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灵的喉咙收紧，看了瞿野一眼，默默地向花丛走去。
樊翊和华图都在用心练剑，一个早上过后，就已经明显看出两人资质相差甚远。樊翊的身体已经开始记住第一套剑法的精髓，他武动起来竟有点行云流水的味道，但华图依旧停留在用脑子记忆，脑子指使手脚打出招式的阶段，整套剑法打下来并不顺畅。有对比就有伤害。华图看着樊翊流畅的剑法，不禁又窘迫又难堪，站在一旁直喘粗气。
一直在饭厅里边吃早餐边看樊翊和华图练剑的向北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慢悠悠地向华图走去。“怎么，被我boss的惊人天赋给震撼了？”
华图闷闷不语。
“你也知道我boss过去六年都是酒鬼，但我为什么一直跟着他？”
华图白他一眼：“为钱啊。”
向北举起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太肤浅了。我承认刚开始时的确是冲钱去的，但是相处下来，我发现我boss虽然平日里醉醺醺的，但他清醒时做起事来头头是道，特别是学东西的能力强大到令人发指。我带他去学开小型飞机，别人要学六十小时理论课程，他六个小时就搞定。后来我这才知道，他读书时就是个超级学霸，二十岁就完成了工程硕士学位，如果不是他哥车祸去世，他没继续博士课程，不然可能已经拿了诺贝尔奖。我是打心里佩服他。”向北拍拍华图的肩膀，“所以啊，别想着和我boss比。”
华图眼眸震动，服软：“我没想和他比。”
瞿野走来：“向北，你没事就帮我织网。华图，第二天你把全部招式都记在脑子里已经很不错，樊翊是樊翊，你是你，懂吗？”
华图垂首：“师伯，我懂了。”
向北走到长椅旁，看着眼前的白纱网：“瞿大师这是要去打鱼？”
“这是捉妖网。”
向北一脸“长见识了”的表情：“狐妖也能用网捉。”
瞿野给向北示范怎么织网，边织边说：“明天你找来三十袋血浆，倒在一个水池里，用来泡网。”
“哦！”向北眼珠子一转，“大师，这血浆是不是像诱饵一样，引着狐妖过来？”
瞿野：“这是其一，其二是要掩盖捉妖网的法器气味。”
向北笑嘻嘻：“窩塞，有大师和大网，还不把那些狐妖一网打尽。”
瞿野看着向北，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有大师和大网，还差个诱饵，这份差事留给你怎么样？”
向北霎时惊惶失措：“不行不行，我这人胆小，诱饵这么重要的差事我可担待不起。”他咽了咽口水，“大师之前不是说了要找华图当诱饵吗？他看起来又壮又扎实，比我诱人，不对，诱妖多了。”
瞿野笑了笑：“你不错，是个真小人。”
向北发了会愣，这句是好话吗？他不敢再和瞿野胡扯，默默地织网。他长得像樊翊，却比樊翊老练多了。麻蛋，差点被他的外表骗了。他是快六十的老人精，能不狡诈吗？
樊翊和华图练得大汗淋漓，雪灵给他们泡了花茶，两人大口喝下，顿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向北看得直舔嘴唇，唉，这些好东西就是没他的份。雪灵捧着花茶朝向北走来，倒了杯递给他：“这次有你的份。”
向北惊喜万分：“我可以喝？”
雪灵微笑：“我受伤时喝过你的血，这次给你补回来。”
向北毫不客气地大口喝下，没多久就感觉一种难言的舒爽从胃向身体漫开，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的感觉。他瞪大眼：“窩塞，这哪里是茶，分明是神水。”
雪灵：“我走之前会给你一些干花，以后你可以自己泡。”
向北喜笑颜开：“谢谢雪灵姐姐。如果姐姐哪天需要血浆，尽管找我。”
瞿野喝了口花茶，皱了皱眉：“你的灵力不高，在花茶里耗费灵力值得吗？”
“我没有耗费灵力，我是收集了花丛的灵气，加入茶里。”
瞿野疑惑：“狐妖有这个本事？”
雪灵：“我从小就能感受到花的灵气，长大后就能把灵气凝聚和收集。陛下也说过我与众不同。”她突然起了兴致，举起右手向花丛摆动着，花丛里的花开始左右摇晃，不久阵阵白雾从花蕊里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只狐狸，白雾狐狸随着雪灵的手摆动奔跑，她的手一转，狐狸变成了只鹰展翅高飞，再变成了一头老虎在咆哮。雪灵越变越开心，没留意樊翊的表情由惊讶慢慢变成了疑惑。
向北惊叹：“窩塞，这技能太牛了。雪灵姐姐，变架飞机。”雪灵的手一转，老虎变成了飞机。
樊翊的眉头越锁越紧，呢喃：“这个我看过，我在哪看过？”
雪灵的手一抖，猛然垂下，白雾表演戛然消失。
樊翊既迷茫又肯定地看着雪灵：“真的，我记得我看过这个白雾表演，有三只狐狸在跑。”
雪灵淡淡地说：“你应该是看了魔术表演吧。”
