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华出手
“你看到了吗？真是要命！”
“谁没看到啊！要不是大家都看到了, 我肯定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是啊！可不就是做梦。不然，怎么能看到跟我们一起进来的学员, 把那大解放开得这样溜呢？我肯定还在做梦。”
“嘶……狗蛋, 你干嘛掐老子，想死啊！”
“你不是说自己在做梦吗？我帮你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叫狗蛋的男人四肢粗壮，现在正弓着身体, 缩在食堂的角落里面，用筷子戳着眼前的大米饭。平时，要是有顿大白米饭吃，他肯定已经呼噜呼噜地吃了几碗。但是，这会儿他没有一丁点儿吃饭的欲望。
白天在训练场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一个瘦高的女人, 居然能把大解放开得那样虎虎生威。
想到这里, 他又想起了自己两次问那姓安的女人是不是走错地方的记忆, 忽然觉得脸皮好疼。
明明, 在他二十年的认知里，女人就该跟他妈一样, 在家里下地干活养孩子。男人，才能出去外头闯荡。
他狗蛋是红云大队的凤凰蛋, 是红云大队这百年来唯一有出息的人。这样聪明的自己, 在一天的学习后, 也就只能粗略地给货车上油保养。他不相信，那个叫安华的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 居然可以学会开货车。
“不对, 我跟你们说, 我觉得她肯定不是新手。”狗蛋忽然把脑袋支起来，眼瞳放大。鼻翼张开，情绪激动起来：“我跟你们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说不定，那女人跟那些师父一样，也有十年的驾龄……”
“噗呲……”
孙凯拿着饭盒经过这一桌，听到这话后，使劲儿忍着，直到找到安华他们几个，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安华见状，立刻把自己的饭盒移开了一点，避免遭受喷射攻击。
“孙凯，你这是啥毛病？”苏明康刚好坐在孙凯对面，不客气地说了他一句。
孙凯笑得肚子都要疼起来了。他知道安华牛，但是没想到牛过头了，把人给吓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等听完了孙凯的话后，凌海洋跟苏明康也勾起了唇角。大家都是一起的，安华表现突出，他们也感觉面上有光。
只有安华听完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不过就倒个桩，过了几个急弯，居然就能说她有十年驾龄。咋就不把他那双狗眼睁大点看看，她刚满18，年轻貌美。总不能她8岁就开始学开大车吧！
安华这时候觉得自己很普通，所以不明白其他人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估计是他们太平庸了吧!安华夹了块肉吃着，心里默默想着。
吃完饭后，安华就带着三个小伙往白天集合的教室走过去。晚上，他们要上文化课。当然，这从食堂到教室的一段路，安华又接收到了无数奇奇怪怪的视线。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她们几个进了教室，找到空位坐下后，他们周边一排座位，直接全都空了下来。有些人宁愿坐在最后排，也不愿意坐到安华附近。
“真奇怪，我这是被嫌弃了吗？”安华坐下来后，忍不住吐槽。
苏明康伸手拍了拍孙凯那转来转去的脑袋：“不，你太耀眼了，他们不敢靠近，怕自卑死了。”
“哈哈，果然文化人会说话。”凌海洋忍不住加了句。
教室的氛围跟食堂差不多，安华低头看了看手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也不知道文化课是谁来上。应该不是白天的那些司机师父。不知道万师父白天被她吓了一跳后，现在好点没有。
嘿嘿，想到白天下车时，万师父那副茫然的样子，安华就觉得挺乐呵的。
忽然，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安华抬头看去，发现讲台上已经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男人今天换下了研究室的衣服。穿上了白色短袖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皮鞋。非常普通的组合，但是穿在男人的身上非常精神。
当看到男人手上那一沓文件的时候，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浮现在心头。
果然，接下来，讲台上的男人开始讲话：“大家好！我叫纪明城。是这次交通局邀请过来，专门给你们上文化课的负责人。课程大概的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交通规则，另外一部分是汽车机械常识……”
安华坐在台下，听着纪明城讲课，意外的，他居然能把枯燥的交通规则讲得非常生动。当然，他讲述的每一条交通规则后，总是喜欢带上一个反面例子。比如，哪个省运输队的司机，不遵守转向打灯规则，最后在漆黑的山路上行驶时，被后面的车辆撞上，车毁人亡。
这些个反面例子，统统都是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那一方车毁人亡。
一开始，安华以为他说得都是真的。就跟后世每次乘坐交通工具时候，看到的那些宣传片。只是听着听着，她就知道这些例子里面肯定有些是纪明城编的。
不过，她也能理解纪明城。因为他刚开始讲课，就有学员忍不住打瞌睡或者在底下窃窃私语。但是，听着纪明城一个又一个车毁人亡的故事后，这些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台上，纪明城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些自己编的故事。等他眼睛扫到安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果然，他就知道安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故事很多是编的了。毕竟，这时候车辆覆盖率很低。哪里有那么多车毁人亡的事故。
不过，不遵守交通规则，真的会出事故的。
一晚上一个半小时的文化课下来，大家都听得全身鸡皮疙瘩蹭蹭蹭起来。
所以，纪明城一宣布下课后，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小年轻，有一个算一个，溜得贼快。
反而安华因为不想跟这些散发着汗臭味的人挤，一直呆在教室里面。
“安同志，今晚的课讲得还可以吧！”
纪明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安华附近。
安华靠着课桌，挥挥手让孙凯他们自己先回去。接着一边收拾自己的笔记本一边说：“挺厉害的纪老师。你有这才能，可以去报社工作了。”
纪明城听完，错愕了一下，接着摇摇头：“那不行，我最喜欢的还是研究发动机。”
说到发动机，安华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一堆堆书。虽然都是纪宏山送给自己的。但是，其实那些书真正的主人是眼前这位纪老师，纪大工程师。
趁着这机会，安华干脆把自己看完书后发现的问题问了出来。
纪明城一听，挑了挑眉。怎么安华的问题跟自己的研究方向那么相似？难不成，大伯要的那些书，最后都给了安华？
纪明城是知道自家大伯收了安华当徒弟的，只是没想到大伯还这么关心这徒弟的学习情况。之前大伯收的那些个徒弟，可都没有这待遇的。联想起几次大伯给自己打的电话，他大概明白大伯想照顾这难得冒头的女徒弟。
女同志想在工作中获得出头的机会，是十分困难的。这种困难，在男人扎堆的行业更是难上加难。安华这位女同志能够顶住压力，进入运输队当货车司机。说实话，纪明城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他不希望，自己母亲的遭遇，再次重现。他的母亲，一个扎根科研的普通女同志。不也是因为性别的缘故，被一句轻飘飘的“女同志不可能研究得出来”作为理由，加上一些卑劣的手段，最终研究成果被人窃取，还背负了莫须有的骂名。
纪明城想到这里，拳头攥紧。那些卑劣的伪君子，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安华的感觉十分敏锐，只觉得纪明城的状态忽然不太对劲。明明两人一起离开教室，虽然没怎么对话，但是对方一直都很冷静的样子。只是走着走着，好像情绪不太对头。
她不禁开口：“纪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纪明城，被一道清亮的女声给震醒。低头看看安华那带着关心的眼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没事，就是想到些不好事情。对了，你师父是我大伯。平时你叫我纪师兄就好。不然，叫‘老师’让我大伯听到的话，他老人家怕是会跳脚。说跟自己大侄子同辈了。”
“哈哈……”提到纪宏山，安华不禁笑了起来。
从今晚纪明城出现在教室，她就知道中间师父肯定出了大力气的。不然，纪明城一个大型汽车厂的工程师，不会跑到这拖训班来当文化□□的。
气氛轻松起来后，安华这才知道，纪明城居然跟自己住在同一栋宿舍楼。
“那你白天是直接回汽车厂的研究所吗？”安华有点好奇。
纪明城点点头：“最近研究已经告一段落，新的课题还没定下来，所以晚上我才有时间过来当□□的。不过，白天还是得回去研究所值班。”
聊着聊着，宿舍楼就到了。
而这时候，安华终于发现，纪明城不止跟自己同一栋宿舍楼，而且就住在她隔壁。因为整栋楼都是给领导居住的。所以，安华这刚来一天的，还真的没发现自己邻居是谁。
“这也太巧了。”安华笑着说了句，就跟纪明城道别。
宿舍里，罗红妹跟李楚怡已经回来了。李楚怡正趴在桌上小声哭着，而罗红妹则是在边上焦急地安慰着什么。
“这是怎么呢？”安华不解。
“安华，你终于回来了。过来帮帮忙，李妹妹回来就哭个不停。
安华不太喜欢性格软弱的人，只是看在大家都住一个宿舍的份上，还是走过去问了问。
只是这李楚怡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会摇头，咬着嘴唇一直哭。
安华无奈：“罗姐，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干脆送医院去？”
上了一天实训跟文化课，安华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实在不想为了陌生人，折腾的太晚。
罗红妹其实也搞不懂李楚怡干啥哭。她觉得这拖训班的日子很美啊！
上课有人教开拖拉机，有人教识字教知识。顿顿白米馒头鸡蛋肥肉，还不要钱。住的地方宽敞明亮，还有抽水马桶跟洗澡间。可比她们大队好上一百倍了。要不是家里还有孩子等着自己回去。她恨不得天天过这样的神仙日子。
安华见自己说了好多话，这李楚怡也不怎么吭声。终于不耐烦侍候了，直接回到自己的床铺找衣服，抱着就进了洗澡房。
谁还不是个公主呢！问了那么久，一个字都不说。当谁是她爹妈一直捧着她啊！
估计是安华这忽然离开，李楚怡的情绪更加崩溃了。不过，这次她终于开始往外蹦出几个字了。都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样的废话。
罗红妹虽然热心，但也被这妹子闹得够呛的。她实在不明白，这里这么好，为什么李楚怡还这样！！不过，见人现在开口了，她就耐着性子问了起来。
等安华从洗澡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双很正常，一双却红肿着。
安华挑了挑眉：这是好了？
“安华，你可出来了。这李妹子的事情我也搞不懂算不算事情了。”罗红妹脸上挂着茫然的神色。刚刚问了一通，问了点东西出来。不过，她实在搞不懂李楚怡为啥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哭成这个样儿。
原来，今天拖拉机班实训课的时候，因为整个班只有罗红妹跟李楚怡两位女同志。监理员为了照顾她们，就把她们两单独分给一位脾气好的师父。
这样一来，就惹得其他男学员心里不太舒服了。毕竟，其他人都是五个人一个小组的。直到李楚怡因为发力不对，老是不能成功发动拖拉机，被其他男学员取笑。取笑的话不外乎就是说她这么蠢，学不会，不如直接回家结婚生孩子算了。
安华听完，眼角忍不住抽抽。她也不说什么，只是问：“罗姐，要是那些男学员这样说你，你会怎么办！”
罗红妹挠头：“在我们乡下，被人骂了就骂回去呗！哪里有那么多伤心不伤心的。”
罗红妹没有说的是，她曾经听过比这些话难听百倍千倍的话。她还不是挺过来了。现在还能参加拖拉机培训。等她拿到证后，就能回去大队当个拖拉机手，赚多多的公分，把自己的孩子养大。
短短的一天相处，安华就知道罗红妹肯定是个有故事有阅历的人。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意外。接着转头看向脸色怯懦的李楚怡。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通过拖拉机手的考核。”
李楚怡一直低垂的脑袋，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抬了起来。红肿的双眼第一次出现了神采：“我想。”
安华见状，终于觉得眼前的人还是有那么点可取的地方。
“那你就拿出你的精神气！我这个去学开大货车的都不怕，你就学个拖拉机的，更加不用怕了。”
说着，伸手拍了拍李楚怡的肩膀。然后，开始教她怎么面对班里那些难听的话。怎么应对来自其他人的质疑。
安华这会儿不会知道，因为自己今晚的教授，若干年后，李楚怡居然从一个哭唧唧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农用机械公司的女老板。
第二天白天，又是实训课的时候。
只是，今天不同于昨天，安华一到训练场，不止收到了学员的注视。就连那些老师父都时不时看她几眼。想弄明白，她怎么那么厉害。还没拿证，那手开车技术就已经可圈可点。
看着笑嘻嘻的安华，万师父不再像昨天那样，以为这小姑娘不认真学习了。相反，一看到她的笑容，万师父就想到自己昨天干的蠢事，觉得脸挺疼的。
偏偏因为昨天安华出了个大风头，今天很多学员都缠着他们这些老师父，也要跟安华那样立刻上车训练。他们觉得，安华这样的小姑娘，都能把货车开得那么顺溜，他们长得比她高、比她壮、比她力气大，他们肯定也能做到。
这些老师父都不是脾气好的，被这些个五大三粗的小年轻围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也不耐烦了。这些蠢货这样闹腾，看来是还没接受到来自社会的毒打。
有一个老师父干脆从走到货车里面，把摇把抽了出来，拿起大喇叭吆喝：“你们谁想上车去练倒桩的都可以。”
“啊……好啊！我先来……”
“我先来……”
“不，我先来……”
安华一看到这些个老师父一个个把摇把抽出来，就知道他们想干啥了。
嘿嘿！她准备看看这些闹腾得最厉害的学员，到底有什么本事。
果然，接下来，领头的司机姚师父就开始讲了上车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哪个学员有本事发动货车，就能上车去练倒桩。
这发动货车的步骤，昨天已经粗略地讲过一下的。只是因为实训课是从基础的车辆保养开始，所以很多人其实根本没上过手。
不过，部分自信过头的男学员，看过昨天安华不到一分钟就成功发动了货车。现在，一个个觉得很容易，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最后，这些人被安排排成一队，一个个准备上手发动货车。
“丑话说在前头，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既然你们都觉得自己比安华厉害，那么你们也只能跟她一样，一次成功发动车子。不然，你们都没资格坐上这大货车。”
安华听到这个要求，心里暗笑这些老司机不厚道。
没有经过多次训练的新人，根本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发动货车。当然，排除部分天才。这些个老司机摆明是想给跳出来的这些刺头一个下马威。
抢到第一个出来的，是个长得跟熊一样高壮的小伙子。只见他接过摇把，就似模似样地一手压着车前保险杠，一手开始摇摇把。
只是摇了几分钟，车子没有一丁点儿动静。倒是小伙子累得满头大汗，舌头都快吐了出来。
“你不行，下一个。再让你小子摇下去，这发动机怕是要被你给摇出来了。”
小伙子本来因为发力过猛，脸颊通红。这会儿被姚师父这样说，更是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安华在边上看得直摇头。就他这只有一股蛮力，不讲究技巧的。真的能把发动机摇坏，也发动不了货车。
接下来的十几个人跟这第一个小伙子犯了同一个错误。这样一来，后面还在排队的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这发动货车，居然这么难？不对啊！昨天那安华一下子就成功了。
当下，就有人跳出来：“姚师父，我觉得这车子有毛病。我们申请换车，就换成昨天安华开的那一台。”
这个说不上好点子的点子，居然还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甚至，已经有人阴谋论起来。觉得是这些老司机想整他们，特意搞了台坏车子，来耍他们玩的。不然，为什么十几个人试过了，还没有一个成功的。
这会儿，他们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不如安华一个女同志。
安华见这些人没有实力，还敢把自己的名字提溜出来，直接冷笑。
姚师父显然是个硬茬子。见有学员敢质疑自己，立刻冷哼一句：“这猪拉到京城还是猪。就你们这样的废物，给你们换一百台车子，结果都不会变。”
“那不成，姚师父。不试过怎么知道咱们这台货车是不是有毛病。你不换一台的话，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故意使诈。”
仗着人多，有些个人就混在人堆里，开始吆喝起哄了。
姚师父眼睛狠狠瞪向闹得最凶的几个人，接着不屑地说了句：“你们不就是想说这台车子是坏的吗？那成，老子现在就把车子发动给你们看。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统统给老子滚蛋。” 姚师父直接说赶人的话了。当然，赶人他是没权力的。但是他肯定要整整这些个刺头了。
那些刺头显然知道姚师父是没有权力赶他们走的。有恃无恐地添了个条件：“姚师父，你们这些老师父来发动车子可不行。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猫腻。这样，就让昨天那个安华出来。让她来试！”
刺头们都不相信安华能够成功发动眼前这台车子。因为他们之中，有人有点眼力的，已经发现发动机的气缸里面，有点儿不正常。
安华见自己又被提溜了出来，干脆从人群里面走到那台货车旁，讥诮地勾起唇：“这位同志，你这是哪里的毛病。有话好好说，别乱咬其他不相干的人。”
刺头之一见安华这样嚣张，更是不爽：“你这样的女人，昨天都能上车。凭什么我们就不可以。”
安华听完，直接想上拳头了。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忍了忍，看向姚师父。
姚师父显然对安华印象很好，居然扯出了一丝笑容：“安华，你过去给他们示范一下？”
安华心想，凭啥呢！她可不想被人当猴看。只是，看了看姚师父，最后走过去小声说道：“姚师父，要是我听你的吩咐，把这些个刺头教训一顿的话，接下来的培训，能不能给我调整一下。”
姚师父显然没想到安华居然还有胆量提条件。倒是又高看了她一眼。有勇有谋，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屁颠屁颠去干。果然，是个好苗子。
“你有什么想法？”
安华嘿嘿一笑：“肯定不会让姚师父你为难就是了。”
大概看明白安华是个有分寸的，姚师父最后还是点点头。他能被交通局邀请过来当司机的领头人，自然有自己的门路。
见目的达成，安华甩了甩手臂，重新走到了那台货车前。
这时候，那些刺头都已经全部聚到最前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安华跟姚师父。生怕他们两人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真是些讨厌鬼！
安华心里骂了一句，接过姚师父递过来的摇把。直接把摇把塞了进去。第一下动作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发动机内部有异样，手感十分不对。估摸着是脆弱的发动机被十几个人用蛮力折腾后，里头的某个零部件发生问题了。
不过，这种情况，托她师父纪宏山的福，安华遇到过好几次。
抬头隐晦地看了看那几个刺头，当发现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安华大概明白这些人搞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了。她就说过来学习的学员，谁会去得罪教开车的师父。原来，一切都等在这里。
只要自己这次不能成功发动车子，大庭广众之下，算是丢了脸的。之前的名声传得有多厉害，这一翻车，怕是会被人说得更难听。
大家无冤无仇的，能想到出这样的损招，说到底，不过是看不惯被自己一个女人骑到头上而已。这几个刺头，真是够恶心的。而被他们煽动着一起参加这次闹剧的，也是傻子。
孙凯他们三在边上看到安华动作一顿，心立刻就提了起来。苏明康更是小声骂了几句那些混蛋乱搞事情。
而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这会儿看到安华忽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有人已经忍不住拉住身边的人，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忽然，安华站直身，对着他们露出大大的笑容。
接着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华单手拉开引擎盖，在那上面拨弄了几下后。另一只手趁机动作，三两下，发动机就被摇松。接着，“嘟嘟嘟……”的发动机轰鸣声也起来了。
“哇……”
一部分不明真相的学员齐齐发出惊叹的声音。昨天离得远，他们没有看清楚。今天离得近了，看到安华动作熟练，干脆利落人，仍不住赞叹起来。更有几个司机师父带头，开始鼓起掌来。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安华这一手，换上他们这些老司机，也不能干得更好的了。
有了安华的示范后，再也没人说这货车有毛病。而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咪咪地锁着脑袋，藏在人群最外围。
他们心里暗骂着安华邪门，不知道搞了什么鬼。一个女人，居然还真的骑到他们这些男子汉的头上来。
这些人在心里骂骂咧咧，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大名已经被姚师父记到手中的小本本里。未来，以他们的表现。除非出现奇迹，不然，他们注定只能成为拖训班不合格名单中的一员。
安华知道那些个刺头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样的人，拿到驾驶证上路，也只是马路杀手而已。不用她出手，自然有老师父会收拾他们。
这会儿，她只是把车子成功发动后，就趁着那些学员惊叹的功夫，走到姚师父这边，提醒他这台车子的发动机有毛病。最好重新找维修工检修一下。
姚师父点点头，刚刚他一听发动机的声音，大概也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只是不知道安华哪里学的一手扎实的本事，简直让他惊叹。
想到刚刚安华提的要求，他问道：“你表现这么好，我觉得你可能在这里也学不到什么技术。你之前想提的要求是什么，说来听听？”
安华双手叉腰，高兴说道：“姚师父，这集训的时间太长了，我想中间穿插些其他培训。”
这是安华深思熟虑的结果。
除了正式上路，她已经不能从这货车班里学到什么新东西了。既然培训的日期是固定的，不能更改，索性她把培训的内容调整一下，把这半年的时间用到极致。
无视姚师父满脸的问号，安华继续说道：“我知道咱们这集训基地，除了咱们货车班外，还有手扶拖拉机、方向盘拖拉机、小轿车、客车这些机动车在培训。这些班级的培训时间有长有短，像手扶拖拉机，也只用培训一个半月，通过考核就可以拿证……”
“哎哎，等等。我没听错吧！你不会是想……”姚师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华。
安华高兴地笑起来：“对，你没听错。我也不贪心，客车就算了。其他的机动车培训跟考核，我都要参加。”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直接让姚师父愣在原地。
这……这简直是超出姚师父的认知。他从业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想一次把这些机动车都拿下的。要不是客车班的培训时间太长，他相信眼前的小姑娘还会连客车都想去学。
如果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喷他一脸。只是，当提出要求的人是眼前的小姑娘，他忽然觉得，对方应该可以通过这些机动车的考核。
不过，这样大的课程变动，他得跟上级部门讨论才能做决定。因为，最终考核还是交通局来监督的。而驾驶证也是交通局这边签发。
姚师父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远方那些个大小伙子正跳脚一样学着怎么发动货车。而他身边的小姑娘，不止已经掌握了开大货车的技能，而且还懂得为自己争取更多上升的空间。他老姚可以肯定，无论上级部门最终是否同意这小姑娘调整培训内容，她的未来无可限量。
另一头，自从安华他们几个新来的司机被送到了拖训班后，货车队又恢复了以前的任务安排。当天，李大龙去找安国强一趟后，就带着老吴跟另外两个老司机，领了长途任务出发了。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还是广省，跟着出来的三个人都是关系熟络的。干那倒卖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李大龙在出发之前，特意关照他们。提醒带多点本钱过去，这次干一票大的。
路上，车子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四人凑到一块儿抽起烟来。
运输公司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司机发放烟票。不过，眼前四人抽的烟，显然不是运输公司的票可以买到的高档货。
吐了个烟圈出来，老吴喝了口水，说道：“上次孙海那混蛋，硬是扣了我半年的补贴，说我不服从安排。要是以后再犯，就要把我踢出运输队。大龙，你这边有找安国强去打听一下孙海到底想干什么吗？”
李大龙把手里抽完的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老安那边口风紧，问了也没消息。上次送他家200块，也退回来了。我看他自从出车祸后，好像跟我疏远了。”
“不会是他觉得你跟他换任务，害他出车祸吧！”另一个司机笑嘻嘻地说了句。
“有可能，总不能因为他闺女当司机……”
“别拿人家闺女说笑！”李大龙瞪了眼说话的人，见对方闭上嘴巴，这才继续说道：“老安估计是发现了什么。”
老吴一听，不客气地说了句：“他一个残废的，就是发现了什么，咱们也不用怕。”
李大龙也不是害怕什么。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手上没干过点倒卖的事情。只不过规模大小而已。只是，老安毕竟是拉他入行的人。要是没有老安的帮忙，他这会儿还在乡下种地，被后娘压得死死的。
现在他能当上货车司机，娶了个城里姑娘，还生了一双儿女。这都是一开始托了老安的福。如果他知道自己当初的那点私心，会让老安直接变成残废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这样做的。
明明，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老安出个小事故，给他那漂亮的履历添上几句不好的话而已。只是，结果好像太过惨烈了些。
虽然最终目的还是达成了，只是李大龙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愧疚。不过，当听到身边这些兄弟说老安自个儿倒霉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是老安自己倒霉。他变成残废跟自己没有关系。
算了，以后多照顾老安一家老小就好了。
想到这儿，他拍了拍手掌：“好了，别说老安的事情。反正，他还是我兄弟。以后你们可别招惹他跟他闺女。等我当了队长后，会多安排你们跑广省这条线的。”
本来听到李大龙吩咐他们的那些话，有一个司机不是很爽的。不过，当听到李大龙有把握当上车队长后，这人立刻满脸堆笑：“这事儿稳了吗？”要知道，这运输队跑长途也有不同的线路。而跑广省、江省这样的沿海城市，能够捞到更多的钱。
李大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十有八九是稳了。等年底孙海升了主任后，没了老安，队里其他人无论是资历还是出车的安全率，没有人比得上我。这队长的位置只能是我的了。到时候，咱们兄弟有钱一起赚，有金一起捞哈……”
“哈哈……”
作者有话说：
安华小姐姐的目标就是这么牛气！人家来考一张证，她一出手，直接包圆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22章
考核结果
安华那天提出的要求, 很快就得到负责这一块领导的同意。对方明确只要安华能通过最后的考核，就会给她签发相应的准驾车型。
