“我……”江隽和心情复杂极了。
似是没看出他的为难，陆婷婷继续说道：“也是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衍衍从小性格孤僻，从来没带朋友回家过，你是头一个。我也认真观察了，你是真的对他好，连我这个当妈的都记不得他的口味，而你，你却记得。”
陆婷婷说着，泪流满面，江隽和连忙把抽纸盒递给她。
“谢谢，”陆婷婷擦了擦眼泪说，“你能答应阿姨吗？”
“阿姨，”江隽和觉得胸口闷闷的，深吸一口气说，“跟您说实话，我很难保证一直和陆……衍衍在一起，一辈子太久了，爱情也有可能变质，他后面也遇到更爱的人也说不定。”
听了江隽和的话，女人竟然笑了笑，“这我知道，我以前也以为爱情能陪我走进坟墓，现在不这么想了。不管是以恋人还是以朋友身份，我只希望他心里苦闷的时候能有人说说话，不管距离远近，但在精神上能有个人一直陪着他，这孩子太孤独了。”说着，她的笑容变得苦涩。
“你能答应阿姨吗？”
“阿姨，我答应你。”想了想，江隽和郑重地说。
陆婷婷又握了握他的手，“谢谢小江，你真是个好孩子。”
江隽和回握她的手：“阿姨你放心，我和衍衍会好好的，阿姨也要努力好起来。”
女人眼神一暗，但笑不语。
两人说完话，陆婷婷又单独把陆衍叫了进去，江隽和在隔壁坐着休息，看着手上的天鹅绒盒子，怔怔出神。
没过多久，陆衍出来了，说陆婷婷现在精力很差，聊着聊着就兀自昏睡过去。
两人出了别墅正要上车，却意外遇到了陆子豪，他上下打量了江隽和，目光在对方手上停留了两秒，嘴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哟，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和他的’女‘朋友吗？”
他特地在’女‘字上拖长了音。
陆衍神情淡漠，看都没看陆子豪一眼，自顾自上了车。
看来他们关系不太好，江隽和想着，他自然也不喜欢陆子豪，莫名其妙偷拍照片发给陆衍，现在又在这阴阳怪气，听上去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但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冲陆子豪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哼。”陆子豪不满地发了个鼻音。
“那我们先走了。”江隽和说完也上了车。
“我有点担心陆子豪发现了什么。”江隽和皱着眉说。
“随他吧。”陆衍声音低沉，有股淡淡地脱力感。
江隽和扭头看了他一眼，男人面无表情，眼下淡淡的青黑诉说着近日的疲惫，他心里一动。
先是自己遇到讨债的，进了医院，中间陆衍肯定没少操心，母亲的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与此同时还要兼顾公司的事情。
真是难为他了。
回到公寓，江隽和在门口换鞋，看到一旁也在换鞋的陆衍神情涣散，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衍换好鞋正要走开，江隽和缓缓走到他身后，从背后将他拥住，胸膛紧紧贴住他的后背，下巴枕在他肩头。
背后袭来的温暖让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刻意压抑的情绪像被拦截的洪水在此刻决堤，席卷着，喧嚣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鼓起条条青筋。
江隽和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拳头，声音柔和：“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陆衍眼底情绪汹涌，下颌绷得死紧，半晌，他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你要是想喝酒，想聊天，甚至想发疯，都可以叫我一起，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帮我还钱，我之前没有说谢谢，是因为觉得这两个字在你为我做的事面前，显得不够分量，其实我很感谢你，也会想办法尽快把钱还你的。”
“不急。”男人声音沙哑，艰难吐出了两个字。
公寓暖色的灯光下，两个男人静静拥抱。
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男人闭着眼，困意上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怎么了？”江隽和把他紧紧圈住，担忧地问。
“没什么。”男人哑声道，他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恍惚中他甚至觉得，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身后总有个温暖的怀抱在等待着他。
身后的人身材瘦弱，肩膀不宽，胸膛也并不厚，但奇怪的是蕴藏着无穷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只要被他抱着，空落落的心顿时变得踏实，像在外漂泊无依的小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避风港，像流浪的孩子找到了家。
他贪恋这个怀抱，想被他抱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39章 亲吻
夏天天气炎热， 江隽和时不时的就胃口不好，今天也一样，晚饭没吃多少， 却喝了不少水， 半夜小腹发胀，不得不从被窝里爬起来上厕所。
起夜后，他回到床上躺着，肚子一直叫，翻来覆去睡不着。纠结了好一阵，他终于决定爬起来去翻翻冰箱有什么吃的。
走到客厅打开灯， 江隽和吓了一大跳，握在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摔了出去，陆衍竟然端坐在沙发上！
