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点魂灯
折玉二人重新从休息室出来时, 叶枯和徐容、佘白三人也已经到了。
徐容见到宁疏尘,就像雏鸟见到鸟妈妈一般,连忙走过去, 焦急道:“大殿外有一个黑影, 长得跟斩圣魔尊一模一样!说不定是斩圣魔尊的阴谋, 师叔你快离开他!”
叶枯倒是没有急着过去,见折玉完好无损之后, 悄悄松了口气。
随即,他注意到了折玉和宁疏尘交握的手,目光微微一顿, 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是的,殿外有一个黑影,从山下的客栈一直跟到这里来。”
若不是折月圣殿外似乎有什么禁制、拦住了黑影, 只怕对方还要跟进来。
“黑影?是通体漆黑、身上穿着一套同色连体服的那种吗?”折玉问道。
“连体服?确实是浑身上下看不出缝隙……”徐容回忆了一番, 觉得这个名词还挺符合黑影特征的,但很快他就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早就知道它的存在?我就知道,这个人是你的分.身吧?你究竟想干什么?离间我和师叔吗?”
徐容也注意到了宁疏尘和折玉牵着的手,就算在风气开放的修真界, 如此毫不避讳地在别人面前亲密也是极为罕见的。
折玉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和宁疏尘之间还需要我离间吗?如果不是我带你们渡劫, 你一年见得到他几次?”
折玉说这个话一点没有夸张。
除了折玉的事情之外,宁疏尘很少管其他弟子的事务,而被杀复活后, 更是一心追着折玉砍,根本没心思见宗中小辈。
徐容对宁疏尘很是崇拜、甚至模仿他的行事作风、剑道禅意,但可惜的是, 即便在修真界闯出了“小剑仙”的名号,他和宁疏尘一年也只见过两面。
一面是在宁疏尘从九重天上下来、召集仙门百家召开仙盟大会的时候。
一面就是在不久前、万界轮转盘上。
被折玉这么一讥讽,徐容的脸色顿时涨红,转而看向宁疏尘:“师叔,你真的决定要和这个魔头在一起吗?我觉得不合适!”
“他已经修成仙身,不再是魔修了。九重天上没有仙魔之别,按辈分来说,他是你的师兄。”宁疏尘认真探讨。
徐容:……他再也不喜欢师叔了呜呜。
折玉看够了徐容的笑话,这才慢悠悠道:“那个黑影不是人,只是一个有形无魂的人工智能,类似于傀儡,内部设定了相关程序而已,你们会遇到他,大概是耀星二次降临,他自动出来寻找搭载者罢了。”
折玉说得很浅显,徐容和叶枯立即明白过来。
随即,叶枯似是从这个解释中读出了什么,很快蹙眉问道:“折玉,你们是不是打算离开这里?和那个黑影一起?”
徐容:“!!!师叔你要走了吗?”
宁疏尘点点头:“这里似乎被仙人或者什么人撑开了一个强大的结界,暂时无人能从渺月星飞升,也就无法抵达九重天。唯搭乘那个黑影所在的飞行器,我们才能冲出这片天地,重新想到办法回天上。”
徐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甚至无法修炼星辰之力,在这里完全是一个凡人,还是个谁都能欺负的凡人!师叔你不能不管我们!”
折玉呵呵冷笑:“这就是云上仙宗的小剑仙吗?原来离了大剑仙就没办法独立行走,我看也别叫什么小剑仙了,就叫剑仙的腿部挂件好了,很贴切。”
徐容急得眼睛都红了:“不行!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他本来就是被迫来到渺月星上,在这里呆了十三天,其中十天都不得不易容成女人,即便因为圣者身份受到些许尊敬,但这里终究不是他熟悉的世界,他其实很害怕。
宁疏尘的眸中也露出了一丝为难。
他也觉得留下徐容他们在这里不妥,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但带他们一起去海蓝国就更不妥了,那里说不定就是折玉真正的家乡,折玉能答应带他一起走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一个徐容,还是左一个“斩圣魔尊”、右一个“魔头”的徐容,折玉必然不会同意。
就在宁疏尘思考着有什么两全之法的时候,一旁的破军忽而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谁说你不能修炼星辰之力?”
徐容愣了下,慢半拍道:“我和叶枯都没办法接受月华之力,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破军笑道:“年轻人别太好高骛远,你当月华之力是大白菜吗?想吸收就能吸收?那是渺月星上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强大星辰,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炼的。”
徐容听出来了,这位面容白净、举止秀雅的男人是在侧面告诉他,他能修炼星辰之力。
可他修炼星辰之力做什么啊?他已经渡劫飞升,只需要找到渡仙台、得到九重天的认可,就能够成为仙人,何必要在这不知位于何处的渺月星上蹉跎岁月?
但不等徐容拒绝,破军继续道:“小兄弟可能不太了解星辰之力,这是一种极其依赖天赋的修炼方式,天赋足够,甚至不需要努力与汗水,每日共鸣一次星辰,就能得到大量的星辰之力,提升实力就像呼吸一样简单——我们星主就是每天睡睡觉就晋级了的,对了,星主在你们那里……好像叫斩圣魔尊?亦或是魔头?这位小兄弟对我们星主似乎有很大意见,不知天赋比之我们星主如何呢?”
徐容一口气憋在了肚子里,很想说斩圣魔尊天赋怎么样关我屁事啊,但话就在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对着折玉那张风轻云淡、暗含挑衅的脸!
徐容没有回答,破军继续道:“修炼星辰之力,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稳固神魂,即便没有修炼到我们星主那样数次轮回的程度,也可以做到神魂离体、遨游太虚,这在你们看来,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破军看向窗外一动不动的黑影,表情就不似徐容与叶枯二人紧张,只因在渺月星,神魂离体、满世界飘荡的情形并不罕见。
徐容肉眼可见地咽了咽口水:“神魂离体?这是仙人也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吧?”
他虚着眼睛看向宁疏尘,宁疏尘思索片刻,给了肯定的答案:“仙人也不能随意魂魄离体,即便是历仙劫,也是真身下凡。”
破军见徐容心动,放了最后一个大招:“渺月星虽不能飞升九重天,但面积极大、未知之地无数,即便是我折月圣殿的圣者们,也不能探尽,即便是仙人,难道就不需要增长实力、积累资源了吗?我相信,九重天一定没有我渺月星天材地宝多。”
既是不食烟火的仙人,又怎么主动会生产资源呢?必然都是从下界获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天上与一群不事生产的仙人争夺那一点点凡人供奉,而不是直接下凡来取、能取多少取多少呢?
徐容想起修真界那寥寥无几的仙人遗迹,里面空空荡荡、凄凄惨惨的样子,想到自己平日里吃穿用度,狠狠抖了抖眼皮。
他回头看向师叔宁疏尘,语气悲哀道:“师叔,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你们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总得有个人在后方为你们殿后,我愿意做这个不计名利、只求能帮助到师叔的无名之人!”
