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墨菲眸光闪烁,一页页如饥似渴地翻看着手中的残卷,甚至于连小巷之外传来的脚步声都尚未察觉。无比晦涩玄奥,囊括着无穷奥秘的符文在他眼前划过,墨菲的紫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几乎透出一股对于知识的贪婪和渴求。
啊,这就是他等待了这么久,经历了如此多的折磨后才终于获得的机遇,墨菲的心中一片畅快,他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这样一点点变强,得到更多的知识和力量,感受着自己越发强大的感觉。
这些晦涩的文字在常人看来,只需一眼便足以让他们头晕眼花,无法理解,其中的学识更是难如登天,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解读一个字符的含义,但对于墨菲来说,这些东西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迷题,被他一一剖析理解后,便鲸吞一般吞入腹中,化为了支撑他意识海的一根根支柱,若能够接触到灾厄之录并不被其畸变成怪物的人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和幸运儿,那么灾厄之录便仿佛生来便是为墨菲所创造的。
墨菲的紫眸越发明亮,其中深邃的金色占据了大片眼瞳,以至于他现在的神态隐隐让人心惊,他对于知识和力量的渴望无需任何外物的刺激,生来如此。
但再怎么沉迷其中,墨菲却感到自己的灵魂无法承受继续阅读灾厄之录所带来的负担,他的精神隐隐透支,男人只能将其收起,意犹未尽地品尝着这份喜悦,而就在这时,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个匪徒追逐着一位女人的脚步跑进了这一处阴暗的小巷,此地空无一人,黑暗异常,光线在路口停留下来,不敢涉足,空气有一股淡淡的压迫感,像是黑暗的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但抬起眼去凝视时,却看不见任何异样,只能看见一层朦胧的紫光。
匪徒追逐着逃跑的女人,而对方则慌不择路地跑进了这里,这原本是十分常见和普通的剧情,以至于深陷其中的两个人都尚未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
“求求你,这位大人,饶了我吧。”女人求饶道,匪徒则唾了一口:“别以为求饶就有用,当初在赌场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后果?”
“可我真的没钱了!”
“没钱?没钱就砍断你的手脚……什么人?”
匪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前一后追逐,本来正在互相争执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他们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阴森的、冷酷的寒意,那寒意像是黑暗森林中蛰伏的一匹凶兽,令人汗毛直立,连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匪徒和女人身体颤抖了一瞬,刚刚还在争吵的两个人差点抱在一起,他们后退一步,匪徒拔出长刀指向前方那道高挑的身影,就看见墨菲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正微笑着看着……匪徒。
匪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在那道目光的凝视下,他的灵魂仿佛都在被其控制,死一般的冰冷寒意在他脑后盘旋,缠绕着他的脊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体内挖出,墨菲从黑暗中完全走出,他拥有完美的面容、高大到令人惊惧的体型、以及温柔的,却仿佛看着死物般的眼神。
这一瞬间,什么外貌都不重要,哪怕墨菲长着天仙一般的面孔,当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一瞬间,人类对于更高大者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们只想要逃。
“你、你想救她?”匪徒还保留着求生的本能,他拿刀逼迫着面前的女人上前,比女人长得高一些,更强一些,还刚好有一手脚底抹油夺路而逃的马拉松疾跑术,于是此时便将人往前狠狠一推后,就毫不犹豫地想要离开:“我把她给你,不要惹事!”
墨菲的目光从女人的身上扫过,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吓得僵直在了原地,墨菲仿佛在端详他们的价值,男人跃跃欲试:他刚知晓了灾厄之录中得到的知识,急需一个实验品。
墨菲眼神闪烁,他的目光掠过女人,落在匪徒的身上,他突然说:“你是欺凌弱小、无恶不作的恶霸。”
匪徒额头满是细汗,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墨菲,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心疼如镭,他说:“大人,小的只是做生意的流氓,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墨菲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恶人,你想要欺凌她。”墨菲看向女人,女人在那道紫眸的注视下用此生最快的语速说:“是的,是的,他刚刚要杀我!”
匪徒的额头爆出青筋:“我靠,你有病吧?!”