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怕他着凉，江隽和扭头回卧室，拿了块毯子， 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
倏地，男人睁开了眼。
江隽和又被吓一跳， 握着毯子的手一个哆嗦，问他：“三点过了，你怎么不睡觉？”
男人伸出毯子里的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疲惫道：“睡不着。”
江隽和沉默。陆衍最近每天都去看他妈妈，回来之后虽然没说什么， 江隽和也能感觉到他情绪很低落。江隽和也不是什么很会说话的人，安慰的言语显得苍白又无力，只好默默给他准备饭餐， 劝他吃两口，只是没有想到他除了不想吃饭，竟然还失眠。
想了想，江隽和说：“那不然吃点褪黑素？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褪黑素吃了第二天头疼。”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了江隽和一眼，还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好像身边有江隽和待着，入睡会容易很多。以前只是隐隐约约体会到了，直到那天他们一起去外公家看了妈妈，回来时江隽和从背后抱住了他，没过多久就来了困意，后面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他不知不觉睡着了，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入睡这么顺利。
其实他的卧室很大。他向来睡眠不好，所以在装修卧室时格外花了些心思。卧室中央是一张两米的大床，源自一个意大利的奢侈品品牌，躺上去既有包裹感又不会觉得过于柔软；四件套是亲肤的高支棉，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窗帘是加强版的遮光窗帘，每个用心的细节都是为了能能够睡个好觉。
整个房间采用了黑白的线条设计，简洁干练，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风格，可现在他却觉得这些线条冰冷孤寂，诺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还不如睡沙发来得踏实。
见他没说话，江隽和又说，“我煮个馄饨吃，你要不要来点？”
陆衍摇头，“不用了，你吃吧。”
“那你回房睡觉？”
“过会儿吧。”
江隽和肚子“咕咕”直叫，没再劝陆衍，他用小锅接了水，架到燃气灶上，点火，又打开冰箱冷冻层，拿出前两天包好的馄饨，静静地等水开。
不一会儿，水沸腾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下了馄饨，简单地调了个汤底，准备工作做完，他打了个哈欠。
又过了几分钟，小馄饨在水面上飘了一阵了，他用勺子把它们盛进碗里，端上桌，开吃。
馄饨吃完，他餍足地擦了嘴，一抬头，看到沙发上的陆衍歪着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但是眉头还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快速刷了刚才吃的碗，江隽和走到沙发前，扶助陆衍，想让他躺下，睡得安稳些，手指接触到男人肩膀的刹那，男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沙发上坐下，男人趁机把头枕到他的大腿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江隽和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心里一软，没有推开他。
第二天醒来时，江隽和被眼前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男人鼻梁高挺，像山峰一样险峻，即使在睡梦中，薄唇仍紧抿着，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冽。
抱枕不知什么时候被丢在了地上，同样被丢在地上的还有毯子，收回视线，江隽和这才发现自己头下枕着的是男人的手臂。他尴尬不已，用手撑在沙发上，想从沙发上起来。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发现了他想要离开的意图，长臂一弯，把江隽和圈在了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江隽和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你醒了吗？”额头顶在男人胸膛，他闷闷地说。
男人发了个慵懒的鼻音，“嗯。”
江隽和用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一边试图把自己从这个尴尬的姿势中拯救出来，一边窘迫道：“那……能放开我吗？”
男人丝毫不会他的挣扎，低哑的声音中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你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抱着睡觉很正常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
话还没说完，男人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把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大掌轻轻顺了顺青年栗色的头发，“别但是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唔……”青年试图挣扎，但男人的手像钢铁铸就的桎梏，无法挣脱分毫。
半晌，他也挣扎累了，脸贴着男人的胸膛沉沉睡去。
……