宁疏尘的嘴角抽了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向能说会道的折玉。
折玉不负他所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行了,睡你的修炼觉去吧,我和你师叔有事,没空陪你玩。”
徐容正有此意,拉着破军上一旁商讨星辰之力的修炼去了,独留下叶枯一个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二人配合默契的样子。
折玉对叶枯的心思不是没有察觉,面对他,便没有那副怼天怼地的样子,只平淡道:“我和宁疏尘离开渺月星,不知归期,你也留下来和徐容他们一起修炼吧,有朝一日修炼有成,我为你点魂灯。”
“魂灯?”宁疏尘身子一僵,看向折玉。
叶枯看了眼两人紧握的双手,脸色勉强地笑了笑:“剑仙大人大概不知道,在万窟魔山,失败的天魔子都是要被毁尸碎魂的,因为他们知道了魔域太多隐秘。但其实,那些天魔子,很大一部分并不想当天魔子,他们只是天赋绝顶、又是恰好出生在魔域,于是就被万窟魔尊的手下抓来扔进了魔山。”
宁疏尘顿时转头看向折玉,折玉静静看着叶枯,并没有插话。
“折玉生性聪慧,在天魔子竞争时期,就曾利用‘雾中魔‘的谎言、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万窟魔尊的信赖,而后又在取得魔尊信任后,为那些没有做过坏事的天魔子收尸。其中一位天魔子,乃是只有魂体的鬼族。那位鬼族教给折玉一个办法,魂飞魄散的七日内,只要以特殊方法结成引魂阵,就能令魂魄聚集,而后以魂灯养之,或能留其一条命,折玉的很多魂灯,都是这种方法得来的,只是可惜的是,大部分的魂魄不够强韧,只能留住七日,便再度散去。”
叶枯慢慢说着,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感伤,他本来也是众多魂灯中的一员。
只是幸运的是,他没有在七日后魂飞魄散,而是找到了一具极为贴合的肉.身,重获新生,并打入了仙门内部。
“但其实,鬼族给出的魂灯作用,远不止于此。”叶枯接着说,“生魂,也可以炼灯,并且,被炼之人的生与死只在魂灯主人的一念之间。生者,熬过魂魄烧灼的痛苦,魂魄强度将与鬼族媲美,不灭不散;死者,灵魂被困灯中,终日忍受烧灼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如果星辰之力真有锻炼魂魄的作用,有朝一日,我、或者徐容,过了点魂灯那一关,或许真可以永生不死。”
徐容的眼睛顿时睁大,就连一旁的破军与紫那,都露出渴望之色。
这世上,没人不渴望真正的永生,就连长生不老的仙人也不例外。
仙人只是寿命与天地同长,却并非不死不灭,反而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忍受渡劫之苦,稍有不慎,也会死亡。
折玉有鬼族的点灯之法,相当于掌握了一个永生的办法,但他竟然半点未曾显露。
如果修真界有人知道折玉曾经遇到过鬼族、还得到了对方所赠的永生之法,即便他再十恶不赦,也有的是人拿着大把的资源甘心为他驱使,只为换得一个永生的机会。
到那时,即便是有宁疏尘在的仙门百家,能不能成功讨伐折玉还两说。
但折玉竟从未对外提起过这件事。
折玉见众人都向他看过来,脸色不变,平静道:“永生并不全是好事,否则鬼族早就占领整个修真界了,想要永生之前,先问问自己,你这一生汲汲营营,得到过什么?再长的生命,也要有意义才算活着。”
他就从来没想过点魂灯,多疼啊。
第32章 谢蒙
因为折玉的平静, 众人也终于从永生的诱惑中回过神来,仔细思考折玉的话,最终决定, 等魂魄修炼有成后再谈此事。
折玉和宁疏尘又交代了些其他的事情, 随即, 两人看着窗外比黑夜更加深沉的夜色,互相对视一眼, 向外走去。
破军看着两人离开,忽然叫住了折玉。
折玉回过头,破军依旧是那副文雅的微笑, 只是笑容中多了些许郑重:“星主,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但你在渺月星生活了两百多年,这里早已是你的家。”
他在告诉折玉, 哪怕没有在宇宙中找到那颗蔚蓝星辰, 他也并非没有归处。
折玉的眸子颤了颤,虽然没有记忆,但还是对他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去。
折月圣殿外,衬着无月无星的漆黑夜色, 耀星悄然落在远处的森林之中, 压倒了大批草木,惊起鸟雀无数。
折玉和宁疏尘走近之后,一个黑影自动从身后走上前, 在那巨大的蓝白色“蛋壳”上按了按,一道门便在两人眼前出现。
与“蛋壳”同色的弧形门后,是与折玉共鸣耀星时看到的一般无二的雪白, 内里只有墙壁的拐角看得出些许线条。
宁疏尘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飞行器,进去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黑影折玉竟是十分有眼色,见宁疏尘好奇,在墙壁的某个地方按了按,一面超清大屏在雪白墙面出现,四周光线暗下来。
“飞行器的使用说明、观影指南、航线路程都可以在这里操作,本次目的地海蓝国,预计航行时间两年整,你们可以自由分配活动以及休眠时间。”
黑影将大屏投影到使用说明上面,文字也调到了宁疏尘熟悉的繁体,宁疏尘不由得仔细观看起来。
一旁的折玉却一反常态地不见丝毫好奇,他意有所感地按了某个地方,成功打开了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发起呆来。
等到宁疏尘看完,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之久,他回过神来,连忙看向折玉。
却发现折玉已经拉开一张床睡下了。
宁疏尘看着折玉睡梦中犹皱着的眉头,眉心蹙了蹙,走上前替他拢了拢睡散开的衣襟,坐在一旁看向黑影“折玉”。
“将飞行器温度和湿度调到睡眠模式。”
“好的,已设定睡眠模式。”黑影说。
本就黯淡的灯光彻底熄灭,只留了一小盏夜灯照亮脚下,空气净化器变成静音模式,整个空间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宁疏尘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发着光,视物丝毫不受影响,他看向身侧睡着的折玉,不由得伸出手,隔空描摹着。
“你是不是比我更不安?”宁疏尘轻声说。
抛弃修真界的一切,跟着折玉坐上飞行器寻找地球,宁疏尘并非全无感觉。
只是折玉在面对地球的问题上,一直表现得很焦躁,以至于内心并不平静的宁疏尘反而被衬得无比冷静。
现在折玉安静下来,整座飞行器也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因为宁疏尘设定的睡眠模式,也看不到飞行途中的宇宙景象。
整个飞行器像是被孤立在世界之外。
宁疏尘心中的不安也被放大,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自信,他也会迷茫、也会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哪怕竭尽所能,也无法打动折玉,他们的关系永远停留在这里。
这不是宁疏尘想要的,他想要的东西更多、更复杂、也更难获取。
宁疏尘不怕做无用功,但他怕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
“师尊?”折玉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寻找宁疏尘的手。
“我在这儿。”宁疏尘握住他的手。
折玉看向黑漆漆的窗外,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宁疏尘道:“不久,不过两个时辰。”
“那就是四个小时,够久了。”折玉说着,看向宁疏尘:“师尊,还有两年时间,我想全部选择休眠模式,你认为呢?”
宁疏尘摇摇头:“我刚刚看了看这面大屏里的东西,发现这座飞行器所在的地方语言文化、修炼体系和修真界截然不同,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学,暂时不休息。”
折玉没有勉强:“师尊,那我睡了?”
宁疏尘点头:“睡吧,我守着你。”
折玉特意跟宁疏尘说这件事,也确实是这个意思,他不想两年时间待在飞行器里无所事事,但又担心飞行过程中出意外。
要知道这可不是在修真界或是渺月星,茫茫宇宙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他现在还不是永生之魂,也不是那么信任人工智能,那么留下一个人看守就很有必要了,他知道宁疏尘是不会选择休眠的。
见宁疏尘同意,折玉唤出了低温休眠舱,躺进去之后,刚要关闭舱门,余光瞥见宁疏尘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忽然从舱室里钻出一个头:“师尊,浊月之力只会加深我性情中的某一部分,却不会改变我的记忆和本质,所以在第一次被浊月之力反噬的时候,我说的都是真话。”
折玉说完,反手关闭了休眠仓,并没有宁疏尘质疑和细问的机会。
宁疏尘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折玉的意思,他那时曾说,他从未用别人当过炉鼎,宁疏尘是第一个。
在这种事上,折玉没必要说谎,所以换句话说,宁疏尘是第一个让他有欲望的人,搭配他曾经说过的喜欢二字,足以让宁疏尘明白过来,这是一句极其隐晦的表白。
折玉在告诉他,他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他,并且直到被浊月之力反噬的那一天为止,喜欢的人依然是他。
“折玉……”宁疏尘低声呢喃。
是真心话?亦或是为了让他乖乖在他休眠期间看守飞行器的谎言?