樊翊摇头：“不是，我在一个花园里看的。花园里还有一座凉亭，叫……”樊翊闭目回忆，“叫凝香亭。”他睁开眼，很肯定地说，“对，就叫凝香亭。”
雪灵的目光难以自持地发颤，她转过头避开樊翊的视线：“你在花园里看魔术表演很正常。”她收拾茶杯,“我去给你做些花饼。”说完落跑似的快步离开。
樊翊和瞿野看着雪灵离去的身影，都陷入了沉思。
练完剑，向北和华图去安排血浆的事，樊翊就帮着瞿野一起织网。樊翊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问：“呃，那个，我想问，你记得太爷的事吗？”
瞿野看他一眼：“认识阿萸之前我不记得，认识她之后，她帮我记起了一些。”
樊翊了然：“原来真的能记起前世的记忆。”
瞿野漫不经心地试探：“怎么？你发现你也有前世记忆？”
樊翊：“最近几天我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明明是你在教我剑法，我却看到一个穿淡金色长袍，金发飘飘的男人教我拳法。就像刚才雪灵的白雾表演，我分明就看过。”他看着瞿野，“你说，这会不会是前世的记忆？”
瞿野耸肩：“或许吧，但也有可能是你的幻觉。”
樊翊翘手，皱眉思索：“难道我前世是练武的？我前世就认识雪灵？”
瞿野：“我前世是个富家子，这辈子就是个落魄驱妖师，有关系吗？”
樊翊挑眉：“有啊，你们都喜欢同一个女人，呃，女狐妖。”他清了清喉咙，“我真觉得我和雪灵前世是认识的，这种感觉你懂吧，太爷！”说完撞了撞瞿野的肩膀，等待他的认同。
瞿野眼珠转了一圈，狡笑：“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爸，太爷显得我太老。”
“嘿，别太过分了。”樊翊狠瞪他，一脸“我是认真的”表情。
瞿野收敛嬉戏：“前世怎么样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你太爷的傻劲让我这辈子再遇上阿萸，但我蠢得自己搞砸了，还砸得稀巴烂。”
樊翊瞥见瞿野眼中涌现的苦涩，忙说：“搞砸了还是能补救的。”
瞿野自嘲地苦笑，注视着樊翊：“有很多事是补救不了的，错过了就错过了。”
错过的相伴，错过的成长。
瞿野拍拍他的肩膀：“别再管你脑子里什么前世的回忆，好好过你这一世的日子。”
樊翊点点头，看向别墅厨房里，雪灵忙碌的身影。不管他的前世如何，这一世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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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野走进厨房喝水，看见雪灵心事沉沉地做着饼。
瞿野说：“阿翊以为他脑子里的画面是前世的记忆，他说他前世一定认识你。”
雪灵一愣，脸上的沉重反而淡了些。
瞿野：“阿萸要把他送来人间必然要封锁他的记忆。他来人间时应该还很小，不需要太强的灵力封锁记忆。现在他长大了，有些记忆会被他的经历打破。那个金袍金发的男人应该就是金泽，他小时候你应该经常给他变化白雾逗他开心。”
雪灵静静地看着瞿野，只是她的眼中浮起了难以压抑的诧异，明明是只有三人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揭开了。
瞿野拿起一个苹果，咬了口：“你不需要担心他记起小时候的事，反正我治好阿萸后他就会知道真相。现在慢慢透点风不是坏事，免得真相突然揭开他难以接受。”
雪灵抿了抿唇，好一番挣扎后，终于开口：“他是陛下的血脉，天生就有很强大的灵力，陛下锁他的记忆时也锁住了他的灵力。但陛下说过，当他长大后，他的灵力终有一天会锁不住的。他的灵力回归时，所有记忆都会恢复。”
虽然已经百分之百笃定樊翊的身世，得到雪灵亲口承认，瞿野的手还是禁不住抖了抖。
“这三十年，都是你在照顾她们俩母子……”话至此，瞿野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瑾萸受了重伤还要生下孩子，其中艰辛他不敢想象。
雪灵默默地看着瞿野，他看起来虽然不过二十七八，但他眼里的深邃和沧桑是岁月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现在她在他眼眸里看到了浓重的痛楚和悔恨。她长长叹息：“阿翊有个小名，叫小野。”
“小夜？”樊夜的夜？
雪灵更正：“是小野，漫山遍野的野。”
瞿野的身体猛然一抖，连声音都颤动着：“……小野……”瞿野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