所以, 接下来的日子里, 除了固定一个月回一趟家外。安华几乎一头扎进了打磨驾驶技术的努力中。
当其他人还在学习怎么保养维修货车、怎么倒桩、压离合、踩油门的时候，安华已经先后跟着拖拉机班、小轿车班学了一段时间。等大家好不容易能把货车开得顺溜的时候，安华已经通过了拖拉机跟小轿车的最终考核。就等货车班这边的考核通过后, 就能直接领到包含不同准驾车型的实习驾驶证了。
同宿舍的罗红妹跟李楚怡早在来了几个月前，顺利拿到了拖拉机驾驶证，回到了各自的大队。从那以后，整个宿舍，就剩安华一个人居住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害怕就是了。
躺在这住了半年的木板床上，听着翻身造成的床板吱呀吱呀声, 安华觉得还挺习惯的。也不知道回家后, 没了这个声音, 自己还能不能睡得着觉。
安华脑袋里想了好多事情, 明天就是货车班的最终考核。考核通过后，她就能拿到实习驾驶证。到时候, 就能经常出车了。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从窗台的缝隙照进来的时候, 安华的生物钟就提醒她起床了。
洗漱过后, 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打开门，隔壁的纪明城刚好也从宿舍走了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要说这半年, 安华的收获很多。比如学了不同机动车的驾驶方法, 学了很多自己没学过的知识。当然, 也收获了一个好朋友。对，这好朋友就是隔壁看过来的纪明城，纪师兄。
这位师兄就跟自己维修队的师兄一样，经常暗地里照顾自己。虽然很多时候，安华觉得自己不需要人照顾。不过，有人默默地在背后支持自己的感觉，还是很棒的。
“早上好！纪师兄。”
“早上好！安华。准备好参加今天的最终考核吗？”纪明城微笑着问道。
安华自信点头：“肯定能拿到证。”
纪明城嘴角带笑，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安华不能通过考核。毕竟，这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把安华的优秀看在眼里。
“待会儿研究所就会派车过来接我了。看不到你参加考核的过程了。对了，这个送给你，提前祝贺你当上一位货车司机。”
纪明城说着，从手里递了一个牛皮纸袋过去。
安华愣了愣，今天是在拖训班的最后一天。孙队长今天会过来，等他们考核完，无论结果怎样，都会把他们拉回南花市。
没想到，纪明城居然还会给自己送庆祝的礼物。
安华难得的手脚慌乱了一瞬间，接过纪明城手里的礼物，干巴巴地说道：“纪师兄，我……我没有准备给你的回礼。”
纪明城还是第一次从安华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有点新鲜，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加深：“这是祝贺你正式当上一名货车司机的礼物。我是你师兄，给你送个礼物还是应该的。”
这时候，楼下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
纪明城听到，看了看手表：“接我的人到了，我要先走了。考试加油！下次有机会再见。”
说完，纪明城心情很好的离开了。
安华只来得及跟对方挥挥手，就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低头看了看手里这个牛皮纸袋。看那包装跟重量，很难猜到里面放着什么。安华干脆转身回到宿舍，把牛皮纸袋拆开。里面放着两双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手套。乍一眼看上去，安华还以为是两双司机常用的劳保手套。
这时候的货车，方向盘阻力特别大，汽车的技术还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所以，基本上司机开车的时候，都会带上白色的劳保手套。一方面，可以增加手跟方向盘接触地方的摩擦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轻在开车时，方向盘震动给手带来的不适。
而这时候生产的劳保手套，基本上都是均码的。均码，就意味着安华很难找到完全匹配自己手型的劳保手套。这给她开车时会带来一点不舒适。
这一切没想到被纪明城看在眼里了，实在是有心了。
看着手上这明显比自己以前带过的劳保手套小一号的手套。安华摸了摸，质感比运输队发下来的手套要软一点，而且最特别的是每个手指跟手掌的部分，覆盖了薄薄一层硅胶。
这样带着点精细意味的手套，应该是汽车制造厂里面的工程师专用的。
安华笑着把自己的手伸进去，严丝合缝，非常舒适。两只手都带上白手套后，安华抬起双手，在虚空中比划了几个把着方向盘的姿势，感觉十分顺手。开心地把手套摘下，放进口袋里面。
她决定了，今天考核就带着新手套去。
——
货车班的最终考核跟培训时候一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笔试，另一部分则是实地驾驶。笔试昨天已经结束了，今天主要考实地驾驶。
安华带着孙凯三个小伙子走到考场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所有通过笔试的学员。一共也就三十个人。剩下没通过笔试的，昨天直接淘汰。
聚集到一起的学员看到安华到来，纷纷闭上了嘴巴。特别是之前还开口闭口，自信满满自己肯定能通过考核的，这会儿更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不是他们怂，而是这半年来，他们已经被安华的优秀给秀得没了脾气。明明他们在各自的单位也是天之骄子，但是来到拖训班后，他们的骄傲已经一点儿也不剩了。
现在，他们只希望赶紧通过考核拿到驾驶证，然后离安华远远的。
这次负责考核的考官是交通监理部门的工作人员，这些人穿着监理局的制服，正一脸严肃地接过姚师父递过去的名单。看样子是准备点名，一一核对了。
安华还记得以前看过的一些年代文，说这时候考驾照只要给考官塞点烟跟钱，随便上车开两圈就过了。但实际上却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这第一关能把货车开顺溜中途不死火的，就很难了。而且，这时候的监考考官都是国家单位的工作人员，大家有着自己的原则，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小恩小惠。
按照姓氏排位，第一个上的就是安华。
只见监考官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核对了安华的姓名、性别、长相跟所属单位无误后，就让她做准备。自己则是跟着在边上，拿着笔开始观察安华的动作。
随即，下一个同样拿着文件夹的人就跟上，接着念下一个参加考核的人名。
因为场地跟人员有限，一般安排五人一组同时考试。其他没轮到的学员，就在边上等着。
安华也没在意身边盯着自己看的考官。而是按照往常练习的时候那样，拿起摇把动作、上车、点火、发动货车、两脚离合一脚油门，直接往倒桩区域开去。
这整个倒桩区域，安华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面，已经来回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
等通过倒桩区后，弯路，上坡，到最后的直道，安华都完美的通过了。接下来，就是从集训基地的大门离开，绕着这一带的公路跑上几公里再回来，整个考核就结束了。
不过，当安华把车子开到外头的公路上时，就发现前头转弯的道路上，四散了十几头小牛犊。黄澄澄个头矮小的小牛犊，估摸着有几个月的样子。
这一段路是汽车制造厂为了测试汽车而特意用水泥铺成的。虽然不限制社会车辆行驶，但是平时这条路是很少有车的。但是，现在出现在路上的不是机动车，也不是自行车，而是一群小牛犊。这些不应该出现在偏僻公路的生物，偏偏出现在安华的车前方。
安华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监考官，发现对方眉头皱了起来。但是，当接触到自己问询的目光时，并不回复自己的问题。
前头的路是个急弯，虽然安华自信以自己的技术，可以从牛犊群中穿过。但是，考虑到驾驶安全、小牛犊的安全、以及跟在她后面出来考试的其余四台车。最终，安华还是缓缓踩下刹车，慢慢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接着对监考官说道：“考官同志，前头有小牛犊阻挡了公路，我要下去把牛群疏散一下。你是下来跟着我继续打分，还是坐在车上等？”
那考官听到安华说疏散牛群，嘴角抽了抽：“我跟着你下去看看吧！”
安华点头，直接打开车门跳下来。
接着，先拿了几个路障放到车子后面，提醒后头车辆注意前方出现事故。
等忙完安全措施后，安华这才走近小牛犊们所在的弯道。
结果，还没走到弯道转直道的最大地方，一个车祸现场就展现在她的眼前。
只见在小牛犊四散在道路上，一台大解放正侧翻在弯道最大的地方，还有几头小牛犊被货车压在下面，发出哞哞的叫声。
一个司机打扮的中年男人，正趴在公路上，试图靠自己的双手，把被压在车下的小牛犊给拉出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安华就知道这里出事了。幸好，看样子并没有人受伤。只是，那小牛犊被货车压在底下哞哞叫，听着也让人心里难受。
“同志，你这边需要人帮忙吗？”安华听到小牛的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问道。
那中年司机满脸尘土，衣服皱巴巴的，安华简直看不清他的样貌。这人听到有人喊他，把脑袋从地上抬了起来，接着惊喜地问道：“小姑娘，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安华愣了愣，然后说道：“离这里最近的单位是省汽车制造厂，开车过去要二十多分钟。你这里的情况现在怎样？”
安华的意思是想了解一下这人受没受伤，毕竟车子都翻了，要是受了什么内伤的话，现在看不出来，迟了怕出人命。
谁知道眼前的中年司机却连连摆摆手，说：“我没事，我好着了。刚刚是急转弯的时候，方向盘打太快了，一时控制不住才这样的。幸好我车速不快，人没事。”
后面跟上来的监考官见没人出意外，看了看自己手表，说道：“既然没人出事。安华，回去车上继续考试。这边等把车子开回集训基地后，再帮他打电话叫交警过来就行了。”
安华想了想，刚准备回自己的车里。
结果，那中年司机又说道：“两位同志能不能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把小牛犊先拖出来。这小牛犊可是底下生产队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任务牛。要是再不把车子抬起来，那几头小牛犊怕是快要没气了。”
监考官再次拒绝。
他平时就是交通监理员，刚把整个车祸的现场看了一遍。大概弄明白发生车祸的原因。现在人既然没出事，小牛被几吨重的货车压着，单凭他们三个人，根本不可能救下被压着的小牛。还不如干脆上车，尽快开回集训基地请求支援。
这样想着，监考官又催安华尽快上车继续考试。
这时候，像是听到有人要救它，但是又要离开。被压着的小牛犊，本来声音低下去的，现在又开始哞哞叫了起来。就连之前因为受到惊吓而四散的其他小牛犊，听到同伴的叫声，都踱步围了过来。
安华低头看着还没她腰高的小牛犊，应该才几个月大。每一头小牛的眼睛都乌溜溜的，清澈无比。现在，这些可爱的小生命都围着自己，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好像知道自己可以救它们的同伴一样。
安华抬起的脚就顿住了。
她问道：“监考官同志，能不能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的时间，不能帮这位同志把小牛犊拉出来的话，我马上上车继续考试。可以吗？”
安华考虑了一下实际情况，请求监考员给个机会让自己试试。一台大解放的重量大概在四吨左右。只是她也没有测量过自己的最大力气值，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直接把车子给抬起来。而且，时下的环境也不允许她出这样大的风头。
刚她已经观察过了，以目前这种情况，有一个省力的办法可以用。
监考官见安华这样自信，有点无语。十分钟，能干啥呢？
只是，见小姑娘的眼睛带着祈求的目光，想到这半年以来，小姑娘在集训基地优秀的表现，最后无奈点头：“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必须尽快上车继续参加考核。不然，我马上取消你考核的资格。”
这时候，那中年司机终于从他们的对话中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进行驾驶证考核！！
而且要当司机的不是眼前干部打扮的男人，反而是这小姑娘。实在让他惊奇不已。不过，中年男人显然是知道驾驶证考核的重要性，他赶紧补了句：“要不，小姑娘，你还是回去继续参加考核吧！反正，等你们回去单位，也会帮我打电话的。别耽误你考核了……”
安华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凑到自己身边的小牛犊那黄橙橙的大脑袋：“我想试一试，毕竟它们怕是等不了二十多分钟了。”
压在货车底下的小牛，声音已经开始渐渐虚弱了。
之前安华就观察过货车侧翻的位置。刚好压在弯道转弯的拐角。这里的道路因为是新铺设的，地面非常平整。而围绕着道路外侧，挖了一条人工水渠。货车的轮胎以上的部分位置，刚好就悬空在人工水渠上方。
而被压着的小牛犊，一共有四头。大部分都位于货车后车轮那个地方。只要把货车稍微弄歪一点，让货车的一角直接卡进水渠，货车就会失去平衡，从侧方的状态变为车尾斜向上的姿态。
这样一来，底下被压着的小牛犊自然而然就能得救。
当然，这个方案能实施成功的前提，还是靠安华的一身怪力。
幸好开过来的货车因为是教学用车，车上有很多千斤顶。安华让监考官帮忙去弄几个千斤顶过来，自己则是找了几个发力点。
等千斤顶到位后，安华已经把位置点出来。在场的三人一人占据一个发力点，随时做好准备。
安华确认好后，轻轻推开还围着自己的几头小牛犊：“乖，离远点，待会儿就把你们的同伴就出来。”
小牛们好像明白了安华的意思，离得近的一头伸出暖呼呼的舌头tian了tian安华的手掌表示感谢后，散了开来。
“听我的口令，一、二、三，用力……”
安华一声令下，其余两人一起用力。
一直纹丝不动的货车车尾在这一刻缓缓抬升了起来。
监考官跟中年司机都感觉到了安华那一头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只是不等他们想明白，就听到安华又喊道：“放……”
两人条件反射立刻松开，发现货车的车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变换了方向。车尾的一角缓缓卡在了水渠里面。这样，一个生命三角就形成了。
而底下被压着的小牛犊慢慢地把匍匐在地的脑袋抬了起来。
“好好好！太好了！小牛犊没事，没事……”
中年司机像是疯了一样狂喜，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有点狰狞起来。
他颤抖着双手想去抓住安华表示感谢。但是一看到对方是个小姑娘，又停住了动作。接着转个弯，一把抱住了离得近的监考官。
监考官这会儿还恍恍惚惚。
他没想到，三人就花了没十分钟，还真的给这几头小牛犊争取到生存的空间。明明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按照刚刚安华那个方案，他计算过最多只能让货车移动几公分。怎么实际操作出来，结果居然完全不一样！！
是我的计算能力退化了吗？
监考官喃喃自语，被激动的中年司机抱着后，糊了一肩膀眼泪鼻涕后，他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同志，这位司机同志。请你放手。既然这些小牛暂时不会有问题，我们这里还是尽快回到单位，帮你打电话叫交警过来。你这里还请小心，千万不要自己爬进去把牛弄出来知道吗？”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肯定会老老实实等着的。只要小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语无伦次了几次，中年男人这才想起问问安华是哪个单位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安华已经抬脚迈入前面停着的货车。看样子，准备继续参加考核。而四散开来的小牛们也聚集到一起，把道路让了一大半出来。
安华重新发动车子上路，经过中年司机的时候，还能看到对方对着她鞠躬道谢。
安华笑着点点头，从中年司机身边驶过。心想，这些小牛肯定非常重要，不然中年司机不会那么激动的。
后头出发的学员跟考官也发现了这里的事故。不过因为安华事先摆好的路障，大家经过这一急弯的时候自动自觉地降速。这一组考核下来，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不过，第一组的人考完后，一则关于安华的神勇救牛的传说，在这些未来司机的口中传了开来了。
而安华这会儿也十分忙碌。
把货车顺利开回停车的地方后，她顾不上跟孙凯三人多说。就立刻跑去集训基地的办公室借电话，给交警那边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接到警情，知道了事故的地点，很快就派人过去帮忙了。
等到第六组的人考核回来，安华就听说那边的货车已经被弄走。那些小牛犊，好像死了一头，剩下的都没出问题。
知道事情的结果后，安华也松了口气。
当然，这时候，她还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
整个考核过程一共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直到最后一名学员考完，所有的成绩也已经出来了。安华他们这一行一共四个人，毫无疑问都通过了最终考核。但是，还是有七八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能通过。最后，这些人只能咬着牙，双目通红，跟着自己单位过来接人的车离开。
而安华这边，孙海也从南花市开车过来接他们。
四人来的时候还只是带着个行李包，回去的时候，不止行李包，每个人身上还带着很多省里百货商店买到的稀罕货。
安华坐在货车的车斗里面，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集训基地，回想起在这里认识的人，经历过的事情，十分感概。
“安华，安华……”
耳边又想起孙凯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干嘛呢？”
孙凯笑嘻嘻说道：“我们三刚刚在商量，待会儿回到运输队一起出去外面吃个饭庆祝一下。你去不去？”
“在考场呆了一天，你们不累吗？”
“累啥累!咱们要当司机啦！当司机耶！想到可以开上我心爱的小货车到处跑，我就开心地要飞起……”
看着他这样得意的样子，安华不想泼他冷水。只是，孙凯显然已经飘起来了。
“就你这状态，等回去运输队，你看看孙队长会不会给你安排任务？”
安华说着，又对其他两人说道：“你们两也别跟他闹腾。今天累了一天，明天又要回去运输队上班。早点回家休息，陪陪家里人才是正理。这考核是通过了，只是证可还没发下来。别到最后关头，让人笑话了。”
安华说着，重新坐下来闭目养神。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从拿证的狂喜中稍稍冷静了下来。
另一头，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人都知道孙海今天开了队里的一台货车，去省里接他们货车队的四个新职工回来。
这会儿，好些个交班回来的司机也不回家。大家聚集在货车队的接单大厅里面，一起抽烟聊着。
“今天就出结果了，你们说，有几个可以拿到证？”
“难说，难说，不过，有个姓凌的小伙子块头那么大，肯定能通过考核吧！”
“要我说，孙队长家的那小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孙凯、凌海洋跟苏明康都有司机觉得能通过考核，偏偏，没有一个人提安华的名字。
这些聚集起来的司机，少说也有十几个。
其中有七八个都是跟安华的老爸有交情的。大家都不想在背后说老朋友家的闺女。所以，当这些人开始猜测今天过后，队里能进几个正式司机的时候，他们都没吭声。只是，大家心里隐隐都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安华应该不能通过考核。
不然，这半年来，为什么没听到丁点儿风声呢？
不过，他们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也闭上嘴巴。
这会儿，那一直看不惯安国强的老吴，吐了个大眼圈，露着一口大黄牙说道：“你们这猜来猜去有个屁用！要我说，那三个小伙子我老吴说不准。但是，就老安家的闺女。小胳膊细腿的，开大货车？怕是连方向盘都玩不转了。”
“哦！她不成，你就很可以吗？”伴随着这道爽朗的声音，纪宏山出现在这些司机的面前。
他只是过来这边拿个文件，没想到还撞上有胆子对他徒弟品头论足的。
“老吴，你说说，你哪里行呢？”纪宏山居高临下看着老吴，眼神严肃。
这话一出，有些个知道老吴家事情的，都哈哈笑起来。大家都是混在一起的老司机了，谁还不知道谁家里那点破事。
老吴一听身边那些个司机居然笑得那么猥琐，以为纪宏山也知道自家的事情，脸色瞬间气得涨红。
“纪宏山，别以为仗着省里的亲戚，就能在我们货车队里面撒野。老子告诉你，老子可不怕你。你不让老子说，老子偏要说。就老安家那闺女，结婚嫁人生孩子就有她的份。开车？哼，她凭啥？”
“凭的就是我的实力。”安华掷地有声，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孙凯三个小伙子。这会儿，三人都聚在安华的背后，愤怒地看着说话的老吴身上。
“回来啦！”
纪宏山看到安华进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松开。
“嗯，师父，我回来了。待会儿再跟你说话。”
接着，安华把目光重新放到了老吴的升上，冷冷说道：“吴同志，我这是哪里得罪了你，在背后就敢抹黑我？”
老吴对纪宏山还有点忌惮，但是对上家里只有一个残废老爸的安华可就没了顾忌。虽然李大龙警告过他。但是，他也不怕李大龙。李大龙可还要靠他一起赚大钱的。
这样想着，老吴冷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就你这样的小姑娘，胆子小得不行。十个捆在一起都不可能真敢在公路上开车。我是为你好，老安都残废了。你这当女儿的还不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好换点彩礼留给老安养儿子。”
见对方越说越恶心，安华实在忍不住，眼角余光看到去停车的孙海走了进来，直接拿过孙海手里的文件夹就丢到老吴脸上：“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安华丢过去的，正是这次拖训班的总结书。上面记录了南花市第一运输队这次参加拖训班的人员基础情况、培训过程中的个人表现，以及考核的最终结果。
老吴当头被文件夹一砸，立刻惨叫一声，单手捂住红肿的脸蛋，对着孙海嚷嚷：“孙队长，你刚刚看到了，这安华简直没有纪律，居然敢打我。”
孙海抬头望天：“老吴啊！我刚进来，什么都没看到。”说着，孙海的眼睛扫向在场的司机们，嘿嘿一笑：“你们也没看到什么吧！”
众人齐齐摇头，孙海还是队长，他们可不敢得罪孙海。也不知道老吴哪里来的勇气，三番两次去招惹孙海。
而安华则是冷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接着，把掉到地上的文件夹拿起来，还给孙海：“孙队长，你的文件夹。”
孙海心里挺乐呵安华这样果断的。在运输队这样的地方，司机大部分都是大老粗。说实话，道理说得再多也不如拳头来得有用。他本来还担心安华拿到证后，接集体出车任务，会被其他司机欺负。现在看来，自己是不用担心了。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板起脸：“安华，以后小心点拿东西。不然砸到人就不好了。”
被“不小心”砸到的老吴气得要死：“孙队长，她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要包庇她？”
孙海没理会老吴这样的挑梁小丑，反而把刚刚安华还给他的报告拿起来，高声宣布：“趁着大家都在这里，我就宣布个好消息。咱们运输队派去拖训班的四位同志。经过半年的努力拼搏，终于通过了驾驶证考核。证件一周后就会发下来，到时候四位小同志出车的时候，大家这些老前辈可要记得多提点提点他们啊！”
说着，孙海带头鼓起掌来。
周围的司机甭管心里怎么想的，这会儿自然跟着鼓起掌来。只是，心里的想法五味杂陈。大部分觉得安华绝对拿不到驾驶证的人更是觉得脸皮涨得很疼、很疼。
老吴被热闹的掌声围着，脸色从通红变成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叫安华的小姑娘，居然还真的通过考核了。看着安华站在人群中泰然自若地接受着掌声，他的脸色阴恻恻：哼，通过考核也好。等她正式出任务了，看看她还怎么嚣张得起来。车子出现点故障，人跟着倒霉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了。
安华感觉敏锐，早在老吴那带着毒的眼光看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这半年来，她也不是一直关在拖训班的傻子。这老吴跟着李大龙干了那么多“大事”，自以为有多隐秘。运输队里面的老司机各个都是人精，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吴别跟她来阴的还好，只要他敢伸出爪子，她安华马上扛起大刀，把她的爪子给剁了。
等众人散去后，安华跟纪宏山说了些拖训班的事情，特别是关于纪明城的事情，她说了挺多的。
纪宏山只是笑眯眯地挺着安华说话。当下班的铃声响起，纪宏山就催着她赶紧回家看看家里人。反正，聊天什么时候都可以聊。
等运输队办公小楼的人都离开后，纪宏山这才敲响了孙海办公室的大门。
“老孙，职位调度通知很快就要下来了。什么时候动手？”
孙海把手里的文件合上，捏了捏眉心：“安华他们四个拿到证后，队里就多了四位司机。那些私下太出格的，基本上都找出来了。我会在调动之前，把人都给清理出运输队的。只是，这队长的人选真的很难挑出来。”
“吴主任那边没找你谈吗？”纪宏山拉开椅子坐下，显然没想到吴主任这边也没有任何指示。
孙海：“吴主任意思是别闹得太出格。毕竟现在外头形势愈发严峻。他的意思是抓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就好了。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外头现在正是红/袖章猖狂的时候，他们运输队的人虽说各个成分没问题，但是架不住怕有人背后使坏。而且，那些个大手笔倒买倒卖的，孙海是不相信他们背后没人的。只是，现在吴主任要调动到上头，他的意思以稳为住。
纪宏山也不是三岁小儿，自然明白了孙海跟吴主任的意思。
他不也是为了躲避些事情，才窝在这个小小的市级单位不冒头的吗？
“知道了。那你这边也小心点，先把最嚣张的几个拉出来，把这股风气杀一杀。”
孙海明白纪宏山没有说完的话。
老吴这两年那么猖狂，可不就是要拉出来杀一杀的典型！
安华不知道孙海跟纪宏山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杀鸡儆猴。
她这会儿已经坐在温暖的家中，吃着弟弟小安钰给自己送过来的鸡蛋糕，听着黄晓梅跟安国强说着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
见弟弟一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安华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说了些拖训班的趣事。
特别是今天考核遇到的那场车祸，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感触很深。同样是货车侧翻的事故，安国强偏偏被货车压腿太久，导致截肢。而那位中年司机，运气却很好。不止自己毫发无伤，而且运送的小牛犊大部分也安然无恙。
总不能是因为安国强的技术太烂了吧！她老爸可是有十几年驾龄的老司机，而且保持了多年安全驾驶记录，在整个运输队无人能及。
排除不可能的，剩下的结论再离谱，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安华脑子闪过一个念头：“爸，当初你出车祸后，有关部门有给出事故调查结果吗？”
安国强摇摇头：“车子当时是直接掉到水田里面的，车里进了很多泥巴跟水。我当时就昏迷了很久。事后，因为腿伤的缘故，一直呆在医院直到出院。也没听说那台车子检查出什么问题。而且，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即使想去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了。不过，你这样问，我想起了点细节。当时为了躲避行人，我当场就踩了刹车。只是，当时的刹车好像有点问题，怎么刹都刹不死。最后，没办法，我只能猛打方向盘，所以才翻车的。”
安华一听，立刻坐直身体：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事故的发生过程很清晰，但是，安华的直觉告诉她有问题。但是，安国强一个老老实实开车的司机，难道还有人会在背后捣鬼？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感谢大家的支持。三更完毕，明天见。我这么勤快，能要亿点点营养液吗？感谢在2022-04-05 15:53:56~2022-04-07 17:0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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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新任务