宁疏尘分不清,但他确实为此心花怒放,久久难以抑制心动。
飞行器继续在太空中飞行,也不知辗转了几个虫洞,而宁疏尘也渐渐熟练掌握现代化用语和基本常识,不用黑影折玉引导,便能在飞行器内自如活动。
在航行的第二个年头,宁疏尘在飞行器中找到了一间舱室,里面是与飞行器其他舱室截然不同的杂乱,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破坏过,而黑影竟也迟迟没有复原。
宁疏尘思索许久,输入密码走进了舱室,在那仿佛被人力掰断的铁架和试剂瓶碎片中,找到了一滴陈年的血迹。
宁疏尘以特殊方法将其从铁器上分离出来,装在了仙玉瓷瓶内,思索半晌后,递给了黑影折玉:“做个DNA检测,比对样品就用……用这个里面的。”
宁疏尘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玉珠,珠中悬空着一滴鲜艳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鲜血,那明亮度,和铁架上的旧迹完全不同。
但宁疏尘莫名有种预感,这两者是同一个人的鲜血,也就是……折玉的血。
黑影并没有异议,在沉睡前,折玉将耀星飞行器的大部分操作权都交给了宁疏尘,此时对黑影来说,宁疏尘就是他的主人。
离去的黑影很快回来,带来了DNA检测结果:“两者是同一人的鲜血。”
宁疏尘微微蹙眉,看向舱室内,那仿佛有人踉踉跄跄跑过来、打翻了室内诸多物品,最后倒在铁架附近,在痛苦挣扎中扭断了铁架的种种痕迹。
“折玉……不是自己来到渺月星的,是在竭力逃避着什么,这才驾驶飞行器来到外太空、意外坠落渺月星的。”
宁疏尘得出了一个令他诧异的结论。
他看向全息投影上、距离抵达海蓝国时间的倒计时,深深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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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国,万米高空,浮空岛。
深蓝色的宫殿如渺月星一般占据了浮空岛大半座城市,但与渺月星不同的是,这里的宫殿是西式建筑群,高大的罗马柱和飞扬的旗帜无不宣扬着居住者的超然地位。
宽大的会议室中,几位主要的大臣早已起身离开,只留下地位较低的人.权动议协会委员长以及几个外围人员留在这里。
委员长整理着手头的资料,正要离开会议室,忽然从背后被人叫住。
“谢蒙,你说,编号001和002会在今年返回海蓝国是真的吗?可是天文研究所到现在都没有截取到那架飞行器的信号。”
扫地的清洁工将垃圾倒入随身塑料桶中,拉了拉帽檐,遮住了面容。
谢蒙整理资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依旧带着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淡淡微笑,只有嘴唇微微挪动:“那是研究所的设备太老了,那可是001亲自改造的飞行器,怎么可能轻易被你们截取到信号——别管信号了,等人.权动议协会的消息吧,会有人报告的。”
谢蒙拿起数封纸质文件,从复古的黄铜门中出去,光滑的把手倒映出他仿佛被太阳神吻过的眉眼,眼睫似浪、赤红瞳仁似奔涌的潮水,脸庞白皙干净。
即便是在人员结构复杂的海蓝国,谢蒙那独特而美丽的相貌依然在国内乃至邻国都赫赫有名,人们热切地称呼他为“玻璃人最后的救赎”。
他救过的最出名的一个人,名叫云孟瑜,一位因车祸而家破人亡的十七岁孩子。
人.权动议协会养了他三年,可那孩子最终还是受不了家人离世的重大打击,精神失常进了浮空岛的疗养院,从此再也没出现过,据说是被谢蒙接回了家中修养。
谢蒙真是玻璃人中难得的好人。
第33章 疗养院
不知在宇宙中航行了多久, 舷窗外的景色开始逐渐变幻,一枚冰蓝色的星球在视野中一点点放大,直到完全覆盖窗外视野。
“已抵达目的地, 请有序离船。”黑影折玉像是尽完了自己的职责, 重新走到墙边一动不动, 怎么唤他都没反应。
宁疏尘看了眼逐渐有陌生飞行器靠近的窗外,眉头微微皱了皱, 走到休眠仓中,按下了唤醒按钮,亲自将折玉唤醒。
透明的舱门向上滑开, 折玉浑身覆着一层碎冰一样的半透明薄膜,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声音干涩:“到了?”
“到了。”宁疏尘的声音低低传来。
折玉从舱体中坐起身, 神情还有些恍惚, 看到宁疏尘就在身旁,第一时间抓着他的手道:“我刚刚,又梦到地球的事情了。”
那场未完成的电影之约、没来得及包上的饺子、《心灵奇旅》的海报、扎蝴蝶马尾辫的小女孩、以及……那震耳欲聋的爆炸。
“都过去了。”宁疏尘轻轻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将那些尚未消融干净的冰晶拂去。
折玉从舱体中走出来,正要去洗个澡, 忽然看到宁疏尘打开的窗外, 那警惕地围着他们的飞行器,问道:“那是什么?”
宁疏尘还没来得及回答,飞行器自带的通讯系统已被对方接入, 言不达意的迎接声音传来:“里面的是编号001和002两位先生吧,请放心下船,飞行器外已为你们备好了无菌通道, 直达浮空岛内部。”
折玉其实并不记得海蓝国的事情,但他的身体似乎还为他记着在这里遭遇的不愉快,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就痉挛性地颤抖了一下,往远离窗户的地方退了好几步:“编号001、和002?”
宁疏尘也奇怪这里的人对他们的叫法,“先生”他知道,是对普通男性的尊称,但编号这种东西,通常只出现在一些流水线产品之类的东西上吧?
折玉只在第一时间后退了两步,随即便为自己不由自主的行为感到疑惑与不悦,他想了片刻,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对着舱室内的隐藏麦克风道:“你们是谁?”
窗外的飞行器有一瞬间的慌乱,似乎没想到折玉会这样回答他们。
但很快,领头的人声音再次传来:“两位先生,就不要为难我们小警员了,你们可是浮空岛上的大人物,容不得丝毫闪失,还请尽快下船,否则为了保障阁下的安全,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折玉眉头一皱,瞬间察觉到这些人虽然表面尊敬,但实际上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强硬,不像是对“大人物”、倒像是对犯人。
他倒是不介意对方采取一些“强硬措施”,毕竟他的浊月之力还在正常运行,但折玉也想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于是他对宁疏尘点了点头,走向了通往外界的舱门,一扇扇门开启又关闭,直到他们最终来到最后一扇大门前。
直到这时,他们终于能看到,何为直达浮空岛内部的“无菌通道”。
一条直达天空的透明栈道长达数千米,从他们飞行器的门外,一直接引到未知的天空上,隐隐可见那里似乎有一座浮岛。
栈道全封闭,地面做了防滑处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通风系统在无声运行,而在栈道外,是荷枪实弹的数名飞行战士。
“请原谅这条通道的简陋,实在是您回来时没有打任何招呼,我们只能紧急搜集材料、就地安装,若有任何不适,请及时告知,专业医疗团队就在通道外守候。”
折玉看着门外陌生中透着诡异熟悉的通道,微微蹙了蹙眉,他似乎明白所谓“无菌通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真的就是一条为特殊免疫人群准备的“无菌通道”!还有医疗团队随时候场!
