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太子妃第四十一天
面对福盈的挑衅, 裴良玉的确瞧见了,却半点不在意,只扫了一眼姐弟俩的佩饰, 微微蹙眉。
“小孩子?家?家?的, 怎么净拿大人的款式给他们。”
听得裴良玉提起, 齐瑄仔细看了看儿女身上的穿戴:“往年不都是这?么穿的?”
“往年是往年, 今年两个孩子都大了,可入席用宴, 还能和往年一样?”
何况, 往年中秋, 东宫可有女?主?人在?这?样制式的佩饰, 庄重是够庄重了, 哪儿是孩子?合用的。
今日宫宴, 算是家?宴,来?的都是宫中嫔妃、各家?王妃, 让两个孩子?这?么出去, 丢的可是她的脸。
裴良玉想?了想?,叫来?青罗嘱咐几句,又问福盈:“让云掌严重新替你梳头可好?”
福盈不说话,齐瑄便直接替她应了下来?。
“爹, ”福盈气恼的喊了一声?, 又在齐瑄温和的目光里嘟着嘴主?动下来?, 叫傅姆抱着坐到了小几前。
原来?还是怕父亲。裴良玉稍稍抿唇,露了几分笑意。
福盈才拆了头发?,青罗正巧回来?, 便先将福盈合用的首饰摆在了小几上,方便云裳取用。
福盈头发?长, 须得拆了重新编成辫子?,小几上搁的便是两条带小铃铛的月白色绣花发?带,并一对做成了铃兰模样的贝壳花。
原本福盈还绷着脸,时不时的动一下,说云裳扯痛她了,却在看到这?些漂亮头饰后,立刻配合了许多。
裴良玉看在眼里,又在心里给福盈后头添了一笔爱美。
青罗将福盈的发?饰搁好,便又到了齐瑄与福瑜身边,托盘里,还剩一大一小两个玉佩,上头刻的都是月兔,只是小的那块瞧着更可爱些。
齐瑄看着这?东西便问:“我也要换?”
裴良玉不说话,只捧着茶盏扫了他一眼,齐瑄便主?动替自己和福瑜换下了腰间玉佩。
裴良玉看着福瑜头上的发?带,还有些不大满意,可她也没什么合用的,便只能将就将就。毕竟中秋宫宴的衣裳,八月前就送到两个孩子?殿中了,她连见都没见过。
“日后大节要穿的衣裳首饰,都得拿来?叫我先看一遍才行。”
姜斤斤在边上站着,悄悄扫了几眼,就被齐瑄抓住了。
“看出什么来?了?”
姜斤斤忙堆笑道:“一看就是一家?子?。”
等福盈打扮好了,一家?子?便先去了凤仪宫,齐瑄同?皇后见了礼,说过几句话,便又往紫宸殿而去。他作?为太?子?,要迟些与皇帝同?去。
待齐瑄走了,皇后仔细打量了裴良玉与两个孩子?的装扮,笑道:“你费心了。”
待两个孩子?被带下去用点心,裴良玉略坐了一会儿,众妃便齐齐到了,而后不断有各家?王妃、世子?夫人前来?请安,没过两个时辰,便已将空荡荡的凤仪宫正殿坐满了不少。
因是头回见到裴良玉,不少王妃、宫嫔都悄悄地打量着她。
“这?位就是太?子?妃吧,”一名郡王妃含笑看向皇后,“观太?子?妃品貌,娘娘可是得了位好儿媳。”
“是了是了,”她上首之?人立刻接过话头,“前几日,我们王爷回来?,也很说了太?子?妃不少好话。”
“这?可难得,肃王可不是爱夸人的性子?,”皇后轻笑着拉了裴良玉的手,“不过也不是本宫自夸,玉儿这?个儿媳好,本宫是极喜欢的。”
贤妃闻言用团扇指了指裴良玉腰间笑道:“娘娘对太?子?妃的喜欢,妾可早看出来?了。这?是您的爱物,若不是喜欢得很了,怎么肯拿出来?送人。”
肃王妃点了点头:“还是皇后娘娘眼光好,只可惜没先叫臣妇见着,否则定要和娘娘抢了这?个儿媳家?去。”
“那你可抢不走,”皇后得意道,“若想?抢得玉儿这?个儿媳,你得先请动母后做媒去。”
“竟是太?后亲自说的媒?”肃王妃有些惊讶。
一末位的年轻王妃扯了扯嘴角,抬高?了声?音:“到底是太?子?妃命好。”
这?话出来?,不少人都向她看了过去。
裴良玉略作?思索,便也记起她是谁了。礼郡王之?妻王氏,和惠平太?子?妃正是嫡亲的姊妹。
见众人都看向她,礼郡王妃还故意用团扇遮了遮脸。
“怎么,臣妇说的不对?太?子?妃若命格不好,与太?子?合不成八字,便也没这?段姻缘。何况太?子?大婚当日,边关便得了大胜,可见太?子?妃的命格,是羡煞旁人的。”
“命格一说,虚无缥缈,不想?礼郡王妃竟如此笃信。”
裴良玉淡淡道,“至于?边关大胜,礼郡王妃出自颖侯府,祖上也是曾领兵的大将军,想?来?该更知道将士们的英勇才是。”
“若定要强加于?命理,只怕要叫将士们心寒了。”
“太?子?妃说的很是,”皇后冷淡的扫了礼郡王妃一眼,“战场上刀剑无眼,每一场大胜,都是将士们以命相搏。我等身在后方,享盛世太?平,才更该感念他们的不易才是。”
“皇后说的是,”肃王妃接了一句,又问礼郡王妃,“王太?妃怎么不曾来??”
礼郡王妃这?才说是病了。
有了肃王妃打岔,皇后的刻意忽略,原以为众女?眷该知道什么不该说了。谁知英王妃突然问起:“怎么不见皇孙和小郡主?。”
裴良玉知道,这?也是个和王家?有亲的:“劳英王妃记挂,福盈福瑜年纪小,才叫了人带去后殿歇息。”
英王妃点了点头:“皇孙与郡主?年纪小,太?子?妃很该多关心些。小孩子?有时脾气坏些,未必是有什么坏心,年纪小不懂事罢了。”
英王妃说着,俨然以过来?人的口吻道:“这?待前头的孩子?,总要如自己亲生的一样好才行。日日殷勤看顾,亲手教养。若得空时,也得教教孩子?,不至于?忘了生母之?恩。”
这?……裴良玉心里恶心之?余,还有些发?笑。若只前半句也就罢了,偏生还画蛇添足的补一补。真当宫里是你英王府?
“多谢英王妃指点”裴良玉像是没看见皇后落下的脸色似的,“英王妃是过来?人,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本宫必定记在心里。”
“只是东宫内苑有三司伺候着,皇孙郡主?身边也又无数嬷嬷、宫人时常跟着,还有好几个师傅轮着教导,父皇母后时常过问着,本宫倒做不到英王妃的境界,只能时常关心关心罢了。”
瞧见英王妃又想?开口,裴良玉忙继续道:“只是英王妃做的这?样好,怎么前头大公子?二公子?都加冠了,却还未成婚?”
英王妃面上露出了几分抱怨之?意:“都说是成家?立业,只是他两个志向远大,才拖了下来?,臣妇也劝过好几回,都被拒了。”
裴良玉故意露出惊讶神色:“二公子?也就罢了,大公子?想?来?该是世子?,怎的也不急?”
肃王妃轻笑一声?:“太?子?妃怕还不知道,英亲王还未请封世子?。”
“原来?是这?样,”裴良玉做出关切模样,“不过大公子?素有才名,又是嫡长子?,父皇必然会应允的,王妃若觉得不好说,本宫今日回去,请太?子?帮着提上一句,也未尝不可。”
皇后此时方道:“这?倒不必,等迟些,本宫与皇上提上一句就是。”
英王妃这?才僵着脸道:“多谢皇后,只是……”
“你放心,”皇后面色温和,“本宫必不会忘了。”
听得此言,肃王妃直接笑出了声?:“皇后娘娘如此相帮,弟妹有福气。”
英王妃亲生的小儿子?才十五,她为何拖着不愿意立世子?,打量着谁不知道呢。再说她给前头两个儿子?说的人,那是其他王妃连放到考虑名单上都不肯的,也亏得她能翻出来?。
过了一阵,有宫人进来?提醒过时辰,内外命妇们方纷纷起身,往用宴的抱霜园去。
裴良玉看了看时辰,还不到去接太?后的时候,却也不想?只在殿内与皇后说话,便寻了个看看福盈姐弟的由头,轻易被皇后放了出来?。
裴良玉走出正殿,才松了口气,就瞧见了廊下还未离开的礼郡王妃。
“太?子?妃真是好本事,才嫁进宫几日,便能得皇后娘娘这?样喜欢。”
“礼郡王妃这?话,本宫有些听不明白,母后一向是个慈善人,最是好相处的,本宫又是她儿媳,母后喜欢本宫,又有什么不对?”
这?话裴良玉说的违心,可这?是在凤仪宫,又是面对着挑事的礼郡王妃,她自然得说得越漂亮越好。
“所以说太?子?妃命好,”礼郡王妃板着脸问,“拿着别人的命格四处宣扬,我还是头回见着。”
“这?就不劳礼郡王妃操心了,”裴良玉想?起当初因重新批命而起的种种流言,“虽说本宫不信命,可为什么两次批命,一句同?样的话,会在不同?的人身上,怕是礼郡王妃该回去问问颖侯才是。”
见礼郡王妃面色凝重,裴良玉轻声?道:“毕竟本宫家?里,和钦天监可没什么关系。”
裴良玉和礼郡王妃擦身而过,去了后殿。比起前头,这?里的确清净许多,连喧嚣都少了。
后殿的宫人见她来?,忙迎了过来?:“方才有几家?小公子?在,皇孙与郡主?也跟着玩了一阵,这?会儿正休息着。”
裴良玉进去瞧了瞧,果真瞧见姐弟俩都睡着,想?了想?,索性吩咐文栀留在此处:“过会儿福盈福瑜醒了,你替他们抿抿头发?。”
因在廊下时被耽搁了一会儿,裴良玉回来?的时间恰恰好,皇帝那边传了消息,要去长乐宫迎太?后了,皇后正准备动身。
“正要派人去叫你。”
“可见儿臣与母后心有灵犀,”裴良玉走近了些,“儿臣去时,两个孩子?都睡下了,想?是方才玩得累了。”
皇后点了点头:“时辰还早,让他们睡吧。方才听说你在廊下遇见礼郡王妃了?”
“就知道瞒不过母后,”裴良玉轻描淡写道,“礼郡王妃也太?重命格了些。”
皇后点了点头:“今日你应对得不错。”
“不如母后多矣,儿臣还有得学呢。”
裴良玉与皇后在半道上遇见了皇帝和齐瑄,而后便合到一处,同?往长乐宫接了太?后,方往抱霜园去。
到了抱霜园,人多了不少,礼郡王妃与英王妃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不过宴席过半,皇后还是同?皇帝说起英王立世子?之?事。
“英王妃说,两个孩子?想?先立业再成家?,臣妾便想?着,他家?老大就是嫡长子?,皇上素日也曾夸过的,这?做了世子?,也算是立业了,异日再挑个好姑娘,英王也就不必担心了。”
皇帝听得此言,也笑着同?英王举杯:“嫡长子?承嗣,乃是祖制,皇弟如何想?的?”
话赶话到嘴边,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英王自然只能说皇帝说的是了。
有促狭的王妃,听得此言,当场起身恭喜英王妃得偿所愿。
一旁的众位王爷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好似明白了什么,虽已心照不宣,却也只当难得糊涂。
倒是齐瑄见状,猜出什么,隔着两个孩子?轻声?问裴良玉:“英王妃为难你了?”
裴良玉看了一眼偷听的两个孩子?,将英王妃的话换了种说法:“说了几句恶心话,撺掇着我借亲自养育的名头,插手福盈福瑜的教养。”
“不是我说,东宫这?么多伺候的下人、师者,哪一个不比我懂如何照顾孩子??”
裴良玉这?话出口,齐瑄大致猜到英王妃说的什么话了。不过按英王妃的为人与亲缘,怕还是想?恶心裴良玉的多些。
“你放心,英王世子?的事,孤管定了。”
裴良玉含笑低头,正看见福瑜悄悄夹了一小块点心往自己碗里放,他手上力道不足,还险些落在外头。
福盈偏头瞧见,歪头茫然的看了福瑜一眼,也舀了一大勺她最讨厌的青菜放到裴良玉碗中。
齐瑄好容易才压住脸色。先夸了福瑜一句,才同?福盈道:“明儿中午,只许用炒青菜。”
这?一晚的宫宴,除了英王妃和福瑜外,大抵都还算满意。
裴良玉作?为太?子?妃,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尤其东宫一家?子?相似的佩饰,和福盈福瑜为裴良玉夹菜的举动,都让众皇亲对裴良玉评价甚好。
待到宫宴过后,回到东宫,歇了一日,裴良玉便将处置那两个多嘴宫女?的事提到了当前。
“既是有人吐了程司闺身边的女?史出来?,便先把那女?史一并拿了。”
给钱掌正传话的人出去,青罗小心问道:“殿下,这?会儿应是司闺司理事之?时,让钱掌正将那女?史带来?,只怕会打草惊蛇。”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裴良玉点了点手边册子?,半点不在意,“抓人若不大张旗鼓的抓,还有什么意思。”
“你让人盯着司闺司,两个司闺有什么举动,及时来?回。”
“是。”
裴良玉在长平殿中又坐了一阵,钱掌正才领着一干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奴婢参见殿下。”
“起吧,”裴良玉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几个人,示意钱掌正将事情?一一说来?。
“禀殿下,这?二人,便是郡主?傅姆抓到的宫女?,经审讯,二人已承认,是有人故意告诉她们朝堂之?事,并在郡主?平日玩耍之?处做出谈论姿态。”
裴良玉微微颔首,看向底下两个颤抖的末等宫女?,面上没半分同?情?:“是谁指使你们的?”
“禀、禀殿下,”一个宫女?伏在地上,“是程女?史,都是程女?史教奴婢们这?么说的,也是程女?史带奴婢们在那里等郡主?的,都是程女?史,是程女?史,奴婢只是个粗使宫女?,不敢得罪程女?史,才、才,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钱掌正见了,忙代裴良玉开口问:“程女?史,你可认罪?”
“禀殿下,奴婢无罪,如何认罪,”程女?史面上看着,倒是很有几分镇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两个宫女?许是为了脱罪,随意攀扯,也犹未可知。”
“一个说有罪,一个说无罪,有意思,”裴良玉看向先前说话的宫女?,“你可有证据?”
“奴、奴婢有,”另一名粗使宫女?开口道,“程女?史来?寻奴婢时,曾随手赏了奴婢一根花钗。”
“殿下明鉴,奴婢平日手松,看底下小宫女?可怜,偶然把用旧了的花钗送出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宫女?分明是借奴婢的善意栽赃陷害啊殿下!”
程女?史说的情?真意切,若非裴良玉早查清了事情?真相,怕也要被她蒙混过去。
“大胆,”钱掌正看裴良玉蹙眉,忙站出来?,“殿下并没发?话,谁许你开口了?”
裴良玉想?了想?,问程女?史:“你既说是栽赃陷害,那她二人被抓之?时,你在何处?”
“奴婢自是在司闺司理事。”
“从未离开过?”
“自然。”
“可有人证?”
“有的,”程女?史答得毫不迟疑,“奴婢是与程司闺同?在一处。”
裴良玉点了点头:“那么程司闺那日,可出过门?”
这?一回,程女?史想?了许久:“奴婢记不大清了,许是有的。”
“既是你与程司闺同?在一屋,那日可有人来?寻过她?”
程女?史答得更慢了些:“奴婢埋首于?文书间,实在不曾注意。”
裴良玉轻笑一声?,示意钱掌正传了证人进来?。
首先是一名宫女?,说曾往程司闺处送东西,并没见着程女?史,而后是一名小黄门,说曾在缀锦院附近的园子?见过程女?史。
裴良玉放缓了语速,语气却凌厉了几分:“你不是说,你从未离开过司闺司?”
“奴、奴婢,”程女?史面上带了几分慌乱,“奴婢日日忙着,许是将哪一日记混了也是有的,是,奴婢就是记混了。奴婢那日是出去过的。”
“那你去园子?做什么,缀锦院离三司,可远着呢。”
裴良玉见程女?史额上起了汗珠,往桌上用力一拍,霍然起身:“还敢狡辩!”
程女?史冷不丁被裴良玉一下,慌乱着瘫在地上。
“钱掌正,”裴良玉板着脸道,“带下去,问出是谁给她传的消息。朝堂上的事,连本宫都不清楚,她一个小小宫婢,又是怎么知道的。”
钱掌正忙领着人出去,怕裴良玉等得久了,也不敢回掌正司,就在廊下审了起来?。
青罗赶上前,捧起裴良玉的手细看,果然已经红了:“殿下您要吓她,砸东西也行,何必用自己的手拍,若是肿了可怎么是好。”
裴良玉也觉得稍稍有些疼,可在青罗面前,自是不肯认的:“她嘴这?么硬,若不吓一吓,怎么肯说,只是要她甘愿吐露背后之?人,怕还得费些功夫。”
“殿下若想?得知背后之?人,奴婢倒有个法子?。”
裴良玉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正是立在青罗身后,与云裳相熟的二等宫女?秋娴。
裴良玉收回手,端坐于?殿中:“哦?说来?听听。”
“是,”秋娴应了一声?,“程女?史与程司闺乃是嫡亲的姑侄,因一司女?史需三四人同?住,程女?史便借口为程司闺守夜,搬到了程司闺住处,姑侄二人几乎日日都在一处。”
“是以程女?史方才撒谎时,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程司闺。殿下可遣人去与程司闺对视,如今程女?史已经招认,若程司闺也撒了谎……”
裴良玉闻言轻笑一声?:“本宫知道了。”
秋娴欠身一礼,没再继续往下说。
“既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不如就由你领人去问程司闺,”裴良玉意有所指道,“到底是母后钦封的女?官,待她客气些。”
等秋娴出去,青罗才疑惑的问:“殿下是想?让程司闺去寻皇后娘娘?”
见裴良玉没有否认,青罗才道:“秋娴她,能领会殿下的意思吗。”
“能不能领会,再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裴良玉自打那日听了云裳的话,就对这?秋娴很有几分好奇。
只是她才进宫,贸然打听一个宫女?从前在掖庭的事,难免惹人生疑,加之?秋娴连日来?也勤勤恳恳,并没出头,她也就暂且按下了。
今日秋娴自己主?动站了出来?,倒是个让裴良玉考量她能不能用的好时机。
也就过了半个时辰,秋娴匆匆回来?禀报:“殿下,奴婢只问了程司闺几句话,她便恼了起来?,还说要往长乐宫面见皇后娘娘。”
“那她可去了?”
瞥见裴良玉面上笑意,秋娴安心许多:“已经去了。”
“是两位司闺都去了?”