“老安, 老安，在家吗？”
就在安华一家人说话的功夫,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安华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李大龙。不过, 这个点，李大龙怎么还过来？
疑惑中，安华伸手按住黄晓梅, 自己起身过去开门。
“大龙叔，有事吗？”
这时候正是职工楼各家吃晚饭的点，很少有邻居会选择在这会儿来串门的。
李大龙含笑举了举手中拎着的油纸包：“你们家吃饭了吗？我刚从隔壁市出车回来，在那买了两个烧鸡。这不，赶紧过来给你们家送一只。趁新鲜赶紧吃了，放到明天的话，味道就不地道了。”
李大龙一边说, 一边自来熟地走进了安家。
把手中的烧鸡放在安家客厅唯一的桌子上, 接着说道：“我回队里交班的时候, 听说安华考到了驾驶证, 这不，这烧鸡刚好给她庆祝一下。”
安国强跟黄晓梅一听, 赶紧客气道：“大龙，安华小孩子家家的, 不就考个驾驶证, 哪里用得着你特意送个烧鸡过来。你的好意我们都领了, 这烧鸡带回去给建军兄妹俩吃吧！”
说着，黄晓梅就想动手把桌上的烧鸡退回给李大龙。
不过，李大龙却跳开, 站在离桌子比较远的地方继续说道：“不了, 不了。我也给家里买了只。这一只是特意给你们家带的。老安, 别跟我客气。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了，吃我家一只鸡怎么了。”
李大龙说着，观察了一下安家一家人的反应，见他们肯收下烧鸡，脸上的表情松了松。接着又提了句：“安华，我听说下午老吴那混账找你麻烦来着？你别怕他。等会儿我上他家去找他聊聊，保管让他以后嘴巴干干净净的。”
说完，李大龙也顾不上再跟安国强寒暄，只是让他们家别客气，自己从安家离开了。
安华从头到尾看了李大龙的表现，说实在话，确实是对他们家非常好。而且，现在送过来的烧鸡也是对方想了挺多后，才这样做的。一个烧鸡几块钱，挺贵的。但是，也在安家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今天你给我家送个烧鸡，明天我家出去外头也给你家买点礼物。有来有往，交情自然长久。
不过，李大龙越是这样周到，越是这样热情，她越是觉得对方有问题。
不是她心里阴暗，刚穿越过来第一次看到李大龙的时候，她的直觉就告诉自己，李大龙这人怪怪的。
这不，安国强跟黄晓梅这会儿又感叹大龙兄弟是个厚道的。出个车给家里买好吃的，也不忘他安国强这个好兄弟。
安华扶额，好像，这时候的人大部分都非常淳朴。很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总是揣测人家的动机来着。
“姐姐，你怎么呢？”
见安华摸着额头，小安钰以为姐姐哪里不舒服了，赶紧伸出小胖手拍拍姐姐。
安华摇摇头，看向那对在感动中的父母，无奈道：“咱们先吃饭吧！其他事晚点再说。”
黄晓梅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去看看客厅炉子上炖着的猪蹄好了没。
一时之间，整个客厅开始弥漫着猪蹄跟烧鸡的香味。
安华看着有说有笑吃饭的一家人，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认真品尝起美食来。
吃完饭后，安华开始收拾从拖训班带回来的行李。
脱产学习6个月，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这半年来，安华几乎没有在家睡过一个呼噜觉的。这会儿，看到这张已经从席子变为床垫子的木板床，有点不习惯起来。
行李包里面除了自己的换洗衣服之外，还有从省里百货商店买回来搽脸的雅霜、抹手的蛤蜊油还有儿童专用的郁美净。这些都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虽然是脱产培训，但是这半年以来，运输公司是照常给他们发工资的。
安华每每想到这里，就十分感概，这时候的单位真是实在。
黄晓梅见女儿在收拾行李，进来问她有没有衣服要洗的。
安华摆摆手：“妈，我的衣服自己会洗的。你一天忙到晚，有时间就多休息。”
虽然黄晓梅是家庭主妇，但是安华自己就是女人，非常明白对方整天围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爸，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是有多么辛苦。
想到这儿，她抬头问道：“医院那边有说爸爸的假肢什么时候可以装吗？”这个月，应该是医生之前说过的最适合安装假肢的时间段了。
黄晓梅见女儿关心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干脆坐在边上帮忙收拾东西。听到这话，轻声说道：“医生说你爸的腿恢复得很好。等你放假了，咱们一家人过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尽快给你爸把假肢装上。”
安国强不说，但是黄晓梅作为他的枕边人，知道对方的心里压力有多大。以前躺下就打呼噜的男人，现在经常整宿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开始磨牙。她偷偷问过医院的医生，医生说这是压力大了，憋着只能靠磨牙来释放情绪。
她没文化，但是她琢磨着，肯定老安觉得自己走不动路了，心里压着事儿。等假肢装上去，一切就好了。
安华点头：“好，等过两天放假，咱们一家人去医院看看。”
黄晓梅高兴起来，手上摸到了一双沾着泥巴的手套，好奇道：“运输队什么时候发这么好的劳保手套了。”
她给安国强洗了那么多年的劳保手套，还是第一次看到型号这么小，质地又这么柔软的白手套。
安华接过那手套，笑了笑：“朋友送的，特别合手。”
其他的她也没多说，又把话题转到了老安家那边去。不知怎的，她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多了个叫纪明城的朋友。说出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安华五点多就起床。
拿着牙刷牙膏去了水房，就几个人年纪大的大爷、大妈在那洗漱。
看到安华过来，他们笑呵呵地说道：“小华啊！这是从省里回来啦！”
安华挤着牙膏，点头：“是啊！回来了。今天开始回来上班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离家太久了，咱们这些老人家都惦记着你了。省里再好，也没家里好。”
安华知道大家的关心，笑着听他们絮絮叨叨起来。
等她洗漱完后，端着脸盆准备离开水房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熟悉的卷毛女人进来。不过只有半年没打照面，这胡霞怎么好像老了几岁。
安华心中疑惑，不过对方显然精神恍惚中，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吃完早饭后，她就早早来到运输队。
半年没来，昨天又匆忙，她还没真没发现，这个月的挂出来的任务表好像很多。这时候，办公室的人不多，也就负责派单的小六哥还有负责票据签收的金姐到了。派单大厅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过来接早单的司机。
“小六哥，早上好！今天单多吗？”
小六抬头看到安华，扬了扬手里厚厚的一沓单据：“最近多了很多长途单子。幸好你们四个也通过了驾驶证的考核。咱们运输队啊，这任务真是多得不行。”
安华低头扫了几眼那些单子，大概看看了。排在上面的是挺多去外省的长途单。不过，听说以前外省的单，一般的单位都是找第二运输公司比较多的。怎么这会儿都跑到他们第一运输公司来？
从小六哥这边走过，安华就到金姐那坐了下来。帮她整理起司机带回来的托运单回执。
托运单是其他单位过来运输队下单的时候，填写的单据。上面显示了委托单位的名字、运输的货物种类、数量、重量、体积，发运地、目的地以及运费、受委托单位等等详细的信息。
而托运单回执，跟托运单的内容差不多，只是多了负责运输的司机信息，以及收货单位的负责人签章。这个回执是作为货物运输完好无损运送到收货单位的证明。
一张张单子看过来，安华可以清楚看到队里最近的任务内容。不过，这不是安华的目的。安华想看看，那老吴这段时间接了多少出车任务。
一边整理着单据，一边默默记着，安华从手里这一沓近半个月的回执里面，找到了老吴的几个出车任务。果然，这人只要是长途任务，几乎都是李大龙带队一起出去的。
这时候，金姐也把手里的票据整理得差不多。见安华拿着的那一沓回执，忍不住吐槽：“幸好你过来帮忙。咱们队里这个月太忙了。偏偏你吴姐又休产假去了，事情都给压在我这里。我都想着，让队长赶紧给我找个临时工过来帮忙了。”
安华疑惑：“那吴丽丽呢？”
虽然没到上班的时候，但是运输队因为业务特殊，有部分职工的岗位是弹性制度的。像金姐现在都过来整理单据了，跟着她学习的吴丽丽，怎么不在这儿？
金姐摇摇头：“她啊！觉得整天呆办公室对着这些票据太闷了。所以，找关系去了公交车队，当了个售票员。”
安华无语，难不成一心向往当货车司机不成的吴丽丽同学，觉得当公交车售票员就能间接实现梦想？
“售票员也闷啊！”安华忍不住叹了句。公交车可不像大货车，是固定路线行驶的。而售票员每天除了面对不同的乘客，一路上的风景可不会变化的。
金姐撇撇嘴：“她怕啥，反正她是吴主任的闺女。要是售票员不想当了，人家立马可以回来咱们这地头继续上班。本来我也不想多说的，吴丽丽跟你吴姐有亲戚关系，又是吴主任闺女。招她进来，一开始队长的意思就是顶你吴姐的岗位。结果，她倒是干了没多久就跑到隔壁去了，你说我气不气。”
虽然早有猜测，不过这会儿从金姐口中确定吴丽丽就是第一运输公司吴主任的闺女，而且还是吴姐的亲戚，安华还是觉得有点点惊叹。这时候，一个单位里面的人事关系，还挺复杂的。
金姐发泄了一通后，叹了口气：“不说她了，说再多也没用。对了，隔壁公交车队最近招了几个售票员。有两个是你认识的。”金姐说着，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
安华不解：“一个是吴丽丽，还有一个是谁啊！”
“就你那大堂哥安金啊！”
安华：……这安金不是进来当公交车司机的吗？昨天问她妈黄晓梅同志，老安家最近的动向，也没听说这一茬啊！
“这事儿可是个西洋镜！”金姐看到一向冷静的安华都变了脸色，得意一笑。整个第一运输公司，就没有她金苗不知道的事情。
“他啊！听人说，胆子不行。嘴巴说得响亮，手一摸方向盘，腿就抖得跟筛糠一样。听说带他学车的还是王队长。就因为他这个毛病，王队长生生都给气瘦了一圈。啧啧，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居然胆子小成这个样儿。我在咱们运输公司也呆了十几年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新人。”
安华听完后，一脸懵逼。只是，想到安金背地里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千辛万苦挤进运输公司。结果，一上车，发现自己不敢开车。那个画面，想想就带感。
安华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她也明白安金怎么会从一个司机学徒，转去当售票员了。
见安华笑了，金姐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实在是挺神奇的，就是不知道这王队长是不是被屎糊住了眼睛，三番两次地帮那个安金。看安国强家的，也不像是跟王队长有什么关系的。
金姐摇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待会儿那些司机出车后，她就可以下班了。不过，下班前，她一定要让队长给她找个临时工过来帮忙才成。
上班的铃声响起前几分钟，办公室的其他人才到了。而孙凯三个小伙，也是这时候才过来。他们一进来，看到安华坐在金姐那边帮忙，也凑了过来，笑嘻嘻问道：“金姐，需要我们帮忙吗？”
金姐瞪了嬉皮笑脸的孙凯一眼：“你个臭小子，还跟你金姐装模做样起来。要帮忙就早点过来，现在人安华都把事情做完了，你这才冒头，像什么呢？”
这话一出，办公室的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孙凯也不介意大家的笑话，反而跟着傻乐起来。
当然，下一秒就被他爸孙海给大力拍了下背脊。
“傻笑什么，你们四个都进来一下。”
孙海说着，率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大的办公室，被安华跟三个小伙子给挤满了。孙海笑着让他们别紧张：“你们这半年在拖训班的表现我心里有数。咱们运输队最近接到的任务量比较多，等你们的实习驾驶证发下来后，马上会给你们安排出车任务。这一周的时间，暂时还是跟之前一样，安排你们跟车学习。”
安华早猜到会这样。毕竟，一天驾驶证没到手，他们就不能上路。
“行了，都去派单大厅那等等。晚点派完长途的单子，就轮到你们了。”
听到孙海的话，三小伙子立马闹哄哄，议论着自己待会儿会接到什么任务。不过，走在最后的安华却是直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走到孙海对面坐下。
“孙伯伯，听说咱们队的吴丽丽去了隔壁，吴姐生孩子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孙海一听安华喊他伯伯而不是队长，就知道她是以晚辈身份，来跟自己打听事情了。当下，也把自己队长的威严给放下，放松说道：“这事儿，是金苗跟你说的吧！”
安华也不意外孙海的敏锐，点点头。虽然金姐没有多说，不过，安华却从她的话中，找到了一个工作机会。
“孙伯伯，你是知道的，我爸的腿这段时间就会装上假肢。等他能走路了，他这个年纪，退休不现实，但是外面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岗位，他这样的估计更加难。我听金姐的意思，是想请你招个临时工进来，给她分担工作。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考虑招我爸？”
金姐平时的工作，主要侧重在会计方面。司机每次出长途需要用到的粮票、油票都需要她这边提前核算。除了这些外，她还需要记录收取委托单位送过来的运费。
而吴姐，则是侧重于整理跟运输业务相关的单据。制作统计表格，让孙海这个队长能够更加直观了解手底下人的工作。
吴姐的这些工作，不需要专业的会计知识。只需要识字，能看得懂单据的人就可以。而安国强，一个被迫离开岗位的老司机，恰恰非常符合这个岗位的要求。
孙海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最近他忙着整顿队里的事情，已经有点顾不上其他。现在听到安华的话，眼睛一亮：“对啊！我都忙糊涂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行，这招个临时工，孙伯伯还是有这个权利的。只是你爸那边，你最好还是回去问问他的意思。”
安华点头，只要孙海这边搞定了，安爸那边还是很容易能说得通的。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开。金姐从外头伸了个脑袋进来，一脸喜气洋洋。
“队长，安华，外头有人来送锦旗啦！”
安华看金姐对着她挤眉弄眼的，心里疑惑。送锦旗也跟她这个新手没关系啊!
不过，等安华走出办公室，看到那拿着锦旗的人时，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更加疑惑了。
拿着锦旗的两个人都是她认识的，其中一位是昨天她参加考核时，在路上出车祸的那个中年司机。另外一位则是她拖训班的室友，罗红妹同志。
“啊，安华出来了。”
整个派单大厅在安华出来后，顿时热闹了起来。好在，这会儿的急单都派了出去。等在大厅的司机不多，这才让安华一眼看到送锦旗的两个人。
孙海作为领导，走到那两人跟跟前，疑惑道：“同志你们好！我是这个运输队的队长，姓孙。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
两人中的中年男人首先站起身：“你好！你好！孙队长。我是第二运输公司的江甲波。昨天你们第一运输公司的安华同志帮了我大忙，挽救了集体财产的损失。这不，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给安华同志送个锦旗，表达我的感谢。”
这人高兴地跟孙海说着安华昨天怎么英勇，怎么厉害，怎么十分钟定乾坤。最终挽救了集体财产的损失。
安华在边上听着，神情从高兴到渐渐不好意思起来。
她当时真的、真的只是想救那些可爱的小牛犊，真的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更加没有舍己为人的想法。她，只是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会做的事情而已。
偏偏这江司机说完，还强调起来：“这锦旗是昨晚临时赶制的，只来得及给安华同志你送一面。我还订了一面给贵单位的，下午再送过来。”
安华看着锦旗那大大的烫金字体，有点脸红地接了过来。
接着，这江司机又说道：“这位，就是明日大队的拖拉机手。她是代表明日大队专门过来感谢安同志的。本来应该是他们大队长亲自过来一趟的。不过，昨天送过去的那些小牛犊还需要大队长亲自带人照看。这不，明日大队就把他们队里唯一的拖拉机手派了出来。”
安华在边上听着这江司机的话，大概弄明白了为什么罗红妹会从大队跑到南花市来了。
原来，昨天那一车小牛犊，是明日大队好不容易凑了五年的集体收入，从省里的养殖场购买的。因为明日大队那边着急要，这江司机就想着抄近道。结果，货车开到了汽车制造厂的铺的那条路上去。
江司机对这道路不熟悉，所以才发生意外的。好在，意外发生后，安华这边就立刻过去帮忙，没有造成重大集体财产损失。
“安华，真是谢谢你。要没有你帮忙，这批小牛犊出了问题的话，我们明日大队怕又要勒紧裤腰带过几个苦年了。”
安华明白对方的意思。这货出了养殖场，责任就落到了运输公司头上。但是，他们明日大队这么个小村子，要是货物出现意外，根本不可能找运输公司要到多少赔偿的。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小牛犊没出大问题。
摸了摸那硬邦邦的锦旗，安华看到对方那激动的笑容，心里暖呼呼的。
周围听完这个事情的人，没有一个不对安华竖起大拇指的。有些看着安华长大的司机，这会儿脸上的神情非常骄傲。好像自己的孩子出息了一样，纷纷说今天出车回来，要去找老安喝上两杯，高兴老安家的闺女出息了。
孙海伸手拍了拍江司机的肩膀：“江同志，罗同志，你们不用那么客气。安华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司机该做的事情。当然，她这么勇于救人的精神非常值得表扬。我们单位这边也会给与她一定的嘉奖。”
孙海说着些场面话，心里也是十分感概。昨天他是听说了安华考核遇到意外，不过他没去打听。没想到，小姑娘不声不响的，就干了件出息事儿来。果然，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安华是个好姑娘，好司机。
大家热闹了好一会，等江司机因为要工作先离开后，派单大厅这边才恢复正常。
而罗红妹并没有跟江司机一起离开，反而拉着安华说道：“我这次来南花市，一是要过来感谢你，另一个就是代表我们大队，过来找你们运输公司委托一个运输任务的。”
安华一听，干脆把罗红妹领到了负责接单的全哥这边。
全哥听到是要下委托单的，拿了张表格让罗红妹填。
这会儿除非是市里近的单位，可以用电话委托外。一般其他单位要下委托，都需要填写运输申请单。等申请单被运输公司批准后，委托单位这边才能交钱。交完钱后，等到委托日期到了，司机按照单子出车。所以，离得远的委托方，来回奔波，只为了一次运输委托，是十分麻烦的。
不过，安华这会儿人在这里。所以，等罗红妹这边把申请单填好后，她就带着人直接走了次后门。找到孙队长，请他帮忙审批一下。
孙海拿起申请单看了看，委托内容是从南花市饲料厂运送一批精制牛饲料到明日大队。两个地方来回，加上路上损耗的时间、等待上货的时间，加起来估摸着要耗掉一天了。如果路上再有点事情，估计要开夜车回来。
看了看申请单上的时间，孙海问道：“罗同志，你们这批饲料，饲料厂那边有确认好了可以随时提货吗？”
罗红妹立刻点头：“孙队长，来这里之前，我们大队长跟饲料厂确认过了。这几天可以随时上门提货。主要担心后面的天气不好，会下雨。所以我们大队长着急，想趁着天气好的时候，把饲料拉回大队。”
听说这饲料厂出的这款精饲料，小牛犊吃了长得快。他们大队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么多的小牛，可不使劲儿想着把小牛养得又高又壮。
孙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显然在思考给这单货物安排个什么时间比较好。
安华看过今天的派单表，对今天已经出车的司机有印象。她看了看罗红妹焦急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队长，要不，这一次任务派我过去？我看了派单表，知道小路哥今天没有轮班。”
安华意思是想让孙海安排路武过来开车，自己跟车，算是给罗红妹他们大队一点儿帮助。
孙海也知道今天的排班都确定好了，临时加塞，容易让手底下的人不满。不过，如果安华能说得动路武过来跑一趟，那可以马上安排。
安华见孙海同意，立刻就用办公室的电话，给职工楼的管理员那打了个电话。很快，路武接到电话后，安华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最后加了句：“这事儿算是我帮朋友的，小路哥，要是你今天有事的话，咱们再定个时间也可以！”
电话那头的路武爽朗笑了起来：“这有什么的，我放假还不是在家里呆着。你现在先领了任务，去检查车子。我这边马上过来队里。”
安华：“好，我跟队长说一下。”
孙海见两位司机自己说好了，他这个队长也不拖后腿。马上给申请单签字盖章，等罗红妹到金姐那里交了运费后。安华这边马上就让小六哥安排台空车。
运输队常年是有两到三台货车留在公司的，就是怕有急事需要用到车。这会儿安华领了任务单子后，就先带着罗红妹到停车场检查车辆。
停车场里，路武还没过来。
安华跟负责看场子的大爷说了声，就带着罗红妹直接找到了他们今天要开的车。
眼前的货车车身应该重新上过油漆，车轮非常干净，一看就挺长时间没有出过任务。虽然维修队那边会定期检修所有车辆。但是，身为一个专业的货车司机，安华还是自己快速把车子检修了一遍。
她这边刚把车子发动好，路武也到了。
“罗姐，我们现在出发过去饲料厂，你要跟车一起吗？”
罗红妹是一大早跟着江司机的车过来的，这时候，当然是搭安华的顺风车回大队的。
把罗红妹安排在车斗坐好，安华单脚跨上货车，刚想把车门关上，维修场那边林柱子就走了过来。
“小华，怎么开这台车子出去？”
在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中，安华听到了林柱子的问题，摆摆手：“这是小六哥给安排的。林师兄，我不跟你多说了，晚了怕是要开夜车回来的。”
说着，她把车门关上，示意路武可以开车出发了。
而走到停车场的林柱子伸手摸了把脑袋：这车子昨天才刚从汽车厂拉回来，今天就用上了。最近这货车队的任务可真多啊！
“柱子，傻站着干嘛？今天的空车检修了吗？”纪宏山背着手从外面进来，看到林柱子傻站着，不客气地说道。
林柱子：“队长，你过来啦！我刚是在想最近货车队的任务好多啊！这保留车都给开出去了。对了，咱们公司之前不是有台车子出车祸，最后返厂维修吗？昨天车子送回来了。我这里登记好了。本来想看看汽车厂那边的维修手艺怎样。不过，车子刚被师妹开走了。”
纪宏山一听车祸后返厂维修车辆，就知道是哪一台了。这半年多，货车队的车子要返厂维修队，也就那么一台。那就是安华她父亲安国强当初出车祸的那台。
“怎么偏偏就让安华给开走了呢？”
“队长，你在嘀咕什么？”
纪宏山一瞪眼：“我在说你小子傻，赶紧干活去。”
安华可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停车场还发生了这一茬对话。
她只是坐在这台货车里面，把从队里带出来的托运单再次核对了一遍。接着问道：“小路哥，咱们这到饲料厂要多久？”
路武是经常跑市内的路线，听到这话，笑了笑：“不用多久，最多四十分钟就到了。不过饲料厂年底的时候比较忙，可能装车会花点时间。”
“刚在孙队长办公室，他也说了这个事儿。要是中间耽误时间比较久，咱们可能就要开夜车回来了。”
安华还没开过夜车，拖训班的训练基本上都是白天的。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缺少路灯的夜路会不会十分危险。
路武：“到时候看看吧！要是时间太晚，咱们大不了就直接在明日大队呆一个晚上再回来就成了。这种情况下的超时报告不会被领导点名批评的。”
两人稍微交流了接下来任务的注意事项，接着就没再说话了。
市里道路上有很多自行车，车速还是控制地比较好的。等车子离开市区主干道后，路武开始提速。当遇到上坡下坡这样特殊的路段，他还会认真地一边操作车子，一边给安华讲解技术要点。
毕竟，司机是会遇到不同的道路状况。这种只能靠积累经验来克服。而像安华这样的新手，就要谨慎行驶。小心求证，大胆开车。
车子一路顺利，到达了南花市饲料厂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饲料厂位于南花市的郊区，面积非常大。除了他们的货车外，还有几台其他地方过来的货车正在等待工人上货。
安华把在车斗里的罗红妹叫下来，大家等在车子边上。
这里的环境并没有汽水厂那么好，不过仓库的管理员还是热情招呼着他们，过去边上的椅子坐一坐。
“安华，这货车司机也挺累人的。”罗红妹一下车，就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挺辛苦的，安华就看到前头排第一位的司机，正在边上看着工人上货。虽然司机本人不用帮忙搬运，但是这饲料厂的饲料用的是开栏货车，是加高运输的。这些饲料一件件堆叠在车斗里，最后要货车司机用绳索固定住。
所以，这一趟车司机还得要爬上爬下绑绳子。
安华早就知道待会儿自己要干啥，听到罗红妹的感慨，笑着回了句：“干啥不辛苦呢！”
罗红妹一听，愣了愣。是啊！干啥不辛苦呢！她自己虽然当了大队唯一的拖拉机手。但是没有事儿干的时候，也得扛上锄头下地干活。就这样的生活，也比以前好上百倍。
“是啊！我这是好日子过了几天，就找不着北了。对了，安华，之前在你们单位停车场的时候，我从车斗往外看，看到了个穿着你们这一身司机制服的人往停车场走。那人我看着眼熟的很，很像我娘家那边的一个人。”
安华看还要等一段时间才到他们车，也就跟罗红妹聊了起来。
“你们娘家大队是哪里的？”
罗红妹：“就在明日大队边上，叫明水大队。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他们那边比我们大队更穷。不过，听说以前跑出去的一个人在外头出息了。今年，就跑回来给父母盖了几间砖瓦房。”
见安华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罗红妹又加了句：“那人听说就是在运输队上班的。不过，哪个运输公司就不清楚了。我都很久没回娘家了。”
安华听到她说了一通，想到车子从停车场离开的时候，确实是有个司机走进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进来的人就是老吴。
怎么那么巧，自己刚想腾出手收拾老吴，这就有认识老吴的人冒了出来。
安华眼珠子一转，拉着罗红妹问了很多她娘家那边的事情。
这时候，安华也才知道罗红妹居然是个寡妇。还是个带着四个孩子，赡养老迈公婆的厉害女人。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要不是我男人意外没了，我也不会硬气起来。你肯定不知道，以前我在娘家的时候，可是从小听着女人不能这样，女人不能那样长大的。但是，嫁给我男人后，他告诉我女人可以这样，女人可以那样。明日大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跟我的娘家明水大队完全不一样！”
安华听完一箩筐的女人、女人的，已经可以百分之一百确认，罗红妹口中那个眼熟的人，就是老吴没错了。那天老吴那一嘴女人、女人的，听得□□头都硬了。
在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上了一笔后，那头，路武也喊安华过来帮忙了。
安华赶紧跑过去，接过绳子，跟路武一起，把放满车斗的饲料给扎紧了。
最后，在车斗角落安全的地方，给罗红妹腾出个空位子。重新发动货车，朝明日大队驶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感谢大家的支持。固定早9点日万，不定时会加更。营养液过千加更。存稿多了也加更！总之就是努力更新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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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线索串联
明日大队位于南花市隔壁的惠民市, 是个比较靠山的小村子。路上要经过一段弯弯绕绕的山路。
当货车走到这个路段的时候，饶是路武自觉经验丰富, 这会儿也是把车速放得很慢, 聚精会神盯着山路，小心翼翼调整方向盘。
而坐在副驾驶的安华，那更是把双眼瞪大, 帮忙注意着车子周边的情况。安华很早就设想过这时候道路状况的糟糕。不过当自己真的身临其境，才发现自己的设想还是有点小儿科。
黄泥路，偶尔路上还会出现碎石头。道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一百多米高的山坡，路况非常糟糕。黄泥路缺乏抓力，要是拉重货的话，车子很容易打滑。这样看来, 这里肯定很少有货车来回的。难怪这里的人生活条件艰苦。