折玉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保护,更觉得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枷锁,悄无声息扼住了他的喉咙,以至于他竟然有些呼吸困难。
“别担心,我陪你一起走。”一旁的宁疏尘紧了紧他的手,轻声安抚。
他也明白了过来,在海蓝国,折玉的飞行器似乎很有名,以至于刚一降落便被认出来,而他的身体似乎也有什么问题,以至于还未出飞行器,便有无菌通道“护送”。
但事实是,折玉的身体虽然确实有问题,但那都是在修真界造成的,并非在海蓝国,甚至于,他的身体相对于这些“凡人”来说,应该特别健康才对。
这“无菌通道”,真的是为了保护折玉的身体吗?怎么看上去更像是一种监视?
“折玉看着窗外将他层层围住的飞行器,抿了抿唇,缓缓按开了大门。
大门开启,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清风,仿佛还夹杂着草地的清香。
这便是“无菌通道”内通风系统的功劳,而除了折玉之外,所有需要靠“无菌通道”行走的人,在海蓝国,都曾嗅过这种味道,那是金钱与权利堆起来的清香。
折玉闻到这种味道,莫名觉得想吐。
他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等到那阵风过去,才和宁疏尘顺着通道一点点向上走去,那是浮空岛的方向,也是他离开海蓝国、飞往宇宙最有可能的原因所在地。
也正是在折玉走向浮空岛的时候,浮空岛的梦幻花园中,两人坐在宽大的白色遮阳伞下,观看着这场现场直播。
“还真是这样,001和002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当日的清洁工,此时换掉了那身半旧的蓝色工服,穿上西装、打上领结,端上香槟,竟也有了些矜贵的味道。
谢蒙用冰槌敲开杯中的冰块,将加德酒倒入其中,修长手指端起酒杯,动作优雅地轻轻晃了晃:“我有我的办法。玻璃人的超能力是隐秘,霍马斯子爵不会不知道吧?”
霍马斯愣了一下,干笑两声:“随口一问罢了,你的能力连陛下都称赞不已,想必极为不俗,能迷惑住001和002也是理所应当,不过,他们真的会乖乖回到疗养院吗?他们当初可是炸了疗养院潜逃的!”
想起那场几乎将整个浮空岛烧成灰的大火,霍马斯子爵还有些心有余悸。
他脚下的这座梦中花园,之所以能开得如此艳丽灼灼,究其原因,便是滋养它们的花肥是以无数人的尸骨浇灌。
那可是海蓝国数一数二的基因战士,其其血液浓度几乎抵得上半个玻璃人了,据说在远古时代,那些历史上有名的沃土,全是以人血浇灌,他们也差不离了!
“他们只能回去疗养院。”谢蒙看着满园玫瑰,淡淡一笑,杯中酒液倒映着天边残阳,衬得他脸色仿佛醉酒一般酡红。
霍马斯觑着他脸上的病态笑容,不敢问他是为什么这么笃定对方会回到疗养院,转移话题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谢蒙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陛下不处置他们,三年前,便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蠹虫放走了如此珍贵的实验体,从今天起,他们和疗养院,都归我管——只有玻璃人最了解玻璃人,不是吗?”
霍马斯错愕道:“归你管?那可是一整个超基因军团!能创造源源不断的基因战士,陛下凭什么这么信任你!”
谢蒙看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就凭陛下得到了我的基因,他现在就像我信任001一样信任我——你还有疑问吗?”
霍马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摇摇头道:“没有了。”
陛下可是号称太空人基因才是真正的进化基因的人,结果竟然也没忍住超能力的诱惑,在自己的DNA序列中引入了玻璃人的基因。
谢蒙的超能力该有多强大?而那个去而复返的001和002,再次落在谢蒙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他只用坐在家里,等两人的基因改造液流入黑市,以合适的价格买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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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疗养院?”宁疏尘看着头顶的牌子,向无菌通道后的大门内瞥去。
只见里面绿植率极高,曲径通幽、野花飞香,几把休憩用的椅子都放置在高大的梧桐树下,风一吹,叶子哗哗作响。
不像是那些警卫口中的“住宅”,倒像是一片人工打造的隐居之地。
“折玉,你对这地方,有印象吗?”宁疏尘以神识查看,没发觉其中异样,他转头看向折玉,希望他能给点建议。
但折玉同样一脸茫然,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甚至还不如刚刚走过的无菌通道熟悉,只能蹙眉道:“先进去看看吧。”
宁疏尘点点头,现在他们一个对海蓝国一无所知、一个丢失了渺月星及以前的所有记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疗养院的大门。
梦幻花园内,谢蒙和霍马斯看着两人一步步走进被无数基因战士、海蓝国精英士兵看守的疗养院,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而走进疗养院的折玉,出乎意料地,再次见到了那个几乎影响了他后半生的人。
他就坐在一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
见两人走进来,来人将书缓缓合拢,在夕阳余晖中抬起头来。
橘红色的光晕中,那赤红色的睫毛如同翻涌的火海浪头,同色的瞳仁仿佛蕴藏着海的壮阔,对折玉微笑道:“恭喜你,历经千难万险,成功回来。”
一瞬间,无数记忆涌向折玉大脑。
第34章 头号敌人
折玉早就穿越了, 早在自万窟魔山中醒来之前。
车祸那天,他的灵魂因死亡而脱离体外,如同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一般, 高高悬在车祸现场, 观看亲人的悲伤。
也正是在那时, 一只巨大的手自虚空中浮现,将他从半空中慑走。
等他再次醒来时, 已是在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星球之上,一座特殊的疗养院里。
疗养院里住着大批如他一般、身体特别脆弱、稍微走出院门、就会感染病毒而死的“玻璃人”。
据院长和其他工作人员闲聊时透露出的信息,他们这些“玻璃人”其实是宇宙大迁徙期间, 被选出来作为文明火种存在的冷冻人,直到科学技术确定解冻不会导致他们的身体恶化,这才渐渐解封。
但在两千年前还是珍贵火种的冷冻人,在两千年后的现在, 却成了珍贵的累赘。
只因那些承受着宇宙辐射的开拓者, 虽然大部分都早早得了癌症死亡,但也有一小部分,进化出了适应宇宙辐射的身体,经过两千年的筛选,他们比两千年前的人类更加长寿、健康、智商更高……
人类火种并未熄灭, 甚至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那些常年冰冻在特殊舱室内的冷冻人,自此成了新人类的大难题。
他们也为大迁徙做了巨大贡献,自愿交出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睡进了暗无天日的冷冻舱, 但新世界并不欢迎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体脆弱到地上一粒灰尘都能使他们死亡。
这些保留着古老人类基因的人类,作为开拓者中的一员, 依旧被政府荣养着,甚至为他们专门建造了一座阳光疗养院,里面的动植物放置全部模拟母星环境。
但他们再也不能肆意在阳光下行走,出入都必须走在无菌通道里才不至于受到病毒与辐射的污染,每出门一次,都耗资甚大。
这种尴尬的处境,直到海蓝研究院制出了第一支基因改造液,能引导人体内的基因定向异变,进化出超能力,才得以改变。
原来,基因改造液最重要的材料,竟是“玻璃人”的血液!
或者说,是含有“玻璃人”基因信息的原材料,无论是鲜血、毛发、指甲,都能用来制作基因改造液,只是成品效果各不相同。
“玻璃人”自此在海蓝国获得了“崇高”的地位,他们终于能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国家出份力,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出行会造成市民不便,因为自身珍贵的基因,他们被允许拥有各种“特权”。
其中就包括出行时,有专门的工程队和医疗团队待命,随时为他们建造无菌通道!
