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泽玄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小区里很安静,月光下婆娑的树影,有种静谧的美。
“看来今晚不能去看星星了。”
“嗯。”
站在车旁,有凉风吹在脸上,耳朵上,脖颈处,如刀割般,温芷茵缩了缩脖子。
齐泽玄从车里拿出她的围巾和帽子:“就在这儿看看吧。”
今日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乌云,的确是个观星的好日子。
温芷茵抬起头。
天空有几颗星星在眨着眼,亮晶晶的,犹如在一片黑色幕布下透着荧光,甚是好看。
一颗,两颗......她数了数,一共是十五颗。
在京市最中央地段的公寓里,也只能看到十五颗星星。
“对了,你肩膀怎么样,让我看看。”
他不说温芷茵都差点忘了,刚才在车上撞到了肩膀。
这一路太紧张,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没事,不碰就不疼了,回去抹点消炎药就好。”
齐泽玄抬起的手停在空中。
秋天衣服穿得厚,他总不能把人家小姑娘的衣服扒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确实无大碍。
“好。”他收回手。
空气沉寂一会儿,温芷茵敛下眼眸:“你和你父亲谈好了吗?”
“算是吧。”
他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温芷茵觉得,他并不开心。
他出生在良好的世家,站在金字塔顶端,拥有大部分人一生都得不到的财富。
可是这一刻,在他身上竟能看出落寞。
“你父亲......对你是不是管得很严呀,我刚才看他跟你说话好像很严肃。”
温芷茵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问,但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莫名觉得心疼。
“出生在这种家庭,是必然的。”
齐泽玄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一层冷硬的轮廓。
“那至少,也能获得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你毕业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给资本家打工......”
她本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嘴好笨,说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能盯着这点好处。
“嗯,这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悲哀。”
齐泽玄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去吧。”
隔着帽子,他手上的温度也能传进来,被触摸的地方热乎乎地,痒痒地。
“你回学校还是回家?”
今天是周五,温芷茵本想说回家,又突然想起之前答应过父母的话,改口道:
“回学校吧。”
迈凯轮缓缓驶出小区,中央大街上,灯火通明。
-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到了。
学校一进门的地方放了一颗好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礼物盒子,有不少同学路过的时候都跑去拍照。
“知知,赶紧站过去,我帮你拍。”
苏菁菁喜欢凑热闹,这会儿又没人排队,拉着温芷茵就往前凑。
圣诞树前的女孩,伸手比了个剪刀手,抿着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好嘞,给你拍了好几张,回去自己选。”
“那换我给你拍。”
苏菁菁做了很多搞怪的姿势,一会嘟嘴,一会学沉思者,一会又捡一根棍子当扫把骑,惹得温芷茵哈哈大笑。
路过教学楼时,看到楼下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两人好奇地走过去。
原来是因为节假日,街舞社的成员在给大家表演节目。
一个穿着黑色工装裤,运动卫衣,带着帽子的男生正在跳hiphop。
动作专业且强劲有力,尤其是单手掌撑地的时候,引来了一片欢呼声。
“好帅啊。”苏菁菁也兴奋起来。
温芷茵看得入迷,只是这一身的黑色,让她不禁想起另一个人。
那副肆意张扬的模样,如果是他来跳的话,一定更酷......
回到宿舍,陈若和宋纤凝正在聊天,苏菁菁把包往桌上一扔:“我算发现了,只有咱宿舍没一个人收到苹果。”
“没办法,咱们都是单身嘛。”
“单身就算了——”苏菁菁双手握拳放在头上,趴在墙边做面壁状,“连一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菁菁,我记得之前不是有一个学弟在追你?怎么好久没听你说过了。”
“别提了,学弟就是奔我money来的,想让我包养他。”
“......如果身材好也不是不行。”
苏菁菁悲愤吼出:“身材好还轮得到我吗!啊!”
恰在此时,隔壁宿舍的阮盈敲门进来:“你们有人要苹果吗,有男生送来一袋子吃不完。”
众人沉默,目光纷纷投向苏菁菁。
只见她握住阮盈的手:“是哪个男菩萨,我给他免费挂表白墙。”
阮盈:“......”