第二天晚上，两个人吃完饭，江隽和负责刷碗，他体谅陆衍最近心情不好，做饭洗碗都一手包办了。
正洗着碗呢，江隽和余光看到陆衍居然在给沙发铺床单，甚至把枕头和被子也搬了过来。
“你在干嘛？”江隽和忍不住问他。
“铺床。”陆衍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江隽和无语，“好好的床不睡，干嘛要睡沙发。”
“床上睡不着，而且不是我一个人睡。”
“那你想几个人睡？”江隽和瞪大了眼。
“你陪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陆衍一本正经地说。
江隽和傻眼了，他说得也太直气壮了吧！
“你都多大了还要人陪着睡觉！”江隽和夸张地说，试图激怒他，唤起他的羞耻心。
陆衍无辜，“只要能睡得好就行。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这个回旋镖再次扎到江隽和的身上，他硬着头皮说：“是又怎么样？”
“那我睡不着，你是不是也有责任。”
想到还没完成的系统任务，江隽和勉强地说：“行吧。”
说是说陪陆衍睡觉，等他睡着了自己再回房睡，实际上江隽和在沙发上没坐多久就睡着了，每天早上都从陆衍的臂弯醒来，一连睡了三天，睡得他腰酸背痛，江隽和实在忍不住了：
“沙发太硬了，我浑身痛，不然我们直接睡床吧。”
陆衍眼底闪过笑意，嘴角微勾，“行啊，我没意见。”
就这样，两人睡到了一张床上。
——*——
两周后，陆衍的妈妈陆婷婷还是去世了。
作为陆氏集团董事站陆厚德的亲生女儿，为了挽留她的生命，陆家花了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生命的消逝，陆婷婷的生命在她五十二岁这年画上了句号。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陆家来了不少亲戚，个个身着黑衣，庄严肃穆，灵堂前，不时有亲属抹着眼泪。
陆厚德身穿黑色中山装，短短几十天，他比江隽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苍老也许多，眼眶浮肿，却还是打起精神接受着前来吊唁的亲属的慰问。
陆衍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花圈旁，黑眸低垂，看不出情绪，只有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江隽和知道他心中悲恸，从他母亲去世之后就一言不发。
哭泣是发泄负面情绪的一种很好的方式，但陆衍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一直憋在心里，反而更让人担忧。
正如江隽和担心的那样，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陆衍就病倒了。
清早，江隽和睡得迷迷糊糊的，闭着眼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找到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点了。
陆衍的卧室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但是陆衍起得早，他起来之后会把窗帘打开一点，让室外的光线透进来一些，但是今天窗帘还是拉得严严实实，卧室漆黑一片，只有江隽和手中的手机屏幕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江隽和扭头往身旁一看，陆衍还在睡着。
昨天葬礼结束，陆衍回到家，一个人在沙发上怔怔坐了好久，做好饭喊他吃也不应，还是江隽和把碗硬塞到他手里，才勉强吃了两口。想着他心情不好，江隽和特地早点喊他上床睡觉。
昨天睡得早，按来说应该醒得早才对，除了在沙发上睡觉的那几天，他还没看到过陆衍七点之后起床，今天很反常。
这样想着，江隽和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手底下的皮肤烫得惊人。
他在发烧！
江隽和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窗帘，阳光照到陆衍的脸上。只见他的脸颊苍白中呈现一种不正常的嫣红，薄唇干裂，呼吸也有些急促，印证了江隽和的猜测。
他连忙到客厅翻出耳温枪，“滴”地一声给陆衍测了体温，温度达到了惊人的39.7℃！
江隽和随手把耳温枪丢在一旁，猛地摇了摇陆衍的肩，焦急道：“陆衍，陆衍！别睡了，我们去医院。”
眼见着床上的男人没有反应，江隽和又加大了力道，男人眉头紧蹙，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无奈之下，江隽和捏住了他的鼻子，呼吸不畅之下，男人终于有所反应，挥开了江隽和的手，他趁机喊他：“陆衍，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吧。”说着，他拍了拍男人的脸。
“不去。”男人仍闭着眼，干涩的喉咙挤出两个字。
江隽和稍微松了口气，他担心陆衍烧昏过去了，“那吃点药？”
“嗯。”
“那我去拿药。”
江隽和正要转身，手腕被男人精准地握住。
男人睁开了眼，声音沙哑极了，“别走。”
“我不走，”江隽和安抚道，“我去拿药，然后倒杯水就回来。”
男人充耳不闻，泛红的眼底带着一抹脆弱，只重复道：“别走。”
江隽和无奈，只好在床边坐下，“好，我不走。”
男人手上一使劲儿，把江隽和拽到胸膛上趴着，然后一翻身把他压住，干燥的嘴唇叠上了他的，嘴里喃喃道：“别走。”
额头青筋直跳，江隽和忍无可忍就要把陆衍推开，却被脑海里的系统音分去心神：【恭喜提前完成了’让陆衍主动亲吻你‘的任务。】
这时，男人猛地睁开了眼，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江隽和莫名地心里一虚。
“你说过，你会一直喜欢我？”
江隽和下意识点头。
“那喜欢到喜欢不动的那一天，是什么意思？”男人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两人的脸隔得太近了，江隽和脸上燥热，忍不住想后退，却退无可退，只好说道：“就是喜欢到我死了的那天。”