折玉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潋滟桃花眼看向坐在石凳上的人,笑着回答道:“也恭喜你,你应该得到了疗养院的控制权?”
石凳上的人微微一笑,身影有些缥缈,似乎并非真身在此:“同喜?”
只见石凳上,赫然便是刚刚拿到疗养院监管权、不久前还在梦幻花园与霍马斯子爵商讨编号001和002处置方法的谢蒙!
在记起自己的过去之后,折玉看向一旁仍旧茫然无知的宁疏尘,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对着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你也该醒过来了。”
如同被王子吻醒的公主一般,在那双水润的唇瓣轻触下,宁疏尘彻底僵住了身体,脑海中大段大段的记忆浮出水面。
他的情劫,原来并非历在修真界。
而是在冰蓝星、海蓝国。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疗养院,与那个叫作云孟瑜的十七岁少年。
作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样对宇宙辐射过敏的脆弱人类、被疗养院的人当做当年迁徙途中遗失的“玻璃人”,宁疏尘同样被圈养在了疗养院,就住在云孟瑜隔壁。
院长和工作人员都说,这个叫作云孟瑜的少年因为目睹养父母和弟弟在眼前去世,大受打击、精神失常,这才进了疗养院。
但少年本身却不这样想,他不承认自己有一个弟弟,他说自己根本不是玻璃人,他拒绝使用工程队为他提供的无菌通道……
而实际上呢?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和任何一个玻璃人都没有区别,他无法走出无菌通道、户籍上没有“母亲云舒、父亲孟信、妹妹云孟瑾”的相关信息,而与之相反的是,疗养院的记录上,清楚写着他是于何年何月、被何人收养、以便融入现代社会的。
宁疏尘转世历劫,没有记忆在身,对这位少年的经历十分感同身受,于是他主动与少年搭话,在对方一声声“你是不是傻子”、“我没失忆”、“你是真精神病”中,渐渐和对方熟络起来。
并且在某一天,发现自己无师自通了一个仙法的时候,将其无私分享给了对方。
“我好像知道怎么查看别人记忆了,你要看看自己的记忆吗?”宁疏尘问少年。
少年口口声声“我没失忆”,但嘴巴还是诚实道:“要。”
折玉确信自己没失忆,他是被一个大手从地球抓来这个奇怪疗养院的,并且从来没有被人收养过,也不存在精神失常。
但这不妨碍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那只大手抓过来的,又是否被人篡改过记忆——毕竟这可是一个有超能力的时代。
于是宁疏尘大方地给自己以及少年分别施展了仙法,少年心满意足地看到了自己真实无误、毫无篡改痕迹的记忆;而宁疏尘则吃亏得多,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又多了几个可以使用的仙法——
“你可能是真的玻璃人。”少年听了宁疏尘的转述后,摸着下巴说,“只有玻璃人才能不服用基因改造液就能拥有超能力,不过你的超能力有点多、还有点变态。”
宁疏尘:……
他气得三天没和他说话。
他每晚都附和少年的话,坚信他从未精神失常、也没有说过谎;但是少年竟然不相信他的话,认为他是失忆的玻璃人!
少年哄了他三个晚上,宁疏尘顺势就消气了,随即警惕起来:“如果我和你的记忆都没出错,那么,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宁疏尘和折玉都迷惑不解,以至于他们没有发现,有一个身影,已经暗中观察了他们整整一个半月之久。
确定他们哪怕得知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也没有轻举妄动、试图向院长证明什么之后,那个身影在他们又一次夜谈时,凑到了他们身边:“院长和其他人的记忆,是我动的手脚。”
折玉、宁疏尘:“!!!”鬼啊!
“这个疗养院,我观察了很久,只有两个玻璃人没有被政府的糖衣炮弹迷惑,一个是你,亲自被马尔伯爵抓进疗养院的倒霉鬼。”他指了指折玉。
“以及你,莫名混进疗养院的蠢货。”右眼赤红而瑰丽的少年指了指宁疏尘。
两人:“……”好强的攻击性。
“我要掀翻这座疗养院,让世界匍匐在玻璃人的脚下,我要向世人证明,玻璃人基因才是真正的高等基因,而那些所谓的进化基因,全是被宇宙辐射污染的缺陷基因!”少年野心勃勃地说。
当然,这番无比中二的话后来成为了谢蒙同志抹不去的黑历史。
但没关系,在这个持续了数年、涉及海蓝国无数政要高层、改动了无数次的“掀翻疗养院”伟大计划中,三位发起人分别在不同时间贡献了不同程度的笑料。
计划成型的第二年,谢蒙以“玻璃人最后的救赎”身份走出疗养院。
第三年,宁疏尘与折玉炸毁疗养院,驾驶飞行器逃离冰蓝星。
第三年后半,飞行器遭遇不明物体碰撞,能量告急,宁疏尘为了保护折玉,将他转移到自己的本命法器上,自己却因渡劫失败,被迫回到了九重天。
此后,折玉坠落渺月星、失去来这里之前的一切记忆,只记得自己来自地球,车祸之后出现在渺月星,想回到地球。
……
而在今天,“掀翻疗养院”计划的第六年,编号001、002、007终于再次聚首,并且,各自都拥有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能力。
历时六年的计划,终于可以启动了。
折玉也终于看到了回家的希望:那个将他抓来疗养院的马尔伯爵,便是目前他们“掀翻疗养院”计划的头号敌人,抓住他,他就能知道自己怎么回去了。
第35章 尸体
海蓝皇宫。
小型会客室内, 一个修着略长黑发、蓄小胡子的男人缓缓将手中的狮型象棋落下,不紧不慢道:“都安排好了?001和002的基因改造液,先不要下放黑市。”
与他对棋的是一个神情肃穆而恭谨的军装女人, 闻言也将手中的豹型象棋落下, 低声回答道:“回陛下, 都安排好了,等到9点15分, 陛下就能见到谢蒙和那一百位玻璃人。001和002的基因改造液暂时还没有出来,待会儿出会客室,我立即吩咐阿德将帝国研究所封锁, 不会让两人的基因信息外泄。”
被称为陛下的男人顿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赞许道:“雷格娜做事,我还是放心的,等这件事情结束, 我会将003的基因改造液赐予你, 你的右腿不该成为你晋升上将的阻碍,这份荣耀,我早该给你了。”
雷格娜放棋子的手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激动,连忙放下棋子、半跪在皇帝面前,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多谢陛下。身有缺陷之人不可担任国之要职, 这是海蓝国法。陛下不嫌弃微臣,让微臣以中将军衔代领总军之职多年已是微臣之幸,微臣心中敬陛下如耀日。”
皇帝看着雷格娜眼中的敬仰与尊崇, 放下了心中那细微的怀疑,将手中棋子扔下,满脸责怪地将人扶了起来:“欸, 下棋就下棋,怎么忽然论起君臣之礼来了?快起来,我可还想着在去见谢蒙之前,把这盘棋下完呢!该你了,想好下哪里了吗?”
雷格娜顺势站了起来,坐回棋盘前,看着盘中局势、眉头紧皱,半晌,在皇帝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将棋子落于一处——
猛虎吃掉了护君的犬马,孤君在外,只需再进一步便可弑君!
雷格娜下完,发现自己都快要篡位了,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手中棋子一坠,人便满脸冷汗地跪在了地上:“陛下,微臣不是有意的!微臣的棋艺着实不佳……”
“谁说不佳了?这不是挺好吗?就快要赢了。”出乎意料的,心性多疑的皇帝并未怪罪与她,反而再次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将棋子重新放在她手上:“没事,只是一盘棋而已,更何况下一步就该我下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别的棋子可用?”