“只有程司闺,奴婢去司闺司时,徐司闺一直不曾露面。”
“有人去就成,让程女?史先签字画押,”裴良玉满意道,“你与青罗随本宫往凤仪宫去一趟,到了母后面前,只用实话实说就是。”
裴良玉亲手将桌上册子?抱在怀里,也不换了身上衣裳,径直往外而去。
第四十二章 太子妃第四十二天
这是头一回, 裴良玉坐着自己的太?子妃步舆进宫,以至于凤仪宫人在见到裴良玉的步舆停了,她从里头下来, 才?慌忙迎了上来。
裴良玉和平时进宫的打扮不同?, 身上穿戴甚至不够齐整, 别说禁步了, 连个玉佩也没挂。头上也是,虽都是珍品, 却只有几件, 不怎么成套, 但难得是舒服。看着舒服, 穿戴的人也舒服。
不过她板着一张脸, 并不像平日的和善。想起方才慌慌张张进门拜见皇后的程司闺, 宫人们都好似明白了什么。
裴良玉到殿前时,已有人快步通报:“皇后娘娘请殿下入内。”
皇后只看了她一眼, 便?惊讶道:“怎么穿成这样。”
“儿臣参见母后, ”裴良玉行了个礼,便?在皇后的示意?下走到她身边,面上染了几分羞赧,“儿臣听说这贱婢还胆敢来寻母后, 怕母后受她蒙蔽, 一时情急……”
听了裴良玉的话, 皇后也没先下定论:“到底怎么回事?”
“青罗,你替母后讲讲。”
“是,”青罗应了一声?, 从那日福盈的傅姆如何抓了两个小宫女,到今日裴良玉如何审的程女史, 又如何派了人去向程司闺对?峙,都一一说了。
裴良玉见皇后眉头紧锁,便?又喊了秋娴上前:“儿臣见程女史谎话张口?就?来。半点不怕被拆穿的模样,心里有了疑惑,便?叫这个宫女去寻程司闺问话,哪知……秋娴。”
“奴婢奉太?子妃之?命,往司闺司问话,程司闺先是一口?咬定程女史那日与她同?在房中理事,而后在奴婢说出,程女史已经认罪时,又说她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秋娴说着,面上突然显出几分恼怒:“奴婢请她到长?平殿,她便?说太?子妃刚嫁进宫就?要对?皇后娘娘的人下手,要来寻娘娘哭一哭。奴婢未料想,她、奴婢便?赶忙回了殿下。”
“你胡说!”程司闺喊冤。
秋娴听得?此言,忙反问一句:“难道这些话,不是字字句句都出自司闺您之?口??司闺司中多?少人都听着呢!”
“秋娴,母后面前,不得?无?礼。”
秋娴忙告罪退下。
裴良玉悄悄看了一眼皇后,才?小声?道:“儿臣非是不信母后,只是这程司闺在东宫时就?敢这样嚣张,到了母后面前,还不知要怎样颠倒黑白呢,是以儿臣才?……”
皇后拍了拍裴良玉的手:“你放心。”
裴良玉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乖巧应了,配上她今日稍显清淡的衣裳妆容,看上去只软软的,雪兔一般,软软的叫人觉得?没什么攻击性。
见皇后面色松了几分,裴良玉才?道:“还有一桩事,怕须得?母后出手才?成。”
“朝堂上的事,儿臣作?为太?子妃,都还要太?子遣人来说,方才?知道几分,怎么程司闺姑侄,就?能说得?好似亲眼所见一般?那会儿大朝可才?散了不久。”
皇后点了点头,看着底下不住喊着饶命的程司闺,神色淡漠得?像看一个死人。
“先领去偏殿,好生看管起来,再传宫正。”
等皇后身边的宫人拉了程司闺出去,裴良玉也是以青罗两个出门,方拿出了打东宫带来的两本册子。
“这两件东西,是太?子给儿臣的,原是说不能叫母后看,怕您伤心。但儿臣想着,母后若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贱婢的党羽在背后进言污蔑,让母后误会东宫,才?是真?正伤母后的心。便?还是带了来,请母后过目。”
皇后拿起一本册子,随手翻了几页,都是裴良玉进宫前,程司闺犯的事,哪年哪月,写得?清清楚楚,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而后她又拿起了另一本徐司闺的,翻过几页后,手指都气得?有些抖,而后一把将册子拍在了桌上:“这两个贱婢!”
“母后,”裴良玉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感受到轻微的疼,才?摆出一副担忧自责的模样安慰,“她们既然敢欺上瞒下,仗着母后的信任,曲解母后的好意?,做出这么多?祸事,必然是要狠狠的罚的,但为两个不忠的奴婢,犯不着气坏自个儿的身子。”
皇后被裴良玉劝了劝,强压下火气:“你打算如何处置?”
“儿臣打算彻查此事,先处置了程司闺一干人等,若是徐司闺没牵扯进来,便?打算等她日后犯错时再说。”
皇后一怔,叹了口?气:“好孩子,你不必顾忌着本宫。”
两个司闺都是她点的,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若都翻出来,难免是她皇后识人不明。
皇后看着桌上两本不薄的册子,想起方才?看见有几桩年月早的,太?子也曾同?她说过,是她听信谗言,没信太?子。又想到这是太?子失望之?下,不肯再同?她这个母亲说,方命人一一查证记录,便?只觉心里拧得?生疼。
“儿臣可是您儿媳,不顾及着您,还顾忌谁去?”裴良玉柔声?道,“您可是母后啊!”
裴良玉说着,将册子又往自己这边收:“何况太?子的意?思,这些都是要瞒着的,不止不能叫您知道,更不能传扬出去,您可别在太?子面前出卖儿臣啊!”
皇后强扯出三分笑:“母后知道了,这程氏的事,母后处置,徐氏那边,你若不好处置,只管告诉母后。”
“儿臣知道了,儿臣有母后呢,”裴良玉哄得?皇后面色缓和,才?道,“其实儿臣倒盼着徐司闺聪明些,不要再犯。虽说因着从前的事,必不会饶过她,可一连处置了两位司闺,儿臣也怕司闺司转不动了。毕竟母后挑的人,在才?干上,那是没得?说的。”
听得?这话,皇后心里才?舒坦些:“才?干虽重要,用人却还得?以品德为上。”
“母后说得?是。”
皇后点了点头:“日常大典都少不得?三司女官,你可想好叫谁做司闺了?”
“这……”裴良玉其实早已决定,不再从司闺司提人上来,却故作?迟疑,“不瞒母后,三司曾呈上来一份名册,都是从底下举荐上来的,但因着两位司闺的事,儿臣又才?进宫不久,便?想再多?看看。”
“很该如此。”
裴良玉得?了皇后赞许,才?露了笑,做出考虑的模样,“不过,让徐司闺全权主?理司闺司,儿臣还是有些不放心,若不然,儿臣将三司主?官平调一个过来?”
“郑司则与曹司馔都是三司老?人,有她们在,司闺司应不至于是徐司闺的一言堂。”
“那就?郑司则吧,”皇后很快下了定论,“曹司馔不如郑司则果断凌厉,理事上也差几分手段。本宫记得?云裳在司则司任掌严?”
“是。”
“那就?把她提上来,她跟在李尚仪身边多?年,管司则司,倒不算难。至于另一名司则,再从底下提一个上来就?是。”
“都听母后的。”
裴良玉笑得?眉眼弯弯,又一切以她意?见为先,皇后便?是心气再不顺,也被哄得?好了。
等到此时了结,皇后还特意?叫裴良玉留下来用了饭,才?放她回去。
等裴良玉走了,宫正才?捧了一张纸来,呈给皇后。
皇后逐字看完,等看见程司闺与后宫妃子有勾连时,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拉下去,务必将一众党羽问询清楚,没查干净之?前,可别叫她死了。”
裴良玉走后,凤仪宫发生的事,她自然全不知情,但就?算知道了,心里怕也没几分惊讶。
回到长?平殿,青罗与秋娴都来恭贺裴良玉。
“是郑司则要做司闺,云裳要做司则,要贺也是贺她们,贺本宫做什么。”
“奴婢贺的是殿下掌权三司,她二人之?事,迟些再贺,也未尝不可。”
“只是没了个程司闺,就?说掌权三司,还为时尚早,”裴良玉道,“日久见人心,若不成,便?一个个换过去就?是。”
“到底没了程司闺,算是给了三司一个震慑,怕得?好些日子,没什么幺蛾子了,”青罗笑问,“殿下预备何时将此事告知三司?”
“不急,”裴良玉道,“郑司则与曹司馔何时给了调查好的人选,何时再宣布就?是。”
“殿下,”齐瑄才?从紫宸殿出来,就?听姜斤斤道,“今儿先是程司闺去了凤仪宫,而后太?子妃也匆匆赶去,听说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而后,凤仪宫叫了宫正司去,将程司闺领走了。”
“太?子妃可回东宫了?”齐瑄得?到了答案,只蹙着眉,让快些往东宫赶。
待进了长?平殿,齐瑄却没见着人:“太?子妃呢?”
“禀殿下,太?子妃在园子里。”
齐瑄又快步从廊下往后面园子去,才?走到门口?,就?看见裴良玉正坐在秋千上,让宫人推着,一下一下的荡着。
见她脸上全是笑意?,齐瑄方悄悄松了口?气,脚步也没那么急,变得?轻快几分。
“你回来了,”裴良玉从凤仪宫回来,稍作?休息,便?在园子里晒太?阳,因才?活动了一会儿,脸上带了些微红“怎么还穿着朝服?”
“听说你今日匆匆往凤仪宫去,衣裳都不曾换,我?担心出什么事,便?直接过来了,”齐瑄慢慢行到裴良玉身边,“往边上坐坐?”
“才?一回来,就?要和我?抢秋千,”裴良玉虽有几分不高兴,却也给他让了些位置。
齐瑄挨着裴良玉坐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秋千轻轻摇着,一旁的宫人也主?动退到了园子外:“今日母后没为难你吧?”
“我?是那等轻易就?能叫人为难的?”裴良玉斜了他一眼,“你给我?的那两本册子,我?给母后看了几页,她已决定不再理会司闺司事了。”
齐瑄有些惊讶:“母后决定的?”
裴良玉傲慢的冲他扬了扬下巴:“本宫就?是讨了母后的喜欢,你待如何?”
齐瑄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裴良玉,一时愣了愣,才?笑道:“不如何。”
裴良玉恼了,左脚往边上踢了两下:“下去,我?要自己玩秋千。”
“罢了罢了,”齐瑄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起身站到裴良玉身后,“太?子妃殿下今日受累了,容我?替您推推秋千?”
“推,”裴良玉往中间坐了坐,“推高一点,青罗她们怕我?摔了,推得?还不如我?自己荡得?高。”
齐瑄没说话,手上力气却稍稍加大了几分,看着裴良玉乘着秋千而起,园中很快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看着浅碧的裙摆随着秋千的来去而动,齐瑄突然踢了一脚旁边的桂树,桂花如雨般飘扬而下,乘着秋千在桂花雨中的裴良玉,就?像是桂中仙子。
“你做什么!停下停下!”
等秋千停了下来,裴良玉赶紧从上面跳下,抖了抖身上的桂花。
“你突然踢树做什么,显摆你力气大吗。我?今儿难得?熏了香,桂花落了满身,只怕要把香味儿全压过去了。”
齐瑄愣愣的啊了一声?:“桂花雨好看,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裴良玉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了出来,才?敢开口?:“桂花雨好看,也得?分时候不是,叫它自己慢慢的落,明早上起来,看满地残金,就?不好看吗?”
“罢了罢了,不玩了,你也早些换衣裳去吧。”
等齐瑄跟在裴良玉后头出来,姜斤斤疑惑的问了一句:“太?子妃殿下怎么瞧着不大高兴?”
“多?嘴,”齐瑄大步向前,“去把孤的常服取来。”
姜斤斤闻言了然,只怕又是太?子殿下不知怎么,坏了太?子妃的兴致了。
次日,裴良玉醒来,见齐瑄竟还在殿内,不由疑惑道:“今日不必往官署去?”
“便?是官署,也有休沐日呢,”齐瑄笑道,“快起来吧,我?领你出宫去玩。”
“出宫?”裴良玉眼前一亮,很是心动,却也很快拒绝,“如今还在八月呢,我?前些日子才?回了娘家,等下个月吧。”
“下个月?”齐瑄想了想道,“也好,下个月正好登高,野菊漫山遍野,也很宜赏。”
既是齐瑄难得?一日休沐,裴良玉便?没打算在殿中闲着。昨儿才?叫皇后气了一场,今儿正该齐瑄这个做儿子的去哄哄,正好她也往姑姥处走走,再同?李嬷嬷问一问殿中的两个二等宫女桂枝与兰枝。
“那今儿咱们带着福盈福瑜先去看看母妃,再去瞧瞧姑姥,如何?”
齐瑄略作?考虑,便?应了下来,又使人去接两个孩子。
要往凤仪宫去,裴良玉没敢再像昨日一样穿,钗环禁步都穿戴齐整,还特意?寻了一柄带着镂空花纹,缀着流苏的木扇出来配衣裳。
等她这边穿戴好,福盈福瑜也到了,因见两个孩子衣衫打扮尚可,裴良玉便?也没做什么改动,一家子径自去了凤仪宫。
见到他们来,皇后果然很高兴,还特意?留了饭,才?放他们往长?乐宫走。
到了长?乐宫中,太?后才?午睡起来,裴良玉便?让青罗去问桂枝兰枝的事,齐瑄去陪两个孩子,自个儿挨着太?后说话。
“昨日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
“都是计划中的事,谁来叨扰您的?”
太?后闻言笑道:“谁敢瞒哀家呢。”
只这一句,裴良玉便?听出太?后对?如今的后宫六局,仍有不小的掌控力。
“昨儿你做的很好,”太?后道,“皇后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可以听进去几分建议,却必须得?是做决定那个。”
裴良玉手指动了动,试探性的问:“姑姥在皇后身边放了人?”
太?后并没否认:“只能传些消息,不至于做个闭耳塞听的聋子罢了。”
如今还近乎是个聋子的裴良玉,还真?不敢说话。
“哀家渐渐老?了,不顶事了,等你将宫中都熟悉了,有些东西,也该慢慢的交给你。”
“姑姥还康泰着呢,我?才?不要,”裴良玉轻声?道,“有姑姥您在上头顶着,我?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些。”
太?后摇了摇头:“世家就?要入朝,日后宫中配合着宫外行事,你难道还要姑姥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来时时注意?着?”
裴良玉这才?应了:“好歹迟些,待玉儿把东宫打理好了。”
“自己住的屋子,总得?干干净净的,”太?后道,“饶你过了今年。”
裴良玉点头应了,心里却有了几分紧迫感。看来不能懒懒散散的了,须得?尽快将三司的人都熟悉过才?是。
裴良玉心里有了计较,恰好从长?乐宫回来次日,郑司则与曹司馔也私下来寻了裴良玉,交上了最终的名册。
裴良玉以考教为名,随意?的指着名册上的人,叫二人做了评判,等二人走了,对?这二司未来的女官,便?有了初步的了解。
不等心里焦急的徐司闺再捧了名册来,裴良玉第一次命人召集了三司。
“参见太?子妃殿下。”
裴良玉坐在主?位上,微微颔首:“起吧。”
“谢太?子妃殿下。”
“今日召尔等前来,是有几件大事要说,”裴良玉看了钱掌正一眼,点了她出来,“程司闺与程女史之?事,你来说吧。”
“是,”钱掌正出列,“程司闺与程女史刺探朝事,心思歹毒,今已剥夺司闺、女史之?名,贬为粗使宫婢,移交宫正司。”
“皇后娘娘亲自下谕赐死,并,”钱掌正顿了顿,方继续道,“查明其家人仗势行不法之?事,遂一并按律移交官府处置。”
其实裴良玉也没想到,皇后会气到罪及家人,但换个方向想想,若非是程司闺家人本就?不干净,皇后也抓不住她家里的把柄。
不过,看着底下立刻变了脸色的几人,她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如程司闺一般的背主?之?人,本宫不想再见着,”裴良玉说着,看向面色微微发白的徐司闺,“但一旦查到,必不轻饶,定会奏请皇后重惩!”
瞧见徐司闺打了个寒颤,裴良玉心中很是满意?。从前皇后是她们的保护伞,如今,只怕就?要是她们的催命符。
等钱掌正站了回去,裴良玉才?道:“承皇后之?命,调郑司则入司闺司任司闺,云掌严提为司则。”
许是前头一棍子打的太?重,三司对?这两桩任命都没太?大的反应,一时间庭中只能听到郑司则与云裳谢恩之?声?。
“三司空缺不少,故本宫与郑司闺、曹司馔商议后,补全了司则司、司馔司的女官名额。”
裴良玉话音落下,郑司闺便?拿出了随身的册子,念起了名单。
郑司则成了郑司闺,虽又提了云裳起来,却也还缺一人,便?又提了从前的掌严起来,为潘司则。司馔司只一个曹司馔,遂又提了杨掌食为司馔。剩下的按例补上后,司则司与司馔司女官位中,也多?了不少新面孔。
待到郑司闺念完,回到队列中,司则、司馔两司都是满满喜气,唯有司闺司,大气都不敢出。
裴良玉含笑等另两司安静下来,才?道:“郑司闺,你虽才?入司闺司,但司闺司的女官名册,也要早些拟出来。”
“是。”
“徐司闺,”裴良玉冷下脸色,“你是司闺司的老?人,司中事务,还得?你好生与郑司闺交接才?是。”
闻得?此言,徐司闺的手都忍不住有些发颤:“奴婢遵命。”
安排完事情,裴良玉又勉励几句,方才?叫散了。
等回到殿中,雪蕊面上满是兴奋:“殿下,您方才?好威严!”
裴良玉心情不错,便?也回了一句:“怕吗?”
“不怕,”雪蕊道,“做错了事的人才?该怕,奴婢又没做错什么。”
“正是如此,”青罗接了一句,“奴婢方才?瞧见有几个人脸色都变了,恰好碧苒识人能力不错,便?叫她与秋娴一道记名字去了。这几个人,怕得?好好查一查。”
“这两日都忙着,倒没来得?及问你,桂枝兰枝那边,嬷嬷怎么说?”