“咳,是我男朋友。”
苏菁菁:“......撤回刚才的话,走,吃苹果去。”
两人风尘仆仆地带上门后,宿舍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若和宋纤凝接着看书的看书,玩电脑的玩电脑。
温芷茵爬上床,开始刷朋友圈。
基本还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爱发朋友圈的会一直发,不爱发的基本从来不发。
就比如那个男人。
自从她加上齐泽玄以来,从没见过他发朋友圈。
温芷茵手指划着屏幕,点开那个动漫剪影。
思忖片刻,打下:
【圣诞节快乐呀/礼物/./祝福/】
这一次齐泽玄似乎正在看手机,回复得很快。
【圣诞节快乐/笑脸/】
好官方的回复啊,温芷茵心想。
他是不是在忙。
但是,其实不忙的话也没必要跟她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
她试图摆出一副随意的样子:【你在干嘛呀?】
齐泽玄:【和朋友聚会聊天,没什么事,怎么了?】
温芷茵:【噢/捂脸/....就是随便问问。】
她放下手机,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正常了。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没有联系,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想听听他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更想......见见他。
可是真的联系上了,又不知道说什么。
和他好像也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时聊天的程度。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温芷茵垂眼,看到了屏幕上“齐泽玄”三个字。
心跳蓦地加快。
她赶紧下床,跑到楼道拐角的无人处,然后接起。
深吸一口气后,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你好。”
几秒后,对面传来嗤嗤的几声笑,嗓音偏沉:“我不太好。”
知道他是在逗她,温芷茵脸有点红。
“那个,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齐泽玄收起了笑,“嗯”一声,“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
“出事......为什么这么说?”
“你欲言又止的,我怕你遇到坏人。”
温芷茵回忆着刚才发的信息,很像是尬聊,亦或者想传达某种暗号。
她尴尬得脚趾都要抠地了。
“没有,我就是——”
“嗯?”
“闲的。”
温芷茵吐出一口气。
她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果然,那个男人又开始笑了。
这一次笑得更加放肆。
还在被自己蠢到无法呼吸时,听到齐泽玄问:“你今天没出去玩儿。”
“没有,节假日外面人可多了,乌泱乌泱地,去哪里都要排队,在学校门口的圣诞树前拍张照都得排队。”
为了缓解尴尬,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你们学校的圣诞树好看吗?”
“好看,这次布置得还蛮有心的,好多路过的同学都拍照了。”
“那发给我看看。”
温芷茵一怔。
没有想到他会要看。
“......你等我一下。”
划开微信,刚才苏菁菁给她发了一堆拍好的照片,还没来得及保存。
其实都是一个动作表情,顶多是嘴角弯起的弧度有区别。
可是他要看树,也没有单独树的照片。
温芷茵犹豫一瞬,仔细挑了一张笑得比较自然地发了过去。
“我发你了,都是我跟树的合影。”
“嗯,看到了。”
“是不是挺好看的。”
“好看,人和树都好看。”
温芷茵攥着手机的手指一紧。
知道他这句话只是礼貌性地夸奖,可她的心里又开始敲鼓。
还在纠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地从他手机里传出陌生人的声音。
是一个很甜的女声:“玄哥,还在打电话吗?大家都在等你呢。”
温芷茵心脏猛地一沉。
整个身子像溺在水里,喘不过气。
她小声说:“你有事的话赶紧去忙吧,别让朋友等着。”
对面的人没说话,温芷茵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没听到,刚想重复一遍。
又听到另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喊:“玄哥是你能叫的吗?赶紧给我过来!还真会自来熟!”
再后来,有衣服蹭到听筒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来他刚才是撂下手机了。
“不是朋友,不认识的人。”
齐泽玄的语气有点冷,温芷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那种心脏发沉的感觉又莫名消失了。
“先这样吧,改天再聊。”齐泽玄淡声说,“节日快乐。”
“嗯,节日快乐。”
电话挂断。
温芷茵低着头往宿舍走,她的手心冰凉,还出了汗,再摸摸脸,脸上却是热的。
一个电话,就能让她的心情像过山车,起起落落。
人生中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对方的一句话,能让她开心很久,也能让她失落很久。
温芷茵摸着胸口,忽然意识到。
她好像......喜欢上了齐泽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