皇帝又下了一手,将在外开疆拓土的骑士召了回来,围护在“君”侧,虽然依旧危险,但已经不再有性命之忧。
雷格娜狠狠松了口气,随即拿着棋子,举棋不定,紧张的眼睛忽然瞥见了什么,连忙将头抬起来,看向墙上挂着的圆形刻钟:“陛下,时间到了,该见谢蒙了!”
皇帝见她那手棋还是没下下去,虎目含笑地看了她一眼,隔空点了点她的脑袋,总算是放过了这个可怜的代总军大臣,丢下棋子道:“走吧,去见谢蒙——”
也正是在他起身的下一刻,整个会客室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西南方响起,好像有人从外面轰进了皇宫!
“怎么回事!”雷格娜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剑,将皇帝护在身后,看向会客室大门。
大门毫不意外地在动荡中被人撞开,进来的却不是两人想象中的近身侍卫,而是本该在大会客厅接待谢蒙的勤务部长!
他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奔进了小会客室,似是被人撅断的手指惊恐地半指着门外,慌张道:“002、是002!他回来了!一剑斩断了皇宫近半的柱子,半边皇宫都在向西南方向倾斜!不仅如此,他提着剑……四处问陛下在哪里,陛下,我们走吧!”
皇帝目露错愕:“宫中侍卫呢?还有燃血团,以及塞列斯·马尔呢?他不是负责皇宫守卫吗?怎么没阻止!”
勤务部长眼睛一瞪,急切地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越急越紧张、嘴巴哆嗦半天、才勉强发出了声音:“侍卫被谢蒙调走了!燃血团不知所踪,至于马尔伯爵,他被001带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谢蒙!他怎么敢?”皇帝难以置信,连忙放出分.身,抵达谢蒙身旁,“谢蒙!你怎么回事?侍卫的事情是你做的?”
一直到这时候,他还没有怀疑谢蒙的忠诚,只觉得对方可能再次因为玻璃人那该死的同情心被人利用,毕竟他清楚知道自己超能力的可怕之处,这么做对他没好处!
但谢蒙很快给了犹在梦中的他一巴掌!
“陛下,这龙椅你做了十八年,玻璃人也被你圈养了十年,该收手了。”谢蒙的分.身没有丝毫被他的声音蛊惑的意思,表情格外冷静,甚至连调遣基因军团的声音都无比清晰顺畅,“新时代,是玻璃人的天下。”
皇帝还待多说,那边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是硬生生将他的分.身打散,他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幕,那就是霍马斯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正哆哆嗦嗦地向谢蒙宣誓效忠!
“陛下!小心!”会议室的墙壁忽然大面积倒塌,仿佛内部的应力终于支撑不住一般,那不甚明显的倾斜忽然加剧,皇帝身子一歪,险些摔了个趔趄!
“陛下,这里不能呆了,我们赶紧离开!”雷格娜扶着皇帝迅速离开倒塌的会客室,让勤务部长去找她的副手,利用血追踪能力试试能不能找到燃血团的团长。
敌人都打到皇宫内部了,这个局面下,普通军队已经不顶用了,得靠基因战士,燃血团就是皇帝最强的基因战士军团。
勤务部长踉跄着离开了,雷格娜安慰着皇帝,护送他从暗道离开皇宫,皇帝看着她的侧脸,几番犹豫,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多疑,咬牙道:“前面转弯处还有一扇门,从那里进去,我们去燃血团营地!”
雷格娜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随即极为郑重地向他重新宣誓效忠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扶着腿被砸断的皇帝,向拐角而去。
黑暗中,瘸腿的雷格娜搀扶着断腿的皇帝,远远看去,两人的狼狈竟是有些诡异的相似,而随着光线的彻底堙灭,雷格娜的表情,也彻底隐入了黑暗中。
可皇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可贴身侍卫不在身边、燃血团莫名失踪,就连最后的保障、马尔伯爵的弟弟伯利侯爵,都因为陛下想要“单独和大臣相处一会儿”,而被刻意关在会客室外,此刻不见影踪。
皇帝能依靠的,只有数十年如一日效忠着他、从未对断腿提出怨言的雷格娜。
雷格娜一直将皇帝搀进了那扇暗道中的暗门之中,这才借着查看情况的机会暂时离开暗室,来到无人的暗道之中。
一离开皇帝,她的表情便变了,少了恭谨,而多了一丝放松:“情况怎么样?”
谢蒙的分.身毫无预兆地降临在她身边,赤红色的眸子笑意盈盈:“一切尽在计划中。恭喜你,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取代那个老顽固,登上皇帝的宝座了。”
雷格娜不语,忽而逼问道:“那个位子,你真的不要吗?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只为一个疗养院院长的身份,那些玻璃人还不一定听你的,是否有些太不值得了?”
谢蒙丝毫不意外雷格娜的怀疑与变脸,脸上笑意丝毫未变:“雷格娜,你还是不肯相信玻璃人的力量。你虽然与你那个花心又健忘的老顽固父亲不同,但同样认为太空人基因才是真正的进化基因——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们错了,我也只要疗养院。”
雷格娜表情变了又变,见谢蒙如此笃定,心中不免有些迟疑,但最终,对权利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她心中那些犹豫与不安,语气一定,对谢蒙道:“老皇帝要去燃血团营地了,我拦不住他,看你的了。”
“不用拦。”意料之外,谢蒙神情没有丝毫慌乱,仿佛还有些期待似的,“那里才是真正的险地,那边的战场,连我和我的基因军团都无法插手,他去了也是送死。”
雷格娜听得满头雾水,有心详细打听,但暗室中的皇帝已经坐立难安,开始在门内呼喊她的名字,她不得不转身回去。
离开之前,她最后问了谢蒙一句话:“你要当疗养院的院长,那你两位朋友呢?他们不也是计划发起人之一吗?”
她知道,“掀翻疗养院”这个名字中二拉跨、实则涉及海蓝国大半高层的超级计划,实际上有三位发起人。
谢蒙是一个、001、002是另外两个。
谢蒙要当疗养院院长、要掌控基因军团,那001和002呢?他们从未在海蓝政坛现身,显然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欲。
那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谢蒙的表情罕见地滞了滞,随即眼神复杂难明,许久,才叹息道:“他们啊?他们不属于海蓝国。”
那是两片无意飘在海蓝国天空的云,随心一动,便是一场滂沱大雨,洗出了海蓝国最绚丽的彩虹,却终究还是要飘走。
另一边,燃血团营地。
马尔伯爵对面站着一个人,他的剑并没有劈开皇宫顶梁柱那把剑那么凶残,透明而泛着霞光,显得温驯柔和。
但举着剑的青年,在马尔伯爵眼里,却比燃血团团长还要可怕:“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从哪里把我抓来的吗?”
燃血团的团长就倒在二人脚边,闻言捂着伤口嘶哑地出声:“别如了他的意!这是疗养院最大的秘密……马尔,听我的!我们还有机会,别妥协——唔!”
“噗嗤”一声,长剑没入燃血团团长大腿又抽出,扎出一道显眼的血痕。
而除了这一剑之外,上面已经胡乱扎出了数道血红剑痕,都是燃血团团长插话时被戳的,他的大腿已经血肉模糊。
“让你醒着不是为了让你捣乱的。”折玉不紧不慢地说着,将太上忘情剑从对方大腿上拔下来,重新看向马尔,“看来你还没死心,期待着有人能来救你——是这位基因战士团的团长给你的希望吗?”