好在, 这么难走的路段不多。拐了几道弯后, 车子进入了平原地带。一大片规划地整整齐齐的农田映入眼底。因为是冬天的缘故, 这些农田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些枯黄的稻杆。而现在, 这些农田上，十几头黄橙橙的小牛犊正悠闲踱步。
可能是听到了货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离得近的几只小牛犊耳朵动了动, 接着一起往前头的草棚子奔去。
安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自然的风光, 心情就如同这一片平原一样开阔了起来。
他们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明日大队村民的关注。车子还没停下，安华就听到车斗里面的罗红妹大声吆喝：“队长，队长, 饲料拉回来啦！”
伴随着她的这一声吆喝, 安华就看到从远处的田地里一窝蜂跑来十几个半大的孩子过来。这些孩子手上还带着泥巴, 口中跟着嚷嚷：“饲料来了，饲料来了……”
“路同志，安华，这里就是明日大队了。谢谢你们走这一趟货。你们先下来休息一下。我这边马上让人把货给卸下来。”
罗红妹话刚说完，那头明日大队的大队长田兵，也急匆匆地跟着几个孩子跑了过来。
“哎哎哎，两位同志，实在是感谢你们。”田兵激动地握着路武的手上下摇晃个不停。安华相信，假如自己是男同志的话，这位田队长说不定也会这样拉着自己不松手。
不过，自己这边也不轻松。那些孩子对大货车十分好奇。这会儿虽然不敢上手去摸车子，但是已经有个胆子大的孩子趴到地上。安华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想干啥了。
“小朋友，可不能往车底下钻，里面危险。”
偏偏这会儿罗红妹跑到村里去找人过来卸货了。安华没法子，只能亲自动手，把那个已经快要爬到车底的孩子给拉了出来。开玩笑，这车底可是十分危险的。
拉起来的孩子看着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鼻子下还挂着两管鼻涕。不过，倒不是个熊孩子。被安华拉起来后，有点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其他跃跃欲试的孩子，见安华把人给拉起来了，也跟着安分不少。
好在，那田队长经过几分钟的激动，反应过来后，把这些孩子给喊走了。
安华终于松了口气。
不是她小气，不让孩子靠近货车。实在是这时候的人，很多缺乏必要的安全教育。要是在车子碰到什么，出现意外，那真是好心变坏事了。
这会儿，她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她答应帮忙的时候，罗红妹会这样激动了。
实在是，明日大队的这条道太难走了。安华相信，运输公司那么忙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拒绝他们的运输神情。而自己的帮忙，无疑给明日大队带来极大的便利。
谢过田队长邀请他们进村子里面吃饭的邀请，安华跟着路武一起，站在货车的边上，一边啃着早上带过来的馒头，一边等待村民过来卸货。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进村子里面呢？”路武笑眯眯地调侃了句。
安华摇摇头：“小路哥，你别想坑我了。我可是知道，去到这些小村子送货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虽然没有任何文件指明这一点，但是所有的货车司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去到陌生的地方，特别是那些偏僻的地方，要注意安全。这种安全不止是货物的安全，更重要的是人身的安全。
穷山恶水出刁民，可不是开玩笑的。
安华虽然觉得罗红妹是自己认识的室友，但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会有的。
“小路哥，你是不是经常出车到小村子。”路武刚刚应对田队长的那一套，非常熟稔。
路武：“咱们队里的规矩，新人前面几个任务都是往小村子去的。”
见安华疑问，路武解释道：“很多像你们这些新人，都是小年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幻想。所以，咱们队里会安排你们往小村子出车。小村子嘛，有好人、有坏人更有奇葩人。而且，刚出车的那段时间，会有老司机在车上看着你们。发生什么意外，也有人搭把手。等你们见得多了，以后跑长途也不怕出事。”
路武没有说出的还有，真的跑长途的话，可不像省内这些熟悉的地方那么安全。跑长途，一路上经过无数的小地方、小村庄，遇上危险的几率会大大的增加。这些事情，也是他跑了很多趟车后，自己积累出来的经验。很多事情，说得再多，不如自己经历。
安华看到他忽然变得复杂的神色，瞬间明白了对方没说完的话。
她怎么会不知道出车的危险呢！她老爸安国强一开始拒绝让她接班，可不就是怕这个！不过，当老爸见识到自己的武力值后，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想到这儿，安华用力跺了跺脚，拉着路武过去把绑着饲料的绳子解开。那头，过来卸货的村们到了。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安华跺了一脚的地方，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卸货的过程很顺利。这些村民们手脚麻利，一声不吭地接力。虽然卸货的过程很累，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大家都知道，这些饲料可以让小牛犊过一个肥肥的冬天。等春来来临的时候，它们也都长起来了。
安华只觉得没跟罗红妹说上几句话，车斗就被搬空了。等把托运单回执被罗红妹签收后，他们准备打道回府。
罗红妹立刻出手拉住她：“别急着走，再等等。我们这次的委托那么顺利，多亏了你的帮忙。”
说着，她焦急地把脑袋往村里面望去。
安华看她这个样子，再看看小路哥带着笑的脸，忽然明白了什么：“罗姐，我这是单位的任务，可不是专门给你白跑一趟的。你可别给我来那一套。”
罗红妹微微笑弯了眼睛：“我要给你送钱也得有钱啊！你们跑这里一趟不容易，我们明日大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稻米种得好。十里八乡，就数我们这里的米粉做得最好吃的……”
说着，对远处跑着过来的田队长喊道：“队长，队长，赶紧的……”
安华见田队长手中抱着个不大的箩筐，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了。
时间挺晚的，怕耽误太久，待会儿路上光线不好，安华也不啰嗦了，接过罗红妹手中的箩筐：“那罗姐，田队长，谢谢你们这礼物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先走了。”
安华说完，坐上发动好的车子，跟罗红妹挥挥手，离开了这个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的小村子。
“怎么，舍不得啊！”路武慢慢地开着车子，好笑地看了眼安华的表情。
“等你出车多了，地方跑多了，就不会那么激动了。好了，坐稳了，马上就到弯路了。”
说着，路武神情一变。安华也跟着冷静起来，前头就是他们上午经过的山路，特别难走。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冬天的太阳下山早，安华知道他们肯定要开一段夜路了。
好在，等车子过完山路后，太阳还很给力地半挂在天边。
橘黄色的阳光下，安华把今天的回单整理完，就开始回想刚离开之前，罗红妹跟她说的那些话。
按照罗红妹回来后打听到的消息，这老吴应该是这一年才开始发起来的。
老吴虽然在运输队当司机很多年，但因为私底下喜欢赌钱，手里头是没什么积蓄的。也就今年年头，听说发了大财。接着才有回乡下给家里父母盖砖瓦房的事情。
安华捋了捋时间线，老吴是今年年头开始发财。
到了年中，老吴被安排跟她爸安国强、身边正在开车的路武，三个人一起去广省跑长途。只是，这一趟任务，最终成行的是李大龙、老吴、路武三个人。
按照路武哥的说法，这一趟，李大龙跟老吴两人在进行大规模的倒买倒卖活动。
假如他爸没有跟李大龙交换任务的话，那么是不是这一趟任务，老吴就没办法私下搞这么大的动作？
那么，她爸安国强同志的车祸，到底是不是意外呢？
如果不是意外的话，背后捣鬼的到底是李大龙这个跟她爸交换任务的人？还是老吴这个贪财的小人？
安华仔细回想着穿越过来后的种种。
李大龙对他们家那非比寻常的好，老吴这个看她爸不顺眼的小人，两人都有嫌疑。
虽然目前搞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干没干那事，但是，老吴对他家的恶意毋庸置疑。即使事情最后查出来不是他干的，安华也会想办法把人给弄走。这倒买倒卖数额巨大，可是个现成的把柄。
现在，就等回到运输队，找到师父帮忙确认一下疑点，她就可以着手布局了。
路武见安华满脸严肃不说话，以为对方是担心天色太暗，开车不安全。就安慰了一句：“小华，这路我经常跑，很熟的。你不用担心。”
安华点点头，打起精神，注意起道路两旁的情况。
等回到运输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两人交班后，直接回家。
家里知道安华今天出车，给她留了饭。安华一进门，黄晓梅就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喝点水，洗手后过来吃饭。
出去一天，中午就啃了两馒头。安华这会儿也累得不行，干脆利落地坐下来开吃。
安国强在边上看着女儿吃饭的样子，心疼起来：“出车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我跟老孙说说，以后别让你跑太远的路线。”
安华好笑地摇摇头：“爸，你自己就在运输队上过班，这种事情孙伯伯可不会答应。”
安国强说完后，也知道自己说了个笑话。只是，他非常心疼自己女儿。
今天他在楼道晒太阳的时候，就看到大龙领着他女儿上楼。那小闺女可就比他家安华小一岁。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头上还扎着好看的大红花。过完年高中毕业，听大龙说会把他闺女弄到百货商店当售货员。
再看看眼前的闺女，出车那么晚才回来。身上穿的是运输队那套灰扑扑的工作服。一条长辫子也为了出车方便，直接剪了。
“小华，吃晚饭的时候，你孙伯伯过来了一趟，问了我个事情。”
安华一听，大概就知道孙海过来的意思了。
“孙伯伯是问你去当临时工的事情吗？”
安国强点头：“他说这事儿是你提出来的，想问问我愿不愿意。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本来成了个废人，现在能得到这么好的工作，高兴还来不及了。”
安国强说着，又小心翼翼看着安华，把自己酝酿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小华，你孙伯伯今天过来的时候还说了，你柳阿姨那边在招营业员，你要过去试试吗？”
安华：“爸，百货商店怎么年底了还招新人？”
见安华没有抵触情绪，安国强松了口气：“就是年底太忙了，说想招几个临时工。不过，你要是去的话，你柳阿姨答应，会帮忙想办法让你转正。”
安华这一下是完全明白了安国强的意思了。
就是对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干些轻松的工作，他这里也能回到运输公司上班。这样一来，好像大家都高兴了。
不过，安华当初既然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当上这个女货车司机，现在就不会离开。
“爸，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地养身体，等这个星期放假，咱们一家人去医院，把假肢装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上班了。”
“小华……”
安华抬头认真地说道：“爸，我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了。”本来安华准备吃完饭，从她爸这里着手，问问李大龙那伙人的底细他到底知道多少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按照原计划，找她师父先了解清楚比较好——
“砰……砰……”的响声从楼道传了过来。
一直挨着安华看她吃饭的小安钰立刻缩了缩脖子，抱着安华的腿，不安地动来动去。
一直没吭声的黄晓梅眉头皱了起来：“隔壁胡霞家这是干什么，三天两头吵架摔东西的。”
听到胡霞的名字，安华想起是那个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嘴很臭的小卷毛。
“妈，他们家这半年来经常这样吗？”
“可不是嘛！天天吵天天闹。”
安华想了想，干脆把眼前的碗筷带出去洗，顺便看看怎么一回事。
结果，刚踏出家门，迎面一个板凳差点砸她身上来。幸好她身手敏捷，闪了过去。
不过，这一下，她也发现了，整层楼的人都把脑袋贴在门框，往外头瞧着热闹。而职工楼两端的楼梯，也聚集了好些听到动静过来的楼上、楼下邻居。
已经有热心的大妈看到扔板凳后，你一言我一句开始劝说了起来。
虽然差点被板凳砸到，但是安华神奇地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反而是住她家对门的李桃子跟路武，已经把脑袋伸了出来。
见安华看过来，李桃子还对着她招招手。
“桃子姐，他们家这是？”
李桃子：“那胡霞她男人，在外头搞破鞋！”
“搞破鞋”三个字，让安华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她眼睛眨了眨，看向胡霞家门口。这会儿，又有好几个大妈过来了，就连他们这栋楼的楼长也来了。看来，今天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我跟你说，胡霞这次下了狠心，说要去找领导举报他男人跟人搞破鞋。”
看着李桃子一副快来快来问我的样子，安华好笑地问了句：“那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李桃子听完，果然点头，接着小心凑到安华耳边：“听说那个女人，是公交车队王队长的女儿，王彩凤。”
安华听到这个，直觉不可能。
李桃子看明白她的表情，一副别不信我的样子：“本来没人信的。不过，今天有人看到胡霞她男人去了趟第一医院。而且还大包小包进了妇产科。那可是妇产科啊！我滴那个乖乖，一个18岁大姑娘，居然进了妇产科看医生。”
李桃子想到自己从楼里那些人口中知道这个事情的后，到底有多震惊。这栋楼住的都是货车队的人，唯一隶属于公交车队的，就是胡霞一家了。
现在，胡霞的男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他们车队内部的矛盾了。
安华知道王队长王水口是有个闺女叫王彩凤，南花市纺织厂的厂办专员。虽然她不认识，但听说年轻漂亮。怎么可能会跟中年老司机在一块儿，而且还大了肚子。
这种事情，一旦是真的，不说胡霞他男人了，就连王彩凤的爹妈，都要一起被人给P斗。他们第一运输公司也会被上级部门批评。
这下，她是明白为什么连楼长都跑过来了。
安华没想到周围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她更加没想到的是，随着楼长的查问，运输公司领导的介入，后面还会牵扯出一些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出来。
这会儿，她只当了个吃瓜群众，看了一场热闹后，第二天继续勤勤恳恳地去上班。
昨天不止她一个人出任务了，孙凯、凌海洋、苏明康三个同期的，也跟着其他司机一起出任务。其中，孙凯是最倒霉的。货车开到半路就陷进了泥坑。折腾了老半天，才把车轮给弄出来。结果，他这一单货跑下来，明明路程不远，愣是搞到昨晚十点多才回来运输队交班。
安华一到运输队，就听到凌海洋噗呲噗呲地笑。而苏明康也难得地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等安华看到孙凯的脑袋瓜时，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你的头发哪里去呢？孙凯。”
孙凯满脸不爽：“昨晚回家，我妈拿刨子刨了。”孙凯没说的是，她妈用的是家里刨猪头毛的刨子。
昨天他倒霉，车子半路坏了，还陷进了泥坑。最后跟开车的司机一起，两人钻到车底修了老半天的车子。好不容易三更半夜回到家里，发现满脑袋的头发沾满了黑色的机油。怎么清洗都是一股子味道。
最后，他老妈柳同志看不过眼，直接动手把他的头毛贴着头皮给剃了。还贴心说正好运输公司的工作服里面有包含帽子。带个帽子上班，人都能帅气几分。
孙凯无奈叹息，他那么帅，还用得着什么帽子吗？
“别笑了，你们两呢？昨天出什么任务？”安华拍了拍手掌，让其他两个小伙子说说。
凌海洋跟苏明康一听，立刻正经了起来，各自把自己的任务都说了出来。
安华点点头，发现他们四个人的任务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跟着老司机一起，从市里的工厂提货，送到周边城市底下的生产队。
四人聊天的功夫，门外孙海跟纪宏山一起走了进来。两人都把安华那一副领头人的样子看到了眼底。纪宏山更是一脸骄傲地看向孙海。仿佛在跟对方炫耀自己有个这么厉害的徒弟。而孙海也不甘示弱，安华可是喊他伯伯的。
安华一看到纪宏山的到来，眼睛就亮了起来。
“师父，队长，早上好！”
孙海失笑：“早，你们这是在开小组会啊！”
“报告队长，不是。我们在笑话孙凯。”安华乐呵呵地给一直挤眉弄眼的孙凯插了一刀。
孙海自然也知道自个儿儿子昨晚被妻子刨了头毛。乐呵呵地点头，完全不理会儿子的咆哮。
安华注意到孙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后，纪宏山并没有跟着进去。
“师父，你不是跟我们队长一起来的吗？”
纪宏山点点头：“你这不是有事要找我吗？老孙那办公室，早去晚去都可以。”
安华看到师父这样，忍不住嘀咕：师父太聪明也不是件坏事。
跟着师父直接走回维修场的办公室。这会儿维修厂的维修工正在抓紧时间给昨晚半夜回来的车子检修。整个办公室并没有其他人。
纪宏山直接靠在椅背：“说吧！遇到什么问题呢？”
安华：“师父，你太厉害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纪宏山直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接着，安华开门见山，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爸安国强的车祸疑点，一条条的，说得条理清晰明了。只差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
纪宏山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安华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师父，这些事情你是不是都察觉到了？”
安华不相信，自己一个菜鸡新人都能发现的事情。像纪宏山、孙海这样的老狐狸，还能什么都不知道。
纪宏山：“本来这些事情根本不能让你知道的。”
说着，纪宏山把办公桌上昨天剩下的凉水一骨碌喝下肚子。
“你好好地呆在队里，每天接接任务，开开车不好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我可不想身边有什么危险因子，自己却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清楚。”
信奉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安华，只想把身边的危险因子一一排除。特别是在这敏感的时代。外头的一些事情虽然不会影响运输队的运作。但是她不是傻，很多事情都看到了眼里。
而老吴这样的小人，李大龙这样面甜心苦的人，都是要防备的。
“昨天你把那台车子开走的时候，我就预感事情会变成这样。”
安华一听，整个人坐直了。什么昨天那台车子，她不就是问了老吴、李大龙倒卖的事情，她爸车祸的疑点吗？怎么师父忽然提到了昨天的货车。
安华想到昨天那台宛如新车的大解放，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脑海。她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师父，你是说……你是说……昨天我坐的那台货车，就是……”
纪宏山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昨天那台车子，就是当初你爸安国强出车祸的那一台。”
接着，他伸手按了按，示意安华听自己讲述。
“当初出事故后，按照程序，车子直接被交警部门拉走。后来事故报告出了后，正常情况下，车子是直接拉回我们维修场负责维修的。不过，当时车身有一处损毁比较严重。我们这边设备有限，无法维修。最后，车子是直接到了省汽车制造总厂的。”
安华立刻追问：“那当时的事故报告内容是什么？”
纪宏山深深地看了安华一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根本没人留意到车况，大家都想着赶紧救人。后面等我这边反应过来，车子已经被拉去汽车厂了。从事故报告书来看，那次事故没有可疑的地方。”
“单纯机械故障”这六个字的原因，显然不能让安华接受。
不过，安华也知道，如果事情真的那么容易查的话，也轮不到她来查。孙海跟纪宏山早就把事情解决了。
“那台车出事故前后，我们运输公司有几个人接触过那台车？”
纪宏山见安华咬着不放，干脆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办公桌一个隐秘的柜子。从里面拿了份文件出来。
“这就是当初我们的内部调查报告。”
安华接过那薄薄的几张纸，看了起来。
里面详细记录了车子每一次检修保养记录，包括维修员名字、日期。也记录了使用过这台车的司机姓名、日期。
“我们车队对车辆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从这个记录你也看到了，那台车子出事故之前的检修是柱子负责的。而柱子检修完的第二天，车子本来应该是李大龙开走的。不过，李大龙跟安国强调换了任务。所以，最后的记录就是你父亲安国强的名字。”
安华知道这时候不像后世那样，到处是电子眼。光靠纸质记录，要是背后有人搞鬼，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但是，她却不能就这样算了。
“师父，车祸过后，车况报告也没有疑点吗？”
纪宏山摇摇头：“我没有接触过事故车辆，无法给你回答这个问题。车子最后是直接拉到了汽车厂的。”
见安华还想问，纪宏山索性把事情都说完：“车子到了汽车厂，是直接返厂维修。他们只负责维修，并不会去记录哪里出了问题。我也问过汽车厂的熟人，但是那边一台车是几个人负责的，根本没人关注除了维修之外的问题。”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找纪明城帮帮忙的，听到纪宏山这话，安华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她不甘心地加了句：“但是，事情确实有猫腻。”
纪宏山这下是微微笑了出来：“你的直觉很敏锐。当时出事故后，我们都没有想那么多。但是，随着后来运输队暗地里的变化，我们这才察觉到事情有问题。”
纪宏山跟孙海在安国强出车祸后，就忙着联系医院救治。人救回来后，拿着事故报告，又忙着让上头领导签字批复，争取单位给安国强的赔偿金。
等一通事情忙回来，运输队里忽然就出现了些谣言。
当然，也不算是谣言。
早在年初的时候，他们运输公司三大队长都知道，吴主任年底会调任。空缺出来的位子会在三大队长之间选择。不过，纪宏山因为一些原因，并不想粘手这个位子。所以，主任的位子会在孙海跟王水口之间挑选。
只是，后来王水口一系列的操作让吴主任十分失望。最后，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确认，孙海会成为运输公司新一位主任。
这样一来，货车队的队长位子就需要挑个能担事情的人来坐。而运输队有资格提拔成队长的人没几个。安国强就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
不过，这一整个队长之间博弈的过程，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出了安国强的车祸。这个车祸，要说是有人想提前除掉安国强也说不通。毕竟安国强出车祸的时候，最终能当上新主任的人选并没有确定下来。
但是要说安国强的事故是完全的意外，他纪宏山的直觉又告诉他没那么简单。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安国强的存在挡了一些人的财路了。
纪宏山这会儿还在从逻辑上思考坏人的做法。他根本没想到，有时候坏人做事情，是不会有道理可讲的。
安华见纪宏山的脸色变来变去，就知道他肯定在想问题了。
但是，安华觉得事情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最简单的，假设车祸不是意外，那么到底谁从这里面得到了利益？谁最后得到了利益，谁就是背后出手的人。
而按照安华得到的信息综合分析，那个人只有可能是李大龙。
就连老吴这样的跳梁小丑，都是听从李大龙吩咐的。小角色老吴都发财了，李大龙肯定也发财了。
要除掉安国强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安国强挡了人财路呗！
安华跟纪宏山这会儿都得出了同意的结论。一致认为安国强的车祸有猫腻，动手的人应该就是李大龙。原因就是安国强挡了人财路。两人这会儿还没把职位变动的事情也考虑进来。安华已经决定，下班后直接找安国强，开诚布公就这方面谈一次了。
互相对视一眼，安华说道：“师父，既然没办法从车祸这边着手，那也要把他们发财的路给堵住。”
说道这个，纪宏山就笑了起来：“你们孙队长可不是吃素的。过年之前，肯定会有结果的。”
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安华诧异：“这么快？”
接着，她想起了纪宏山跟她说过运输队人员变动的事情：“队长确定要高升了吗？”
纪宏山见她能举一反三，非常欣慰：“确定下来了，就是这接任队长的人不好选。要是你爸没出车祸就好了！”
悠悠叹了口气的纪宏山没有发现，他这句话说出来后，安华再次站了起来。
这句话好像变成一根针一样，把安华穿越过来后，收集到的信息一下子串联了起来。很多说不清的事情，弄不明白的动机，在这一刻，安华都清楚明白了。
排除了所有选项，无论结论是多么让人惊讶，那都是对的！
安华跌坐在椅子上，发出吱呀一声，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实在是，她没想到人心会这样险恶。
一箭双雕的戏码，李大龙居然能干得那样顺手。而那只雕，还是对他有过恩情的安国强。恶人，原来在哪个时代都是存在的。偏偏这个恶人，还经常徘徊在她家。她那爽朗真诚的老爸，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被恶人给盯上了。
接下来，安华在纪宏山讶异的眼神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另一头，被安华在心里想过那么一秒钟的纪明城同志。自从完成了交通局委派给他的□□任务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
六个月的□□生涯，让他把基础知识又扎扎实实地过了一遍。而且还认识了一位优秀的女同志，多了一位优秀的师妹。
他觉得非常高兴。
这一天，他在研究室的资料库里面找资料，偶然间翻到了一份不属于研究室的资料。
他把那张薄薄的纸张抽了出来，上面赫然是一份货车维修的手写单子。上面写了车子损坏的情况以及需要维修的地方。中间还形象地用笔画了些草图。一看，他就知道肯定是维修部那老师傅的单子。也不知道怎么夹在了研究室的资料里面。
纪明城把单子抽出来，放到自己的书里面夹着。想着待会儿从资料库离开，把这单子给那老师傅送过去。
他在资料库呆了大半天，把需要的资料找齐后，这才抱着所有的资料跟书籍离开。而那张维修单子，被他夹在一本基础书里面，带回自己的宿舍去。
直到很多天以后，这本书会被送到安华的手中。
不过，这时候，安华还不知道。她跟纪宏山说了些自己的计划后，就照常接任务出车了。
作者有话说：
1.嗯，一秒钟男主出现了。
2.大家别担心，会在几章内把坏人搞定，接着我们安华同志会进入展翅高飞时期！
3.营养液昨天大家给了我好多好多，我好高兴啊！我在努力存稿，会有不定时加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感谢在2022-04-08 16:51:40~2022-04-09 20: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一只鱼、喵喵喵？ 50瓶；风中飘的云 40瓶；疯橙子 25瓶；漫歌、大鱼嗷嗷瘦、田野 20瓶；奈何、僮??心、你好，时光、我就是疯子 10瓶；19311052 9瓶；cyq 8瓶；似水骄阳、没头脑和不高兴、36966924、Yi大von、Ewbar-Z、小小红花、浮生过 5瓶；荷塘花开、行云、爱看小说(?????)、星星和月亮一起闪耀 2瓶；岚、蜀小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出人头地
纪宏山捏了捏眉心, 看着安华离开的背影，这一刻, 他觉得这个徒弟, 是自己所有徒弟中，最为聪慧果敢的一个了。
如果按照安华刚刚的计划来行动的话，说不定能把运输队暗地里动作大的人都给抓出来。但是, 一个不好，事情闹得太大的话，就不好收场了。
他们现在行事的宗旨还是以稳为主，稳打稳扎，才能安全无疑。
而安华这么个小年轻，行事作风完全跟他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一出手，就要一网打尽的架势。
真是后生可畏啊！