“李嬷嬷去翻了名册,说那两人背景干净,殿下若瞧得?上,不妨叫人教一教。”
裴良玉这才?放心,看来东宫三司虽是乱七八糟,但她这长?平殿中倒还好。
“待过两日,将三司近三年的账册都收上来,再从各司随意?抽调人手,互相抽查账册。从前的烂账必须得?厘清才?行。”
“是,”青罗几个将事情记在心里。
裴良玉想了想又道:“等司闺司的人补上,再给女史与东宫宫婢们立个考核的规矩,也省的她们以为自己升为初等女官,便?能洋洋得?意?,自以为牢不可破了。”
“如此,奴婢们也得?好生翻一翻宫中规矩,”雪蕊道,“总不能给殿下丢脸。”
自这日后,长?平殿中常有命令出来,三司忙得?人仰马翻,内里却慢慢收紧,规矩也重新立了起来。
三司约束严格,人人在其位谋其政,便?有其他心思的,也暂时藏了起来,不敢造次。
皇后听闻,还特意?和皇帝夸了裴良玉两次,又特意?赏了东西下来。
若说裴良玉清理三司,对?谁影响最大,还不是前头那些个有心之?人,而是身在后院的白奉仪。
她从前有王家支持,便?是自承徽贬为奉仪,换了屋子,吃穿用度,却没怎么降过。
但如今三司人人谨小慎微,外头的消息进不来,她的待遇,自然就?降为了奉仪的品级,除非她自己花银子,不然三司是不会给她任何额外待遇的。
“奉仪,今儿尚食给的,还是这样的菜色,要不、要不您还是用些吧。”
白奉仪扫了一眼桌上菜品,皱着眉头不说话。
她是从丫鬟过来的,三司苛没苛待她,她心中自然有数,但就?是这么个照规矩办事,偏偏就?能叫人有苦难言。
“不成,不能这么下去。”
“奉仪?”
“你去,打听打听郡主?什么时候去园子里玩,一定要挑皇孙不在的时候记。”
“可、可是奉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道,“三司如今严格按宫规办事,奴婢除非与人同?行,否则不能离开您的院子,独自在东宫行走啊!”
第四十三章 太子妃第四十三天(小修)
“见过?柳承徽。”
柳承徽看着?底下?行礼的白奉仪, 心中满是警惕:“原来是白奉仪啊,你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儿又想来做什?么?”
白奉仪垂下?眼睑, 做出低眉顺目的模样, 要不?是不?好接近郡主, 谁稀得来找你:“瞧承徽这话说的, 妾那次不?是为着关心承徽而来?”
柳承徽面上露出几分嘲讽之意:“你关心我?这可真是本?宫进宫以来,听到最大的笑话。”
“你不是一向瞧不上我?怎么不?去在郡主、皇孙身边表现你的亲近?”
柳承徽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 你都是九品奉仪了?, 自然该在奉仪的院子住着?, 进不?去缀锦院了?。”
白奉仪心里起了?火气, 面上却不?动分毫:“承徽说笑了?, 郡主与皇孙, 岂是我一个后院女子说拜访就能去拜访的呢。不?过?这院子虽然换了?,却也算不?得小, 妾一人住着?一间, 倒比从前还宽敞些。”
柳承徽挑了?挑眉,显然不?信:“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要送客了?。”
“事的确有一桩, ”白奉仪问, “承徽可记得太?子殿下?有多久没进过?后院了??”
而后, 她又自己?答道:“自打去年冬里至今,已有大半年了?。”
“早先还能说殿下?忙于兵部事务,可大婚后, 太?子已连着?在长平殿歇了?近一月。承徽就真的半点都不?着?急?”
“殿下?从少进后院,多在前殿, 又不?是去年冬里才有的事,如今东宫夫妻和睦,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好急的,”柳承徽虽握紧了?手,言语上却半点不?肯让。
“我看白奉仪你怕才真是急了?。你本?就是个无宠的,不?过?仗着?郡主和皇孙,才在东宫有些脸面,如今眼看复位无望,又连这点脸面都要没了?,你说我急,只怕你才更急呢!”
“只要我是王家出来的,自然不?必急什?么,”白奉仪看到柳承徽的手,满意起身,“妾说完了?,就不?叨扰承徽了?。”
“呸,要不?是仗着?王家,谁耐烦放她进来,还跑到承徽面前胡说,”宫女看向柳承徽,“承徽您可别听她胡说,她每每有什?么事儿,自己?不?敢去,就想把您撺掇出去顶着?,您可不?能上她的当啊!”
“但她有句话是没错的,”柳承徽道,“自打正月十五那日起,我每每求见太?子,有哪回?是成了?的?太?子如今看我时,和白氏又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哪儿错了??”
白奉仪这边,才离了?柳承徽屋里,就有两个小宫女从角落走了?出来,互相对视一眼,结伴往长平殿去了?。
“有人看见白氏去了?柳氏屋里?”
“是,”碧苒小心道,“是奴婢的两个小姐妹亲眼所见,白奉仪在柳承徽房中,统共呆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笑着?出来了?。”
“她果然坐不?住了?,”裴良玉尝了?一口?点心,同一旁青罗道,“只是没想到,她竟是往柳承徽处去的。”
“怕是缀锦院那边管得严,她见不?着?郡主,”青罗重?新替裴良玉换了?一盏茶,“昨儿郡主的傅姆还来回?,从上回?程女史的事后,郡主好些日子不?乐意去园子里玩儿了?。”
“福盈不?乐意出去玩了??”裴良玉想了?想,“本?宫多久没去见福盈福瑜了??”
“也有好几日了?。”
“那今儿就去一趟吧,”裴良玉想了?想,又叫青罗收拾了?几样?东西,“正好过?两日重?阳登高,太?子说了?要出宫,便把两个孩子一道带出去走走。”
“殿下?真要带皇孙和郡主?”青罗迟疑的问了?一句,“不?如先问一问太?子殿下??”
“等迟些回?来再告诉他吧。”
裴良玉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青罗便没再劝,依言收拾了?几样?东西,便领了?碧苒秋娴跟着?裴良玉一道往缀锦院走。
先前都是两个孩子往长平殿拜见裴良玉,这回?,倒还是她进到东宫后,头回?来缀锦院。
裴良玉进了?缀锦院后,稍作打量,感叹道:“不?愧是从前东宫内院最大的院子,果然无愧于缀锦之名。”
“可奴婢瞧着?,还是长平殿最好。”
“自然,”裴良玉应道。才修缮重?建的新院子,又是样?样?按自己?喜好布置的,自然不?是缀锦院能比。
得了?通报,缀锦院中的内侍匆忙赶来:“参见太?子妃殿下?!”
裴良玉微微点头:“福盈福瑜呢?”
“皇孙上完课回?来不?久,正在屋内习字,郡主也在。”
听得此言,裴良玉便没往福盈屋里去,而是在内侍引领下?,直接去了?书?房。
才走近些,裴良玉就听见里头小孩子的玩闹声,做了?个手势,免了?众人的礼。
“福瑜福瑜,我也要写?!”
“阿姊你用?这个,不?要动我写?过?的!”
“我已经写?啦,不?能动吗?”
“不?能!其他的都不?能了?!”
裴良玉听得好笑,这才示意候在门外的福盈傅姆敲门。
“皇孙、郡主,太?子妃殿下?来了?。”
而后,傅姆打开房门,裴良玉又特意等了?片刻,才往里走。
“拜见母亲。”
“不?必多礼,”裴良玉往书?桌的方向扫了?一眼,瞥见两个孩子面上的紧张,便没过?去,只在榻上坐了?。
福盈福瑜一同松了?口?气,一道坐在了?裴良玉对面。
“太?子曾说,本?月初九,正值他休沐,预备出宫登高,本?宫过?来,是想问一问,福盈福瑜,你们可也想一道去玩?”
“出宫?”福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本?坐得离裴良玉最远,此时也跑到了?裴良玉身边,“福盈要去!福瑜也去!”
裴良玉笑着?点点头,又看向福瑜。
福瑜眨眨眼,也点了?头。
裴良玉这才道:“既然如此,今晚本?宫就告诉太?子。秋娴、碧苒。”
二婢捧着?托盘,上前一步。
“出宫登高,不?合用?平日在宫中的衣裳,本?宫已吩咐了?掌缝,为你们赶制两件寻常人家能穿的新衣,这几样?佩饰,到时挑能用?的穿戴就是。”
“谢母亲。”
裴良玉示意两人将托盘分别交到了?缀锦院宫人手中,才继续道:“只是本?宫也要与你们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两人有些疑惑。
“出宫后,不?得乱跑,不?得甩开伺候的人,不?得随意和不?认识的人走,也不?得接陌生之人的东西,可能做到?”
见两个孩子赶忙点头,裴良玉还有些不?放心,便同福盈傅姆道:“你得空同福盈福瑜再好生讲讲,虽说明日是登高,异日未尝不?会打城中走动。”
“另外,再挑两个宫人出来,到时定要把福盈福瑜跟紧了?。”
“是,奴婢明白。”
等说完这两句,再看向两个孩子,裴良玉便发现他们已经凑到一处,说到宫外要怎么玩了?,便也没扫他们的兴,起身回?了?长平殿。
夜间齐瑄到长平殿中,裴良玉便同他道:“九月初九登高,我已与福盈福瑜说好,要带他们同去。”
“什?么?”齐瑄看着?正在拆耳坠子的裴良玉,有些发懵,“怎么突然想带福盈福瑜一道了?。”
“先头不?是程司闺使人趁着?福盈去园子玩时,撺掇她来寻我闹吗,福盈便记着?了?,好些日子都不?肯出门玩。”
“我就想着?,这回?出宫登高,带上她一道,小孩子忘性大,有了?别的事情在当前,从前不?好的,就记得没那么清楚了?。”
“既然都带了?福盈,总不?好把福瑜一个人留在家里,不?如都一道去了?。”
齐瑄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却还有几分遗憾:“那等冬里,我再带你去庄子上泡汤。春里你我赏过?桃花,我特意挑了?几处,补了?几株梅树,冬里梅花开了?,应又是另一番景致。”
不?必日日呆在宫中,裴良玉自然乐得应下?:“那就这么定了?,不?过?那日的护卫,怕得你好生挑一挑,带着?孩子出门,总得谨慎些才好。”
“不?急,明儿再问问那日有谁当值就是。”
到了?重?阳这日,裴良玉早早起来,换了?一身蓝色锦衣,头上只梳了?个堕马髻,用?了?几支花钗,都是轻巧精细的款式。未免登山出汗,脸上都没用?多少脂粉,脚上更是只一双千层底绣鞋。
等到福盈福瑜来了?,也是相仿的打扮,只福盈头上梳着?双丫髻,用?了?两个金扣样?的头饰。
一进门,福盈就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走?”
小孩子到底忘性大,没了?白氏在耳边时时提醒,又有傅姆教着?,有出去玩的萝卜在前头吊着?,竟也忘了?从前打定主意不?亲近裴良玉的事。
裴良玉先免了?福瑜的礼,才道:“这要看你们爹什?么时候回?来。”
“哦!”福盈应了?一声,忍不?住往殿门外张望。
裴良玉见状,让兰枝先捧了?一盆茱萸过?来:“今儿登高,要戴茱萸,山茱萸果子红红,你们人小戴着?好看,等迟些到了?地?方再将吴茱萸系在腕上。先自个挑挑,有没有喜欢的,若有,叫人帮着?剪下?来戴上。”
山茱萸红艳艳的果子,看着?就惹人喜欢。尤其小孩子见了?,就忍不?住想摘。
福盈眼珠子一转,趁着?兰枝不?注意,就掐了?一个果子想往嘴里放,被一边福瑜一下?打在手上。
“你打我做什?么!”
“不?能吃!”
兰枝等人这才发现福盈动作,忙将山茱萸抱得远了?些。福盈傅姆也赶紧将那粒山茱萸抢到了?自己?手上。
裴良玉难得严肃了?脸:“福盈,你想吃?”
福盈点了?点头,半点不?怕。
宫中做盆景的山茱萸,最重?其色,却不?重?味。裴良玉喊了?福盈的傅姆:“给她小心尝少许。”
“殿下?……”那傅姆不?自觉喊了?一声,才走到福盈身边,将那枚山茱萸露了?半颗出来。
福盈看见果子,脸上笑开,张嘴便去吃。等咬在口?中少许,慢慢变了?脸色,一旁宫人忙捧了?痰盂来叫她吐了?。
见福盈脸都皱成了?一朵花,大喊着?酸,裴良玉才问:“福盈,你为何想要摘来吃?”
福盈泪眼汪汪道:“它好看。呜,好难吃。”
“好看的东西,未必都是能吃的,”裴良玉道,“像这一枚山茱萸,生得好看,却酸涩难食,但你尚能将它吐了?丢弃,但若遇见不?能吃或是有毒的呢?”
福盈撇着?嘴,把脸埋进傅姆颈侧,不?肯露出来。
裴良玉只得道:“若你到了?外头,还是这样?,看见鲜艳果子就想吃,那今日,就不?敢带你出门了?。”
福盈瓮声瓮气道:“不?去就不?去!”
“明明是阿姊错了?,”福瑜拉了?福盈一下?,“先生说过?,不?能乱吃东西。”
傅姆也忙哄福盈:“今次的确是郡主做错了?,傅姆不?是教过??没人尝过?第一口?的东西,郡主都是不?能吃的。”
见福盈不?说话,傅姆才又道:“太?子妃也是担心郡主出门,会像这样?乱吃东西,若是闹肚子吃苦药,还是轻的,到时只怕郡主就要整日躺在床上,连房门都不?能出了?。”
福盈终于从傅姆怀里起来,看着?傅姆。
“郡主只要出门不?乱吃东西,太?子妃定会许您出门的。”
见福盈犹豫的看过?来,裴良玉也松了?口?气。再听得福盈松口?说不?乱吃,裴良玉便也道:“那母亲也许福盈出门去玩,但在山上看见的东西,必须问过?能吃,才许尝一点。和福瑜一道挑茱萸去吧。”
这回?,福盈知道了?果子难吃,没敢再伸手,乖乖和福瑜在边上挑。
裴良玉看着?福盈的傅姆,心里很是满意:“你把福盈教的很好。”
“多谢太?子妃夸赞,奴婢愧不?敢当。”
裴良玉笑着?让青罗赏了?这傅姆一个荷包:“你照顾福盈用?心,本?宫看在眼里。”
“从前倒忘记问了?,你是如何进宫的?”
“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是先帝时进的宫,曾服侍过?刘美人,刘美人殁后,便回?了?掖庭,教导新入宫的小宫女规矩,直到被皇后娘娘取中,做了?郡主的傅姆。”
“那你的名字,是家人起的,还是刘美人改的?”
“回?太?子妃,奴婢贱名难以入耳,后入了?刘美人殿中,因与刘美人同姓,才得了?恩典,被改做凝露之名。”
两人说话间,两个孩子挑完了?茱萸,齐瑄也从宫里出来,回?到了?长平院中。
裴良玉按下?方才之事未表,只催齐瑄快去换衣裳。
霜芯雪蕊为福盈福瑜戴上茱萸,兰枝又另捧着?吴茱萸往裴良玉身边来。
裴良玉挑了?几枝剪下?,又看向刘傅姆:“你也剪一枝吧。”
“谢殿下?赏。”
刘傅姆谨慎道了?谢,才挑了?一枝剪下?,戴在发间。
齐瑄换过?衣裳出来,见人人都已戴好了?茱萸,只等他一个,阔步走到裴良玉身边:“可有我的?”
裴良玉点了?点先前多剪那枝:“那儿呢。”
齐瑄拿起吴茱萸看了?一眼:“我反手不?好看,你替我戴吧。”
因有那么多人看着?,连福盈福瑜都在等,裴良玉不?好如平日一般,直接叫他找姜斤斤,只得起身,拿了?茱萸替他簪在头上。
齐瑄小声问:“你今日没用?熏香?”
裴良玉闻言没好气道:“和你有什?么干系。”
“爹,母亲,你们戴好了?吗?”福盈已忍不?住跑到了?殿门口?。
“来了?,”齐瑄应了?一声,与裴良玉一道往外而去。
今日跟着?出门的人不?少,东宫一家子也还是在一辆车上挨着?坐了?。许是带着?对外头世界的期盼,福盈也没闹,只一路悄悄看着?,还有多久能出宫。
福瑜则端端正正坐在福盈身边,若不?是时不?时看向福盈的动作,只怕真要叫人以为他不?在意呢。
等出了?宫,到了?大街上,叫卖之声渐渐多了?,福瑜也有些坐不?住。
裴良玉便道:“今儿难得出来,和福盈一道玩吧。”
“是,”福瑜应了?一声,才笑着?和福盈凑到了?一处,两个孩子悄悄扯开一点帘子,小心的观察着?外头人群。
“你这是怎么教的,”裴良玉问,“福瑜可还不?到四?岁,竟有了?几分你从前的模样?。”
“到底是我儿子不?是?”齐瑄有几分得意,又很快道,“在宫中的孩子,尤其是男孩,总是容不?得太?过?天真。福盈福瑜,已比我从前好的多了?。”
裴良玉出生时,齐瑄也差不?多是福瑜这个年纪,别说那会儿还不?曾见过?,便是真见着?了?,裴良玉怕也不?记得齐瑄是什?么样?的。
但从后头皇后对齐瑄近乎苛刻的管束看,齐瑄的幼年时期,怕还真如他所说,足以对比出福盈福瑜的轻松随意。
想起齐瑄小时候,裴良玉便不?得不?想起从前互相拆台扯头花的那些事,再去仔细算时,好像也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其实头回?在姑姥宫中见到你,我还挺喜欢你。”
齐瑄转头,看着?裴良玉面上的浅笑,眼中带了?几分期待。
“不?过?,也就是那日,我见着?你对着?一棵小树发脾气,”裴良玉道,“本?来我并没觉得什?么,可是你冲着?我沉下?脸的时候,我也有些害怕,尤其是在看到你面对旁人,又变了?脸时。”
“你还怕过?我?”齐瑄眼中的期待化作了?懊恼,又很快添了?几分惊讶,“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怕我。”
一开始就是因为害怕,才会虚张声势,以此来吓退你啊。裴良玉看了?齐瑄一眼,道:“也就是那一次罢了?,后头知道,你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总翻不?过?姑姥去,我又何必怕你?”
齐瑄正要再说,就见两个孩子恋恋不?舍的放下?帘子:“怎么不?看了??”
“没有啦!”福盈跑到齐瑄身边,窝进他怀里,“爹,有人串了?好多冰糖葫芦,红红的大山楂,看着?真好吃。”
见齐瑄轻易应下?回?东宫后叫人给福盈做山楂的话,裴良玉看了?一眼被占了?位置,坐到自己?身边的福瑜:“福瑜可也要吃?”
福瑜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要两粒,嬷嬷说过?,冰糖葫芦不?能多食,牙齿会烂的。”
“不?会不?会,”福盈道,“我要吃一整串!”
福瑜不?理她,只认真问裴良玉:“母亲,可以吗?”
“当然,”裴良玉看着?福瑜带着?婴儿肥的脸,一口?应了?下?来。
虽说她最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也最不?喜欢和小孩子一道,但若这小孩是聪明又懂事还长得好看的福瑜,她或许能平添不?少耐心。
等两个孩子又贪恋上外头风景,裴良玉心里也正盼着?,就听见齐瑄突然开口?。
“对了?,”齐瑄像是突然想起一般,“今儿父皇批了?英王请立世子的折子,还特意点了?陈家的次女嫁做世子妃。”
“惠宁太?子妃之妹?”