折玉将长剑的剑尖指向团长,微微抬起剑身,做出横斩之势:“——好好看着他的下场,想必你就会改主意了。”
团长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什么,就被太上忘情剑毫无痕迹的穿过身体,眼眸顿时瞪大、四肢僵硬,直到剑离开也没恢复。
折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团长回答道:“斯里可伦·波奇那。”
“你的超能力是什么?”
“水刀切割。”
“还能用吗?”
“不能。”
一板一眼的回答,就像是设好了程序的AI一样,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波奇那回答不能,马尔伯爵能看到,团长身上,象征超能力的魂点果真熄灭了!
那一剑,斩灭了团长的超能力!
这是马尔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在折玉下一剑挥下来前,马尔终于忍不住开口:“地球!我从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抓来的你,但是,你再也回不去了!”
马尔伯爵顿了顿,语气冷漠地说:“抓你过来的时候,你的身体已经断了气,所以我才能带着你的灵魂跨越空间来到海蓝国——001,你在地球早就死了。”
第36章 重逢
听到马尔的话, 折玉瞳孔一震。
他在地球,已经死了吗?
折玉僵住了身子,忽然想起了一副自己之前一直刻意忽略的画面。
那是20年的最后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 飘落在冒着黑烟的白车上, 车旁是消防车队与穿着白大褂的救护人员。
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看不出模样的人被人从车上抬下来,小腿处不正常地弯折着, 垂着头的样子,显然毫无意识。
急救人员拿着机器迅速上前,看到伤者模样瞳孔就是一缩, 但还是上前仔细查看了对方的呼吸、脉搏、心跳等等情况。
直到一切检查结束,对方才缓缓站起身,示意一旁的同伴报警和维护现场,自己则是走到了强撑着一口气紧盯着现场的女人旁边, 轻声道:“女士, 节哀。”
“小瑜!”女人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推开了医护人员和搀扶着她的路人,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神情恍惚,“不可能……小瑜……”
可任她如何心痛, 那具尸体也不会再睁开眼睛, 她紧紧抱着那具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眼里似乎有流不完的泪。
天上的雪飘落下来,渐渐覆盖了屋顶、电线杆、路边的花坛, 却无法遮住车祸现场的一片狼藉,只叫人越发心冷。
“我、我怎么会看得那么清楚……”
折玉忽然后退数步,意识到无论是死亡还是昏迷, 他失去意识后的这副画面,都不该这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记忆里。
除非……他当时就在那里看着。
“你当然看得清楚。”马尔伯爵这时仿佛重新有了底气,眼神变得嘲讽。
他看着眼神恐惧而迷茫的折玉,竟是迎着太上忘情的剑锋、一步步向折玉走去,声音带着似有若无的引导:“是我的能力,让你得以身魂分离、短暂地停留在这世间;是我,让你见到了你母亲和妹妹的最后一面;是我,带着你的灵魂来到冰蓝星,幸运地身体重塑、灵魂浴火重生……”
眼见着马尔伯爵越走越近,太上忘情剑开始嗡鸣,但它的主人,却仿佛沉浸在某种可怕的回忆里无法自拔一般,呆立不动。
马尔伯爵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手中蓦地出现一把银色手.枪,枪口对准折玉的心口、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你的命是我救的,合该最后死在我的手上!”
子弹以突破音速的速度穿过空气,在这短短的距离内,折玉根本来不及反应,黄铜色的子弹,就这样穿透了他的胸膛!
“哈哈哈哈哈!001,别怪我心狠!”
马尔伯爵见一击得手,顿时大笑起来,他甚至懒得去看折玉死后的表情,收了枪便要腰上一插,转身向燃血团营地走去。
他可还记得,波奇那那个废物虽然没用了,但他手底下的燃血团依旧是一支精锐的基因战士团,他就大发慈悲收了它!
马尔伯爵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虚弱、沙哑,却让他从心底发寒:“马尔伯爵,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我该怎么回去呢?”
是001的声音,他竟然没死!
马尔伯爵猛地转身,只见一把无色透明的剑重新横在他脖颈上,而被他用一颗子弹打进胸膛的人,胸口并没有鲜血流出。
与之相对的,那雪白的衬衫似乎正在被高温烧灼,很快烫出一个剑痕般的斜切洞口,露出里面狰狞的伤痕。
而那枚子弹,竟然被那艳丽的灼痕卡住,而后被折玉一点点用手指剜了出来。
对方动作间造成的轻微撕裂伤,竟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唯独那道不知如何形成的烧伤,依旧持续灼烧着胸口。
在马尔目眦欲裂的目光里,折玉缓缓走上前,目光平静而充满压迫感:“我问你呢,我如果想回去,该怎么做?”
远处燃血团营地的射灯照过来,将折玉的身体笼罩在一团看不清的白光之下,雪白的衬衣下,胸口的红痕滚烫得不正常。
马尔的嘴唇挪了挪,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看着折玉胸口那明显不正常的伤口,嗫嚅半晌,终于道:“放了我,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折玉挑了挑眉,他的脸颊因血热而泛红、鬓发也微微汗湿,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那双冷淡的桃花眼更显凉薄:“你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用你的超能力?”
马尔咬了咬牙,一口咬定道:“对!没错!我在用我的超能力和你讨价还价——放了我,我就用超能力送你回去,否则的话,你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回去了!”
折玉含笑看了他半晌,忽而抬眸给了太上忘情剑一个眼神,不顾马尔的错愕,长剑就那样刺穿了他的喉咙。
马尔捂着直冒鲜血的脖颈,不明白折玉怎么敢那么狠心,他就不怕没了自己,这辈子都找不到地球的位置了吗?
他的超能力、他的基因战士军团、他滔天的财富和唾手可得的权利、他本该拥有的璀璨人生……马尔伯爵死不瞑目。
折玉却没再看他,随意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之后,他抬起头,看向燃血团营地架设在高墙上的射灯。
在过度曝光导致的视野盲区中,一个几乎与墙上机关炮融为一体的轮廓静静站在那里,白衣胜雪,随风拂起,不知站了多久。
——马尔伯爵以为自己死了,折玉就再也没办法利用他的超能力回到地球。
但他不知道的是,给予马尔超能力基因的那个人,虽然离开了阳光疗养院,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折玉,他一直等候在那里。
就像是等待一只不断迁徙的倦鸟。
折玉跳上高墙,还没有站稳,便被宁疏尘扶住身子,手指小心翼翼拂过他被烧灼的衬衣边缘,语气错愕道:“怎么会又引动赤血摧心剑的伤势?再这样下去,锁魂钉的后遗症又要加重!你的身体不能再耽搁了,等找到地球后,立刻回九重天!”
宁疏尘恢复了记忆,知道这里是他的第一渡劫地,自然也就知道如何从这里回到九重天,他们其实早就可以回去了。
折玉却不言不语,顺着宁疏尘的力道倒在他身上,潋滟的桃花眼含着足以醉人的笑意:“师尊,我找到回地球的办法了。”
“找到了就找到了,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回到九重天,重新走一遍万界轮转盘,试上一千遍、一万遍,以我们的寿命,总能找到正确的路。”
宁疏尘随口说着,并没有意识到折玉刚刚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折玉胸口的伤痕上,很难想象对方此刻处在怎样的痛苦之中,神智又还保留着几分清醒。
“师尊,我说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折玉重复了一遍,这一回,他站直了身体,双手握住宁疏尘的肩膀,脸上满是被热气蒸腾出的汗水,却遮挡不住桃花眼中蔓延开来的喜悦,极为真实的喜悦。
马尔伯爵在那种情况下还坚持拼命强调自己的超能力,若非对方直到这时还使诈,那便是他回家的线索就在对方的超能力上。
其实对方使诈也没关系,马尔伯爵人已经死了,但他的魂魄还在,折玉熟练地将那缕魂魄丢进了魂灯、以便后续询问。
而现在,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带他来地球的力量全赖与马尔伯爵的超能力,而马尔的超能力,来源于宁疏尘!