纪宏山面上摇摇头, 心里却骄傲不已。不过, 手中的动作却不慢。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 给正在埋头工作的孙海打了个电话。
假如安华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 年初的时候，到底是谁把运输公司上层领导变动的消息传出去, 他大概也有了些眉目。
同一时间，安华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回到运输队的派单大厅。
派单大厅这会儿已经没几个司机了, 省内短途运输的一般大早上就会接了任务就离开。安华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孙凯顶着个青皮头对她招手。
“安华，你再不来，怕是今天就不用出去了。”
说着, 孙凯把手中的粉色单子对着她甩了甩。
孙凯笑嘻嘻地说道：“你昨天不是去了明日大队弄得很晚嘛！刚小六哥在派单的时候, 我帮你抢了个去咱们市底下大队的任务。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安华一听是市内的任务, 眼神奇怪地看了孙凯一样。
这家伙，可真是能干。自己还想着今天早点下班回家，跟安国强打听一下他到底知道多少李大龙的事情。孙凯这小子就给自己搞了个市内任务。市内任务一般下午两三点就可以回到公司的。这倒是帮了自己个大忙了。
“那你帮我留了这个任务，你自己呢？今天跟哪位师傅出去？”
孙凯摇摇头：“我今天跟着你一起出去啊！”
说着嘿嘿笑了两声，边往停车场方向跑边喊道：“赶紧的，姜师傅跟小路哥已经在等我们了。”
安华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任务，居然还要派两台车一起。
等到了停车场，正好看到孙凯爬上了一台半旧的老解放。负责开车的是一位跟安国强关系很好的老司机姜师傅。这位姜师傅去过安家几趟，还给安国强送过几罐麦乳精。安华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姜师傅坐在驾驶室，见到安华过来，赶紧说道：“小路在前头等你，赶紧上车。”
安华点头，跑到了停车场的最里面。
不过，等安华看到熟悉的解放车，心里有点不舒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她要坐的车还是昨天那台。就是那台让安国强出车祸的车。
虽然知道货车是无辜的，不过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她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路武见安华居然在车尾巴发起呆来，立马从车窗伸出脑袋，语气严厉：“安华，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货车发动后，谁让你站在车尾巴不动弹的。安全手册全都忘记了吗？”
安华还是第一次被路武这样呵斥。不过，倒是回过神来了。
这次是她不对。
完全没了安全意识，居然站在货车司机的视觉盲区。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安华立马离开车尾，跑到车头，打开车门跳上了车。
迎接她的是来自路武的狂轰乱炸，一听就知道路武刚刚有多紧张。
“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动作敏捷，就不注意安全。要是刚刚我没一直往外头看你来没来。要是我一个松懈，压油门之前没注意。一个倒车下去，你人还要不要？师父、师母、小安钰可还等着你平安回家的。”
安华深深地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她不该因为这台车的缘故，就疏忽了停车场的危险。
“对不起，小路哥，我错了，以后我不会疏忽的。”有错就要改，安华在心里记住这次的疏忽。
路武见安华个小姑娘被自己说了一顿，脸上的表情没有不服气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是真的听进去了。
所以，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也别怪我啰嗦，实在是咱们当司机的，虽然工资福利都很好，但是那安全意识是要比其他人高上一百倍都不够用的。”
安华：“我知道的，小路哥。以后我不会再这样的。我们待会儿去哪个工厂提货？”
安华赶紧把话题转移，让路武可以冷静开车。
前头姜师傅已经在猛按喇叭了，路武也顾不上跟安华说话了，把车门边放着的托运单塞给按华，方向盘一打，跟上姜师傅的车。
原来是去红云大队啊！安华看了看手中的托运单。这次任务是去红云大队提两车棉花，送到南花市纺织厂。
这红云大队安华有点印象，属于红山公社底下的生产大队。跟他爸安国强的老家红棉大队同属于一个公社。两个生产大队距离不远。跟红棉大队差不多情况，红云大队也是一个比较富裕的生产大队。
整个红云大队种植了南花市一大半的棉花面积。每年除了上交一部分给国家外，剩下的棉花，他们大队会集体卖给南花市纺织厂。
因为是市内运输，路况又很好。不到两小时，两台货车就一前一后到了红云大队的大队部。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红云大队的大队长李大利。
“几位运输队的同志，你们好！非常感谢你们过来跑这一趟。前头就是我们的大队部。请你们过去坐坐，喝喝茶。这棉花很重，搬运起来要一些时间。”
安华见小路哥还有姜师傅都没吭声，就知道两人是想要锻炼自己跟孙凯了。朝孙凯使了个眼色，安华说道：“李队长，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你这边麻烦尽快安排人上货。剩下的就不用操心了。”
孙凯也跟着帮腔：“对啊！这棉花下午下班前就要送到市纺织厂。太晚的话，人家工厂下班就没人卸货了。”孙凯没有说的是，到时候车子压在纺织厂，耽误的就不止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连第二天的出车安排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他们这些出车的司机肯定会被领导批评的。
这李队长一听没人卸货，立马被吓得不跟安华他们寒暄了。顾不上为什么回答自己问题的是个小姑娘跟小伙子，赶紧跑到不远处的大队部，拿着大喇叭吆喝起来。
孙凯这时候说道：“安华，你要不要过去休息喝点水？这里我们三个男人就够了。”
安华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孙凯。
孙凯立马察觉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劲，干笑两声：“这不是我妈老是念叨你一个小姑娘出车不容易。让我爸多照顾照顾你嘛！我这是条件反射，条件反射，知道吧！”
安华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要是真出事，就孙凯这武力值，能不能活过三章还成问题。
不过，这里是南花市底下的生产大队，而且交通便利，安全系数还是十分高的。
这不，这头大喇叭响起来不就。那头，村里就陆陆续续跑了很多人出来。
红云大队明显比昨天的明日大队情况好上不少。这里的人气色非常好，衣服虽然也有补丁，但是看着非常洁净。总得来说，是一个生活挺好的生产队。
安华就看到那李队长领着十几个大小伙子，直接走了过来。
“几位运输队的同志，咱们能商量个事情吗？”
这时候，年纪最大的姜师傅问道：“李队长，有什么事请你说说看？”
李大利见他们这么客气，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是这样的。我们这放棉花的仓库今年换了个地方，离大队部这里有个一公里。这一来一回搬动，非常费力。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把车子开到我们的仓库前。”
这还是李大利当上大队长后，第一次对过来装货的运输队司机提要求。
实在是这次的货量大，村里的小伙子有一部分被安排去修水渠了。就剩下那么十几个大小伙子。人手不够，时间又紧。只能试试看，这司机同志能不能沟通了。
姜师傅显然是个容易沟通的。这么合理的要求，他立刻就答应了。对他们来说，一公里，也就一脚油门的事情。
等看到两台货车发动，按照自己的指示停在了新仓库门口，李大利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所有货车司机都是那么难以沟通的。想到那个从他们生产大队走出来的货车司机，他的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再次下车后，安华直接找了个开阔的地方站着。
那十几个小伙子，已经依次走进仓库里面，扛着一袋袋包好的棉花出来。装棉花的是麻包袋。有些袋子的口子并没有扎紧，时不时就有棉絮飘出来。在冬天的寒风中到处飘荡。
安华不小心吸入了些微棉絮，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又后退了几步。要知道是来运输棉花的，她会提早准备个纱布口罩。
她这一后退，直接后退到了围观的一些大娘、婶子附近。
这些大娘、婶子农闲没事干，最喜欢看热闹唠嗑。
看到安华走到她们附近了，立刻发挥了自己的本领：“哎，小姑娘，你也是运输公司的啊！”
安华见问自己话的大娘样子看着挺顺眼的，就点头。
那大娘一看安华好说话，也高兴了起来：“那你也是货车司机吗？”
眼看着这货上得慢，安华知道还要等很久。这大娘那么会聊天，安华索性跟她聊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货车司机。”
“哇，真的是啊！我跟你说。刚你在大队部下车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你，就说你是货车司机，她们几个偏偏不相信。这不，现在看来，还是我的眼睛好使。”
说着，这大娘一脸骄傲地看向她周围的几个大娘。看样子，这几个人的关系不错。因为这大娘炫耀完后，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安华见她们感情融洽，难得地问了句：“你们不觉得我当司机很奇怪吗？”
这一问，那大娘就神气起来：“你这算什么。我们公社就出了女货车司机。就在我们隔壁的红棉大队。真是给我们女人争光了。”
说着说着，大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哎，不对。听你这口音，跟我们也差不多啊！你也是南花市人吧！说不定，那位女司机你就认识。听说姓安的，跟你年纪也差不多。”
安华一听，心里好笑。可不就是认识嘛！那个人就是我啊。不过，她也没直接承认。
大娘说完后，边上立刻就有其他大娘接腔：“哎，我可听说了，隔壁红棉大队那女司机是第一运输公司的。就是跟那谁谁家的那儿子一个运输队的。”
这话一出，周围好些人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安华本来挺愉快的心情，霎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那谁谁谁的儿子，到底是谁？
偏偏这时候，有大娘又问：“小姑娘，你们是哪个运输公司的啊？”
安华看了看身上的蓝灰色工作服。衣服上别了第一运输公司的肩章。不过，这些大娘显然是不认识字的。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安华反问：“大娘，你们刚刚说的那谁谁谁的儿子，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事儿显然跟这个大队的八卦有关。
安华看到自己的问题问出后，已经有人的眼神带着些看热闹的成分。
不过，这里的人并没有回答安华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家丑是不适合让安华这个外人知道的。
就在安华觉得奇怪的功夫，一个穿着比较破旧、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从村里摇摇晃晃跑到仓库这边。见到穿着运输公司工作服的姜师傅，就一把把他给拉住了。
“同志啊！求求你帮个忙吧！”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姜师傅愣了愣。偏偏抓着他胳膊不放的，是个女同志。他不敢直接上手把人给抓开。只能单手使劲儿用力甩动，口中不忘喊李队长赶紧过来拉人。
安华一见队里的老师傅被人这样对待，立刻顾不上其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直接把那老妇人从姜师傅手上扒拉下来。
这时候，李队长也跑了过来。满头大汗，脸上急得通红起来。
他急哄哄地朝刚刚安华呆的地方喊道：“你们还不赶紧把三婶给拉回去。”
接着，又不好意思地对着姜师傅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同志。实在是对不起。”
一直道歉，决口不提原因。
姜师傅走南闯北多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现在虽然被人抓了一把胳膊，不过还是反应过来：“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女同志怎么嚷嚷着让我帮忙的。”
李队长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那是绿了青，青了蓝。安华在边上看得那是佩服不已。
她已经确定这小小的生产队，肯定藏了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了。
李队长这会儿已经快被气死了。
本来他们红云大队每次都是请第二运输公司的司机来装货的。怕的就是他这位三婶发神经。这不，今年因为仓库改了地方，离村子远了。再加上按照地理位置来说，请第一运输公司比请第二运输公司，运费能省上不少。
所以，今年他才请了第一运输公司。当看到来的司机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他松了口气。现在，这口气松下去没多久，就被他这位三婶给坏掉了。
要不是怕被族里的长辈教训，他真是恨不能直接把事儿给说出来。
现在，他还是不会说的。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安华不会自己猜。
安华自问自己的脑子不错，而且这两天都在琢磨着李大龙跟老吴这两个人的事情。现在想想刚刚那几个大妈的话头，再看看眼前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好像又知道了什么。
干脆，她站在那还在挣扎的三婶面前，看她眼神清明，就知道不是个疯子。
不是疯的，就好办了。
“大娘，你这是怎么呢？”
那位三婶一听安华的话，立刻顾不上挣扎了。直接靠着想把自己拉走的人身上，说道：“我是你们运输公司李大龙的妈，他不给我养老。我求你们带我去你们单位找领导。我要告他。”
安华一听，眼睛闪过一抹兴味。
她只知道这李大龙以前家里条件很不好，老婆都娶不上。在老家种地，被后娘欺压。其他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没想到，李大龙居然跟他爸安国强是一个公社出来的。这老爸到底是从哪里把人给捡到的啊！
安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运输队的其他三个大男人，也听到了这叫三婶的女人嚷嚷出来的话了。
居然是李大龙的妈，他们还真的不知道。就连三人中资历最老的姜师傅，脸上的表情也呆了呆。
偏偏李队长听到这三婶的话后，立刻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直接把她拉了一把，差点把人给拉倒在地上。
接着，对着安华他们四个运输司机说道：“同志，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才没有问题，我就是李大龙的妈。他现在出息了，居然敢不给我们老两口养老。你们老李家的人，收了他的黑心钱，管着不让我去市里告状，以为我不知道吗？”
哇哦…………
安华心里呐喊了一句，这话实在是够劲爆的。她没想到，就单纯出一趟车，老天爷又让她得到了更多的讯息。
她已经发现，那李队长的脸已经从蓝色转变成彩色了，实在是精彩。
这李大龙出钱请族里的人看着后娘，不让后娘去单位闹事。这样的故事，要搁以前，安华觉得只能从《故事会》这样的书里看到。不过，自从昨天她推断出李大龙就是照成她爸车祸的凶手后，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啧啧……
李队长这会儿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这可是他们族里那些老家伙弄出来的破事。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些运输公司司机的面前，把脸皮都给丢净了。
偏偏李大龙的后娘像是被压迫久了的弹簧一样，开始反弹。大嘴扒扒，跟捣蒜一样，把事儿都吧嗒出来。
安华一听到李大龙每个月都给老李家族里一百块的时候，心里就冷笑了起来。而边上那三位男同志的表情也开始微妙了起来。
无他，按照李大龙一级司机的级别，一个月工资七十多。他的妻子蔡金妹作为运输公司食堂负责人，一个月工资五十多。两口子的工资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三十。去掉一百块，李大龙一家四口，其中还有两个十七八的半大孩子。三十块钱的生活费根本不够。
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个月给老李家族一百块钱。如果真的给了的话，那么他这钱来历就有问题。
安华没想到一趟简简单单的出车任务，让她又抓到了一个李大龙的把柄。
不过，她这时候高兴了。经验丰富的姜师傅跟路武已经悄咪咪地摸到车上，从驾驶室里面摸了东西出来。
安华感觉敏锐，看了看远处来了好几个老家伙。
呵呵，看来是准备来找茬的。
安华站起身来，跟着孙凯一起走到了货车边。四个司机眼睛对视了一下，大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等那几个老人走过来，并没有像安华想的那样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出来。反而不顾李大龙后娘的呼喊，叫了几个人把人直接给抬走。
那看着像是领头的人走到了货车前。看了看，接着对年纪最大的姜师傅说道：“同志，这次真是不好意思。刚那位是我们大队出了名脑子不清楚的。她说的都是糊话，你们可别相信。”
姜师傅又不是傻子，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他们只是司机，过来装货的，可不是什么勇士。听到这老头子的话，他点点头表示理解。手上摸着放在驾驶位的铁棍，一点儿也没放松下来。
“这位老人家，我们也只是过来装货而已。等货装完了，就会离开。至于刚那位女同志说了什么，我们早就忘记了。”
姜师傅说完，路武跟着点头。安华跟孙凯也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样一来，那老头脸上虚伪的笑变得真诚了不少。笑眯眯地说：“你们辛苦跑一趟也不容易。待会儿我让大利给你们一人称个两斤棉花回去。这大冬天的，穿个厚厚的棉袄，抗冻。”
姜师傅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摇摇头：“这我们就不能接受了。我们这出来当司机，也是为人民服务。棉袄我们运输队会给发。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
姜师傅是从部/队退役回来的，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安华见他说着话，眼神往两台货车的车斗看了看。发现货装得差不多了，立刻说道：“师傅，货快上完了。”
姜师傅一听，立刻对李大利说道：“李队长，这货还要着急往纺织厂送。早点送到，你们这边的款也能早收到。麻烦你把这单子签了，我们这马上就要出发。”
说完，路武立刻让安华跟上。两人快速到了车子，发动车子。上车，等候姜师傅那边启动。
看到两台装满棉花的货车离开，刚跟姜师傅东拉西扯的老头子瞪了一眼李大利：“你说说，怎么让那婆娘跑到这里来的？要是让大龙知道的话，每个月那一百块钱就没了。”
李大利心里暗骂关他什么事。那一百块又不到他口袋。他只想好好地种棉花、卖棉花，让乡亲吃饱穿暖。偏偏族里这几个老家伙，背后总是搞这些歪门邪道。
要不是整个大队一大半的人都是姓李的。大家虽然看不惯，但不会在背地里给亲戚捅刀子的话，这些个老家伙早就被公安给抓了。
呸，装得人模人样，还不是为了那点钱，不让三婶去闹。虽然这三婶也是活该。但是也没有这样不让人出大队的。
哼……
安华几个不知道这红云大队李氏族里的事情。
车子安稳上了公路后，安华这才问道：“小路哥，刚要是那些人动手，你是不是就抄家伙了。”
安华看到路武放在驾驶室角落的大铁棍，又看向表情轻松的小路哥。接着，就听到小路哥笑了笑：“你说呢？要是人揍你，你揍不揍回去。不过，也不用紧张。在咱们省里跑车，还是很安全的。今天的事情算是突发情况。”
像是想到了刚刚听到的那些个话，他又忍不住邹了邹眉头。
“今天听到的事儿你别说出去。这事儿真假不说，说了对咱们也没好处。”
安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另一台货车里面，同样的对话也在进行中。不同的是，孙凯正一脸激动，显然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觉得挺刺激的。
姜师傅瞪他一眼：“你小子老实点，不然孙队长肯定会给你排头吃的。”
听到老爸的名头，孙凯稍微安分了下来。
姜师傅叮嘱完孙凯后，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跟孙队长提这个事情了。
所以，等到两台车送完货回到运输公司后。四人不约而同，都找到机会跟孙海说了今天出车遇到的事情。区别在于姜师傅是最早说的，接着是路武。再接着是孙凯在孙海下班后，在家里说的。最后的安华，则是等放完假后，直接找到办公室，跟孙海说了这个事儿。
不过，现在的安华，回到运输公司交班后，就直接下班了。她还有重大任务需要完成呢！
“小华，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
安华走到职工楼下，遇到了楼长。楼长是一位五十多的中年妇女，姓郑，特别热心。
“郑大娘，今天在市里出车，回来的快。对了，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这个点，一般家庭妇女都会在家里准备晚饭，很少会在楼下逗留的。
郑大娘顿了顿：“哎，这事儿说出来也不好听。就昨晚那事儿，这胡霞一家子住你家隔壁，平时你们家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涉及到了公交车队王队长一家子。而且，还是该死的乱搞男女关系。郑大娘最是厌恶这样的事情。只是，她是个厚道人。调解了一天，发现里头应该有内情。怕自己好心办坏事。所以，咸在整栋楼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胡霞两口子的事。
安华一听，就想到昨天晚上胡霞家大闹一通的事情。昨晚不是信誓旦旦说要找领导举报吗？今天难道还没去？这些大娘调解夫妻矛盾，一般都是劝和不劝离的。
“哦，我们家跟他们家也不熟。郑大娘，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郑大娘摇摇头：“谁知道呢？不是什么好事儿。要是今天问不到东西，明天事情肯定要闹到吴主任那里去。”
说着，郑大娘又往前头另一家人走去了。
安华看着她那劳碌的背影，觉得这楼长当得挺心累的。
回到家中，安华再次收到了自家弟弟爱的抱抱。
黄晓梅正在门口的桌子上炒着青菜，见她下班，笑着让她赶紧洗把脸，待会儿一起吃晚饭。而安国强同志，看到女儿回来，笑呵呵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
安华凑过去一看，是一本运输队的老记录本。看来，是从运输队借过来的。也好，现在把运输队的内务熟悉熟悉。过段时间进去当临时工，才能不抓瞎。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晚饭后，安华就让黄晓梅把小安钰带到楼下散步。自己则是坐到了安国强的面前。
“爸，我想问你个问题。”
安国强很少见闺女这么严肃的样子，以为她今天出车遇到什么困难，不由地坐直了身体。
“小华，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安华摇摇头，又点点头：“爸，你跟李大龙是怎么认识的？你真的了解他这个人吗？”
安国强一听女儿又直呼李大龙的名字，有点无奈：“都说了叫人家大龙叔了。他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给你买过多少小裙子、布娃娃的。”
安华听着这些，只觉得是一些记忆的碎片而已。她关注的只有现在的李大龙是怎么样的。
见安华不以为意的态度，安国强只叹了口气：“好吧！你也上班了，是个大人。爸也不说你了。至于你说怎么跟你大龙叔认识，其实也很巧合。”
那是安国强刚刚被孙海带着，进了运输队当学徒的时候。那段时间，他的日子好过了起来。起码天天都能吃饱肚子。偶尔回家看看父母，给他们留个几块钱。他就算尽了自己的责任了。
运输队的日子好过，他的手头也宽松了几分。有一次从运输队回家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一个倒在路边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看着虽然个头高，但是皮包骨，比他以前饿肚子那会儿还夸张。他就把自己准备带回家的白面馒头塞了两个给这个小伙子。
本来以为是做一次好事，事情就过去的。不过，等他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又在同一个地方遇上了那个小伙子。
两人就是这样相遇的。
接下来安国强从对方的口中知道了他的事情。知道他来自隔壁的红云大队，叫李大龙。知道他家有个后娘，老是逼着他干活，不给他吃饱饭。
安国强是个爽朗大方的性格，一听不给吃饱饭，就想起自己的过往。他当时很单纯，就想着自己饿肚子，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是孙海帮了他。
现在，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那么他也要像孙海学习，帮帮眼前可怜的大龙兄弟。
就这样，两人来往多了起来。安国强经常会接济李大龙。虽然不能让对方吃饱肚子，但好歹饿不死。
直到有一天，运输公司再次招学徒工。
安国强就靠着自己跟孙海的关系，愣是给李大龙争取到一个机会。
而李大龙是个争气的，最终留在了运输公司的维修队。
是的，一开始李大龙其实只是个维修工学徒。毕竟，这运输队的司机岗位是个香饽饽，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进去的。安国强还是因为救了孙海一命，才被孙海的父母想办法塞进去的。
后来，李大龙当了一段时间维修工后，就搭上了那时候在食堂工作的蔡金妹。这蔡金妹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已经找对象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她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她有一个能干的父亲。
靠着蔡金妹的父亲，李大龙终于在第二年从维修队调到了运输队。
安国强把认识李大龙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后，终于问道：“小华，你问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安国强是爽朗大方，可不是个傻子。女儿忽然抓着自己来问自己兄弟的事情。怎么看怎么奇怪。事实上，自从车祸过后，他的心里深处总是会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但是，那个念头太恐怖了。恐怖到他下意识地拒绝，下意识地不敢去想。
安华听完这一段后，心里再次觉得她爸就是个冤大头。原谅她用这个词语来形容她爸。实在是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安国强口中那些兄弟情深，在她看来就是踩着他上位。
视线触及到安国强那小半截空荡荡的裤腿，安华简直不敢想象，当事情的真相一一摊开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安国强会有多么得崩溃。
本来想今晚就把事情说完的安华，忽然就不太敢继续问下去了。
她张了张口，又合上。好久才说道：“没什么，爸。今天我去红云大队运棉花。听那里的人说认识李大龙。我很好奇，就想着回来问问。”
安国强一听，心里那个念头再次被压了下去。他就知道，自己这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等能走路，事情就会变好的。医生说过的，遇到车祸后，人的心里会有变化。像他现在这种状况，腿都没了一截，变得奇怪，是很正常得。
嗯，肯定是因为这样。
等能走路就好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下。
安华疑惑：“爸，你说什么？”
安国强条件反射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明天放假，咱们是直接去医院吗？”
安华压住了想一次性把自己跟师父的推论说出来的冲动。