“应是堂妹。”
裴良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待回?宫,我就叫人补两份礼去。”
齐瑄勾起唇角:“日后再有如英王妃这样?的,你只管告诉我就是。”
“告诉你,你替我去寻她们的麻烦?”裴良玉轻笑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自然不?是,”齐瑄道,“我何必寻女眷的麻烦,自然得找她们丈夫和娘家了?。”
裴良玉闻言,心中一动:“你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恰巧才入了?吏部做事,刚正不?阿,严格考评罢了?。”
不?用?齐瑄细说,裴良玉也能猜到,定是英王妃娘家有谁要等着?三年考评结束,拿个好成绩,再回?京来。如今被齐瑄横插一手,只怕这成绩,实事求是起来,还真算不?上好看。
“你没只盯着?她家吧?”
“自然没有,”齐瑄眨了?眨眼睛,“只是正好碰上了?那一批,等我考评完了?,吏部侍郎同我说了?几句,我就从善如流,没那么严格了?而已。”
齐瑄初入吏部,考评严格些,也不?算什?么错处,便是叫人知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至于重?新考评,只要齐瑄不?提,那谁又会去驳了?太?子的脸?
“今日请你用?重?阳糕。”
“我替你出气,做了?这么多,只几块重?阳糕就把我打发了??”
“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裴良玉这一句反问,倒把齐瑄给问住了?,他眼中情绪纷乱:“我说了?,你都能同意?”
“你在说什?么胡话,”裴良玉道,“你说了?,自然得我答应才行。”
齐瑄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
他仔细考虑一番,道:“你替我做个荷包吧。”
“我都多长时候没动过?针线了?,不?成不?成,”裴良玉不?肯。
裴良玉反对,齐瑄反倒更想要了?:“就一个荷包而已,我还没说要扇套呢。”
“要不?然,我再想点别的更难的?”
裴良玉瞥了?他一眼,到底答应下?来。
“只此一个,再没有下?回?的了?。”
“还有没有,那可不?一定,”齐瑄顺着?福盈掀开的帘子看了?一眼,“到了?。”
看着?赶紧下?车,帮着?给两个孩子系吴茱萸的齐瑄,裴良玉只得深吸一口?气,不?成,不?能叫他影响了?出来玩乐的好心情。
第四十四章 太子妃第四十四天
“哇!山好看!”
裴良玉才出马车, 就听见福盈的?惊叹声,便也抬头往山上看去。
山间枫林渐染,红黄参差, 山坳处又可见大片野菊花, 为山间铺上灿烂的?金色。
“我挑的地方, 如何??”
看着齐瑄带着几分得意的?脸, 裴良玉实在不忍说,这?地?方?瞧着眼?熟, 她从前应是来过。
“尚可。”
“这?还?只是尚可?”齐瑄有些不满意, 却也伸出手, 平摊在裴良玉跟前。
裴良玉看了?一眼?往这?边偷看的?仆从侍卫, 眼?睑微颤, 搭上齐瑄的?手, 下了?马车。
“爹!快走快走!”
福盈喊了?一声,就打头拉着福瑜往山间小径跑去。
齐瑄也没慌, 只吩咐照顾他们的?侍从:“好生跟着。”
裴良玉许久不曾单为了?出来玩而登山, 先前没想过进宫后,还?能?再出来,错过了?春里踏青,心里着实有些遗憾, 还?特意叫红云回府给她说过一回踏青趣事, 哪想得到, 秋里就能?自己来了?。
京城周边的?山,山势都不算太高,远不比西南的?崇山峻岭, 但?这?路修得还?算不错,一阶阶都是凿了?凹槽的?青石铺成。
许是离京城不算远, 走的?人多,台阶上的?青苔也少。加之今日天气又好,倒不怎么担心会摔倒。
是以福盈福瑜兴致勃勃的?走在前头,裴良玉和齐瑄就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走了?一段,齐瑄道?:“若是累了?,可在前头歇一歇。”
前面正?有一处石桌,边上坐了?几个同?样登高的?陌生人,裴良玉不大想过去,也觉得不算累,看了?看前面兴致不减的?两个孩子道?:“继续走吧。”
“也好,前头有条路,可以往有野菊花的?山坳里走,”齐瑄使?人到前头传话,福盈一行人,便?都停在了?岔路处,没再继续往上,而是在原处捡起了?掉落的?枫叶。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一阵,又拿起枫叶比对一番,问才到近前的?齐瑄:“爹,为什么树上的?枫叶,山里的?这?么红,家中的?没那么红啊!”
面对着福盈福瑜的?疑惑,齐瑄一噎,这?事,他也没注意到过。
“树的?方?位,地?势高低,日夜的?冷暖,都能?影响叶子的?颜色,”裴良玉淡淡道?,“山中昼暖夜寒,较之城中更甚,枫叶自然也就更红。家中叶子颜色浅些,也是一样的?道?理。”
“你们母亲说的?对。”
福盈不大相信:“真?的??”
齐瑄笑着捏了?捏福盈福瑜的?脸,“自然是真?的?,你们裴外祖,可是士林中极有名气的?,你们母亲作为他的?女儿,自然也懂得许多。”
福盈惊讶得小嘴微张,福瑜则煞有其事的?点头:“我知道?裴外祖,先生曾说过。”
先生曾说过?裴良玉心中一动:“你先生竟和你提过我爹?”
福瑜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已拉着齐瑄往前的?福盈喊了?一声,顿时就不肯在后面留着了?。
裴良玉虽有心探听福瑜的?先生说过什么,却也只得道?:“去吧。”
齐瑄看着两个孩子扑进了?野菊花丛,裴良玉又许久没跟上来,便?问:“在想什么呢?”
裴良玉直言:“在想福瑜的?先生。”
“他的?先生有什么好想的??”
“我与福瑜虽只相处了?一月余,却也看得明白,福瑜是个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便?对他的?先生有些好奇。”
“原来是这?样,”齐瑄道?,“他先生姓何?,寒门出身,曾是延平十五年的?进士,在外地?做官时,因勋贵倾轧而罢官,我可惜他的?才华,便?把他收进了?东宫做幕僚。他为人通透,我便?叫他为福瑜开蒙。”
裴良玉点了?点头:“看来,你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裴良玉说完,又看向远处花海。若是东宫幕僚,深受齐瑄信任,能?知道?爹,又对他有所评价,也能?说得通。
“爹,母亲,有人摘了?好多花!她们有用?吗?”
福瑜见裴良玉两人走近,指着一处叫两人看。
那边有好几个穿着短打的?农妇,正?在摘野菊花放到随身的?布袋里。
齐瑄闻言道?:“若想知道?,不妨一问?”
福盈听了?,喊道?:“诶!你们摘那么多花做什么呀!”
裴良玉蹙起眉。
底下农妇不妨福盈是和她们说话,抬头看见上头一行穿着锦衣的?人,面上多了?几分惶恐。
“福盈,喊人时,要带上称呼,”裴良玉同?那农妇点了?点头,“家里孩子小,被宠坏了?,还?望阿嫂勿怪。”
“不怪不怪,”那农妇脸色通红,“小孩子嘛。”
福瑜看了?看裴良玉,又看了?看福盈,想了?想道?:“婶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是摘了?野菊花,回去晒干了?泡水喝、装枕头。”
“谢谢婶婶!”
福瑜玉雪可爱,又懂礼貌,惹得那几个妇人不住的?夸:“小公子真?是知礼。”
福盈轻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想理福瑜了?。
齐瑄则道?:“诶!你气什么?”
裴良玉微微挑眉,看了?面色认真?的?齐瑄一眼?,蹲下身,问一旁被姐姐甩了?脸色而有些发愣的?福瑜:“福瑜要不要也试试摘一些野菊花回去?”
福瑜点了?点头,主动拉上了?裴良玉的?手:“母亲,我们去那边!”
“好,”裴良玉答应一声,听见福盈和齐瑄纠正?我不叫诶,牵着福瑜慢慢走远了?。
福瑜学着裴良玉的?模样,摘了?几朵野菊花在手里,仔细端详:“母亲,野菊花可以泡水吗?”
“是啊,”裴良玉想了?想道?,“野菊花可疏散风热,消肿止痛,又简单易得,是民间百姓常备的?草药,不过脾胃虚寒之人不宜用?。”
“那野菊花枕头也很好吗?”
“你闻着野菊花香味如何??”
“很香,”福瑜鼻头动了?动,“很舒服。”
裴良玉轻笑道?:“是了?,许多大夫认为野菊花枕有凝神静气之效,有的?则说可治头晕头痛,她们想做枕头,许是有此之用?吧。”
“那,”福瑜看了?裴良玉一眼?,小声道?,“我们可以多摘一点,送给皇祖父皇祖母。”
孩子有孝心,裴良玉自然不会说用?野菊花枕,也要看功效与个人体质,只道?:“那我们今日就多摘一些。”
福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山间忙碌的?农妇:“可以买她们的?!”
这?回,裴良玉是真?有些惊讶了?,福瑜脑子转得还?挺快。
等?齐瑄与福盈过来时,两人已摘了?满满一捧,待问过原因,齐瑄两个连带着跟来的?仆从也来摘了?些。
一人摘上一些,不多时,便?得了?满满两篮子,量虽然不多,可掺点东西,做两个小枕头,却已经够了?。
而后,裴良玉等?人才带着玩累了?的?两个孩子上了?山顶,在山顶亭中安顿下来。
在山脚时,因看得分明,知道?山不太高,可等?到了?山顶,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山巅,便?忽然叫人生出一种身在高处之感。
裴良玉站在亭边,极目远眺,竟也能?将远处看得清楚。
忽然,她视线一顿,握着围栏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
难怪,她方?才下马车时,就总觉得这?山眼?熟,仿佛见过。
裴良玉方?位之北,那座山,她看得更加眼?熟,眼?熟到只扫过一眼?,便?已识得,那是范文晏埋骨之地?。
“夫人,”齐瑄见裴良玉没动,“来用?膳了?。”
裴良玉被他喊了?一声,方?有了?动作。
齐瑄见她兴致不高,又带了?几分疲惫,只以为是玩得累了?,亲自夹了?一块五色重阳糕放到她碗中:“用?了?膳,等?歇一歇,咱们再走。”
裴良玉轻轻点头,颇有些食不知味。但?她身边就是犯困的?福盈福瑜,倒也不显眼?。
用?过午膳,裴良玉伏在石桌边假寐,齐瑄则打算再到处走走,不想在沿着枫林往山坳的?分叉往上而行,竟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着宽袍大袖,一腿支起,正?坐在红枫树下的?苇席上与人对弈。
“小舅舅?”齐瑄又将视线移到他对面,却是个不认识的?青年,气质有些冷淡,相貌和李燚有六分相似,“这?位是……”
齐瑄走后,裴良玉便?做出刚醒的?模样起来。
“夫人您醒了?,”青罗道?,“老爷才说要出去转转,刚离开不久。”
“我知道?了?,”裴良玉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睡得红扑扑的?脸,见额上没什么汗,方?才放心,“让他自个儿去吧,我是走累了?的?。”
“夫人方?才没用?多少东西,可要再用?一些?”
“我记得还?带了?一壶菊花酒?”裴良玉道?,“重阳登高,用?了?重阳糕,怎么能?少了?菊花酒呢。”
“这?……”青罗犹豫片刻,才道?,“等?会儿还?要下山,夫人您可不能?贪杯。”
裴良玉一手撑着头,往北面偏了?偏:“一盏足矣。”
青罗依言替她斟了?一盏酒,她先用?了?一块点心,才端起酒杯起身,向着天空邀敬。
青罗方?才走动时,两个孩子都醒了?,神色茫然的?看着裴良玉遥遥敬完酒,一口饮尽。
她背后,是群山织金,遍野绯红,她面前,是高高青天,冷冷日光。
福盈最爱看打扮精细的?美人,头面越华丽漂亮,她越喜欢。但?偏偏,裴良玉今日没怎么上妆,连首饰都只带了?少少几件,最艳丽的?,还?是那垂在发间的?茱萸果。
可看着此时,日光映衬下,显得有些冷淡的?裴良玉侧脸,她难得对福瑜说母亲好看的?话点了?头。
裴良玉饮尽杯中酒,就不肯再往北面看,回身而来,就瞧见了?两个随她而动的?孩子。
许是了?却一桩心事,裴良玉脸上露出笑来:“都醒了??”
福瑜问:“母亲你为什么要举杯呢?对面没有人呀。”
裴良玉不假思索道?:“并不独对人可以敬酒,这?山林荒野,青天白云,一草一木,哪一个都是可敬的?。”
福瑜点了?点头,与福盈一道?也要了?杯盏,让青罗帮着倒了?水,装作是酒,也学着裴良玉的?模样,四处敬“酒”。
裴良玉看得好笑,只叫人看着他们别喝太多水,自顾坐下来吃点心。
等?用?个半饱,裴良玉让收拾了?东西,差人去寻齐瑄,天色渐渐迟了?,若再不走,就不好回宫了?。
好在不多时,去寻齐瑄的?人回来,说他正?在先前的?岔路处等?着。
两个孩子被人抱着,跟在裴良玉身后往回走。
转入枫林,福盈两个先喊了?爹,裴良玉则是先瞧见了?他身边之人:“小舅舅,大表兄。”
回程马车上,裴良玉问:“你怎么这?么巧,就遇上小舅舅了?。”
“许是有缘,”齐瑄说完,不由轻笑一声。
“怎么,小舅舅说了?什么?”
齐瑄点了?点头,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轻声道?:“李大人说,他又写了?一道?折子,明日就要呈上去。”
见裴良玉点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齐瑄忍不住道?:“你就不问问?”
“问什么?”
“小舅舅弹劾的?是谁啊。”
“你要是乐意说,自然会说,不乐意说,我问了?又有什么用?,”裴良玉稍稍推开车窗,看了?一眼?,“要进城了?。”
对小舅舅要弹劾的?人,裴良玉也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她如今大致规整好了?三司,只要折子在大朝上说了?,便?总会传到她耳中。
小舅舅决定了?的?事,定不会再改,那么是早是迟,又有什么分别。这?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进城之后,人多耳杂,齐瑄忙收了?,改说别的?:“早先我问你,我选的?地?方?好不好,你只说尚可,如今亲自去了?,觉得如何??还?是尚可?”
“自然,”裴良玉双手交握,“日后再玩,换个地?方?吧。”
“你不喜欢?”
“这?山上景致虽好,可也得换一换不是?秋里只赏红叶,看野菊有什么意思。山涧石潭,野石枯草,看着不起眼?,却足够去赏,才最有意思。”
回到东宫,福盈福瑜亲自看着人洗净野菊,又送去烘干,才安心跟着往长乐宫去。
宫中辈分最大的?老人,也就只有太后了?,这?重阳之会,自然就放在了?长乐宫。只是太后喜静,不耐烦人多,除了?皇后外,后宫嫔妃一个没许过来,只皇帝皇后,东宫一家,与其他皇子公主们一道?。
许是今儿见着裴良玉饮酒好看,福盈趁着齐瑄不注意时,偷偷用?筷子头从他杯中沾了?一滴酒。
“哇呜呜……好辣……”
福盈冷不丁突然哭起来,倒叫殿中众人都看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二皇子面上做出关切模样,“福盈是吃到什么了??”
三皇子看了?看东宫几人面前的?碟子:“可是底下的?人不尽心,在福盈的?菜中放了?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在场尚食局的?人都跪了?下来。
福盈转身扑进了?齐瑄怀里,福瑜则拉了?拉裴良玉的?衣裳,大声道?:“母亲,姐姐偷偷沾了?爹的?酒。”
“赶紧取水来,”裴良玉说话间,赶忙有人捧了?水来。
待哄了?福盈喝水,齐瑄才道?:“不过是小孩子调皮,多谢二弟三弟关心了?。”
皇帝扫了?下方?一眼?,笑道?:“福盈,到皇祖父这?里来。”
福盈抽抽搭搭的?从齐瑄怀里出来,由内侍引着,去了?上首。
“福盈,呜,拜见皇祖父。”
“乖孩子,起来吧。”
“谢、谢皇祖父。”
“怎么想起要偷偷沾你爹的?酒喝?”想起今日福盈福瑜学她饮酒的?模样,裴良玉的?心一紧,福瑜也忍不住牵上了?她。
“唔……”福盈不安的?搅了?搅手指,“福盈想尝尝。”
裴良玉悄悄松了?口气。
“这?孩子,”皇后把福盈抱进怀里,“你还?小,可不能?饮酒。”
“福盈记住了?,”福盈说着,还?做了?个辣的?表情,“难喝!”
“好了?,都用?饭吧,”太后搁下筷子,看向尚食局的?宫人,“不干你们的?事,都起来吧。”
“未明真?相,胡乱揣测,是孙儿之过,”三皇子忙起身同?太后拱手。
皇帝微微蹙眉:“用?饭吧。”
“是,”三皇子这?才坐下。
“到底是老了?,”太后叹了?口气,“说话也不顶用?了?。”
此言一出,听了?皇帝的?话后,才坐下的?三皇子颇有几分坐立难安。
好在太后也只是这?么一说,之后,她又问起二皇子大婚之事准备得如何?。二皇子起身一一答了?,殿中气氛回暖,除了?三皇子,殿中人倒都还?算满意。
等?到酒席散去,皇子公主等?都走了?,太后才同?皇帝道?:“哀家就说人少清净,你非得叫办个家宴。人多口杂,难免就要在长乐宫中,说些哀家不耐烦听的?话来,扰人清净。”
皇帝亲自搀着太后往寝殿走:“是儿子的?不是,等?明儿,就叫老三回去再和师傅好生学学。”
“这?个哀家可不应你,”太后道?,“你既然叫了?老三入朝,如今一句话就把人打发回来怎么成。”
“眼?看就要入冬,明年春里,老三就要大婚了?,还?是给孩子,留几分脸面吧。”
“是,”皇帝面上神色松快了?几分。
太后这?才道?:“日后,可别在长乐宫办什么家宴了?,吵吵嚷嚷的?,也不嫌累。这?几日,也别叫老三再来,哀家看着心烦。”
“当年你几个皇兄争得乌眼?鸡似的?,人人都这?么说话,到了?老三这?儿,你倒也听得。”
皇后跟在后面,听见这?话,唇角微微勾起几分笑意,又很快抹平了?,只余下含笑的?眼?。
“母后放心,儿子都记得了?,”皇帝看着太后的?手道?,“不过老三可比不得几位皇兄从前,他也就是和贤妃一样,心直口快,不过脑子。”
“得了?得了?,哀家也心直口快,连你也不耐烦见了?,都走吧!哀家要歇息了?。”
重阳节后,福盈福瑜两个一步步见着野菊花被烘干,又拿了?裴良玉亲手缝制的?枕套,抓着野菊花往里填。
待到枕头装满,两个孩子守着裴良玉将口子一点点收好,便?催着裴良玉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中,皇后看着两个小家伙一人抱了?一个枕头跑过来,面上很有几分惊奇。
“这?是……枕头?怎么不叫宫人拿着。”
“他们不肯交给宫人,只愿意亲自抱着,”裴良玉给皇后行了?个礼,“才做完,就赶着要给您和父皇送来,说再迟一日,都不乐意。”
“拜见皇祖母。”
两个孩子行完礼,都一齐把手中枕头往皇后身边的?小几上放。福盈跑得快些,放得最近,野菊花味道?浓,皇后一下就闻见了?。
“菊花枕?可真?香。”
“福盈摘的?!”