或许,从一开始,他回家的钥匙就掌握在宁疏尘手中,只是折玉从未猜到过。
宁疏尘却还有些不敢置信。
马尔伯爵基因改造液的原料、确实源自他的基因信息不错,但他一直以为,折玉比他先来到冰蓝星、而后他才住到对方的隔壁,却原来,是反过来的么?
“是马尔伯爵,他一定是体会到了你基因的特殊,所以才特意将编号取成我在前、你在后,误导了所有人!”折玉肯定地说,随即激动道,“宁疏尘,快想想马尔伯爵的超能力源自你哪个仙法,带我回去!”
宁疏尘点点头,刚想梳理进疗养院那天的记忆,忽然顿住,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兴高采烈的折玉:“折玉,你确定吗?要带我一起回去?回去生你养你的地球?”
“当然啊!没有你我怎么回去?”折玉理所当然地说着,余光瞥见宁疏尘的眸光一点点黯淡下来,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折玉微微张了张唇,意识到宁疏尘是想问出那个两人之前便讨论过的问题,当时他的答案给得十分迅速且绝情。
但现在,他似乎不那么想了。
不仅如此,在宁疏尘的犹豫中,他的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赤血摧心剑命中的地方似乎更烫了。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等到的是宁疏尘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眼底所有的情绪,转头毫无异色地对他道:“走吧,去地球。”
折玉略有些错愕地抬头看过去。
宁疏尘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并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只是任劳任怨地带着折玉很快斩开了时空罅隙,在刺骨的罡风中,护着折玉,坚定走了进去。
那个问题,或许不需要折玉回答,等到了地球,时间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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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二十一世纪。
复古美式风的别墅中,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穿着粉色蓬蓬裙,正在给同学们介绍爸妈新给她买的玩具,一套小火车套装。
随着遥控器按下,小火车嘟嘟地沿着铁轨一路运行,绕着中央的绿地小岛,跑了足足三个来回才堪堪停下来。
班上的同学都羡慕地看着女孩,尤其是女孩子们,纷纷围了上去。
一个带着粉色发卡的女孩羡慕道:“小瑾,你爸妈真酷!我爸爸出差也给我和弟弟带了礼物,但我更喜欢的乐高被弟弟拿走了,就连妈妈也说洋娃娃更适合我……”
叫小瑾的女孩得意地扬了扬小脑袋,宣布道:“我家就不会这样,不管是什么礼物,都一定是两人份的!我和我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都喜欢就凭实力抢!”
“哇!你竟然打得过你哥哥?好厉害啊!”粉色发卡女孩都惊呆了。
就算家里真的允许她和弟弟抢,她也打不过身体比她壮实许多的弟弟。
小瑾的哥哥年纪比小瑾大,身体应该比她弟弟还强壮,但小瑾竟然打得过她哥哥?
云孟瑾张了张嘴,刚想回复她,但很快,她的表情缓缓僵住,嘴巴闭了起来。
对呀,为什么呢?
哥哥年龄比她大、长得比她高、身手也比笨拙的她灵活得多,可为什么,大多数时候,哥哥抢礼物总是输给她呢?
在那一瞬间,云孟瑾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表情有一秒钟的空白。
遥控器不知被谁不小心按动,红漆的小火车再次嘟嘟地跑起来。
可那个会和她抢礼物、最后却总是输给她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小、小瑾,你怎么了?”粉色发卡女孩的声音一时间慌乱无比。
她眼睁睁地看到,本来得意洋洋的云孟瑾忽然呆滞住,紧接着嘴巴一瘪,忽然握着遥控器哇哇大哭起来。
八九岁的小孩,虽然已经隐隐懂得了死亡所代表的沉重意义,但远没有办法准确而深刻地体会其带来的深远影响。
她不会想到,在今天之前,还能面色如常、像个没事人一样提起自己哥哥的云孟瑾,在这个瞬间,忽然直面了死亡。
云父云母原本还在楼上待着,以免小朋友们不自在,此刻听到楼下隐隐传来躁动,连忙从房间里出来,提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瑾?”
一下楼,两人便见一群人围着嚎啕大哭的云孟瑾不知所措,一旁的张姨似乎想去劝,但又踌躇着没有上前。
“张姨,发生什么事了?”云舒看向张姨,今天由她负责招待这群小客人,云舒见几个小朋友都有些茫然,便询问张姨。
张姨看了眼两位尽管外表得体、但比起以前明显憔悴许多的雇主,张了张嘴,低声道:“小瑾小姐……想哥哥了。”
云舒焦急的表情一滞,看了看还在抽噎个不停的云孟瑾,竟似有些茫然。
孟信也没想到平时看着好好的小女儿,今天过生日,本该高高兴兴的,却是骤然想起了哥哥,一时哭得难以自拔。
他的心情也因为这两个字变得沉重不已,揽住了眼眶再次发红的云舒,对张姨轻声道:“去给客人们切点水果,带他们去客厅休息一下,小瑾可能需要点时间。”
张姨无声应下,引导着这群好奇的客人们去往更宽敞的客厅,将游戏室的空间留给这个骤然失去亲人的一家三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红漆的仿真小火车不知疲倦的奔跑声。
孟信看了眼明显有些情绪不对的妻子,没有刺激她,弯腰蹲在云孟瑾面前,问道:“小瑾,你是想哥哥了吗?”
云孟瑾重重点头,她突然想哥哥了,很想很想的那种,一想到对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和她抢礼物了,她就难过得想大哭一场。
“爸爸也想哥哥了,这样吧,今天是小瑾的生日,我们切一块蛋糕,带去给哥哥吃好不好?”孟信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没有向她重复云孟瑜已死的事实,而是牵着她来到放蛋糕的桌子前,带着她切下一块蛋糕。
一旁的云舒看着父女俩的互动,心中一痛,险些流下泪来,但还是顽强忍住,走到两人身边,勉强笑道:“再带点水果去吧,蛋糕太甜了,小瑜估计吃不了几口就腻了。”
孟信和云孟瑾相互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点笑意,尽管很快又被悲伤覆盖,但心情到底不似刚刚沉重。
云孟瑾见妈妈去切水果,连忙自告奋勇地跟上去,说道:“我来切、我来切!我用儿童刀切,哥哥最喜欢吃我切的水果了!”
“小瑜最喜欢你切的水果?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妈妈孤陋寡闻,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不信你待会儿问哥哥!”
“云孟瑾,你是不是就想玩刀?我告诉你,小朋友不能乱碰刀,儿童刀也不行!”
“给我切、给我切嘛!不然哥哥会伤心的……”
“云小瑾,不要趁我不在造我的谣啊!我什么时候最喜欢吃你切的水果了?”
就在母女两人快要吵出火气的时候,空荡荡的游戏室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以至于两人连争吵都忘了。
孟信也吓了一跳,看了云舒二人一眼,将她们同时怔住,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顿时,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激动:“刚刚是谁在说话?是小瑜吗?小瑜你在这里吗?”
小火车嘟嘟地跑着,走到铁轨拐弯处的时候,窗外映进来的阳光下,一道裂隙缓缓撑开,从中走出一个白衣黑裤的身影。
折玉笑着道:“爸、妈、还有水果切得特别丑的小瑾,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