墨菲说:“你骂我,你看见我站在这里,你想要杀了我灭口。”
匪徒:“不是,我没有在说你!”
墨菲继续说道:“你想逃,你刚刚想要转身离开,回去通风报信,再带着其他人过来灭口。”
匪徒:“……?”
墨菲微笑着说:“我们素未谋面,素不相识,你却想要杀我,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匪徒和女人:“……?”
说完这番话后,墨菲轻轻点了点头,他说服了他自己。
他是在为民除害。
“什么为民除害,我看你根本就是个疯——”匪徒的话说到一半,墨菲已经走上去去,体型差与力量带来的压迫感让匪徒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墨菲对着女人轻轻竖起手指,在女人惶恐的视线中,匪徒的双腿离地,无力挣扎,只见得黑暗中划过一道灵光,匪徒的记忆和灵魂便被墨菲抽出了身体,化为了一卷书页。
女人颤抖地看着这一幕。
墨菲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觉得非常有趣,并为自己第一次使用摄魂术便成功剥离了灵魂而感到喜悦,匪徒的头颅被他轻轻握住,接着目光呆滞的倒在地上,而他的灵魂和思维则化为一行行字迹在书卷上不停蠕动,黑暗的环境中,墨菲一页页地翻看着这本书,便也同时翻阅了一个人的一切。
“原来你叫奥尔。”墨菲说,书卷上的字迹在不停涌出,一段段全新的话出现在墨菲面前:【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墨菲并未在意这些字迹,而是阅读着奥尔的生活,然后,他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位无恶不作的匪徒、暴力疯子,但这样穷凶极恶的匪徒在墨菲的面前,却柔弱的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白兔。
女人的身体颤抖,因恐惧而几乎崩溃,但她唯一的理智让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墨菲抬起脸看了她一眼。
女人惊恐的望着他,墨菲对弱小的灵魂并没有兴趣,他温柔地笑了笑,墨菲对着女人说:“你可以走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处理好面前女人的记忆,墨菲伸出手轻按住她的头颅,脑中划过一份灾厄之录摄魂术的传承,其中的一项分支,便是更改和扭曲他人的记忆。
墨菲紫金相间的眼眸和女人对视,很短暂的一眼后,男人缓缓松开手,他用手中的书页擦了擦手指,又将其随手撕碎,墨菲显得温和有礼,且十分优雅地询问道:“这位女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嗯,谢谢你。”她说:“多谢你帮了我的忙。”
“我很感谢你。”女人说的目光落在奥尔的身上,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嫌恶:“这家伙一直骚扰我,谢谢你杀了他。”
墨菲点了点头,他心中并无波澜,男人想,这就是做好人的感觉吗。
在理解了并施展了摄魂之术的一部分奥秘后,墨菲体内沉淀多日的魔力似乎获得了某种启迪,一道魔力漩涡顺着空气的涌动而来,在濒死时被人所救,接受传承后的境界开始松动,墨菲眸中流金色的眸光一闪,他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上的气势陡涨,在那一瞬间,墨菲的境界突破,从中级魔法师,晋升为了法尊。
意识海内波涛汹涌,纯紫色的氤氲光芒化为无穷无尽的浪潮拍打而来,血契所化的钴蓝光团在浪潮的拍打下艰难地稳住身形,那些随着墨菲的境界波动而产生的海浪并未伤害它,只是一阵阵地拍打在宝石之上,宛如浪花亲吻着礁石,而光团则是栖息在礁石上,被浪花漫出的涟漪所包裹的小小苇草,正在随风摇摆,安静、随和。
光芒并无意识,仅有本能,它是宿风意识的一部分衍生,仅有在墨菲的意识和身体濒临崩溃,亦或是血契有所波动时,光团才会展露出一丝波动,而当血契有巨大的影响和改变时,宿风也会收其影响,他所感受到的,便是血契所感受到的一切。
光团本能地趴伏在自己崭新的小床上,宿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它没有任何反应。
墨菲眸光微闪,与刚刚,甚至是在施展摄魂术、阅读灾厄之卷时的情绪不同,在他确定自己晋升为了法尊的这一瞬间,男人眼中划过的情绪,才真真正正的带上了一丝彻头彻尾的……危险。
他舔了舔唇。