“福瑜也摘了?,还?有爹、母亲都摘了?!”
看着皇后投来的?询问目光,裴良玉笑道?:“重阳那日出宫,野菊花开得好,又有人正?摘了?要回去缝枕头,知道?野菊花枕头好,两个孩子便?说要给您和父皇都做一个。”
福盈赶忙表功:“我们看着洗的?,烘干的?!”
“好好好,皇祖母很喜欢,谢谢福盈福瑜。”
野菊花开在荒野,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从来难登宫中庭院,可皇后半点不去想花的?名贵与否,轻轻拿起一个枕头,都不用?特意凑上去闻,就觉得心里舒坦。
福盈点点头,福瑜则道?:“母亲缝的?。”
皇后反应片刻,才明白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枕头,果然不比宫中针脚细致,却也算得上不错。
“玉儿你亲自做的??”
“到底是送父皇母后的?物件,儿臣就想着,还?是自己动手,哪知久不动针线……”
见裴良玉赧然,皇后却很高兴:“本宫瞧着就很好,来人,放到本宫床上,今儿午歇,就用?这?个了?。”
“母后不如先请太医请个平安脉,”裴良玉道?,“野菊花到底是能?入药的?,虽是孩子们一片孝心,却也得母后合用?才是。”
皇后点点头:“迟些就叫人去请。”
又说:“再过两个月,就是老二大婚,若东宫无事,你也常来瞧瞧,是如何?准备的?。”
只是跟着学学,裴良玉倒没拒绝,直接应了?下来。
等?用?过午饭,裴良玉要领着孩子回东宫了?,皇后还?特意赏了?不少东西,除了?孩子能?用?的?,也有不少一看就是给裴良玉的?。
凤仪宫中又给了?太子妃赏赐,这?下,倒没人再怀疑皇后对裴良玉的?满意了?。
长平殿中,青罗一边登记造册,一边道?:“还?是殿下厉害,皇后娘娘从前多严肃的?人,如今待您这?样温和,大婚不足两月,这?都是第三回赏赐了?。”
裴良玉只是笑笑,皇后为什么喜欢她,她又为何?能?如此自在,无非不过是她得皇帝满意,背后的?势力?能?帮得上忙,叫齐瑄坐稳太子之位,而她自个儿也能?适时投其所好,没犯了?皇后的?忌讳。
虽说心里看得明明白白,但?她口中却只道?:“母后只是面上看着严肃罢了?。”
青罗笑着应是:“皇后娘娘叫殿下去跟着学,殿下预备何?日去?”
“虽是跟着母后学,可到底东宫的?事,才是最要紧的?,且先等?这?两日过了?,以后三五日的?去上一回,也不耽搁。”
第四十五章 太子妃第四十五天
“殿下, 柳承徽与白奉仪前来请安。”
裴良玉正坐在秋千上看着三司的考评晒太阳,半点不?想回?长平殿中去,索性道:“叫她们往园子来吧。”
等传话宫女退下, 青罗让人预备了点心在一旁小几上, 又让重?新准备了茶水:“柳承徽与白奉仪也?有几日没来请安了。”
裴良玉搁下手中考评册子, 交给文栀收起来:“本宫身边也不缺人服侍, 又整日忙得不?得空,她们要是来得勤了, 还要叫她们少来呢。”
青罗笑道:“也?就殿下这样想了。”
宫女过去传话, 又领着两人过来, 得有一会儿工夫, 裴良玉搁下了考评册子, 索性荡起了秋千。
她今儿去过三司, 身上穿了一身米色绣花立领上衣,配一条青底桂树纹洒金裙, 恰与秋千边上的桂树相合。头发?并没盘起来, 反倒特意留了几缕,首饰也?拆了几件,远远的瞧着,和在闺中时, 也?没什么?差别。
柳承徽与白奉仪将贴身宫女留在园子外, 才?跟着引路的宫人往里走。
瞧见裴良玉荡秋千的模样, 柳承徽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微微绷着,连手里的帕子都捏紧了。好在她过来前, 仔细上了妆,也?敷了粉, 加之本就皮肤白皙,倒不?能让人知道脸色如何。
白奉仪走在她后头,冷不?丁见她停下,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若不?是知道那是太子妃,妾还要以为是哪家进宫来玩的闺秀了,柳承徽觉得呢?”
“是、是啊,”柳承徽道,“远远地瞧见,还以为太子妃殿下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引路的宫人闻言看了两人一眼,没搭话:“请承徽与奉仪往这边走。”
等那宫人转过身,白氏的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又立刻恢复了得体的笑。
“妾拜见太子妃殿下。”
“起吧,”裴良玉见两人走近,便已停下了秋千,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几,便叫两人坐了。
裴良玉坐在秋千上,身姿威仪,比起在长平殿中也?不?差,稍稍打量了几眼两人,便察觉到柳氏今日不?知为何有些魂不?守舍。
至于白氏,有几日不?见,她身上的衣裳料子虽还是好东西,颜色也?鲜亮,却已经是去年时兴的花样。想来是今年三司按例送去的衣料,她实在瞧不?上眼,便只?用了去年的应付。
“谢殿下。”
两人行礼后,柳氏居左,白氏居右,分在两边坐了。宫人们又捧了茶来。
白奉仪从前跟着惠平,也?是见识过好东西的,一上手,便道:“这是苏州官窑的天青瓷?”
裴良玉看了一眼,随意点了点头。
白奉仪笑道:“到底是殿下大度,这样的天青瓷,也?舍得拿出来与我们使。”
“不?过都是用的物?件,白放着有什么?意思,”裴良玉问,“今儿怎么?过来了?”
白奉仪看了一眼柳承徽,见她没开口,便道:“重?阳那日原就该来,听说殿下忙着,妾等就没过来打扰,故而拖到今日才?来,还望殿下恕妾等怠慢之罪。”
“本就没什么?罪过,又何谈恕罪,”裴良玉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随意问,“这些日子,三司都忙着,没怠慢你们吧。”
白奉仪面上神?色一僵,强笑道:“三司的月例都是按时发?到的。”
柳承徽这才?开口:“妾殿中也?是,三司很是用心,并没疏漏。”
裴良玉点了点头:“那就好,日后三司若有什么?疏漏,你们也?别瞒着,早些同本宫说,本宫定秉公处置。”
两人一齐道:“妾谨记。”
裴良玉眼睛转了一圈,落在白奉仪身上片刻,才?道:“眼看就是十月,本宫已吩咐了三司,早些将冬日的衣裳制好,待过几日,掌缝应当就要上门,你们若有什么?要求,回?去好生想一想,到时同她说就是。”
白氏赶忙问:“奴婢可?能自己出料子?”
裴良玉没答,只?看了青罗一眼。
青罗忙道:“白奉仪若要用自己的料子,届时一并交给掌缝就是,今年没用过的料子,三司会核算后再交还于您。”
“妾明白了,”虽说是青罗答的,但白奉仪仍是看着裴良玉道的谢。
白奉仪面上做出犹豫,方问:“妾有些日子没见过皇孙与郡主?了,斗胆问一问太子妃,两位小殿下可?好?”
裴良玉道:“自然都好。”
“如此,妾就放心了,”见裴良玉不?肯多说,白奉仪仍腆着脸问,“不?知妾可?能去拜见两位小殿下?”
裴良玉看她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一旁雪蕊口快道:“虽说白奉仪曾是惠平殿下身边伺候的,但如今到底是东宫的奉仪,两位小殿下身边,也?不?是没人伺候,只?怕您倒不?方便往小殿下殿中去了。”
“雪蕊话虽难听些,说的却也?不?算错,身份有别,孙掌书先前使人读的宫规,白奉仪是还没往心里去?”
“妾,妾只?是一时没能改了习惯,”到底不?是从前,王家此刻帮不?上忙,白氏便也?识趣认错。
霜芯从外头进来,同裴良玉行礼:“禀殿下,郑司闺求见。”
听着这句,柳承徽带着几分迫不?及待起身:“既是殿下有要事,妾告退。”
白奉仪见状,有心多留一留,也?只?得一同起身,与进来的郑司闺擦肩而过。
出了长平殿,白奉仪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火气?道:“来时说的好好的,怎么?到了地方,承徽就半个字不?肯开口了?”
“谁同你说好了,”柳承徽急着回?去,不?耐烦理会白氏,“我还有事,先回?了,白奉仪若无事,也?早些回?去吧。”
甩掉了白奉仪,柳承徽加快了脚步,一路赶回?殿中。
宫女见她一回?来,就将人都赶出去,躲进内室,开了妆奁,有些奇怪:“殿下是找什么?。”
柳承徽没回?答,只?将妆奁底层的首饰一股脑倒了出来,在底部最?里,摸摸索索寻出来一张折好的纸:“找到了。”
宫女显然是认得这张纸的,小声?道:“承徽怎么?将它拿出来了。”
柳承徽三两下将这张纸展开,看着上面画着的东西,张了张嘴,又颓丧的扶着凳子,跌坐在地上。
“承徽!”
随着柳承徽的手垂到地面,这页纸上画的东西,也?落入了宫女眼中。
薄薄的一张纸上,画的是一个正侧身荡秋千的少?女。她穿着一件立领宫装,脖颈纤细修长,头上是姑娘发?式,如云的头发?遮了她小半张脸,使她显得极难辨认。但就这样,也?挡不?住少?女身上透出来的鲜活灵气?。
“我没事,”柳承徽忍不?住拿起画,又仔细端详片刻,“你瞧瞧,这人像不?像太子妃?”
宫女一怔,仔细看了起来:“这……实在太难分辨了些。”
“不?,很好认,”柳承徽道,“若你今儿进了园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太子妃和这画中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尤其是荡秋千时的姿态。”
宫女听得这话,也?变了脸色。
“当初惠宁娘娘挑了我,就是觉得我和这女子身上的鲜活气?像,没被磨空了朝气?,可?你说,我如今,又该怎么?办才?好?”
“承徽不?必着急,虽说太子妃像,可?也?未必就是啊。”
柳承徽慢慢道:“可?也?未必不?是。”
“半年多前,白氏就说过,太子妃从前盼着的,是一代一双人。你瞧太子殿下如今,除了因为政事在清正殿歇了,每每入了后院,又有哪回?不?是歇在太子妃殿中?”
“这不?是才?大婚吗,”宫女也?被她说得心里直往下坠,“太子殿下打从以前起,就多歇在清正殿中,极少?进后院。且太子殿下最?是个尊重?嫡妻的,后院里的人加起来,比二?殿下的通房还少?。可?见太子殿下是个勤政,不?重?欲的。”
宫女的话让柳承徽的心定了定:“是啊,惠宁殿下虽抬了我起来,可?我真?正有几分宠,也?是殿下去后的事了。”
宫女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看向了地上的画像:“承徽还是快快把这画像收好,若叫人知道,咱们私藏了这种东西,怕是要大祸临头。”
柳承徽慌乱的点点头:“你说的是,宫中有人伺候着,吃穿又都是上等,我可?还没享受够呢。”
等柳承徽将东西收好,两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你说,要是太子殿下真?是早就喜欢太子妃了,要怎么?办?”
宫女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最?是厌恶有人欺骗的,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如,瞧瞧太子妃可?有什么?能用的把柄,捅到太子殿下跟前去?”
长平殿中,裴良玉正慢慢看着郑司闺新拿来的名册,忽然鼻子发?痒,忍不?住用手帕捂着,打了个喷嚏。
青罗忙道:“可?是受了凉?日后殿下可?不?能一早起来就去玩秋千了!”
见底下人就要去请掌医来,裴良玉忙拦了:“只?是一声?喷嚏,哪里就合去叫掌医了。我耳根子烫的厉害,许是谁在背后说嘴。”
“那一定就是白奉仪,”雪蕊道,“今儿殿下才?没许她去打扰两位小殿下呢。”
“也?说不?准,知道本宫的人多了,谁知道是哪个。”
青罗小心观察片刻,见裴良玉果?然没有要打第二?个喷嚏的模样,方才?放心:“便是没事,叫掌医来请个平安脉也?好。”
“也?好,”裴良玉想了想,“既是请平安脉,便都叫掌医瞧瞧,今儿柳承徽瞧着神?色恍惚,也?给她看看去,还有福盈福瑜,眼看就是冬里,可?别在这当口病了。对了……”
青罗笑着接口:“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忘了白奉仪的,全东宫的主?子都要请脉,也?不?能独独缺了她一个。”
裴良玉笑着点点头:“去吧。”
等掌医亲自过来请过平安脉,说太子妃一切都好后,青罗才?彻底安了心。
裴良玉合上郑司闺带来的名册,将早先看的考核名单一并给了秋娴:“给郑司闺送回?去吧,就说本宫看完了暂且照着这个做。”
“是。”
等秋娴离开,裴良玉手头无事,方盘算起还要多久才?到才?到二?皇子大婚。
“整日忙着,总觉得日子过得快,可?真?算起来,又好似没过得几日。”
说话间,霜芯从外头进来,文栀问:“你打哪儿才?回?来?”
霜芯看了裴良玉一眼,道:“打外头回?来。”
这话一出,便是一个信号一样,殿内的宫人依次退了出去。
“听见什么?消息了?”
“禀殿下,吴氏女已于昨日进京。”
吴氏女是二?皇子的未婚妻,为苏州刺史之女。其父虽是寒门出身,也?有几分能力,但早早依附了勋贵,娶了安国公府嫡幼女,在依附勋贵的寒门中,很说得上话。
“眼看就要入冬,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封冻,她早些进京,也?不?难想。她可?是住在安国公府上?”
霜芯点了点头:“正是,安国公派了不?少?人去接。又特意办了赏花宴,给各家都下了帖子,还往咱们家也?去了人。”
裴良玉闻言,笃定道:“大伯母没搭理他家。”
“是。”
裴良玉听过便罢,哪知稍迟些时候,就有凤仪宫的宫人来传话,说是明日准二?皇子妃要进宫拜见,明日不?必往凤仪宫去,可?往长乐宫拜见太后。
到了次日早晨,裴良玉难得在齐瑄起身时便醒了。
齐瑄有些奇怪:“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裴良玉才?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懵,反应片刻,才?发?现齐瑄一身玄衣坐在床边,正含笑看她。
“今儿吴姑娘进宫拜见,母后特意叫人传话,要我往长乐宫去的。”
齐瑄面上闪过几分了然:“这是要显摆你受皇祖母的看重?呢。”
吴氏既是进宫拜见,自然该先往凤仪宫去,皇后不?让裴良玉前往,许是觉得她也?盛装打扮,去了凤仪宫,岂不?是显得特意为吴氏而来,上赶着抬了吴氏的身份?
但裴良玉在长乐宫就不?一样了,太后虽然慈和,但对待裴良玉和旁人的态度尤为不?同,
“若是单为了陪伴太后,往长乐宫去,我乐意得很,”裴良玉揉了揉额角,她可?不?想成为皇后利用姑姥的工具,“就为了这个,我倒觉得用不?着。”
吴氏是准二?皇子妃,可?到底还没嫁进来呢,裴良玉想见就见,不?想见,也?就罢了。真?正在意,才?是给脸呢。
齐瑄想了想:“若不?然,你还是去凤仪宫?今儿本就该是你过去的日子。”
“你说的是,”裴良玉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转头看见齐瑄还在屋里,又看了一眼自鸣钟上的时辰,忙将他往外赶:“赶紧走吧,快迟了。”
齐瑄听了,忙起身整了整衣裳:“你略坐一坐,我得空了就去接你。”
等齐瑄走了,裴良玉才?起身梳妆。
荼白上衣配天水碧的裙子,再用深竹青的腰带系了,头上钗环多用清透的水晶或是玉质。虽不?比金银耀眼,却自有几分独特的润泽光彩。
待梳完妆,云裳也?不?由道:“殿下这样打扮,好似月宫仙子。”
裴良玉轻笑一声?,毕竟是打着不?开口,让皇后自己改主?意想法,自然得好生准备。
吴氏被二?皇子取中,是因为吴刺史所代表的部分寒门清流,他自己出身勋贵,想要一搏,自然得寻个外力。就算吴刺史依附勋贵,可?民间的文人有几个知道谁与谁一派?
只?要吴家不?傻,吴姑娘自然会摆出江南仕女一般的姿态,裴良玉只?要随随便便压过她去,还怕皇后叫她去长乐宫?
皇后瞧见裴良玉时,还有些惊讶:“不?是让人传话,不?必过来了?”
“到底该是来请安的时候,怎能因为外人,就不?来母后宫中?”裴良玉轻笑着同皇后请安。
看见面前的裴良玉,皇后心里一动:“可?用过饭了?今日厨下做的点心不?错,陪本宫再用些吧。”
裴良玉坐下没一会儿,便有人来传话,说是吴夫人与吴姑娘已经到内宫门了。
此时,皇后才?道:“既然都来了,也?不?必非往长乐宫去了。”
裴良玉笑容加深了几分,应道:“是。”
待稍迟些,德妃匆匆赶来,告了罪后,与裴良玉分两边坐了。
德妃居长,便在左侧坐了,裴良玉安坐在皇后右侧,待吴夫人与吴姑娘进门,也?不?过是微微颔首。
两人进宫拜见,也?算是客,皇后便叫二?人挨着德妃坐了。
到底是自己儿媳,德妃看见吴姑娘,眼中神?色虽淡了几分,却也?还是拉了吴姑娘的手,说了几句贴心话,才?把见面礼给了。
几人安稳坐下,吴夫人也?有了机会稍作打量,等看清裴良玉身上打扮,面上笑容一僵,却也?很快镇定的夸赞起裴良玉:“臣妇进京前,就听了不?少?夸赞太子妃的话,早就盼着能见一见,如今有了这样的缘分,果?然是老天厚待。”
“哦?”德妃疑惑道,“太子妃的事还传到京外去了?”
“不?敢瞒娘娘,”吴夫人道,“太子妃有德,民间都欢喜呢。”
德妃闻言:“这是了。”
又追着让吴夫人多说了几句,等听得还有人为裴良玉写诗填词,引为典故,甚至还有人特地排了一出戏来,面上的惊讶倒有些真?心了。
皇后听完,也?笑起来,同裴良玉道:“咱们娘俩在宫里,倒不?如刺史夫人知道的多些。”
裴良玉微微垂首,做出羞赧模样:“儿臣惭愧。”
“你呀,就是太过谦虚,”皇后又随口说起让裴良玉帮着协理二?皇子大婚之事。
吴夫人赶忙要领着女儿起身谢裴良玉,裴良玉忙避开不?肯受:“本宫不?过跟着母后学习一二?,夫人若要谢,正主?在这儿呢。”
随后吴夫人果?然又谢皇后,连方才?没怎么?开口的德妃也?很夸了几句皇后的好,才?重?新转到吴姑娘身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聊得开心极了。
裴良玉听得不?得劲,维持着端庄仪态,挨到前头下朝,齐瑄与二?皇子、三皇子同来凤仪宫,方松了口气?。
听见二?皇子也?来了,裴良玉眼尖的瞥见了吴姑娘面上的微红和期待。等三人进门,吴姑娘准确的对上了二?皇子的视线,羞怯低头。
裴良玉立刻明白过来,虽说吴家前日才?进京,可?二?皇子与吴姑娘必定是已经见过了。
“拜见母后。”
“免礼,”皇后看了齐瑄一眼,“你们弟兄几个,怎么?一道过来了。”
三皇子率先开口:“儿臣也?有些日子没来给母后请安了,便邀了大哥二?哥一道,不?想母后今日有客在。”
三皇子说话时,齐瑄一直板着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皇后便没多问,只?道:“这是苏州刺史夫人与姑娘。”
吴夫人这才?带着吴姑娘见礼。
齐瑄淡淡点头,往边上站了站,让出二?皇子来,由着二?皇子与三皇子同德妃与吴家人说话。
皇后见状,面上神?色也?淡了几分,转而问齐瑄:“今日还要往吏部去?”