对，还是等明天把假肢装上后再说比较好。嗯，到时候看看，需不需要把她爸另一个好兄弟孙海叫过来。这样的话，发生什么事情总有个人看着。
对，等装完假肢再说吧！
父女两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天。一个觉得装完假肢，生活就会变回没有出车祸前那么美好。一个认为，等装完假肢，一切准备就绪，再说比较好。
同样的夜晚，在安家的楼上，一间屋子也正在交谈。
蔡金妹在屋里给自家男人熨着衣服，见男人躺在床上抽烟，不由地说了句：“别躺床上抽烟，小心燎了蚊帐。”
李大龙看了女人一眼，最后还是把烟按在墙上熄灭了。
“爸那边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蔡金妹有点迷糊：“没有啊！我昨天回去，爸还跟那王老头喝茶下棋了。哎，你说说老王家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昨晚二楼发生的事情，蔡金妹也知道。要不是因为那王水口的老爸王老头有点关系，这事儿今天就被人给捅上去了。
李大龙知道自家女人的脑子不太灵光，只能耐着性子引导她说话。问着问着，终于问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那王老头有说咱们吴主任的任命什么时候下来吗？”
王老头是王水口的老爹，以前在省交通局当了个科长。虽然不是什么局/长，但跟局里的关系很铁。这也是王水口这样的草包也可以当公交车队队长的原因。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李大龙暗骂了两句。
蔡金妹听到这个问题，歪着脑袋想了想：“没说咧！只说过年前会调动，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家没关系。”
李大龙看着她那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也不再追问。不过，心里却有点焦急起来。这一个月，可是关键时期。本以为孙海这头确定可以高升后，会尽快在队里物色新队长的人选。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连新队长的工作服，他私下都做好了两天套可以替换的。但是，孙海到现在，还没在车队透出任何口风。所以，即使运输公司现在谣言满天飞，他也没有办法自荐一下。
不过，孙海再沉得住气也没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孙海总不能一人既当主任又当队长。
他会耐心再等等，再等等。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出人头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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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真相与合作
第二天一大早, 安家全家人就起来了。
职工楼的邻居们都听说了安国强今天去医院装假肢。见他们一家齐整地出门，纷纷开始祝贺起来。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 现在安国强终于可以重新站起来。这样的大喜事, 即使平时有些口角的邻居，这会儿心里只有祝福的。
安华站在一边，看着父母、傻弟弟还有邻居们的笑脸, 心里却知道，等安国强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将会面对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那时候，不知道他的笑还能不能维持得下去。
许是他们这里动静闹得大，就在安家一家人下楼梯的功夫，楼上住着的李大龙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哎，老安。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我寻思着待会儿直接开车送你们去医院呢！”
安国强这会儿刚上了徒弟路武的背, 准备下楼。听到李大龙的话, 笑容微微愣了愣。接着如同往常一般说道：“你最近不是任务多吗？就别折腾了。我这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老孙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等我站起来后, 咱们兄弟一起喝一杯啊！”
李大龙一听孙海在楼下等了, 抬着的脚又放了下来。昨晚越想选队长的事情越生气，这一大早的, 他还真的不想看到孙海那张老脸。
“那行。等你回来，咱们兄弟两再好好喝一杯。”
安华牵着弟弟的手, 跟着人群下楼。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李大龙离开的背影, 心里冷哼：你也就还能再装一段时间而已。
楼下, 孙海开了台吉普车已经等在那里。
见路武这小子把好兄弟背得稳稳当当的，非常满意。老安这徒弟收得好。最近出车都主动申请带着安华教学。平时还帮忙照顾老安。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就是年纪太轻了，怕是压不住人。
哎！
想到昨天老纪给自己的电话, 又看看跟在老安身后的安华, 孙海就觉得脑壳疼。计划他都知道了, 虽然很好，但是他还得再想想。
安家一家四口上车后，车子就往南花市第一医院去了。
这是南花市最好的一家医院，安国强当初出事的时候，就是被送到这家医院来治疗的。众人到了诊室，提前预约好的主治医生已经等在那里。
见安国强进来，跟他很熟悉的主治医生职业病使然，开口就来了句：“老安，知道今天装假肢太兴奋了吗？眼眶都黑了一圈。”
安国强干笑道：“马医生，你就别笑话我了。”
假肢很早之前就定制好的，今天是过来试穿。如果没问题的话，进行康复锻炼过后，安国强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了。
孙海送他们过来，这会儿也就担起了责任，开始跟马医生询问起假肢的事情。因为这假肢是运输公司出钱定制最好的。所以，这会儿，孙海也跟医生确认了一下假肢的功能。
接下来就是假肢的试穿。
安华看了看安国强身边有孙海跟黄晓梅照看，想了想，抱起弟弟先出去外头等。毕竟，孩子还很小。平时在家里，都尽量避免让他直面安国强的创口。
因为是周末，医院的人特别得多。
安华索性抱着弟弟，往医院的小食堂走，去给弟弟买点吃的。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很久之前，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遇到的女人。那个跟安金认识，关系貌似挺亲密的女人。不过，这里是医院。在医院看到眼熟的人好像也挺正常的。
安华这样想着，抱着自家小胖弟弟进了医院的小食堂。
给弟弟买了个馒头啃，安华坐在边上思考着待会儿应该怎么开口比较好。今天看孙队长的样子，她知道师父肯定跟对方说了自己的计划。
这计划听着挺天马行空的，但要操作得当，安华相信，肯定能人赃并获。就是有一点不好，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实习司机，很多事情需要领导帮忙牵线搭桥才能完成。
等了好一会儿，见弟弟把馒头啃完了，安华看了看手表，这才抱着小安钰往回走。
一进病房，安华就看到安国强已经双手扶着辅助器站了起来。虽然身体颤颤巍巍的，但脸上的表情带着狂喜。
“啊啊啊！爸爸……”怀中的小胖弟看到坐了好久、好久的爸爸忽然站了起来，兴奋地朝安国强那里伸出手臂。他虽然很小，但是知道爸爸坐着的时候是不能闹着让爸爸抱抱的。但是，现在爸爸站起来了，那可以抱抱小安钰。
还是安华手脚快，把抱着弟弟的手臂颠了颠：“小安钰，乖乖的。爸爸还不能抱你哦！”说着，点了点弟弟的小鼻子。
小安钰才三岁出头，不是很明白姐姐的意思。不过，姐姐说不行，那就不行叭。
不过，前方站起来的安国强正是兴奋无比的时候。见小儿子失落的样子，赶紧说道：“小华，把你弟弟抱过来。”
安华为难地看了看他还站不稳的身体。
“没事，爸可以的。”安国强坚持道。
安华见状，只能把弟弟送到安国强的怀里。
小胖弟好久没有被爸爸抱着走路了。现在到了爸爸的怀里，也不闹人。反而睁着大大的眼睛，仔细看着爸爸忽然变得红红的眼眶。伸出小手拍了拍爸爸的脸颊。好像在安慰他一般。
黄晓梅在边上护着儿子跟丈夫，眼眶同样红了起来。
安华看向在角落跟医生交谈的孙海，给了他一个眼神。
孙海摇摇头，示意安华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安国强戴着假肢，重新坐回轮椅，一家人喜气洋洋地离开医院。
重新回到车上，安国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新小腿，满腔兴奋，只想着跟好兄弟分享。不过，当他看到车外的景色时，疑惑道：“老孙，这不是回职工楼的路啊！”
前头开车的孙海把着方向盘说道：“是啊！你这不是重新站起来了嘛！你嫂子说了要帮你庆祝一下。我爸妈也想看看你的情况，所以咱们现在是往我家去的。”
孙海的家离运输公司不远，不过跟职工楼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孙家在南花市拥有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小院。孙海的父亲是运输公司退下来的老主任，母亲则是百货商店的老会计。
安国强听到孙海的话，微微愣了愣。想起自从车祸后，自己就没来看过孙家老两口，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两老在他进了运输队后的十几年里，可是给了他家不少帮助的。
不过，想到早上答应了大龙早点回去跟他喝两杯，他就把话说了出来。
孙海一听，心里不屑。面上则是说道：“那你现在回去也不能跟李大龙喝酒的。他明天还得出长途，怎么能喝酒呢？”
安国强想想：“那也是。不过，最近大龙怎么那么多长途任务？”
运输公司每个司机，出车任务是长途、短途互相轮换的。没有说一个人一直走长途，也没有说一个人一直出短途的。
孙海打了个哈哈：“那不是听说他跟人交换了任务嘛！”
说完，他忽然打了个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个宽敞的巷子，停在一间被围墙围着的小院门口。
安国强一看，知道孙家到了，也就不好再问问题了。
安华丢了个佩服的眼神给孙海，率先从车里下来。
这时候，小院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熟悉的青皮脑袋瓜子，从大木门里探了出来。
安华喊道：“孙凯，过来帮忙！”
孙凯一听安华的声音，想摇头。不过双腿倒是勤快，立刻凑了过来。
安国强这假肢刚戴上没多久，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两三周时间还是需要轮椅的辅助。等康复锻炼做完后，他就差不多能够完全适应腿上的假肢。
这会儿，安华喊着孙凯过来。让他帮忙把她爸安国强同志扶着坐到轮椅上。
孙家小院，孙家老两口都在家。现在正端坐在院子里面剥着豆荚。见安国强被孙子推着进来，纷纷放下手上的功夫，高兴地走了过去。
而在厨房里面忙着炖肉的柳叶也穿着围裙出来，跟安家人打招呼。
安华看着被孙家老两口拉着讲话的安国强，又看看逗着自家弟弟的孙凯。而她妈妈黄晓梅同志，这会儿也进了厨房，帮忙做饭去。
安华干脆看向边上站着的孙海：“孙伯伯，啥时候跟我爸讲？”昨晚安华最终还是没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只能给孙海打了电话。两人确定好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待会儿老纪会过来。咱们吃完午饭后就说，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安华一听师父也要过来，倒是惊讶了一下。
“师父放假不都是回省里的吗？怎么今天会过来。”
孙海摇摇头：“谁知道你师父那个人呢！”
果然，快到吃午饭的时候，门外就想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安华赶紧过去开门，就看到纪宏山从车里下来，手上抱着些资料。
“师父。”
纪宏山点头：“还可以吧！”
安华知道她问的是安国强的状态，点点头。
纪宏山的到来，当然让安国强有点意外。不过，他这会儿还以为对方是过来找孙海的。只是，等大家一起吃了个午饭后，见孙家老两口带头起身，让孙子抱着小安钰一起出去买东西。又见柳叶拉着黄晓梅去百货商店看新来的布料。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孙家只剩下孙海、纪宏山、他自己，以及女儿安华了。
安国强疑惑：“老孙，这是有事吗？”要是没事，其他人不会跟约好一样离开的。而眼前的三人更加不会用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好像他们都知道自己不知道的秘密。那种无力感，让安国强有点慌张起来。
安华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决定用比较委婉的办法。她先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安国强。
好一会儿，只听得到纸张翻动的索索声音。等安国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淡定渐渐变为僵硬了起来，安华就知道对方大概看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不过，安国强一开口，安华就头疼。
“小华，这些资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安华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意料之中，但又觉得心塞塞的。
干脆她也不管那么多，直接一把把资料夺了过来：“爸，你别说其他。单单直看数据，你没看出什么吗？”
安国强自欺欺人地说道：“不就是你大龙叔跑长途的次数有点多吗？他是个老司机，经验丰富。代替别人跑一趟长途也没什么。”
安华见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干脆道：“是啊！代替别人跑一趟长途没什么。但是，他这不止是代替别人跑长途，他这一年来，每次出车都卡着时长，就连柴油票都用得比别人多。”
司机每次回运输公司交班的时候，都有详细记录时间的。而李大龙因为中途要干些倒买倒卖的事情。即使他已经尽量减少路上时间的消耗。但他的出车记录经常会有超时的情况出现。
只是，每次都是超时一天、半天的。所以没人去查就不会有人发现。
另外，就是柴油票的问题。
因为货车的发动机是能够计算出走一公里的耗油量。为了防止有人骗取运输公司的油票，所以每台车、每趟任务的用油量是有限制的。超过正常的水平，就会被人发现。这时候的加油站，没有油票是不给车辆加油的。
安华看过李大龙的用油记录，虽然没有超出正常标准太多，但是她可以确定李大龙他们除了平时跟队里多申请油票之外，肯定在外头有渠道，搞到不用票的柴油。不然，他们这样跑车，中间的油耗那么大，很难填补这个窟窿。
安国强嘴巴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反驳女儿的话。他知道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搞这样的阵仗来骗他的。他也知道大龙跑车的时候会搞些小动作。但是，他没想到，以前看过的小动作。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安华知道单单手中的这些数据，还不足以把李大龙摁死在地。因为，这些数据都能找到话来狡辩。就像她眼前的安国强那样。不也一直在给李大龙找借口嘛！这些借口，还挺能说得通的。
安华叹了口气。
是时候把最紧要的部分说出来了。
一直在边上默默不说话的孙海，听到安华的叹气，伸手按住了安华，自己走到了安国强的面前。
他身为一个长辈，不愿意安华这个当女儿的，直接把这样残酷的事实告诉安国强这当爸的。
有些事情，他这个当兄弟的来说，比较好！
于是，在安国强仍然疑惑的目光中，孙海把他的车祸是李大龙设计造成的，以及李大龙这样做的原因都说了出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一直还强装镇定的安国强，这一下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见他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大力抓着孙海的胳膊不放手。双眼睁大地瞪着孙海：“老孙，咱们都快二十年的兄弟了。这种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啊！”
孙海见他这副崩溃的样子，十分难受。
只是，有些真相还是早点说出来的好！
“老安，你都说了咱们是快二十年的兄弟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嘛？要不是确认的话，我也不会告诉你。”
孙海任由安国强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只担心地看向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好兄弟。
他很早以前就不喜欢李大龙，觉得他的眼中潜藏着野心。这样的野心可能会为他带来成功。也可能会带来毁灭。特别是当李大龙居然跟蔡金妹谈了对象后。他就更不喜欢了。
蔡家跟他们孙家虽然不算是世交，但是父辈一个在交通局，一个在运输公司。工作上的交集，他们这一辈还是互相认识的。就蔡金妹这样老实的姑娘，十个捆一个都应付不了李大龙这样的人精。
果然，李大龙跟蔡金妹谈了对象后，这李大龙就调了岗位，进了运输队。
不过是因为李大龙一直对安国强这个恩人兼好兄弟很好，他身为安国强的另一位兄弟，不好多说什么而已。
但是，当他知道安国强的车祸是李大龙设计的时候，他十分愤怒。
只是，他的愤怒跟眼前的安国强一比，还是差得远。
安国强这会儿只机械地抓着孙海的手臂。他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眼前孙海那担忧的样子，远处的女儿安华焦急的神色，还有边上一直冷静自若的纪宏山。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然后，他伸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果然，脑袋的嗡嗡声都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松开孙海的手，往女儿的方向走去。
“小华，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回到家就好了，就好了……”
不过，新装的假肢显然不能适应安国强这突如起来的变向运动。
安华只来得及看到安国强忽然从孙海的对面闪了出来，下一秒就直接摔倒在地。像一个被人抢了宝物的孩子一样瘫坐着。接着，他毫无预兆地拖着那条新生的腿，一拳又一拳地锤了起来。
一边锤一边喊道：“假的，都是假的……”
安华想上前去把安国强拉起来。不过，却被纪宏山阻止了。
纪宏山把她喊出了四人所在的书房，走到院子里。
“剩下的事你就别掺和先。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有些狼狈不适合给你这个女儿看到。孙海跟他快二十年的交情了，肯定会把他照顾好的。”
安华这会儿心跳得飞快。
刚刚那个疯狂锤着自己假肢的安国强让她非常震撼。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小看了这时候人们感情的真挚程度。
在后世，很多所谓的兄弟姐妹，可以为了利益在背后捅刀子。而这时候，安国强这个爽朗善良的汉子，是真的打心眼里，把李大龙当成好兄弟的。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马上割舍下来的。
“那师父，咱们的计划还实行吗？”
纪宏山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小声呜咽，点点头：“肯定得做。而且，你爸肯定会帮忙。”
安华不太相信安国强能够这么快就走出来。离年底的调任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计划要尽快着手安排。
纪宏山看她那副样子，轻轻笑了笑：“所以说啊！你还太年轻了。你小看了一位父亲、一位丈夫的能量。他是把李大龙当兄弟没错。但他同时也是你跟你弟弟的父亲，是你母亲的丈夫。你们才是他能重新站起来的关键。”
安华看向纪宏山那副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能够说出这么深沉的话。她师父纪宏山，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知道孙海是怎么跟安国强沟通的。
等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安华就看到安国强被孙海扶着手臂，一步一挪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眼眶通红，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坚定了起来。
看到安华惊喜的表情，安国强有点羞惭。
“小华……”
“爸，没关系的。”安华微笑着说道。
接下来，大家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商议如何把李大龙这一伙人给抓住。
“现在最麻烦的是我们手里头的那些数据资料，其实都不能当成是铁证。这倒买倒卖，没有赃物、没有赃款，很难把他们钉死。要是车祸那件事有留下证据就好了。”纪宏山率先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
当然，当他提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安华还是下意识去看了看安国强的反应。
当她发现对方的神情还是有异样，不过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心里十分佩服师父的料事如神。
“我是知道大龙他们几个出车的时候会带些货。”安国强慢慢说道。
事实上，他因为跟李大龙关系铁。很久以前，基本上出长途的时候，两人会结伴出行。不为别的，主要是出长途的路途会有危险。而跟自己好兄弟一起出车，无疑可以互相交托后背给对方。
也就是这两年，运输公司的业务扩大，司机增多。为了让年轻的司机得到锻炼，他跟李大龙的搭档关系才被拆开的。
不过，他还是知道李大龙经常会带货。但是，带些三瓜两枣的，很正常。只是，自从上次路武那小子回来说李大龙搞了十台电视机的时候，他震惊了。
像这种趁着出车的机会，带些私货，整个运输队的人都干过。只是像李大龙这样出格的就没有。大家都不是穷疯的，惜命的很。
“我相信，咱们队里那些个老伙计，都知道这个事情。不过，事不关己，很多人都不会吭声就对了。”
孙海自己就是从基层小司机做起的，当然知道那些司机的心思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在同一个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知道些秘密不说出来很正常。
“其实你们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既然车祸那事儿现在找不到证据，没办法把李大龙怎么样。既然他这倒买倒卖你们也没法找到切实的证据。那很简单啊！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反正他不是爱搞这事儿吗？索性，给他创造一个好机会，让他搞一票大的算了。”
安华站起身，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到时候，咱们跟有关部门联合起来，给他们来个人赃并获。这就不用担心他们狡辩这些数据了。”
纪宏山好笑地看了眼安华：“你那么着急干什么。我们这还没说到那了。”
安华不耐烦他们在这里拖拖拉拉的。
既然都知道坏蛋是谁了，那就想办法去抓啊！
安国强下意识地赞同女儿的话：“小华说得也有道理。那些数据我都看了。确实是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还不如直接个人赃并获来得畅快。”
事实上，安国强这会儿最想做的，其实是跑到李大龙面前，住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弄个车祸来害自己。要是他想当这运输队的队长，他可以直接说啊！他可以给兄弟让路。但是，他不可以接受兄弟在背后插刀。
孙海这个当队长的缓缓叹了口气。
“吴主任让我低调点，低调点。不过，要是真能把他们这一伙人都揪出来的话，只要拿到证据，吴主任那边应该不会有意见。”
“不过……”孙海的话锋一转：“就怕李大龙他不上钩！”
李大龙这一年来在纸质记录上能做到这么滴水不漏，可见是个谨慎至极的人才。如果这坑挖得明显，怕是不会跳进去。
“孙伯伯，你不会在他面前吊根胡萝卜啊！”
安华悠悠地说了句。
天若欲其亡，必先让其狂。要是让李大龙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成为新队长。那么，再谨慎的人，也会开始放松起来。到时候，她会暗地里给加把火。让他提前感受到成为队长的快乐。
事实上，李大龙这人做事情的动机到头来都是为了钱。
倒买倒卖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钱。设计车祸，想办法取代安国强成为运输队队长。说到底，也是为了当队长后，可以安排更多同伙跑长途，干倒买倒卖的活儿。这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钱而已。
既然他那么想当运输队队长，那索性让孙海这边在运输队漏些话风。让大家知道孙海准备让他当这个运输队的队长。但是，他必须在当这个队长前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可以让运输队的其他司机服从。
这样一来，运输队谁跟他来往密切，谁又参与了他的发财计划，一目了然。
当然，孙海还得找到一个合适的长途任务，让这些人一起跑一趟车。她相信，如果有一个机会，能让李大龙既能展示自己的才能，又能顺路赚到钱的话，李大龙一定会上钩。
这种利益至上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攫取利益的机会。
安华的计划可以说十分光明正大。只要李大龙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根本不会陷入这个计划。但如果李大龙贪得无厌，那么他百分之一百会上钩。
三个加起来年龄超过一百的中年汉子，齐刷刷转头看向安华。
这虽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安华的计划，但还是对她的想法感到一丝惊奇。果然，这就是老人家跟年轻人思维的差异吗？在他们还想着徐徐图之，抓李大龙痛脚的时候。安华就想着怎么把人家连根拔起。
安华可不管这些长辈什么想法。
她拿起边上放着的玻璃瓶汽水，大大地喝了口。继续说道：“还有，我大概知道跟他走得近的那些司机有几个。咱们现在来对对名单。对的上的话，就找人去他们的老家找找看。我估摸着这些人的老家，会像老吴那样，忽然盖起新房子。”
安华之前就看过李大龙出长途的记录。这一年来，跟他出长途的司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长久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几个人的家里条件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
孙海手头上就有整个运输队队员的名单，这会儿直接从抽屉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安国强按照之前的记忆，圈了几个跟李大龙关系特别好的。当然，老吴这头号狗腿子赫然在列。
接着就是安华。她拿起笔嗖嗖嗖地圈了起来。没两分钟，就圈了八个人名出来。其中有四个人名，安国强已经圈起来了。她自己后面加了四个人。
纪宏山在边上看得啧啧称奇。整个运输队司机也就二十多个。这里头就占了四分之一了。不过，圈出来的人不出所料，都是平时家庭条件比较差或者是喜欢赌钱的。
孙海看明白纪宏山鄙视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
“这样的话，咱们对内，把这些人的家底挖一遍。对外，设个圈套，让他们都入局。这样内外夹击，肯定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安华气势汹汹说着这话。其实，如果老吴不针对她家，如果李大龙不搞出车祸这档子事。她真不会去管这些人干了什么。不过，现在人都踩到头上来拉/屎，再不反击那就是傻子了。
“行，我这边会安排人先从这八个人的老家开始查起。特别是上次安华说红云大队的事情。这事儿要是拿准了证据，也够李大龙喝一壶的了。”
四人就坐在书房，开始完善计划的细节，准备明天安排人手。
书房外，外出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在院子里说笑了好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敲响书房的门。
安华见来人是自家小胖弟，计划又制定好了，干脆抱起小豆丁往院子走去。