“所以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点头。
男人满意地笑了，闭上眼，干燥而滚烫的唇深深地吻向他。
第40章 任务
江隽和坐在床边， 看着吃完退烧药又昏睡过去的男人，眼神复杂。
没有想到任务是在这种情况下完成的，有一点趁人之危的意思。也不知道陆衍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说不定都烧迷糊了， 刚才只是用滚烫又干燥的唇在他嘴巴上贴了贴。
但不管怎么说，任务终归是完成了。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江隽和迫切地问系统。
【咳咳，下一个任务是，和陆衍做-爱。】
“咳咳咳咳……”江隽和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哑着嗓子难以置信道：【你刚才说什么？】
虽说早就有点心准备，但没想到这任务这么快就来了。
【你刚才明明听到了，我就不重复了。这个任务是最高等级的，务必要完成！一本耽美小说里，重大的节点无非那么几个，相识， 接吻，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个做……】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江隽和涨红着脸问：【那什么，谁在上面，谁在下面，有要求吗？】
【咿，你之前不是想过这个问题吗？反正口口文学城不让细节描写，亲密戏份最多只能写到脖子， 你懂的。你要是能让陆衍在下面也不是不行，但你们体形和体力都有不小的差异呀，你准备怎么说服他？】
虽是事实， 被系统毫不留情地点穿，江隽和也有些恼怒，【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恨恨地问，【有时间限制吗？】
系统：【我跟你说下原剧情吧，原书里他们是在接吻后的一个月那个啥的。陆衍公司有个叫张伟的财务，因为工作上犯了错就被陆衍开除了，张伟的老婆癌症晚期正需要钱，失去工作对他打击很大。后面他老婆去世了，他对陆衍怀恨在心，拿着刀要捅陆衍，这时候江隽和出现，帮他挡了一刀。然后江隽和养病，陆衍照顾，一来二去的，两人自然而然地滚到了床上。】
江隽和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他这个小身板还要经历这么血腥的剧情。
【那，那我也要挡刀吗？万一不小心被捅死了怎么办？】江隽和哆嗦着嘴唇问道。
【但是你不用担心，现在这个剧情已经没有了。】系统安慰道森*晚*整*。
【你知道的，陆衍经常不按剧情走，这里也是。原书里陆衍是很公事公办的，公司给了该给的赔偿就没有后续了，所以张伟觉得他很冷血无情，非常恨他，才有了后面拿刀捅他的剧情。但陆衍实际上私下给了张伟一笔钱，让他给老婆治病，这就消除了张伟的恨意。】
江隽和扭头看了眼熟睡中的男人，他长了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对工作要求也很严格，但其实很善良，他给张伟钱其实不令人意外，毕竟他还帮自己还钱了，满打满算他们也才认识了不过三个月时间。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系统话锋一转，【好的方面当然是你不用吃这个苦头了，坏处就是没有了这个推动事件，你就得自己创造一个契机和陆衍那个啥。】
【换句话说，你得勾引他。】
勾引？
江隽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暧昧的红色灯光下，他穿着红色高跟鞋和渔网袜，身上是深V红色吊带裙，胸前两点若隐若现；头戴卷发，抹着烈焰红唇，嘴里叼着一支玫瑰，一只手冲陆衍风骚地抚摸着大腿，另一只的食指对他勾了勾，眼神炽热得像要着火……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摇了摇头想把刚才的画面甩出去，半晌，江隽和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问：【所以这次的任务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系统：【这次时间比较充裕，因为你上一个任务是提前完成的，给你争取到了额外的四十天时间，所以现在你有七十天的时间。】
【知道了。】江隽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剧情发展到这里，他怎么觉得自己比原文里的主角受更恶劣呢？原文里的主角受不管怎么个爱慕虚荣，好歹是替陆衍挡了一刀，而现在没有了挡刀的剧情，自己就变成纯渣了，还不想当下面那个，岂不是渣中之渣？
【更渣一点也不要紧，】系统突然出声道，【书里给主角受的定义就是个渣受，相应的，你越渣，能量恢复得越快，不用有任何顾忌，甚至可以更狠一点。】
江隽和默默地看了一眼陆衍，为了回家，只好对不起他了。既然骗财骗色是躲不掉的，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还他点钱，多少弥补下损失。
——*——
下午五点半，陈辰拖着个二十四寸行李箱，风尘仆仆回到公司。
他把行李往总裁办公室一放，就直奔江隽和的座位，一甩头说：“走，我们去会议室。”
他这大半个月一直在各地奔波，既要忙活生产工厂的选址，又要对接物流公司那边，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回到公司。
两人在会议室坐下，陈辰开门见山：“你的记忆恢复了？”
江隽和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差不多了，正常工作没问题，我这不都回来上班了嘛。”
“哦～”陈辰拖了长音，一副“被我看穿”的表情，八卦地问道，“诶，你和陆总是什么情况，发展到哪步了？老早就想问你了，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还行吧，就那样呗。”