齐瑄道:“今日东宫有些事务,已与父皇说过,要回?清正殿去。”
皇后闻言,歇了再多留人的心,放了吴夫人与德妃等人自去,才?道:“既是来了,把你媳妇一道送回?去吧。”
裴良玉这才?与齐瑄一同出来。
两人绷着脸,直到上了齐瑄的步舆,才?齐齐露了笑。
“今日多谢你了,”裴良玉道,“若不?是你来,怕是我还走不?脱。”
裴良玉生得好,今日打扮得更好,齐瑄陡然这么?近的看着,险些没约束住心中激荡的情?绪。
他赶忙看向正前方,只?留了少?许余光给裴良玉:“只?是口头道谢?我可?是不?应的。”
第四十六章 太子妃第四十六天
自打重阳那日回宫后?, 福盈也愿意出去玩了,便又重新出现在小花园中。
白奉仪听说此事,赶忙收拾一番, 往那园子里去。
顶着刘傅姆的视线, 白奉仪盈盈下拜:“给郡主请安。”
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白奉仪, 福盈倒还没忘了她, 瞧见?她,面上很是惊喜:“白娘娘!你去哪儿了啊, 怎么都?不?见?你?!”
白奉仪露出几分笑, 亲昵道:“殿下又?叫错了。”
“妾如今在奉仪位分住的院子里, 不?能?再随意往缀锦院中去, 故至今日才得机会拜见?殿下。”
“啊, 你?不?能?来了?”
白奉仪点点头, 做出哀伤之色:“是啊,妾身份低微, 除非郡主召见?, 不?能?随意前去打扰。”
“那我?常叫奉仪来陪我?,”福盈说着,就要拉了白奉仪一起玩,但摸上她身上衣裳, “奉仪怎么不?穿云锦?”
“禀殿下, 妾如今只是九品奉仪, 份例里已没有云锦了。”
“这样吗?”福盈眨眨眼,“那你?升回去不?就好了。”
见?白奉仪不?说话,福盈道:“我?去同?爹说。”
刘傅姆心下一凛, 正要拦,就听?白奉仪道:“妾犯了错处, 本就是殿下罚妾呢。等殿下气消了,大抵就好了。”
“难得见?着郡主,殿下想玩什么妾都?陪着。”
刘傅姆见?福盈玩得高兴,也不?好强行?赶走白奉仪,只得派人去与裴良玉说此事。
等宫人到了长平院,正想求见?,便听?说太子妃的母亲进宫,只得同?文栀说了。
李夫人被裴良玉拉着一同?坐在榻上:“殿下近来安好?”
“都?好,就是有些想家里,”裴良玉笑道,“家中可都?好?”
李夫人点了点头:“家中一向没什么要紧事,不?然,我?也不?能?递帖子进宫来看您。”
“那女儿可要盼着家中一直平安无?事,娘才能?常来。”
“你?呀,”殿中伺候的,只留了青罗,裴良玉又?一如从前在家中的亲昵,李夫人便把心内的几分紧张也都?去了,“除了赘婿,你?听?过哪家的丈母娘常往女儿家走的?”
“未必没有,只是娘平日不?曾听?说。”
“罢了,总说不?过你?。”
裴良玉面上露出几分得意,而后?又?问:“眼看就入冬了,各家明年考会试的,可都?平安到了?”
“都?到了,今年头一年,各家来的不?多,李氏两人,沈氏三人,谢氏两人,王氏一人,咱们家也有两人。”
李夫人说着,又?看了青罗一眼,等青罗回避,方?同?裴良玉道:“你?小舅舅叫我?给你?传话。”
“什么?”
“他说重阳那日,见?你?和皇孙、郡主都?有些亲密,可是如此?”
裴良玉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事:“福瑜待我?亲近些,福盈有些时好时坏,但其实都?是好孩子。”
李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你?小舅舅叫你?待他们疏远些,不?要太过亲近,只做一般继母继子女就是。你?爹也是这个意思。”
“娘?”裴良玉微微蹙眉,“这是何意?”
李夫人意有所指道:“你?小舅舅将?要引你?爹入朝,日后?慢慢的,咱们家亲戚在朝中多了,皇孙郡主渐渐大了,他们是帮你?还是帮嫡亲的外祖?”
“不?管是为了朝堂,还是单为了你?,王家都?是避不?过去的。你?该知道,陈家才是咱们一边的。”
裴良玉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可是……”
“等转过年正月,皇孙与郡主就满四岁了,”李夫人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便是面上冷淡,心却总是软的,但这事,你?必须听?你?爹和小舅舅的,知道吗。”
见?裴良玉低头不?语,李夫人又?叹了一句:“你?也别觉得这话不?好听?,孩子慢慢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你?却还用旧眼光看他们,定然是要吃亏的。”
“与其到时候因为孩子的选择伤心,不?如此时就不?要放进去多少心思。”
“你?进了宫,就得清醒些过活,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浑浑噩噩的了。”
这话说得,裴良玉就有些不?服气了:“娘这意思,女儿过得就不?清醒了?”
李夫人觑她一眼:“清醒归清醒,却需要人时时敲打着才行?。”
“娘,”裴良玉撒娇道,“您容我?再好好想想。”
“您方?才提起,小舅舅要引爹入朝?什么时候?”
“应当是快了,”李夫人想了想道,“你?小舅舅已经写好了折子,却说要过上几日,才是时机。”
“过几日?”裴良玉忽然想起重阳那日,齐瑄说的话,“小舅舅可是又?参了什么人?”
李夫人听?了,面上添了几分古怪:“你?小舅舅成日没事,出门转转就回来写折子,大抵就是参人,可写了谁,参了谁,他让人直接递到了皇帝案前,谁也不?知道。”
裴良玉微微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那小舅舅怎么知道,过几日就是时机了?”
“昨儿京中出了件大事,”李夫人道,“你?在宫中许还不?知,有人上京兆府击鼓鸣冤,状告户部郎中纵奴行?凶。”
等继续听?李夫人多说几句,裴良玉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户部郎中本就执掌户口、土田等事,但他借着职位便利中饱私囊,还逼死?了人,如今苦主进京,还击鼓鸣冤,可不?就该他报应到了?
“这样的人,早该抓了!”
见?裴良玉生气,李夫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一个小小五品郎中,就敢这样大胆。”
裴良玉摇了摇头:“一个五品侍郎,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怕是背后?还有人在。”
“我?儿说的是,”李夫人见?裴良玉感兴趣,便道,“等这事了了,我?再进宫说与你?听?。”
事情牵扯到户部郎中,又?响了登闻鼓,便是上达天听?,必然不?会草草了结,裴良玉身在宫中,听?到消息怕还比李夫人更快,但面对李夫人,她巴不?得能?有借口让她多进宫来,自然应了。
李夫人难得进宫,裴良玉特意留了午膳才放她走,还亲自送到了东宫车马处,见?她马车走了才回。
文栀这时方?上前禀报了白奉仪特意接近福盈之事。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上午。”
裴良玉点点头:“既是已经过了,便罢了,日后?福盈郡主出门时,多遣两个人跟着,免得被人扰了清净。”
“可……”文栀犹豫着道,“刘傅姆后?又?来回,白奉仪言语中有引导郡主常传她的意思,可要拦着?”
裴良玉闻言,叫人复述了一遍。
若是从前,按着裴良玉所想,定是要叫福盈彻底忘了白氏。可她想起李夫人所言,又?想起白氏身后?的王家,一时有些犹豫。
隔开了白氏,真的能?一劳永逸?福瑜的老师虽然教导福瑜尊重亲近自己,可福瑜心里,又?真的不?在意王家?
最关键是,自己与福盈福瑜过于亲近,可会影响家族的计划?
裴良玉有些心烦,面上只做出不?在意模样:“到底是她从小看长大的,让刘傅姆看紧些就是。福盈若是不?乐意传她,她也进不?去缀锦院。”
“殿下说的是,”众婢都?以为裴良玉是对白奉仪瞧不?上眼,便也都?没多在意。
而后?几日,福盈使人传了白奉仪往缀锦院去时,裴良玉正忙着,一句知道了,便就没再理会。
裴良玉带着几分逃避之心,提高了往凤仪宫去的频次。她会说话,又?能?干实事,皇后?高兴之余,也多提点她些,也就让她更忙了起来。
白奉仪原本还担心着被裴良玉掐断和缀锦院重新联系起来的途径,不?想裴良玉常常忙得不?见?人,她懂得哄福盈,刘傅姆也奈何不?得她,倒让她重新抖擞起来。
因击鼓鸣冤之事,户部郎中被下了狱,齐瑄又?被从吏部调去了户部,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都?是在清正殿歇的,也没发现不?对之处。
直到他往缀锦院去时,撞见?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白氏。
“你?怎么在此,”齐瑄微微蹙眉,看向白奉仪。
白奉仪微微低头,不?敢同?齐瑄对视。
福盈笑着同?齐瑄请安:“是女儿让奉仪来的,叫她陪我?玩。”
“哦?”齐瑄揉了揉福盈的头发,“几日了?”
福盈吐了吐舌头,没敢回答。
“这几日可往你?母亲殿中去了?”
“母亲忙,”福盈道,“母亲都?在皇祖母那里呢!”
齐瑄一怔,看向姜斤斤。
姜斤斤忙道:“过不?几日,就是二皇子大婚,很快又?要过年,皇后?娘娘忙着,便让太子妃帮忙,是以太子妃日日都?要往凤仪宫去。”
“原来是这样,”齐瑄看了白奉仪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叫她出去了。
福盈见?了,道:“爹,奉仪不?能?回缀锦院来住吗?”
“不?能?,”齐瑄毫不?犹豫道,“缀锦院不?是她能?住的地方?。”
“那奉仪再是承徽,是不?是就能?回来住了?”
“也不?成,”齐瑄道,“从前是你?们还小,东宫又?没有太子妃,才特许她就近住了,可如今你?与福瑜都?大了,别说是她,过两年福瑜也要搬到前头去了。”
见?福盈有些难以理解,齐瑄又?打了个比方?:“你?瞧柳承徽,她就从来不?曾住在缀锦院中啊。”
“爹是不?是怕母亲生气,”福盈突然问。
“福盈怎么会这么想,”齐瑄道,“这和你?们母亲无?关。”
福盈嘟着嘴:“那爹能?升奉仪的分位吗?”
齐瑄微微眯了眼:“白氏和你?提的?”
“奉仪吗?”福盈歪了歪头,带着几分疑惑,“是女儿看奉仪太可怜啦,连云锦都?没有。”
姜斤斤忙同?齐瑄道:“奉仪为九品,份例里没有云锦。”
“当初是白氏做错了事,”齐瑄道,“爹得好好想想。”
福盈大方?应道:“好啊,爹去想,过几日告诉福盈呀!”
等齐瑄从福盈处出来,又?往福瑜院中考教一番他的学习进度,才往长平院走。
待进了长平院,齐瑄没见?着人,问:“太子妃呢?”
文栀忙道:“禀殿下,太子妃还在宫中。”
“孤知道了,”裴良玉没在,齐瑄也没直接走了,而是留了下来,就在长平殿中等她。
裴良玉早几日是没想通,有心借着去凤仪宫的时机逃避,但这几日的忙碌,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二皇子大婚与过年的事凑到一处,让一向独掌大权的皇后?,也忍不?住分了些琐碎事务出来。等见?得裴良玉处理得样样都?好,又?半点不?贪恋掌宫之权,便渐渐真分了几分权柄到裴良玉手上。
如今,裴良玉算是把尚宫局的几个主事之人,认了个全乎。
手里有了几分权,裴良玉自然比从前更忙。今日二皇子大婚的最后?一点小物件已经入库,皇后?留她用饭,又?饮了几杯酒,她在妃舆上闭目养神,一不?小心,就真睡着了。
齐瑄早听?说裴良玉快到了,却总等不?来,索性直接走了出来,正好看见?裴良玉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打着呵欠从妃舆上下来,靠着青罗不?想动的模样。
齐瑄没叫青罗等人行?礼,大步行?到裴良玉身边,就闻到了几丝酒气,他也不?迟疑,直接拦腰抱起,便往殿中去。
“呀!”
身体陡然悬空,裴良玉便是再困,也吓醒了。
等看清齐瑄的脸,裴良玉才松了口气:“怎么是你?,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走得动吗?”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温香软玉在怀,让齐瑄撒手,他一时还真舍不?得。
裴良玉这会儿,走是走得动,可能?不?自己走,自然更好:“那我?今儿可是难得,竟劳动太子大驾。”
裴良玉看着近在眼前的齐瑄,想起自己曾有过的怀疑,借着酒气,凑近了几分。
齐瑄不?妨她忽然凑这么近,近到几乎能?闻到她口唇间的酒香,这个味道,闻起来有些像梅子酒,酸酸甜甜,让人想起,就有些熏熏然:“你?做什么。”
“齐冬冬,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可别多想,”齐瑄挑眉道,“孤只是看你?累得实在难看,才帮一帮你?。”
“那你?做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和孤成了亲,做了太子妃,就是东宫的人,孤不?对你?好些,难道还对你?坏了叫人看笑话?”
裴良玉看上去像是信了,没再说话。
齐瑄却加快了脚步,带着裴良玉回到殿内,将?她放在了榻上:“用了饭食才回的?”
裴良玉点了点头。
“罢了,”齐瑄见?裴良玉连说话都?提不?起兴致,直接让青罗等人先服侍她洗漱休息,其他的事,就等明日再说吧。他等了这么久,也还没用膳呢。
裴良玉洗漱后?,便侧身向里,躺在床上。眼睛虽是闭着的,脑子却在酒力之下转得比平日更快几分。
齐瑄说的话,字字句句,听?起来都?像是这么回事,可他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莫非是因为突然使了力气?
裴良玉心里的怀疑不?仅没被打消,反而更扩大了几分。
齐瑄休息时,裴良玉已经彻底熟睡。等外间灯火熄了,他才放心的睁开眼,以目光在黑暗中描摹着裴良玉的轮廓。
许久,才沉沉睡去。
许是昨儿睡得早,今日裴良玉醒的也早,这会儿齐瑄都?还没起呢。
裴良玉看着齐瑄近在咫尺的睡颜,有些发怔。也就才三个多月,齐瑄睡得离她这样近,她竟也没什么排斥之意了。
习惯,果然是桩可怕的事。
裴良玉扭头看着帐顶,伸手打了个呵欠。这几日在凤仪宫忙着,她却已经想明白了很多。
这几日,福盈频频传了白氏往缀锦院去,不?得不?说,在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影响。
也让她终于承认,自己在福盈福瑜身上,到底关注太过了些。但到底要怎么相处,还得好生考虑考虑才是。
“醒了?”
齐瑄带着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裴良玉忍不?住看了过去。
“嗯。”
“今儿不?必去母后?处?”
“如今只剩下少许年节里的事,母后?自己就成,我?不?必去了,”裴良玉偏头对上了齐瑄的眼,“你?怎么也不?起?”
“你?再想想,今日是什么日子?”
“你?休沐?”
裴良玉算了算,才想到:“不?会是冬至吧。”
“可算想起来了?”齐瑄起身撩起帐子,“知道你?喜欢用菜蔬,我?特意叫庄子上今早送了些进城。”
裴良玉眼前一亮:“那今儿叫人包些饺子,再做个羊肉涮锅来。”
裴良玉说着,也起身穿鞋:“今日向父皇母后?请过安后?,把福盈福瑜也叫来,涮锅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吃。”
提起福盈,齐瑄问:“白氏的事,你?可知道?”
裴良玉愣了愣:“你?说的是福盈常寻了白氏去陪伴的事?”
见?齐瑄没摇头,裴良玉也摆出几分懒散姿态:“我?能?阻止得了白氏去打扰福盈福瑜,可也阻止不?了福盈自己想见?白氏不?是?”
“到底白氏从小陪着他们长大,小孩子忘性再大,也不?至于短短半月就忘了。”
齐瑄听?着这话,到底没说什么福盈只是孩子的话,也没把福盈为白氏讨晋封的事说出来。
白氏是他好容易寻了借口,打压到底的,又?怎么肯再放她起来生事?
裴良玉与齐瑄动作快,早早去了宫中回来,也不?过才中午。
随意用过饭食,下午时,便叫人接了福盈福瑜到长平院来。
两个孩子来时,掌厨正亲自上手,将?羊肉片成几可透亮的薄片,配着一旁正熬煮着的滚滚肉汤,只闻着就觉得香。
女史?才取了食茱萸来,见?着两个小的,倒不?敢动手了。食茱萸味辛,她怕熏着两人。
好在两个孩子也没久待,略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两人一进门,就瞧见?了齐瑄。
行?完礼,福瑜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被帷幕挡着的裴良玉,便跑到齐瑄身边。
“爹,我?昨日问你?的事,你?想好了没有?”
“什么事?”齐瑄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故意当忘了。
“就是奉仪升位的事呀,”福盈道,“你?怎么今天就忘了?”
裴良玉本在帷幕后?绣荷包,听?见?这话,不?由停了手上动作。
福瑜头回听?说,有些疑惑:“爹要升白奉仪的分位?”
“是我?问的,”福盈道,“奉仪份例太少了,连云锦都?没得穿,吃的也没从前好。”
“可是,她的分位不?就是那么多东西吗,”福瑜道,“为什么一定要用云锦做衣裳呢?”
福盈愣了愣,不?确定道:“因为柔软好看?”
齐瑄摇了摇头:“此事不?必再提,孤不?会给白氏升位。”
“为什么啊!”福盈蹙起眉。
“是啊,”裴良玉搁下手中针线,从帷幕后?出来,向着福盈福瑜轻轻颔首,方?看向齐瑄,“白氏到底照顾了福盈福瑜这几年,只是个九品奉仪也的确低了一些。升一升也好。”
瞧见?裴良玉福盈眨眨眼,立刻躲到了福瑜身后?。
“拜见?母亲。”
福瑜拉着福盈行?礼。
齐瑄见?裴良玉面上淡淡,就知道不?好,福盈那点浅薄的小心思,瞒不?过他,自然也瞒不?过裴良玉去。
福盈张了张嘴:“母亲在殿中呀。”
“是啊,”裴良玉唇角微勾,“福盈福瑜方?才去哪儿了?”