院子的石桌上，摊开了好几块不同颜色的呢子料。而孙凯的妈妈柳叶同志，正抖着一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往黄晓梅身上比划起来。
看到安华抱着弟弟过来，柳叶高兴道：“小华来啦！赶紧过来。百货商店新进的呢子大衣。咱们四个女人一人一件。这件是你的。赶紧过来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明天去上班的时候给你换个码子。”
安华这才看到对方手中一件雪白色呢子大衣。版型挺阔，十分好看。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运输队工作服，安华这才惊觉自己好像很久没穿好看的衣服了。穿越过来后，她就忙着收拾极品。接着就是忙碌的学习，顶班。还真挺久没有注意自己的衣着了。
漂亮的新衣服谁都爱。
安华也不例外。难得有这么漂亮的衣服送到眼前，安华心里美滋滋的。
“谢谢柳阿姨。”安华说完，抱着弟弟高高兴兴地凑过去把衣服接到手上。雪白的呢子料，虽然摸着有点扎手，但是全羊毛的制的，在百货商店也是个稀罕货了。看样子，柳阿姨也是花了大力气才给自己抢到这衣服的。
而孙家奶奶这会儿正摆弄着石桌上的黑色呢子料，看样子是准备给家里的男同志做衣服了。
等安华把这件白色的大衣穿上身，就收获到满满一片赞美的声音。当然，要排除掉孙凯那酸溜溜的声音。
“妈，你也太偏心了。给安华买这么好看的外套，我呢，就一块布。”
柳叶伸手拍了儿子一下：“谁叫你没有安华那么贴心，是个臭小子了。你妈对你不错了，给你买的也是挺好的呢子料。反正你当司机，很少有机会穿好看衣服。等你什么时候当了车队队长，妈就给你做十套八套新衣服。”
孙凯一听，心下嘀咕：安华不也是司机。你还给她买雪白色的外套。哼，偏心。
不过，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反正从小被父母拿来跟安华比较，他一开始是很不服气的。不过，自从在运输队见识过安华的厉害，他就心服口服了。所以，只装委屈一般，凑到自家奶奶身边，求奶奶给自己做一件漂亮的呢子大衣。那贱兮兮的样子，让坐在椅子上啃苹果的小安钰都跟着学了起来。
一时之间，整个小院充满了欢声笑语。
书房里，安国强的视线就没有从家里人身上移开过。特别是当他看到女儿、儿子那单纯的笑脸时，他很庆幸自己从车祸中保住了性命。感恩的同时，也让他加倍痛恨制造车祸的李大龙。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李大龙居然这样对待自己。难道自己当初对他的那些好，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缥缈的队长位置？
“纪队长，真的没有其他办法，证明我那次车祸是李大龙造成的吗？”
纪宏山靠在椅背上喝着茶，听到安国强的问话，摇摇头：“时间太久了。久到当初坏掉的车子都已经修得跟新车一样。上哪儿去找证据去。即使找到证据，最多只能证明你那次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抓住。不然，注定会让背后的人逃脱。”
见多识广的纪宏山直截了当。他并不看好抓着车祸这个事情不放。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能证明李大龙设计了车祸。那就是李大龙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但是，有可能吗？
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计划实施起来，看看效果再说。这安华的计划，纪宏山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有意思。小朋友可是把阳谋使得淋漓尽致。
孙海也开口劝了安国强两句：“老安，你就忍耐一下。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改变不了。等晚上回到职工楼，见到李大龙，你可得注意一下表情。不过，估摸着他也没空找你。明天他又要出发去捞钱。哪里能想得起你这个‘好兄弟’呢？”
孙海故意提了这个，等看到安国强的表情没有剧烈变化，跟纪宏山对视一眼，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老安这边不掉链子，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了，你看看明天要不要开始过来队里上班。金苗那边最近忙得都有意见了。”
听到让自己进运输队当临时工的事情，安国强的表情终于高兴了起来。
“去，怎么不去。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遇到李大龙的话，我会忍住的。我会跟之前一样对他的。”
“那就行。等你去上班了，你们家一下子有了两个职工。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安国强点点头：是啊！自己的命还在，孩子也好好的，妻子也好好的，他知足了。
至于那不知足的人，惩罚很快就会落到他头上。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谢谢大家给我的营养液！感谢在2022-04-10 21:08:12~2022-04-11 22:1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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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 运输公司就有了几件大新闻。
第一件就是那出车祸没了条腿的安国强装上假肢啦！
这重新站起来的安国强运气好，居然得了个运输队的临时工岗位。虽然是个临时工, 但坐在办公室, 不用出去风吹日晒。工资是少了点，但是大家都很羡慕。
如果说第一件事大家还只是瞧个热闹。那么第二件事就跟所有运输队的司机息息相关了。
据说啊，运输队那李大龙要当运输队的新队长啦！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得到现任队长孙海证实, 但是大家伙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这让一开始持怀疑态度的人，都不自觉地打听起这个事儿来。
有些跟李大龙不对付的，已经开始担心李大龙当了队长后，自己会不会被他穿小鞋。
而持中立态度的，虽然好奇孙海为什么选李大龙。不过，大家都是老实干活的, 也不在乎领导换了谁。
剩下那些跟李大龙关系密切的, 私底下已经开始狂欢了起来。
他们这帮人是这一两年陆陆续续跟着李大龙混的。每次跟李大龙出车, 都能赚得盆满钵满。现在, 大家都挺服气李大龙的本事。之前就听李大龙嚷嚷着能当下一任队长。现在风声都传了出来，看来是板上钉钉了。
不过, 有胆子搞大规模倒买倒卖的，性格都带着些谨慎。
这不, 他们就摸到老吴平时耍牌的地方, 准备问他要个准话。要是确定的话, 他们想着要不要从队里再找几个人加入进来。
“老吴，咱们兄弟几个，就你跟李大龙的关系最铁了。这两天咱们运输公司传了个遍, 说大龙是下一任队长。这事儿准不准？”
老吴正握着手里的牌打得起劲。听到这些个大老粗跑过来问他这事儿, 不耐烦地说道：“没看老子正在赚钱啊！一边等着去。大龙那么能干的人, 你还不相信，跑来问东问西的……”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跟他打牌的人就直接把牌三两下打完了。老吴这些傻眼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扔出去的钱都扒拉到怀里。顺便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谢了，兄弟。还要再打一次吗？”
老吴气得摔了手底下的牌：“打什么打，打个屁啊！妈的，老子这次出车赚的钱又没了！”
骂骂咧咧站起来，老吴瞪了打扰自己发财的几个司机：“走走走，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是问大龙能不能当队长吗？我带你们过去找他问个清楚！”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跟着老吴一起走。
李大龙这会儿正在家里看账本。家里的妻子孩子都出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家。他刚出长途车回来，一大早就起床整理这趟车赚到的钱。
这个月他一共出了3次长途任务，中间倒了4次货。倒腾的货包括电视机、录音机、电冰箱、电饭煲、手表这种紧俏的家用电器跟贵重的物品。
当然，他要搞这些紧俏货用了很多时间。
不过路线跟货源这些，他这几年下来，都跑顺了。虽然中间需要缴纳些过路费给那些个拳头大的人。不过，每趟车下来，他总能赚个三五千块。
就这个月，他一共赚了一万多。这时候，谁家能有他那么能干的。他在运输队当个司机，一个月工资加补贴也就七八十块钱而已。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起身把门打开，就看到老吴带着好几个人进来。
李大龙赶紧把账本收到客厅的柜子里，问道：“你们这时候过来有事吗？”
“大龙，最近队里都说，你要当下一任的队长了。这不，这几个老小子不相信，硬要过来问问，你的任命书是下来了吗？”
李大龙刚出了趟好几天的长途回来，还真的留意外头有什么风声。这会儿见这几个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真的有任命书下来？
这样一想，他也坐不住了。立刻拿了外套穿上：“走，我现在就去队里问问情况。”顺便，这次出车的柴油票也要申请一下。
就这样，李大龙带着这几个司机一起往运输队的办公小楼走去。
现在时间临近中午，运输队的派单大厅很冷清。只有办公室里面的人正在忙碌核对单据跟数据。已经上班几天的安国强坐在金苗的对面，整理着托运单回执。外头凌乱的脚步声让他微微抬头。结果，就看到了李大龙带着好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显然，李大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是直接往孙海的办公室走去。安国强知道，他这是听到风声，想来确认了。
孙海这会儿也正在办公室工作，听到敲门声，想到这几天的铺垫，大概猜到来人是谁了。
进来的果然是李大龙。
“孙队长，不好意思这会儿过来打扰你。我是听说外头老是传我是下一任车队队长的消息，过来找你核实的。如果是真的话，我会很高兴，并且努力成为跟你一样能干的队长。如果是假的话，能麻烦你帮忙澄清一下吗？不然，大家整天都跑过来恭喜我，这让我十分困扰。”
李大龙开门见山，一点儿也不含糊地对孙海提要求。
孙海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既然你都过来找我了，相信你对自己有几分自信。你的能干我也看得到。这么多年以来，你的出车安全率是整个运输队最高的人之一。而且，还积极地带着那些小年轻出任务。你放心，你的表现，领导们都看到了眼底。只要你一直保持下去，我相信，你会心想事成的。”
充满暗示性的话语，让李大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谋划了一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太好了！
孙海看着李大龙极力镇定的表情，但是脸皮微微抖动，能够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到底有多兴奋。
兴奋吧！高兴吧！疯狂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孙海在心里暗暗冷哼了两句。
又对着李大龙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后。接着不经意间说道：“咱们运输队昨天接了一个新任务。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是从交通局直接下发下来的大任务。”
李大龙这会儿正是兴头上，听到这个任务马上坐直了身体：“是什么任务？”
看到孙海那副郑重的样子，李大龙知道肯定是件大任务。如果自己把这任务揽下来，是不是能在上头领导那里加分呢！他喜欢十拿九稳的事情。孙海虽然话中透露出了自己有机会当新队长。但是，他还是得把这位子牢牢把握住才行。
孙海心里嘀咕了句：送你上天的任务。口中却说道：“省汽车制造厂通过局里下发的任务……”
孙海简短地把任务内容说了下，接着问道：“怎么，你想接下这个任务？”
李大龙听完这个任务内容后，心里简直觉得这任务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老天爷，这是看在他这么努力赚钱的份上，终于给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吗？
但是，谨慎多年的他还是不敢随便答应。他得回去，找老岳父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任务到底有没有猫腻才行。
“是有点兴趣，我回去想想。”
孙海淡淡道：“没事。你才刚回来，又再出任务，时间是有点太赶了。反正咱们队里还有其他司机。我会安排其他人来接这个任务的。你就好好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吧！”
李大龙一听，心里有点着急。话锋一转：“给我点时间看看路线，我下午再确定可以吧！”
孙海无所谓点头：“没事，你也别勉强自己了。身体比较重要！”
从孙海办公室离开，李大龙这才有心情往办公室看一眼。这一看，就发现了安国强的身影。他这才记起好像有人跟他提起过安国强进队里当临时工了。
看着老安那埋头苦干的劲儿，他想了想，嗯，老安好歹是他的好兄弟。等自己当了队长后，就想办法给他转个正吧！也算是自己对他的一点补偿了。老安这样的人，肯定会很感激自己的。
自觉自己非常大方的李大龙，吆喝着跟他过来的老吴等人一起离开了。不过，他不是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找自己的老岳父去了。
“老孙，他上钩了吗？”
安国强见李大龙离开，立刻走过去问道。
孙海摇摇头：“快了。等他出去打听一圈，确定任务没有问题，肯定会接受的。”
这次的大任务，可是他们精挑细选，花了大力气特意为李大龙准备的。他怎么能不上钩呢？
所以，等安华下午出车回来交班的时候，就听说了李大龙接了个大任务的消息。
维修场里，安华坐在纪宏山的对面喝着茶，听着对方说今天的事情，觉得她师父行动力十分了得。
“师父，这任务是怎么弄到手的？”
虽然安华是建议给李大龙创造个大任务，可她没想到纪宏山动作那么快！
纪宏山笑得嘴角都翘了起来：“这不是托你纪师兄的福嘛！”
安华一想任务的内容，也只有纪明城这样的高级研究员，才能帮忙牵线搭桥，促成这个任务的产生。
这个任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目的地是李大龙去得最多的地方广省。任务内容是把省汽车制造总厂最新研发的发动机送到广省那边的汽车厂。
这么合适的任务，按照李大龙的一贯作风，根本不会放过。
“你还别说，这孙子的脑子就是好使。怕任务有问题，中间还跑去问他的老丈人了。不过，嘿嘿。任务是真的，要求也是真的。根本不怕他查，就怕他不查。查了后，确信了，路途中更加容易轻敌。”
见师父越说越得意，安华忍不住问了后续安排：“盯着他们的部门有安排好吗？”
纪宏山胸有成竹：“这次过去抓捕的人全都是我这边安排的，中间没过一道手，保证把他们一网打尽。”
两人在这边聊天的功夫，另一头的李大龙，已经拿到了托运单。确认过任务没有异常后，他发现这次出车需要安排的车辆比较多。而且因为是急单，去的路上需要赶夜路，车里要安排两个驾驶员。除了平时经常跟自己出车的那四个人外，其他三个经常往来的也得叫过来。
因为只去四台车，却有八个驾驶员，他决定在升任队长前来一票大的。
上次，他已经联系到一批新货源。全都是最新款的男式、女式手表，一次要超过一百支的话，一支能赚到八十块钱。听着虽然不多，但是手表体积小，适合藏匿。等他当了队长后，出车的任务就会少很多。任务少，能赚到钱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虽然到时候只要是他的人，安排出长途赚到的钱，他都能抽成。
不过，如果他能趁着这个机会，多带点手表回家，留着慢慢往外头销，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他一边盘算着带多少钱去拿货，一边走到了职工楼。
职工楼的大妈们都是消息灵通的人。各个看到李大龙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都想着提前跟新队长打好关系。有那热情的，更是把自己刚做好的吃食直接端了出来，热情招呼李大龙尝尝味儿。
李大龙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些女同志热情的祝贺，心里不自觉开始飘飘然起来。
好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很多人陆陆续续下班。这些个大妈表示了自家的心意后，纷纷回家做饭去了。
李大龙就这样兜着一堆糕点、饼子往家里走，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权力是男人最好的补药。这会儿走着楼梯，李大龙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
李家，除了蔡金妹还在食堂干活外，李大龙的儿子李建军，女儿李建雪都在家里。
“爸，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不在家里？”
李建军刚从纺织厂下班，发现自己爸爸不在家，好奇问道。
李大龙乐呵呵地把手中的托运单放到口袋，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儿李建雪小嘴就叭叭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说爸爸要当下一个运输队的队长了。是不是真的？爸爸。”
李大龙最喜欢小女儿身上那股骄傲的样子，听到这个问题，立刻点头：“嗯，是有这事。不过，咱们家还是低调点，知道吗？”
李建雪可高兴自己爸爸高升。等自己爸爸当了车队的队长，那些邻居肯定不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他们家是从乡下来的。想到楼下那一家同样从乡下来的，李建雪撇撇嘴。哼……
李建军不知道自己妹妹这会儿在心里幸灾乐祸安家的事情。听到自己爸爸的话，也没有多惊喜。反而叮嘱父亲多休息。这几年以来，他发现自己的爸爸经常跑长途。而且每次跑车回来后，家里总会添置一两样稀罕的东西。
虽然妈妈说这是姥爷给买的，但是他总觉得不像。
他虽然不能像安华那么能干，但已经上班赚钱了，他爸爸可以不用那么辛苦跑长途了。
李大龙不知道一双儿女的想法，只是回了房间。小心从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扒拉着现金，准备把这些钱全部带走去进货。
回来之前，他已经跟手底下那七个人说好，让他们尽量带多点钱过去进货。这次队里给的柴油票很足，他们送完货后，马上到海边那进货。进到货后，就可以顺着老路往回赶。一边开，一边按照以往那样，把手头上的货卖一部分出去。卖不完的就带回来慢慢卖。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龙就在蔡金妹的帮助下，在腰间缠了几圈透明胶带。把自己这一年来赚的十万块全都给带上了。
看着李大龙带着自己的好兄弟们，一个个爬上货车离开后。安华站在角落，听着在场三位长辈的交谈，心里开始期待对方被抓住的那一刻，绝望的样子。
五天后，安华他们四个新手司机在孙队长的办公室里面，终于领到了交通局下发到运输队的实习驾驶证。
白色封皮的实习驾驶证，上面有他们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单位等等。只要拿到这个实习驾驶证之后，安全驾驶，不出任何交通事故。一年后，他们就能换发一本红色封皮的正式驾驶证。
安华打开自己的驾驶证，还没稀罕够，就听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看着孙队长接到电话后，表情从高兴、惊讶再到皱眉，她就知道应该是李大龙的事情有了结果。而且，不是什么好结果。
果然，放下电话后，孙队长立刻给纪宏山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纪宏山就从维修场那边跑了过来。顺路还叫上了在外头干活的安国强。
“你们三个先出去，安华留下。”孙海抬头，让纪宏山跟安国强坐下。
孙凯还想耍赖留在办公室，不过被孙队长一个瞪眼，终于不甘心离开了。临走前，还想给安华打眼色，让她待会儿告诉他们发生什么事儿了。
结果，安华没有理他，目光放在他爸孙队长身上。
等三个小伙子离开后，孙海这才说道：“人都给逮着了。”
三人一听，更加疑惑。要是都逮着了，怎么孙海的脸色这么复杂。
“老孙，发生什么事情呢？你直接说吧！”
孙海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内容，就一阵心塞。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说道：
“那李大龙果然不简单。他们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把发送机送到目的后，就没有老老实实的回程。而是拐着弯儿去了那海边。”
说道海边，在场的都知道是哪里。
“在那儿，他进了很多货。但是盯着他们的人也没办法知道详情。只知道他们八个人、四台车是空车进去。出来的时候，装的货重得连车轮都被压得陷进泥地里。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担心他们很快找到地方销货。立刻下达了抓捕的指令。直接在一个不容易逃跑的山路给他们设了关卡。”
安国强比较着急，立刻问道：“就这样，还抓不到人吗？”
孙海大力拍了下桌子：“就是抓到人，才他妈的憋屈！”
安华一直听着，听见孙海居然开始爆粗口，可以想象是多么气愤！
“你们是不知道，那李大龙简直是个人精。估计是看风头不对，他的车又排在三台车的后面。趁着前头人拦车查验的功夫，居然把车里的货都弄没了。”
孙海想起电话那头人骂他的话，他很是生气。偏偏，这次他们开出去的是封顶货车，车厢是完全密闭的。那货车里面虽然大家都知道装了东西。但是，当打开后，发现车厢是空的，而李大龙死不承认，他们根本奈何不到他。
“哎，不对。这车子从进货的地方出来的时候，车轮是下压到泥地里面的。后来开车厢是空的，那货哪里去呢？其他人都这样吗？”
安华直接抓住重点，问了起来。
“这就是李大龙精明的地方。其他人的车厢都装了各种货，就他的车厢，里面的货不翼而飞了。”
“哼，总不能货真的会飞。是他找了哪个地方抛掉货了吧！”安华从孙海说的话中寻找着漏洞。
忽然想起行动部门是在山路那里设置关卡的，那山是不是有一定的高度？有让人去山脚下查查吗？
安华这样想，也这样问了出来。
孙海听完后，立刻给那边回了个电话。
“到底货是不是被抛到山脚下，还要时间搜查。这次他们四台车，除了李大龙那台车是空车外，其他三台车车厢装满了货。这车上的六个驾驶员是人赃并获的。只是，剩下李大龙那台车这种情况，怕是不好处置他。”
孙海盘算着自己手上有没有能订死李大龙的证据，可是想了一圈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红云大队姓李的那些人，肯配合指正李大龙吗？”
孙海看向安华：“估计很难。红云大队的人没有动机配合我们的调查。他们只要咬死没有这件事儿，他们跟李大龙都平安。要是他们自己站出来说收了钱，把李大龙的后妈给关了的话，那不止李大龙，连他们老李家的人也跑不掉。”
安华这会儿简直有点佩服起李大龙来了。
做事情滴水不漏就算了，居然还能在关键时刻，把罪证给消灭掉。
“对了，跟李大龙一起出车的人，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指证他吗？”
纪宏山终于开口：“这种事儿要看审XUN那些人的手段了。”
当然，审XUN的人也没给他们带来什么好消息。
就在几天后，这八个人，四台车都被送回了南花市。
也不知道李大龙是怎么跟手底下的人保证的。反正，那六个人咬死了倒买倒卖的事情跟李大龙没有一点关系。他跟老吴两个人，因为年纪比较大，回程的路上经常需要休息。他们这六个人，就是趁着这两人休息的功夫，跑去偷偷摸摸收货的。
所以，当安华从孙海这里得知李大龙跟老吴两人即将被放回来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队长，行动部门在山脚下有找到货吗？”
孙海点点头：“找是找到很多箱手表跟几台电视机。因为东西直接从山腰上扔下来，损毁十分严重。但是找到东西也没用啊！怎么证明是李大龙他们的。”
安华知道，这时候指纹鉴定技术以及痕迹鉴定技术还没普及。根本不能靠这一点来证明山脚下的货物来自于李大龙他们车上。
这样看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讨厌的李大龙跟老吴就这样平安回来，继续逍遥当司机赚钱吗？
怎么可能！
安华很生气，但是暂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一时之间，形势陷入僵局。
等她从运输队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久没来往的人。
“李建军，你怎么在这里？”
李建军的神色不是很好，坐在安家的客厅里。看到安华回来，立刻站起身：“安华，你终于回来了。我来找安叔。但是，阿姨说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安华点点头。
她爸跟纪宏山最近都跟孙队长在一块儿。就连下班了，三人都要讨论一下李大龙案子的进展。
“是啊！他估计很晚才回来。你找他什么事情？”
李建军嘴巴张了张：“我爸这次出车都半个月了，没有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跟他一起出车的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情况。我担心他出事了，想问问你有听到什么消息没？”
安华恍然大悟。
设局给李大龙钻，并且抓捕他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行动部门也是纪宏山用自己的关系直接从广省那边抽调的。所以，这边无论是省交通局也好，市里面的其他部门也罢，暂时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
最多，也就是运输队的人跟那八个人的家属在疑惑，这次他们出车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而已。
安华跟李建军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记忆中，安华知道李建军是个比较内向的人。没事的话，不会这样跑到自己家来问事情。即使是在怀疑他爸出事的情况下。最应该去找的，其实是运输队的队长孙海。
这样一想，安华觉得对方估计是知道了什么。
“李建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情？”安华直接问了出来。
李建军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只是，自己爸爸现在人没了消息。他妈妈虽然口中没有说，但是天天都回娘家找姥爷问情况。妹妹更是整日跟着妈妈一起跑。
这次出车的路线明明是他爸跑了很多遍的，根本不可能出现意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李建军想到自己在客厅无意中发现的那个账本，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安华，没……没有……我只是太担心我爸而已。既然你也没听说他的消息，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他抬起脚就想离开。
不过，已经看出点眉目的安华却挡在他的面前。
“李建军，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说出来。我能帮的话，绝对会帮你的。”
安华语气平静，如同平时在学校聊天一般，不经意间暗示李建军可以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李建军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只见李建军上一秒还站着不动，下一秒却捂着脸蹲了下来。
造成的动静很大，连在门口炒菜的黄晓梅，都立刻抓着锅铲进来。
“妈，没事。你继续干活吧！”
安华站起身来看了看外头，走道里正是各家各户做饭的时候，有些人就听到点声音。还没来得及找到声音的来源，李建军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李建军忽然颤抖着的肩膀，安华大概知道对方是埋头痛哭了。她有点无奈。穿越过来后，还没看到过自家三岁半的弟弟哭泣，倒是看了安国强哭，现在还看到李建军哭。
好在，李建军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
安华估计他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压抑着自己好多天了。现在，被自己问了出来，加上压抑不住，终于爆发了出来。
爆发了就好，爆发完可以正常沟通了。
等安华看着李建军把桌上的一杯水，一口气喝光后，就知道对方是缓过劲儿来。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我爸是出事了吧！”