意识海内,紫光逐渐聚拢,幻化出一团模糊的形状,流光绚烂、光芒涌动之下,紫金相交的色彩便粼粼而起,流光化为一团看不清面容的怪物,墨菲的灵魂强大到足以承载灾厄之录,也意味着此时此刻的他,比起宿风的灵魂更加强大。
紫光一言不发地站在血契的面前,那团钴蓝色的光团在它面前,几乎小得有些可怜起来。
血契仍然散发出亲近之意,它没有思维,也无法理解紫光的这一举动代表着什么,更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在流体划出的涟漪之中,那一圈圈向着它包围而来,细如锋芒的触须。
危险已经来临,近在咫尺。
没有任何先兆,紫光一圈圈缠绕住钴蓝色的光团,将它慢慢从宝石上托起,接着,墨菲轻声说:“我不会杀你。”
是的,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吃了你。
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但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必须要完全掌握你的一切、控制你的全部。
男人缓缓勾起唇,看着面前这毫无反应,甚至有些懵懂的光团,他怜爱、温和地对宿风说:“你要听话。”
从那粘稠、黑暗的话语中,只能听见昭然若揭的独占欲,墨菲所化的紫光变为无数根细长的发丝将其团团包裹,钴蓝色的血契逐渐被其吞没,层层缠绕,片刻后,血契上的纹路慢慢变化,墨菲正要逆转契约,成为血契的契主。
一根根纤细如泥,柔软黏腻的细长触须扎入了光团之中,撑开一条缝隙后,便尽数涌入其中。
紫色充盈着血契的内部,钴蓝色的光团宛若被捉住的猎物般动弹不得。
墨菲轻轻笑了起来。
城主府内,宿风疑惑地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墨菲的身影,但他却并未继续细究,而是偷偷摸摸地潜入了城主的书房,也就是他的父亲,塞西利亚的房间内。
房门缓缓打开,一室的摆设和收藏中,一颗内部流动着文字的奇异晶石,就那么正大光明的摆放在桌面上,宿风睁大了眼睛,甚至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少爷。”管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似乎知道宿风要做些什么,宿风转过身,就望见管家端着茶水,对他说:“您知道吗?有些人和事是注定不会改变的,就像是这颗誓约之晶,也许有些人,注定不可能获得它,因为这是命运的束缚。”
宿风说:“说人话。”
管家轻咳了一声:“城主大人要回来了,我只是来告诉您这件事。”
宿风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他说:“那我想要取走这颗誓约之晶,没问题吧?”
管家沉默了一瞬,他转过身去,自言自语道:“红茶好像要烧干了。”他脚步轻快地走了。
宿风的目光重新落到誓约之晶的身上,答应了团长的事,他必须得去做,男人走向了那颗晶石、一步、两步,直到宿风接触到它的那一瞬间,似乎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让宿风感到有些疑惑,管家刚刚是在故弄玄虚吗?
然而就在宿风触碰到誓约之晶的那一刻,血契传来了一丝粘稠至极的拉扯感,一根根纯紫色的丝线拉扯,又尽数断开,涌入其中,宿风的脸色苍白了一瞬,他并未感受到痛苦,只是觉得很冷、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冰冷。
宿风头晕目眩,冷汗涔涔,他感觉自己仿佛正被人紧紧握在手中,那贪婪的力道就像是顽童握住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亦或是恶兽擒住了最有趣的猎物。
他的脸色苍白,身体隐隐发抖,英俊的男人扶着墙,钴蓝色的眼瞳收缩,他皱着眉头,脊背弯下、弯下,费力地尝试呕出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宿风喘着粗气,他修长的双腿隐隐发颤,誓约之晶被他轻轻一碰,就仿佛是要从高台摔落一般,而在另外一边,正当墨菲迫不及待展开布满粘稠丝线,仿佛巨口一般的躯体,要完全侵入光团中的那一刻,团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望着面前的这一幕,目光落在墨菲的身上,询问道: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