福盈见?裴良玉笑了,便凑过来:“往膳房去了,掌食片的羊肉如纸一般,羊肉汤也好香。”
裴良玉点了点头,应了几句,许他们出去玩。
等福盈福瑜出去,齐瑄忍不?住道:“你?放心,白氏我?必是不?会再升她的。”
“为什么不??”裴良玉看他一眼,“正如我?所说,白氏这几年待福盈福瑜,也算尽心,九品奉仪之位,的确低了一些。”
第四十七章 太子妃第四十七天
“这几?日忙下来, 我也想明白了些,”裴良玉在齐瑄对面坐了下来,“能视亲生以待, 护着不叫外人伤了, 我已问心无愧。犹如亲生这样?的话, 用?情?太多, 对外人说说还罢,但做不到的事?我自不会?去认。”
齐瑄听了, 沉默片刻, 才带着几分无奈开口:“你还真是, 不担心叫我听见?。”
“为什么要担心, ”裴良玉觑他一眼, “你要是乐意只听谎话, 也行啊,别来找我说。”
不等齐瑄再说什么, 裴良玉便道:“不提这些了, 节气里,还是说些别的。”
齐瑄也从善如?流,改了话头。
“那日那个户部郎中,你可记得?”
裴良玉点了点头:“我娘进宫时, 我也听她说了几?句。但天子脚下。一个五品郎中, 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背后自然有人, ”齐瑄道,“早几?日他才进大理寺,还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什么都不肯说。”
“苦主击鼓鸣冤,案子上达天听, 他还敢这么做,”裴良玉顿了顿,“只怕背后之人,能耐不小,且手段狠毒,他没?这个胆子说。”
“没?错,”齐瑄叹了口气,“他入狱后第?三日,他母亲就因外出?拜佛时惊马坠崖而?死。”
裴良玉一拍桌子,恼道:“真是胆大包天!那他妻儿呢?可派人护起来了?”
见?齐瑄不说话,裴良玉心里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
“他听说母亲之死,在狱中畏罪自尽了,只留下一个安字。”
安字?裴良玉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安国公?”
“是安国公,还是平安,又抑或是障眼法,人都死了,谁又能知道真假,”齐瑄显然已经气过一回,此时面上倒只余几?分?悲哀,“二皇弟大婚之日将近,父皇让瞒下了,将他妻儿没?入掖庭。”
“当真是……”裴良玉话都出?口,又生生收了。
户部郎中人死灯灭,算是为被?他害死的百姓陪葬,但也正因为他的死,仅仅一个安字,什么也说明不了。他背后的罪魁祸首,便能因他之死,逍遥法外,甚至连真正的身份都不必显露。
“勋贵,果然是了不得。”
“慢慢来,”齐瑄道,“如?此胆大妄为,总要叫他伏法。”
从齐瑄的话里,裴良玉察觉得到,他待勋贵的态度,在这个案子过后,又变了几?分?。
“你说他的妻儿都没?入了掖庭?”
齐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裴良玉的意思:“你想把人要到东宫来?”
“是,但不急,”裴良玉道,“且先瞧一瞧,若他们仍忠诚于?勋贵,要了他们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以为你不会?想理会?他们。”
“我的确不想理会?,他们便是再可怜,户部郎中的赃款,他们花用?过,便不无辜,”裴良玉靠在小几?上,看向齐瑄,“但如?今你我有几?个人真的敢信?”
“他们难得的一点,是与勋贵有仇,只要他们认这个仇,我就不必担心他们被?人收买。”
而?且,像这等因罪没?入掖庭的奴婢,是不能出?宫的。
听裴良玉这么说,齐瑄也有些意动:“我派人盯着些。”
说完此事?,两人都有些饿了,这才唤了宫人进来。
长平殿传了饭食,自然有人去告诉福盈福瑜。
两个孩子穿得厚厚的,在雪地里玩了一通,进门?就喊着热。
屋里烧了地龙,又点了炭盆,倒不担心冷着他们,便把外头的大衣裳都脱了,只留了夹衣。
“母亲院子里的蜡梅开?始长花苞了,”福瑜道,“母亲,等过些日子,福瑜能来折花吗?”
“自然可以,”裴良玉应了一声,又有些恍然,“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福盈福瑜都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叹,倒是齐瑄立刻想到了旧时裴良玉在宫中,他们一道折梅的事?:“转眼就要一年了。”
宫人捧了五熟釜进门?,按着四人坐的方位,将各人爱吃的口味调整了一番。
福盈福瑜与齐瑄味道相似,都爱羊汤本味之鲜,只放了葱姜去腥,唯有裴良玉这边的,额外放了些花椒、食茱萸,添了几?分?辣。
羊肉只在各人口味的格子中放,中间那个,便煮了从齐瑄热泉庄子上送来的蔬菜。
冬日少见?绿叶,便是最不爱吃蔬菜的福瑜,也用?了一些。
冬至过后不几?日,便是二皇子大婚,皇后不肯亲至,德妃去不得,裴良玉作为太子妃,便成了皇家?出?席身份最高的女眷。
好在德妃娘家?防着她,只请她高坐其上,并不肯叫她沾手二皇子府中事?务。一日下来,她甚至还及不上在皇后宫中理事?的疲累。
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就在二皇子娶妇的次日,皇帝终于?在空缺的户部郎中上补了人。
“皇上点了我爹做户部郎中?”
裴良玉在听到李夫人说了时机未到,又提起户部郎中之事?后,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如?今齐瑄命人带来的消息,也只是将猜测化作了现实。她面上的惊讶,其实更多的还是因着这个日子。
“我知道了,你去吧,”裴良玉挥退了宫人,步舆又继续往凤仪宫去。
若说先前,那个安字因户部郎中之死,代表不了什么。那今日二皇子大婚,娶了安国公外孙女的头一日,皇帝就让她爹入朝做官,其实已算得上是另一种方式的证实。
裴良玉才进凤仪宫,就看见?了皇后面上的笑意。
“母后可是有什么喜事??”
“是本宫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皇后笑道,“你爹入朝之事?,你可知道了?”
“早先听了两句。”
“倒是本宫迟了一步,”皇后面上笑意不减,只同裴良玉道,“户部郎中事?务虽繁杂了些,但上头的姜侍郎,却已经老了,顶多明年,便要致仕,皇上是看重亲家?呢。”
“竟是这样?,”裴良玉笑着同皇后道谢,“若不是母后告知,儿臣竟全然不知父皇心意。”
“到底是亲家?公才华出?众,不然,皇上也不敢用?,”皇后顿了顿,又笑起来,“只是这日子,的确巧得不像样?。”
裴良玉闻言,只当没?明白皇后的意思:“今儿原该是二弟妹进宫拜见?的好日子,可不能抢了她的风头,母后,儿臣可要将礼再加厚些?”
“这倒不必,”皇后道,“皇上的主意,同咱们有什么干系,按例送就是了。”
“是,”裴良玉应了一声,便只在下首坐了,陪着皇后说话。
不久,二皇子领着二皇子妃吴氏到了。
新婚喜庆,吴氏自是眉眼含春,二皇子虽也时时注意着她,却总给裴良玉一种违和之意。
“儿臣拜见?母后。”
二皇子夫妇同皇后行礼,待起身后,二皇子才笑着同裴良玉拱了拱手:“太子妃也在,我还说待迟些,就与吴氏一道往东宫拜访,不想在母后宫中见?到太子妃。”
裴良玉同二人还了一礼:“今日正该向母后请安。二弟、二弟妹若要往东宫,必扫榻相迎。”
二皇子点了点头:“说来还要恭喜太子妃,方才在紫宸殿时,听说您父亲已做了五品户部郎中?”
二皇子身边,吴氏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不屑。她父亲是三品的刺史,主掌一州事?务,还是在苏州这等富庶之地,裴良玉父亲才得一个五品官位,于?她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这么一眼,裴良玉就看得出?,吴氏只怕对原户部郎中与安国公府的纠葛全不清楚。
面对二皇子的话,裴良玉道:“多谢二弟,不过这恭喜,实乃父皇之恩,本宫受之有愧。”
二皇子道:“太子妃不必自谦,父皇没?提户部员外郎起来,反而?点了裴大人,就是对裴大人的信任。只要裴大人不辜负父皇这份信任,有太子妃在,日后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了。”
“二弟说笑了,”裴良玉面上笑意浅了些,“裴大人日后若能飞黄腾达,也是他的能力受父皇看重。若定要与本宫扯上关系,那顶多,也就是没?有本宫,以裴大人的脾气秉性,根本不会?入朝为官。”
“是啊,”皇后看着二皇子夫妇,连早先的面子情?都不耐烦维持,只带着几?分?抱怨同裴良玉道,“皇上眼馋裴大人之才日久,时常可惜裴大人不肯入朝,为朝廷所用?。如?今总算心愿得偿,只怕,还要来谢你的。”
皇后发了话,二皇子方应和着:“是了,裴大人才华横溢,在士林中颇有名气。父皇求贤若渴,早有心用?裴大人,也是应当。”
二皇子口头上服了软,皇后便不乐意再留人:“本宫见?着你们来,心里高兴,倒忘了时辰。见?你们母妃去吧。”
“是,儿臣告退。”
等二皇子离开?,皇后轻哼一声:“不知所谓。”
“玉儿你很不必把他们当回事?,吴氏之父虽是三品,又在苏州之地。但自来外官不及京官,等异日她父亲调回京城,怕也未必有五品之位留待。”
这话,就纯属安慰了。
吴大人与安国公府是姻亲,回到京中任职,就算会?降品,也不会?真连五品都没?有。
“母后放心,儿臣必不会?放在心上,”裴良玉道,“何况,母后方才不是说了,明年姜侍郎就要致仕,若父亲真能继任侍郎之职,也算是一部副官了。”
见?裴良玉心里明白,皇后也很是满意,当场便做出?承诺。
“待到明年,侍郎之位,必是亲家?的。”
皇后出?身勋贵,她愿保裴父来年的侍郎之位,自然更好。
裴良玉唇角带笑,同皇后行了一礼:“儿臣借母后吉言,若真能成了,定要备了礼物,好生来谢母后金口。”
第四十八章 太子妃第四十八天
今日难得雪霁, 园子里的蜡梅也开了,裴良玉便在园中的亭子里摆了小泥炉,烹茶赏花。
秋娴匆匆从外头进来, 行到裴良玉身边。
“殿下。”
裴良玉慢慢将茶水倒入杯中:“何事?”
“白奉仪与王家联系上了。”
裴良玉搁下杯盏的手一顿:“谁这么?大的胆子, 帮她递的话??”
“据查是一名小太监, 借着行走的空档, 将白奉仪的消息带出?了内院,传到了外头。”
“小太监?”裴良玉闻言微微挑眉, “叫寸寸来。”
秋娴领命去了, 裴良玉则慢慢饮着才煮好的茶。
不多时, 姜寸寸到了。
“奴婢拜见殿下。”
“白氏传信的事, 你知道了?”
“是, ”姜寸寸保证道, “奴婢定叫他好生?长足了记性,再交去宫正司!”
“叫你来, 又不是让你帮人长记性的, ”裴良玉道,“这个小太监,你给本宫盯好了,传进传出?的消息, 都得在你手里过一遍。”
姜寸寸眼珠子一转:“殿下的意思是……”
“该找他说说话?, 就去。”
姜寸寸忙点头应下:“奴婢明?白。”
等姜寸寸走了, 雪蕊才问:“殿下留着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将白氏与王家的来往掌握在自己?手中,打?了这个,又出?现另一个, 来来去去的,多麻烦。
“别总想什么?都问, 自个儿先回去好好想想,”文栀指着雪蕊道,“你这脑子,再不动动可怎么?得了!”
青罗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而后轻生?问裴良玉:“殿下,白氏那边可要人再盯紧些??”
“多看着点三司,”裴良玉道,“白氏到底在内院,能接触到的人有限,但三司不同,可万不能出?灯下黑的事。眼看就是会?试,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直接来回我。”
“是,奴婢明?白。”
裴良玉点点头,又问:“徐司闺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自从皇后娘娘亲自发?作了程氏后,徐司闺每日勤勤恳恳,连教郑司闺时,也是半点不藏私,”青罗说着,又笑起来,“若非奴婢早知道他是个奸的,只怕也要觉得她好了。”
“她倒是比程氏乖觉些?,不过,越是面上乖觉的人,越叫人捉摸不透,”裴良玉只要一想起齐瑄给的那一本证据,就升不起半点用徐司闺的心。
“殿下放心,像她这样?的人,忍不住的。”
“这倒是,”裴良玉说着,又笑起来,“怕只怕到时候,她还能忍,本宫却?要着急了。”
待到年?后,裴良玉便要常往长乐宫听姑姥的教导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可分不出?多少心神来。
“殿下若是着急,不如?先把继任之人挑出?来?”
“也不必如?何挑选,”裴良玉道,“钱掌正就不错,会?看人眼色,又是司闺司的老资格。”
青罗听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殿下的意思,奴婢必会?传到该听之人耳中。”
该听之人,是钱掌正还是徐司闺,又抑或是两者都有,就看青罗要如?何传这个话?了。
少做少错,徐司闺窝在司闺司中不出?来走动,谁也拿不住她的把柄。可要是她知道,即将取代她的人是谁,她还能稳如?泰山?
至于钱掌正,多年?来一直被?压在程、徐二人之下,心里难道真就没有点想法?只怕未必。
“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
听了裴良玉的夸奖,便是稳重如?青罗,也忍不住露了笑。
“得殿下信任,是奴婢的福气。”
裴良玉含笑看向园子里的蜡梅。
“本宫记得,福盈福瑜的生?辰,就在正月里。”
“是,恰是正月十九。”
“正月十九啊,”裴良玉想了想,“倒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过几日让膳房拟个单子出?来,今年?好生?给两个孩子过个生?辰。”
青罗在心底暗暗将此事记下,只等过些?时候就同膳房说了。
“可要奴婢再去打?听打?听皇孙与郡主的喜好?”
“不必,”裴良玉道,“使人去问问,他们有什么?东西是吃不得的就是。”
青罗正要点头,就听她又补了一句。
“若是有机会?,最好当面问了。”
她裴良玉要在东宫做什么?,不必私下去,大方敞亮的摆到明?面上,对她定没坏处。
“前些?日子福瑜不是要蜡梅?你去时折一些?,两个孩子屋里都送一些?,再余一瓶,霜芯,”裴良玉喊到,“你往凤仪宫走一趟,就说东宫的花开的好,本宫请母后共赏。”
两人领命,便叫人去折蜡梅,裴良玉看了一阵,觉得倦了,便回殿中歇息。
今日又是一年?腊月初二。
她身边的人、事、物,一个不落,全都换了个干净。
到了腊月廿八这日,青罗散出?去的消息,终于有了效果。
“她没去找白氏,反倒去了柳氏屋里?”
这倒是个奇事。
“奴婢听说时,也很惊讶呢,徐司闺此时去寻柳承徽,莫非她是陈家人?”
“不可能,”裴良玉道,“当年?惠宁太子妃若能收买了徐司闺,她还能这么?轻易叫人算计了去?”
“只怕白氏如?今地位不稳,她知道寻她无用,便盯上了柳氏。”
“可柳承徽,会?听她的吗,”青罗想了想道:“柳承徽为人,这几个月下来,奴婢也听说了一些?。徐司闺要想打?动她,只怕难。”
“难归难,却?未必不可能。”
“是个人,就会?有弱点,即便是本宫也一样?。柳氏又不是圣人,就只看这弱点,徐氏抓不抓的稳当了。”
柳承徽院中,徐司闺才行完礼,柳承徽便道:“徐司闺可是位稀客,今日怎么?往我这里来了?”
“年?节将至,奴婢前来拜见,自是要送承徽一份厚礼。”
“哦?”柳承徽用帕子半遮了口,“不瞒司闺,你这话?我听着耳熟的很。”
“是谁呢,”她偏了偏头,突然?拍手道,“是了,像极了白奉仪。不过你同她关系好,像她也不奇怪。”
“承徽说笑了,奉仪是主子,奴婢怎么?敢同奉仪要好。”
柳承徽挑眉:“你是奴婢,她从前也是奴婢,不正好一样??”
“承徽慎言。”
“你来寻我,又让我慎言,你虽是司闺,却?也该清楚,这是谁的屋子,”柳承徽半点不给她留脸,“我一没对太子太子妃不敬,二没犯宫规,你凭什么?越过太子妃管我。”
柳承徽说着,就站起来:“来人啊,把我的大毛衣裳拿来,我要寻太子妃说理去。”
“承徽不必如?此,”徐司闺半点没慌,“奴婢有件关于太子妃的事,您就不想听?”
“太子妃的事?”柳承徽心思一转,“太子妃德行,是连皇上都夸过的,能有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柳承徽起身的动作却?停了。
徐司闺见状,道:“承徽若是不着急,不如?先听一听奴婢之言?”
“太子妃得太子椒房独宠数月,她到底值不值得太子如?此用心,您心里,就当真没有半分疑虑?”
若徐司闺如?白氏一般,故作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柳承徽早就把她轰出?去了。可偏偏,她话?说的巧妙,让她还真动了想听的意思。
见柳承徽重新?坐了回去,徐司闺才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承徽若是不信,只管叫人查证。”
“太子妃与汾阳王二公子有私情,当初嫁进汾阳王府,根本不是被?逼入汾阳王府守孝,而是便于与二公子私会?。”
看见柳承徽面上的震惊之色,徐司闺勾了勾唇角:“太子妃当初一年?之后又守了两年?,不过是不舍得离了汾阳王府。”
“胡说八道!”
“奴婢若是胡说,怎么?头一日二公子被?打?了一顿,后一日,太子妃就归家了?”徐司闺走近两步,轻声道,“奴婢还听说,太子妃归家后,和二公子还见了好几次。中有一回,还是在正月十五晚上,二公子下了大力气答对了十道题目,才为太子妃赢了一盏花灯。”
“这正月十五的事,围观者众,承徽若想查证,自然?也不难的。”
正月十五?柳承徽想起什么?,忽然?面色煞白。徐司闺连宫外的事都能查到,那么?当日她在外头说过不该说的话?,是不是也传进了太子耳中?太子对她的态度,可就是从那日见过之后变了的!
至于徐司闺所言,柳承徽是半点不信的。
若正月十五太子妃和汾阳王二公子一道,那太子又为何会?拒了她的邀请而出?宫?
便是回宫之后,太子面上也没什么?恼怒,反倒瞧着兴致勃勃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和太子妃相处很是愉快。
“来人啊,”柳承徽这回,是又气又急,“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东西,给我赶出?去!”
“在背后胡乱编排诬蔑太子妃,还想撺掇着我给太子妃惹事,还真当我听不出?来呢!”
徐司闺不知哪里出?了错,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慌乱,又忙沉声道:“承徽不信便不信,何必做出?这番姿态。”
“这番姿态?”
柳承徽抓起手边的杯盏就往徐司闺身上砸。
“真当本宫出?身低,就能被?你牵着鼻子走了?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身份低,处置不了你,可太子可以,太子妃可以!你给我等着!”