“就那样是什么样？说嘛说嘛。”
江隽和着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现在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不想说太多，于是反问道：“你咋这么好奇呢？”
陈辰嬉皮笑脸，“这决定了我对待你的态度，你懂的，对待老板的家属，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
江隽和挑眉，“怎么，我是个没有后台的平头老百姓，陈特助就要随便欺压我吗？”
“没有没有，”生怕被扣帽子，陈辰连连摆手，“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陆总最近心情不好，跟我说是私事，你知道情况吗？”
“他家里有亲人去世了。”
陈辰恍然大悟，“那难怪了，我还没见他请过假呢。”
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江隽和说：“领导，快说正事吧，还有十五分钟就下班了，我下了班有约，有点着急。”
“哦？”陈辰风骚地抖了抖眉，“不会是和陆总吧？”
“哎呀不是，”江隽和满头黑线，“实话跟你说吧，我爸欠人钱了，我找了个补习机构的兼职工作，下了班准备去面试。”
“欠钱？欠了多少？”陈辰满脸惊讶。
江隽和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万？那倒不用太担心，一两年就能还上。”
摇摇头，江隽和继续比着“V”，纠正道：“是两百万。”
“两百万？”陈辰提高了音量，“我工作也有十来年了，都没攒下两百万来。”
江隽和上下打量了他一身时髦的行头，衬衫是Fendi，皮带是Hermes，裤子和鞋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也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凉凉地说：“那是因为你都花在打扮上了。”
“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陈辰讪笑。
“这有点容易被看出来。”江隽和撇撇嘴。
“不过说真的，”陈辰正色道，“两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么你就直接替你爸还了呢？你才二十出头，你爸应该也就五十上下吧，又不是老到没有行为能力了，尽量还是让他自己还吧，不然他觉得什么事都有儿子帮他兜着，以后说不定捅出更大的篓子。”
江隽和点点头，纠结地说，“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是个废柴，我其实也不太想搭他。”
“要是讨债的不来找你都还好说，但凡他们来找你，牵连到你身上，这就不是你爸一个人的事了，由不得你不搭。而且废柴也可以劈开烧啊，什么保安保洁保姆，他怎么着都能干一样吧，你还年轻，别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
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得语重心长。
他是真的想帮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以为江隽和喜欢老板除了是被外貌吸引，还有更大的原因是想攀高枝，当然了，哪怕真是这样，他也不会因此就看不起他。
但他在他们有了这层关系之后，还没想着走捷径直接让陆总帮忙还钱，而是想着自食其力，自己不由得高看他几眼。
陈辰的话点醒了江隽和，这个赌棍的爹也是时候收拾收拾了。
“你说得对，我周末就回家一趟，找他聊聊。不过我们能先说工作吗？我还是想先去补习班那看看，两边同步进行。”
“哦哦哦对对对，”陈辰如梦初醒，“我这有五个事情想跟你说……”
……
紧赶慢赶，江隽和气喘吁吁，终于在下午六点半准时到了补习机构。
会议室里，他一边庆幸这里离公司近，一边回答HR的问题。
“所以你是F大英语专业的学生？可以先用英语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吗？”HR问。
江隽和微微一笑，吐出一连串发音纯正的流利英文。
HR又问了一些基本信息，罢了，点点头说，“你的整体情况我了解了，整体而言和我们这个岗位的适配度很高。但是我们目前兼职教师的名额已经招满了，不过兼职教师相对来说稳定性弱一些，相信很快就有岗位空出来，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好吧，”江隽和失望地说，“一般来说需要多久呢？”
HR为难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不好说，得看运气了。”
“我看你们是连锁的，其他的校区会有需求吗？”江隽和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别的校区也有相应的招聘同事在负责。不过……”
HR歪头想了想说道：“你要是比较着急，我们这有个三年级的学生，你看要不要先给他上个试听课，内容比较简单，就是盯着他写作业。”
“没问题啊。”见有转机，江隽和心情大好，三年级的小学生教起来想必也没什么难度，就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呢……他比较难带，其他补习机构都不收，他的家长出了三倍的价格，我们校长才勉强收了他。现在我们校区几乎所有的老师都给他上过试听课了，他们每个人上完课脸色都不太好看，哪怕三倍工资，他们都不愿意接这个学生。我看你简历上也没有当老师的经验，试试是可以的，但是你要做好心准备。”
“好的，那让我试试看吧。”三倍工资实在是太诱人了。
“那行，”HR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这会儿他应该刚到，我带你去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