第四十九章 太子妃第四十九天
等?徐司闺走了, 柳承徽在殿中转转悠悠半晌才终于狠下心,取出了妆匣子里的画,藏在了袖中放好。
她不自觉摸了摸袖中藏东西的地方?, 才匆匆出了殿门, 领着贴身宫女往内院宫门处去。
柳承徽出来的急, 身上衣裳难免难免仓促些。搭配上稍欠缺些还罢, 连个大?毛衣裳和手炉都忘了带。
方?才急着过来,还不觉得, 等?到了地?方?, 在雪地里略站了会儿, 就觉得有些冷了。
“承徽, 天寒地?冻的, 不如?您往左近殿中避避风?”
“不必, ”柳承徽虽冷得很,可心里发急, 只能靠着寒意稍稍清醒着些, 她小声同宫女道,“我疑心着,正月十五那日?,我说的话?叫殿下?知道了。”
宫女想起柳承徽指的哪句话?后, 也是脸色大?变:“不会吧, 您只是一时失言, 才随口说了那么一句。”
“我,”柳承徽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可若非如?此, 又怎么了解释得了殿下?的态度?若不是犯了殿下?的忌讳,又怎么会到如?今……”
这几?个月来, 柳承徽的处境,宫女自然?知情,一时也有些信了。
“那您打算怎么做。”
柳承徽摇摇头:“正好借着徐司闺之事,先等?到殿下?再说。”
柳氏出来的不算早,但在齐瑄到时,她也开始忍不住冻得直发抖。
姜斤斤眼尖的瞧见人,忙禀报道:“殿下?,前?面?像是柳承徽。”
齐瑄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姜斤斤便也只当不知道。
眼看齐瑄等?人就要从眼前?经过,柳承徽忙站在了齐瑄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妾求见殿下?。”
面?对齐瑄淡淡扫来的视线,柳承徽强忍住想发抖的手:“妾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重要的事?姜斤斤不由看向齐瑄。
齐瑄扫了她一眼,迈步向前?。
柳承徽不禁后退两步,让出路来,才急道:“和太子妃殿下?有关。”
齐瑄停了下?来,看向柳承徽:“何事?”
柳承徽眼前?浮起雾气,行了个礼:“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妾已在殿中备下?了茶水,还请殿下?移步。”
“若再敢骗孤,你知道后果。”
柳承徽浑身一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妾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之心,不想,殿下?果然?已经知道了。”
齐瑄没说话?,转头让派了个人去长平院中,说自己?稍迟再去,才往柳承徽殿中去。
往裴良玉殿中报信的小太监不敢耽搁,不多时便到了裴良玉殿中。
听了传话?,裴良玉先是一愣,而?后才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等?小太监走了,雪蕊才恼道:“还以为这柳承徽是个好的,没想到也不过尔尔,到门口去截人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裴良玉倒不生气:“大?冷天的,难为她肯在雪地?里站上这许久,连个手炉都不带。”
“殿下?,”雪蕊见裴良玉没什么反应,“都说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您可不能轻视了柳承徽去。她今儿敢去截人,明?儿怕还指不定敢做出什么事来。”
一旁碧苒听着这话?,也不住点头。
“她要是有胆子,倒是做,”裴良玉轻笑一声,“只要她没和王家或是其他勋贵串通一气,又有何惧?”
“殿下?说的是,”青罗替裴良玉换了个手炉,才看向雪蕊,“如?今三司听命殿下?,柳承徽又是个没后台的,除了仰仗太子,还能有什么方?式,和殿下?抗衡?进宫这么几?个月,你瞧她像是能仰仗太子宠爱的吗?”
雪蕊这才发现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些,没再继续说。
裴良玉笑着摇了摇头:“瞧瞧今儿膳房要做什么菜,若有新鲜的菜蔬,务必清炒一个来。”
雪蕊领命去了,齐瑄却是刚到柳承徽的住处。
等?进了里间,齐瑄在主位上坐下?,便不耐烦道:“快说。”
等?宫人奉了茶,柳承徽叫自己?她们?都出去,见姜斤斤站在齐瑄身边不动,倒也不在意,直接道:“今日?徐司闺来,同妾胡言乱语一通。”
柳承徽说完,便又将之前?徐司闺的话?复述了一遍。等?瞧见齐瑄面?上没有丝毫惊异之色,她心里也有了底。
“徐司闺不敬太子妃,妾无能,只能告诉殿下?,由殿下?定夺。”
“太子妃才是三司之主,”齐瑄道,“若你只是想说这些,孤也不必听了。”
柳承徽闻言,直接一狠心,从袖中取出了那张画像,跪着呈到齐瑄面?前?。
“妾有罪。”
齐瑄看她一眼,并没伸手去接,只看了姜斤斤一眼。
姜斤斤会意,从柳承徽手中接过画像,徐徐展开,脸色就是一变。
齐瑄看见这张画像,脸色也沉了下?来:“孤的东西,如?何会在你手上。”
“禀殿下?,这幅画,是妾从惠宁殿下?处得来。”
柳承徽说出这句,整个人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齐瑄。包括她如?何被?惠宁太子妃挑中,如?何被?教导仪态、举止,还有她身边的宫人。
“妾身边的宫女,虽是出自惠宁殿下?殿中,但这些年下?来,她待妾也算真心,求殿下?饶她一命。”
姜斤斤虽早和齐瑄一起听说了柳承徽当时的话?,因而?猜到些许,但当他知道,惠宁太子妃陈氏,在知道齐瑄有心仪之人后,第一反应是亲自教一个替代品出来时,也不由瞠目结舌。
陈家的女儿可真是,出自寒门之家,倒也不必如?此“贤惠”。太子都藏得好好的,您非得翻出来,还自作主张送上一个替代品。您当当自己?是什么了?又当殿下?是什么了?
齐瑄放在小几?上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因过于用力而?发白,手上青筋暴起,显然?已忍到了极致。
齐瑄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孤知道了。”
柳承徽算是松了口气,齐瑄却再也忍不住,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经过,直接出了门。
姜斤斤赶忙跟上去,跟在齐瑄身后,不敢说一句话?。
齐瑄匆匆在雪地?里走了一阵,才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些。
“姜斤斤你说,除了不爱她,太子妃该有的尊荣都给了,母后那边,孤也替她担着,孤待惠宁,难道还不够?”
“三个月,从清正殿偷走孤锁起来的画,教出一个柳氏。”
“孤真想问问陈家,儿子个顶个教得好,怎么这么聪明?敏锐一个女儿,竟被?女训女戒,三从四德给洗净了脑子?”
“她倒是想成全自己?的贤名?,可这贤惠,真叫人恶心。”
姜斤斤见齐瑄气得脸色都变了,忙道:“此事是奴婢之过,有人潜入清正殿偷走了殿下?的画,奴婢都没发现,实在罪该万死!”
“的确是你之过,”齐瑄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孤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好好给孤查,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从清正殿偷东西。这只是偷走一张画,可往常没被?烧掉的东西,又被?偷了多少?”
“若是查不出来,”齐瑄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就都处置了,正好将殿中上下?都换一遍。”
“奴婢遵令!”
姜斤斤得了命令,就没再跟着往长平院去,而?是直接回了清正殿。他还得好好查一查,清正殿中,可还有没有再丢其他东西。
齐瑄再外头站了一会儿,等?心头的火气都藏进心里,面?上再瞧不出来了,方?才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往长平院而?去。
“太子殿下?回来了。”
裴良玉正看着文栀领着底下?宫女做针线,听见这句,抬眼看去,正巧见着齐瑄进门。
“我还道你今日?就在柳氏处歇了。”
“早叫人来传了话?,我何曾失信于你过?”
齐瑄略过方?才的事不提,叫殿中宫人服侍着脱了外头的大?衣裳,又在边上略站了站,待身上寒气散了些,才在裴良玉身边坐了。
裴良玉略扫了一眼,发现齐瑄方?才站的地?毯上有不少水渍,而?后才看到他脚上靴子都湿了一层,微微蹙眉:“文栀,取太子的鞋来。”
随后才看向齐瑄:“知道的说你往柳氏处去了一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雪地?里走了小半日?呢。鞋子湿了竟也不知道?姜斤斤人呢,怎么照顾你的。”
齐瑄脱了靴子,才道:“我叫他办事去了。方?才在外头,冷得很,也没觉得靴子湿了。”
“你身边少了姜斤斤,就转不动了?日?日?那么多人服侍着,竟连个上心些的都没有?”
齐瑄自嘲一般轻笑一声:“是啊。”
裴良玉一怔,认真的看了齐瑄一眼,面?色严肃:“可是出什么事了?”
齐瑄不想裴良玉如?此敏锐,他分明?已在外头调整好了情绪才来,却还是叫她看出几?分不对。
“没什么大?事,只是清正殿中有不忠之人。”
“这还叫没什么大?事?”裴良玉瞪了他一眼,“清正殿是你日?常理事之所,也是你的寝殿,这样的地?方?有二心之人,还不是大?事?”
见裴良玉面?上有些恼意,齐瑄却笑了起来:“无妨,不怕有人有二心,只怕没被?我知道。”
这倒是。
裴良玉问:“可知道是谁?”
齐瑄摇了摇头:“才叫姜斤斤去查,只怕还得费些功夫。”
这回,裴良玉倒不好奇齐瑄为何会湿了靴子了。若心里存着事,在雪地?里站久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不如?让寸寸回去跟你些日?子,”裴良玉道,“姜斤斤忙着,总要有人随你出入。”
齐瑄想了想,也没拒绝,直接应了下?来。
这下?子,裴良玉算是知道,事情只怕不小。
“可要我帮忙?”
齐瑄想了想,道:“你叫三司理一理这两三年常与内院联系的太监名?单。”
两三年?还要查和内院有关的,只怕和前?头两个太子妃脱不了干系。王氏她还能理解,可陈氏……
裴良玉一口应下?,就让人去传两个司闺。听见两个司闺,齐瑄想起柳氏方?才说的事,同裴良玉道:“徐司闺背后恶意中伤于你,此人决不能再留。”
裴良玉立刻反应过来:“是她今日?和柳氏说了什么,柳氏告诉你了?”
齐瑄点了点头:“徐司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宫外之事,恶意扭曲了正月十五的事,想以谣言中伤于你。”
裴良玉面?色微变,冷哼一声:“看来,还是我对她太过仁慈了些。”
“不急,她是东宫老人,查人的事,只怕还得她出几?分力气,”裴良玉想了想,同齐瑄道,“不如?,就等?你处置清正殿中人时,将她一并处置了。若说勾连清正殿与后院,她作为司闺,必难辞其咎。”
“好,”齐瑄将事情记下?,“我叫姜斤斤去办。”
第五十章 太子妃第五十天
要将两三年内的消息全部查清, 短短几日自然是不够的,何况眼看就是过年,东宫一家子都有不少?事要忙。
腊月二十一, 齐瑄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沐, 回到长平院中便道:“你明儿可要往母后处去?”
裴良玉拿着美人捶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肩颈:“明儿不必去?, 可是有什么事?”
“早先就说要带你出宫, 明日你若得?空,不如一道?”
出宫啊, 裴良玉忽然想起件事, 停下了手中美人捶。
“怎么了?”齐瑄问。
“我只是想着, 要不要往汾阳王府去?一回。”
有些日子没听见?汾阳王府这个称呼, 齐瑄倒是半点没忘。
“也好, 年前去?上一回, 等出来再往外头转转,也不耽搁什么。”
裴良玉听得?此言, 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看我做什么, ”齐瑄微微挑眉,“且不说你与汾阳王府的关系,就只论汾阳王父子在外征战,我作为太子, 就不能让将士们寒心?。”
当然, 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也还是汾阳王府如今只汾阳王妃一人,范二不在,范文晏是个死人, 齐瑄便也犯不着计较这么多。
更何况,汾阳王府是站在裴良玉身边的, 于情?于理?,裴良玉都该去?一回。
裴良玉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齐瑄的想法,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早些去?了汾阳王府,年后正月里,也不必再去?,还不耽搁那府里扫尘。”
“等离了汾阳王府,你可还要回娘家?”
“只怕时辰不够,”裴良玉道,“一两个时辰,还要叨扰他们忙一通,说上几句话就得?走,还是等后头得?空再去?。”
说起汾阳王府,裴良玉心?里倒是想起了红云来。
“若是到时有空,我想去?见?见?红云。”
红云陪伴裴良玉多年,情?分非比寻常,齐瑄便道:“必是有空的。”
“这会儿如何能说的准,”裴良玉笑?了笑?,“明儿去?汾阳王府,就不带福盈福瑜了。”
齐瑄自是点头。
两人用过饭食,又收拾一番给汾阳王妃的礼物,方才歇下。
次日,裴良玉早早醒了,叫人仔细收拾一番,与齐瑄一道乘车到了汾阳王府外。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裴良玉难免生出几分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姜斤斤亲自上前叫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小?厮走了出来,瞧见?姜斤斤的举止,又瞥见?了裴良玉等人的马车,忙问几人来意。
裴良玉微微推开窗,见?姜斤斤同那小?厮说了半晌,便让青罗过去?。
小?厮没见?过姜斤斤,却?识得?青罗:“青罗姐姐好。”
青罗微微点头:“我家姑娘和姑爷来探望王妃。”
小?厮一听这话,就明白马车里是谁了,忙叫人开了车马走的门,放裴良玉等人进去?,又赶紧叫人去?给王妃和冯墨传话。
冯墨来得?快,他到时,裴良玉两人不过刚下马车。
“奴拜见?玉姑娘、姑爷。”
裴良玉听见?这称呼,微微挑眉,便应了,倒是齐瑄有些惊讶。
裴良玉只做不见?,问:“王妃呢?”
“王妃平日此时应当在小?佛堂中,今日玉姑娘回来,王妃想必不会久待。”
说完,冯墨就引着裴良玉两人往荣毅堂去?。
半道上,裴良玉同齐瑄小?声道:“冯墨是汾阳王的亲信。”
齐瑄微微点头,这个他是猜到了的,只是没料想这冯墨待裴良玉如此恭敬,还真?是把她当汾阳王府的姑娘看,没有半分勉强,足见?汾阳王待裴良玉的态度。
两人到荣毅堂时,汾阳王妃已经在了,只不大坐得?住,时时向外张望。
才进门,裴良玉就闻到了一股佛香特有的味道。显然冯墨说的没错,王妃先前,的确是在小?佛堂中。
瞧见?二人进门,汾阳王妃便先站了起来,瞧见?裴良玉,眼中不免带了几分动容。
见?她要行礼,裴良玉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今日我二人以?家礼前来,您要是如此客气,我日后,还如何敢来?”
王妃听了,便只对裴良玉口称玉儿,对齐瑄才称殿下。
等两厢打过招呼落了座,裴良玉才问:“王妃近来可好?”
“都好,”汾阳王妃道,“只是冬里冷得?很,不大耐烦动弹。”
“便如此,也要多在屋里活动活动筋骨,”裴良玉说着,又问,“卿卿可写了信回来?”
王妃面上露了笑?:“先头每两个月便有一封,如今路上都封冻了,才没信送来,想来开春便又能有信到了。”
裴良玉点点头:“明儿就要开始扫尘,家里虽有冯墨在,您得?空了,也提点提点她们。”
两人一个说一个答,都很注意分寸,只拿日常不打紧的事来说,朝堂的事,汾阳王妃不问,边军的事,裴良玉不问,倒也默契。
齐瑄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只在用过午饭,要离开前,才说了几句场面话,与汾阳王妃告辞。
等离了汾阳王府,裴良玉稍稍松了口气,却?对接下来的行程多了几分期待。
红云听说裴良玉要来,早坐不住,到了门口等着。好容易听见?敲门声,忙舍了守门婆子,亲自去?开门,果然见?到裴良玉站在外头。
“姑娘!”
见?红云红了眼圈,裴良玉也有些忍不住:“好容易来看看你,就是这么迎我的?”
红云忙擦了擦眼泪,将裴良玉与齐瑄、青罗姜斤斤让了进来。
“见?过姑爷。”
齐瑄点头,又让姜斤斤两个将给红云的礼物拿来。
“谢姑娘、姑爷赏。”
“得?了得?了,”裴良玉止住她,“在你自己?家呢,总给我们行礼做什么。”
又同齐瑄道:“我同红云说说话,你自个儿呆会儿去?。”
齐瑄见?她说完就走,不由摇了摇头,只好去?了正堂。
过不片刻,一名身材高大、满面正气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见?着齐瑄,眼中透出些警惕与排斥。
裴良玉与红云一道,直接去?了她的闺房。在裴良玉身边伺候久了,红云也学了几分她的喜好,将屋子收拾得?极为雅致。
裴良玉看了一遍,点头笑?道:“不错。”
“到底是姑娘教出来的,若连自个儿的屋子都收拾不好,我又有什么脸面请您来。”
“这几个月,可有人欺负你?”
“姑娘放心?,这边治安好着呢,连小?偷小?摸的都不敢来。”
“那就好,”裴良玉又问,“出府这许多日子,你可定?了婚约?”
红云面上微红,但在面对裴良玉时,还是照实说了:“还未定?下婚约,但已瞧中了一个。”
裴良玉眼前一亮,却?又遗憾道:“可惜今日我坐坐就得?回,否则,定?要见?一见?,替你把把关。”
“姑娘异日出来,叫人提前送个信,我让他来,”红云见?裴良玉两颊丰润,气色甚好,便知裴良玉在东宫过得?还算舒心?,“姑娘与姑爷相处可好?”
“我同他有什么好不好的,”裴良玉笑?道,“也就是和从前一样罢了。”
“和从前一样?”红云面上有些惊讶,想了想,试探着问,“姑娘,正月十五那个赌约,你们可分出胜负了?”
见?裴良玉摇头,红云倒露出几分犹豫。
裴良玉见?状,心?下一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当时姑娘还念着文晏公子,我也答应了不告诉您,这桩事,我就没敢同您说,但都到了如今,”红云斟酌着,将正月十五时,自己?问姜斤斤的话说了。
“姜内侍说,没人认输,怎么算分了胜负,后又夸我聪明,”红云顿了顿,“姑娘……”
这意思?,齐瑄早就喜欢我了?那个赌约,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赢?
裴良玉被红云喊了一声,才收起面上震惊:“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记在心?里。”
过得?片刻,又忍不住道:“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她前些日子才问过一回,齐瑄答得?,没半分破绽,若非红云今日之言,只怕她还不知多久才能看透。
“也未必是没想到,”红云见?裴良玉已调整好情?绪,才松了口气,“姑娘只是一时被从前的印象迷了眼,才没能看透。”
裴良玉摇摇头,又忍不住起身,在房中踱步:“好丫头,我今日若不来看你,你又要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这事?”
红云自知理?亏,道:“姑娘罚我吧。”
“我罚你做什么,”裴良玉轻笑?一声,“你记得?把这事儿烂进肚子里,以?后也再别提起,谁问都只当不知道。”
红云点头应了,裴良玉却?还是没能完全止住心?中的震惊,甚至连脑子也还有些发懵。
齐瑄还真?是,演的一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