安华见他表情笃定，大概知道对方肯定是知道什么秘密了。她也就点头，反正这不是什么秘密。要是没有其他证据的话，李大龙跟老吴很快会被放出来。而那六个司机的行为，将会由省里下发通知，全省批评。
“我就知道……”李建军说着，居然在安华面前，把外套的拉链拉开。
安华立刻后退一步，准备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等她看到李建军从拉开的外套里面，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时，安华聪明的脑袋忽然亮了起来：“这……这不会是账本吧！”
李建军点点头：“对，这是我爸的账本！”
说真的，安华一直以为李大龙不认识几个字。毕竟对方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时间来学字。安华这会儿可真是要感谢李大龙拥有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了。
“能给我看看吗？”
李建军把账本塞回外套里面，摇摇头：“不行，我要先知道我爸现在在哪里，到底怎么了？”
安华看他还懂得讨价还价，就知道对方这会儿是十分冷静的。
“行，我全都告诉你。但是，你必须把账本给我。”
交出账本意味着什么，相信李建军十分清楚。所以，当安华看到对方居然点头了，还有点惊讶。
不过，她还是让对方把账本打开让自己看两眼，免得被对方给诓骗了。等她确认无误后，这才把李大龙这一趟车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说完，她把手摊在李建军面前。
李建军神色充满了挣扎。不过，最终还是把塞进外套里面的账本取了出来。
安华接过还带着体温的账本，差点忍不住欢呼一声。
好家伙！
这账本记得可真是详细。安华随手翻了翻，大概能够看到李大龙每次出车，靠倒买倒卖赚了多少钱。
“李建军，我把这账本交上去，你没问题吧！”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安华还是问了问。
“我既然能拿出来，也就不怕这些了。我知道我爸干的都不是好事。他这样的行为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李建军站起身来，默默地挪动脚步，离开了安家。
安华这边动作十分迅速。
她直接到楼下管理员那里，给孙海那边打了个电话。十分钟过后，孙海开车过来，载着安华离开了职工楼。
所以，安华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不久，有人跟着下楼，从管理员那里打了个电话出去。
南花市的拘留所里，李大龙正悠哉游哉地躺着。跟他隔着一道铁栏杆的，是跟他这次同车的老吴。
两人隔着一道铁栅栏，小声嘀咕：“大龙，那六个老小子，真不会出卖我们。”
李大龙摇摇头，胸有成竹：“我不是每次出车都跟你们说过吗？被抓了不怕，闭紧嘴巴。即使最后坐牢了，没出事的兄弟也会照顾他们的家人的。你说说，要是他们把我们给供出来，有什么好处呢！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坐牢了，家里没人照顾。我们出去了，承他们的情，肯定会帮忙照顾他们一家老小的。”
老吴听完李大龙的分析，脸上惊慌的表情终于松了下来。
这段时间，过得太惊险了。比他把裤腰带都输光的时候还惊险。幸好，李大龙脑子灵光。居然在车子被拦着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两人一起合作，三两下就把那些货全都丢到山底下。
虽然那些货值十几万，但是再肉疼钱，命还是比较重要的。大龙可是说了，前头那三台车，是给他们挡灾的。要不是前面三台车装的货够多，把设关卡的人给镇住，耽误了挺长时间的话，他们那满满的车厢也来不及腾空。
“哎，就是心疼那些货……”
李大龙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
幸好，他货扔得快。所以一路上虽然是嫌疑人，但好歹没人敢对他动粗。那六个人他是不担心的。现在回到南花市，他的地盘，他就更不担心了。他相信，自己回来的消息，已经被老岳父知道了。
凭他老岳父的面子，最迟明天，最早今天，他就会重获自由。等重新回到岗位后，他是倒什么货比较安全呢！还是倒手表吧！手表丢起来也比较快……
就在李大龙想着未来的时候，前头的大铁门吱呀一声打开。
李大龙看到熟悉的审XUN人员，以为对方是来释放自己的，赶紧招呼：“老吴，老吴，站起来。咱们该回家了。”
那审XUN人员显然在这段时间，被李大龙气过好几次。现在，他直接对着李大龙，露出得意的笑容：“不好意思，你们是该站起来。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取审XUN室。”
李大龙一脸不可置信。
直到他走到审XUN室里面，从负责审XUN的人手中，看到那本熟悉的账本。他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所以呢！李大龙认罪了吗？”
又是一个周末，安华一家子跟纪宏山都跑到了孙海家。
纪宏山正坐在书房里，把审XUN李大龙他们的一些过程说了出来。
“有了账本，他想不认都不行。好家伙，负责审XUN的是我以前部队的战友。我那战友都被李大龙一个货车司机，居然能搞到那么多钱感到震惊。”
安华听到这话，也点点头。
那账本是她从李建军手里拿过来的。自然，她也粗略算了算李大龙的收入。可比得上后世那些996的程序猿了。
“那有从他家里找到赃款吗？”
纪宏山摇摇头：“听他自己说，赚到的钱不是花了就是拿去这次进货了。”纪宏山没有说的是，他战友那边核对过账目，发现少了十几万。这十几万到底被李大龙藏在哪里，没人知道。
安国强听完后，悠悠叹了口气。那个当初倒在路边的十八岁少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孙，这李大龙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这调查结果上报，咱们运输公司怕是会被省里点名批评吧！”
纪宏山说着担忧的话，但是表情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批评就批评呗。大不了，吴主任没办法高升，我还继续当这个运输队队长。现在队里搞鬼的人都被抓了，我可省事多了。”
孙海当队长的这些年，经常会被李大龙那一伙人呛声，甚至偶尔还敢对着干。他身为队长，又不好直接跟手底下的人动手，忍得差点变王八了。
纪宏山显然是知道孙海的遭遇。看到他那一脸便秘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到车里拿了一捆书进来。
“小华，这些书是你纪师兄送你的新年礼物。”
安华看着这又来的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心里十分佩服纪明城。送人新年礼物，居然送书。
“纪师兄他最近好吗？”
“那小子，能够天天研究发动机，还有什么不好的。说来，咱们这次的计划，还要多亏了他小子的能耐。”
安国强立刻乐呵呵地接了句：“过年的时候，要是纪队长你跟你大侄子不回老家的话，可以一起过来我家做客。”
安国强是听说过纪队长这几年都不回老家过年。反而跟大侄子两个人，一起在省里孤零零地过春节。这时候，很多人家里都有些难言之隐。他也不清楚对方的苦衷。不过，邀请对方到家里做客，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纪宏山低头想了想：“看我那大侄子到时候怎么安排吧！”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安华已经拆开了纪宏山带过来的那些书。随便翻翻的功夫，一张纸掉落了下来。
纪宏山在边上，弯腰捡了起来。
结果，越看，表情越是严肃。
接着，借了孙海书房的电话直接给纪明城打了个电话。
等了好一会儿，才把纪明城等了过来：“明城，你给安华那些书里面，为什么夹着一张维修单。”
纪明城今天没上班，刚在宿舍收拾卫生。听到自家大伯的话，还愣了愣。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那是我们厂里老师傅的单子。上次收拾资料库的时候，不小心翻了出来。大伯，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等你下次回来，记得把单子给我带回来啊！”
纪宏山眼神微凝：“你个臭小子，这么重要的单子藏到现在。单子是哪位老师傅的，我亲自去问他。”
纪明城这一下是听出了大伯的语气中的严肃。他也跟着站直了身体：“就是维修部的包师傅。”
包师傅纪宏山知道，是一位手艺十分好的老师傅。那就不难看出，手中这维修单记录得那么详细了。他把电话挂断，对着在场的三个人说道：“这单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就是记录着当初老安出车祸的那台车的状况。”
安国强一听，直接站了起来。
“真的吗？”
纪宏山点头：“真的。这单子是汽车厂那位老师傅手写的，里面的内容很详细。”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色。接着说道：“详细到只要熟悉车辆结构的人，就能看出这车子有些地方的损坏是人为的。”
这个结论一出，满场静默。
安华一瞬间，激动了一下。接着，她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又不好看起来：“是能证明车子损坏是人为的。但又证明不了做手脚的人是谁！”
实在憋屈！
虽然李大龙已经被抓起来，因为犯罪数额过大，未来肯定不会有好去处。但是，他是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被抓的。这策划车祸害人的罪名永远都跟他沾不上边。
安国强经历了一开始的激动后，冷静了下来。
当他看到女儿愤愤不平的样子，释然道：“算了。反正罪魁祸首都被抓了，咱们不要再去纠结这个了。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安华看了看安国强的样子，知道他真的放下了。从桌上把维修单给到纪宏山：“师父，这单子还给他的主人吧！”
——
运输队的四台货车被送回，而八个驾驶员却一直没有出现。这个事情在运输队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测那八个人出了什么意外。不过，隔天，省里就下发了通告。这时候，整个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的人才知道，这八个人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
运输队里，自从通告贴出来后，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手中的工作都不想干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这个事情。
有些马后炮司机已经在那高谈阔论：“我就说李大龙他们有问题。每次出车回来都大鱼大肉的。现在看来，肯定捞得太狠，被人抓了典型。”
“哎，我就说做人好惜福，别那么嚣张。”
“他们这一被抓了，家里人以后可怎么办哟！”
大家各抒己见，弄得整个派单大厅跟个菜市场一样。
偏偏这时候，隔壁公交车队的司机还过来凑热闹。两个车队的人平时因为业务区别很大，公交车队的人对于运输队可以走南闯北，买些新鲜货羡慕得不行。
这一下，有那么多个投机倒把的被抓，赶紧过来可劲儿埋汰起来。
而王水口这个公交车队的领头人，更是挤到了孙海面前：“老孙啊！你们队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这还能升上去吗？”
自从知道自己失去了跟孙海竞争主任的机会后，王水口就一直愤愤不平。现在，看到运输队倒霉，他就乐了。最好，让孙海当不上主任。这样就不会压在自己头顶上。
孙海懒得跟这样的糊涂蛋计较，只是看着对方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最后，还是透露点他刚刚接到的消息：“你有时间在这里奚落我，还不如早点回家看看。我听说了，你家有喜事上门了……”
王水口一听，刚还没反应过来。接着，神情一变。跟屁股被烧一样，拔腿就跑。中间还撞到了好几个牛高马大的司机。
安华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
“队长，他家有什么喜事啊！”
孙海听到安华的问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最后，慢吞吞吐出几个字：“说来，他家的喜事，还真的跟你家有点关系！”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有发现我更了章大肥章吗？很肥哦！另外，撒娇打滚卖萌球收藏作者专栏。目标是伍佰个就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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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喜事
说起老王家的喜事, 其实还真的跟安华家关系挺大的。
半个月前，安华隔壁邻居胡霞夫妻, 在职工楼的楼道里大战三百回合。因为两人这一阵闹腾, 就有人爆出了老王的闺女跟胡霞的丈夫搞破鞋。
虽然后来经过楼长多番查证后，证明了老王的闺女跟胡霞的丈夫没有半点儿关系。那天，老王的闺女出现在妇产科, 是给她妈找医生拿药。没有人可以证明去妇产科看病，一定要看产科而不是妇科的。这时候的人看个妇科会有比较隐晦，所以这个解释一出来很多人都相信了。
至于那胡霞的丈夫之所以出现在妇产科，那就更好解释了。
还不是因为老王的闺女忘带钱了，刚好老王在队里有事情。就让要出车的胡霞丈夫帮忙带个钱过去而已。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让运输公司很多吃瓜群众都直呼自己搞错了。
不过，事实上, 这个老王的闺女王彩凤还真的是大了肚子。不过, 这肚子的孩子跟安华隔壁那一家没有任何关系。相反, 这个孩子, 跟安华一家的关系更加密切。
无他，孩子的父亲就是安华那鼎鼎大名的大堂哥, 安金同志！那个因为一上车就腿软，最后从司机岗位转到售票员岗位的大堂哥。
安华在边上听着孙队长说了一通后, 简直要目瞪口呆。
当然, 不是因为老王家的那点破事。而是因为孙队长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居然还知道这些个家长里短的。
孙队长显然看明白安华的意思，眼角撇了她一眼：“怎么？你不知道当个车队队长不容易啊！！这些个家事是很影响驾驶员的情绪。我知道那么多家长里短，又不出去乱说。要是哪一天, 车队里哪个司机家里出事的话, 我这不就可以立刻做出调整。让他们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出车嘛！”
这样一来, 司机安全了，货物安全了，路人就更加安全了。
安华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实在是，孙队长考虑事情太过全面了。
这年头，车队的队长不好当啊！
“你也别在这看热闹，把这事儿跟你爸说一下。老安这人太厚道。我怕你那大堂哥事情要是不成，会来纠缠你爸来着。”
安华一想到刚刚孙队长说的话。安金今天带着红棉大队老安家的人，一起去老王家提亲，立刻走到她爸那边，跟他稍微说了说安金的事情。等得到对方确定不会帮忙的承诺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爸只要跟那边划清界限就好，剩下的就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
而老王家，这会儿正在上演一出六国大封相。
安铁牛跟黄草籽两人挑着担子，跟着儿子、孙子，直接找到了老王家的小院儿。
这老王一家跟孙家的家庭条件差不多，都是南花市本地人。老王家的小院儿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家底很厚的人家。
黄草籽一看到老王家的院门，就差点挪不动腿了。
“哎哟！我滴那个乖乖哟！咱们的大孙子，可真是能干啊！一找，就找了这么个金疙瘩。当家的，当初咱们给大孙子起的名字可真是没起错。嘿嘿！听说那女娃家里就生了她这么一个。等他们两结婚后，这房子都是咱们家的喽！”
安铁牛听着黄草籽的话，心里很是得意。不过，面上还是轻轻说了她一句：“说什么糊话呢！这是人亲家的房子。跟咱们老安家可没关系。要是让这些城里人听到你的话。怕人家以为咱们是来吃绝户的……”
安铁牛不痛不痒说了几句，接着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金子，咱们直接进去？”
安金嘴角含笑：“当然是直接进去。彩凤可是说了，今天他爸不在家。让咱们直接找她爷提亲就成。”
安金说完，敲响了老王家的大门。心里却在冷哼，当初老王把钱甩他脸上的羞辱，他可没忘记。哼，敢羞辱他安金，他就要让这老王付出代价。
老王家的门开了后，开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安家的人推到一边。接着，他们就一拥而上，直接进了老王家的院子。
院子里，老王的爹王老头正在给孙女杀鸡吃。看到进来的安金等人，愣了愣。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乖孙女就从房间跑了出来，直接把这些人介绍给自己。
王老头看着这几个进了家门后，就东张西望的安家人，心里十分不屑。
“你们走错道了，赶紧走吧！咱们家不欢迎你们。”王老头虽然不是牛气的人，但好歹退休前是个省级单位的科长，最是看不起老安家这样的人。
负责开门的人是老王家的亲戚，过来帮忙做饭的。这会儿见王老头生气，也站出来请安家的人离开。
不过，她这还没动作呢！黄草籽就双手叉腰，准备行动。
“奶奶，等等。咱们是过来提亲，不是过来打架的。王爷爷你好，我叫安金。现在在第一运输公司当公交车售票员。我跟彩凤谈了好久的对象了，今天我是上门来提亲的。”
安金说完，拉住了靠过来的王彩凤，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王老头哪里不知道安金这一号人物？
当初就是这小子在路上救了自己孙女儿。仗着这件事，找到自家儿子，想弄个货车司机岗位。后来听说没有弄成功，儿子也没亏待这臭小子，给了他一笔钱打发掉的。可是，家里孙女儿又哭哭啼啼说要报答人家。最后没办法，儿子只能把人塞进了公交车队。
没想到这人这么不中用，手一放上方向盘就腿软。这样的孬种，即使家里有当大官的，他都不会答应让孙女儿嫁过去。更加不用说，这人还是底下大队的泥腿子。
王老头板着张脸：“彩凤，过来爷爷这边。”
王彩凤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不会乖乖听她爷爷的话。反而直接把脑袋枕在安金的肩膀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老王一进家门，刚好就看到这个场景。
血压瞬间飙升，气不打一处来。
话都来不及多说一句，脑袋在自家院子四处转悠。发现角落的扫把后，直接抄起来就准备往安金头上砸过去。
这一下，倒是把没有防备的老安家几个人吓了一跳。
不过，王彩凤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伤，立刻大喊：“爸，你别动手。你想让你的外孙没有爸爸吗？”
一句话，直接让老王当场呆住。
“什么……”
刚王彩凤的话很大声，王家小院儿这一带住的都是老邻居。之前安金一家上门的时候，就有人好奇老王家什么时候有穷亲戚的。当听到王彩凤嚎得这一嗓子，又联想起半个月之前从运输公司那传出来的谣言。
这一下，听到的人都从家里走了出来。有人更是胆子大到从家里抬了梯子过来，直接攀上了老王家的墙头，把脑袋往里头看。
这邻居一来围观，老王那是有万般的愤怒都不敢发出来了。
只能出去三言两语把邻居都给打发了，这才把自家院门重重关上。
安金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这次上门的时间是他特意挑的。这时候大部分出去买菜的家庭妇女都回家了。只要老王家敢拒绝他的提亲或者闹出什么大动静，他今天就敢让老王一家在南花市出名。
哼，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更加不用说，他还有一把尚方宝剑没有使出来。
早上刚出门的时候，他妈还担心来着。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要说担心，也只是担心这老王一家知道那件大喜事，会对自己多么讨好！
关起门来的两家人坐到了一块儿，开始了你争我夺的大混战。
安金跟王彩凤两个当事人就跟没事一般，凑到一起卿卿我我起来。
饶是老王这个混不吝的，这会儿都被自家闺女那句“外孙”给震惊得回不过神来。
上次，不是搞清楚是自家媳妇的事吗？为什么，自家闺女会说自己怀孕呢？
“为什么？”老王这会儿想不明白。
其实，左不过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被屎糊了眼睛，搞出来的鬼罢了。
老王想起自己刚还在运输队笑话孙海来着，现在回头看看一脸嚣张的安金。忽然，觉得这是不是报应来了？
——
安华根本没去关注老王家跟老安家那点儿破事。后来，听到人家说王队长的闺女跟安金定亲了，也只是冷笑一句：“报应”。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孙海跟师父那边已经确认，当初就是老王家的王老头子，在年初的时候，把运输公司人员变动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就因为他们搞得这一出，让李大龙这个野心勃勃的人策划了那一场车祸。
这场车祸，他们家连找李大龙算账的证据都没有，更加不用说透漏过消息的老王一家了。现在老王一家子遇上了安金这一伙贪婪的人，以后可是大把好戏可看了。
不过，眼下运输队也迎来了一场喜事。
孙海刚从吴主任那里回来，手中就拿着一份红tou文件。
安华这会儿刚好来到孙海的办公室，准备跟孙海报备一下今天出车遇到的事情，然后就看到那份文件。
文件抬头大大的交通局三个字，让安华明白，那传了一年的调令，终于是下来了。
“队长，这就是传说中的调令吗？”安华笑眯眯地问着。这升职算是大喜事，不过看孙海的脸色，好像不怎么高兴一样。
孙海把调令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头疼起来：“是啊！就是让我当运输公司主任的调令。我还以为出了李大龙那档子事，这吴主任今年的调动是没戏了。没想到，上头的领导觉得我们这次干得不错，把队里的蛀虫都挖了出来。特意找吴主任过去嘉奖了一番。这调令也是跟着吴主任的一起下来的。”
安华疑惑：“当主任不好吗？像吴主任那样，多威风啊！以后大家都不叫你孙队长，改叫孙主任了。”
孙海也就这会儿听安华的话，才觉得她像个小年轻。
“当了主任，责任就更大了。咱们这小小的运输队就有那么多问题。隔壁公交车队，在王胖子那蠢货的带领下，你以为会是好的喽！”
孙海嘴巴嫌弃着，不过嘴角却勾了起来。显然，对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折腾王水口，充满了期待。
安华看懂了他的想法，但是也不奇怪。实在是王水口这人，当初明里暗里，对运输队干了多少恶心人的事儿。而且，公交车队里头的毛病不少。让孙海这个能干的人过去治理一下，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话，咱们的新队长是谁啊！”
安华这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这才是孙海一直头疼的事情。
运输队这次送了八个人进去坐牢，空缺下来的司机岗位，明年再招人就成了。但是，这运输队的队长却不能随便找的。要是找到个像李大龙这样的货色，那还不是把运输队弄成个人敛财的工具。
“要是你的资历够就好了！”孙海忍不住叹息了一句。
安华暂时还真没考虑过当运输队队长。毕竟，这队长要让其他司机心服口服的。安华可是知道，自从自己把实习驾驶证拿到手后。队里可是有好几个司机，私底下嘀咕着即使自己能拿到驾驶证。一上路，肯定原形毕露。到时候出事，看孙队长会不会后悔。
显然，她这个刚刚领到实习驾驶证还没转正的菜鸟，离运输队队长的路还有很长。
这会儿的安华不会知道，这条路，在她的努力之下，其实很短很短。
当然，孙海现在只是随意感叹了一句。之前精力主要放在李大龙这边，现在人被抓了，他才发现，这队长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这调令就下达了。
“哎……”
“队长，你也别叹气，找我师父聊聊呗。他不也当了好多年的维修队队长嘛！咱们队里哪个司机的开车习惯他肯定都了解。你找他聊聊，肯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毕竟，车品如人品。”
安华这话，其实意思是让孙海找个开车习惯好的。开车习惯好的人，自然车子损耗程度就低。这样的人，不说其他，最起码品质是不错的，懂得爱惜公家的车辆。
只是，显然孙海听完安华的话后，脑袋里头的那根天线已经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所以，当纪宏山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完孙海的来意后，吓得他直接从座位弹了起来。
“你说什么？”
孙海伸手双手摊在身前：“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孙海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想想，就让孙海那么大反应。他都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到外头孙海那一、二、三、五、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徒弟，手里抓着扳手，站了起来。
显然，要是纪宏山再喊两句，他这些个徒弟就要抓着凶器跑进来了。
“你让老子怎么冷静？这都要过年了，你给我来这一出？”
孙海：“我这不是过来问问你的意见吗？名单我还没报上去。”
孙海自己也很委屈。
这运输队他从头到尾挑了个遍，愣是找不到个合心意的。个个都是好司机，但却当不了管理者。唯一合心意的安华，资历又太浅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既当主任，又当队长，拉扯着运输队，等待安华成长吧！
这不，安华说得有道理。整个运输公司找下来，还就只有纪宏山能够胜任这个位子了。
首先，他作为维修队队长，对运输公司每一台车都很了解。这些车辆包括货车，也包括隔壁的公交车。
其次，在维修队多年，他也清楚每个司机每次出车回来，车子的状况。车品如人品，纪宏山对整个运输公司的司机都很熟悉。
最后一条，当然就是纪宏山的资历很足，绝对没有司机不服他。
越想越觉得自己非常聪明的孙海，这会儿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安华这小姑娘挺有想法的。
“名单没交上去，那就把我的名字划掉。我是吃饱了撑着，去管运输队的事情。”纪宏山就是怕麻烦，才躲在运输公司不出头的。现在，孙海居然敢来烦自己，真是有够够的！
孙海嘿嘿笑了两下：“你不问我怎么找到你头上来的？”
纪宏山一看他那欠揍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猫腻：“你赶紧说。”
孙海也不卖关子，把安华那些个分析的话说了出来，后面还加了句：“你看看，可不是我想起你来的，是你的好徒弟说的。”
纪宏山听完了孙海的一席话后，终于坐了下来，仔细盘算着孙海话中的意思。
想到自己不知道会在运输公司呆到什么时候，再想想以安华的聪敏能干，迟早要腾飞。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是不是可以在离开之前，再给她增添些助力？
很久之后，久到孙海都准备放弃了。终于听到纪宏山悠悠说道：“我去当这个运输队队长也可以。但是，我离开维修队后，这维修队你可不能再从外头找人进来。直接从我的徒弟里面挑个人上来。”
孙海一听，乐得差点跳起来：“那维修队的队长人选，你自个儿选，我不插手。你直接把名字给我就成。”
看着孙海那雀跃的背影，纪宏山哼了句：“安华这小徒弟，可真是给我整了个大麻烦……”
——
“阿嚏……”
安华摸了摸忽然很痒的鼻子，开玩笑一般对着怀里的小胖弟弟说道：“小安钰啊！肯定有人在背后念着姐姐了……”
“念着姐姐……”小安钰话没学完，就看到姐姐递了块苹果到嘴边。小朋友立刻忘记了学姐姐说话。双手抱住那块苹果，用小米牙啃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黄晓梅看着女儿跟儿子乖乖的模样，非常安心。
不过，这温馨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楼上一直有人在扔东西，砸得他们的天花板哐哐响。特别是这筒子楼还不隔音，安华坐在客厅听着，就像是头顶打雷一般。
“妈，这几天我跟爸去上班的时候，楼上也这样吗？”
楼上住的正是李大龙一家。
李大龙被抓后，他们一家在运输公司的地位变得非常尴尬起来。特别是这一栋楼，住得基本上都是货车司机跟他们的家属。
现在李大龙几个出事后，其余几户人家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就剩下李大龙一家，因为李大龙的妻子蔡金妹，刚好是运输公司食堂的负责人，所以还是有资格继续住在职工楼的。只是，这样一来，李家剩下的三口人就显得很尴尬。
安华听着楼上劈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就知道李大龙的女儿李建雪又在闹脾气了。
也是，谁要是昨天还传出要当车队队长，隔天就被抓了，估计也会像她这样发神经。不过，安华很佩服蔡金妹的父亲。手脚居然那么快，一下子把这一家三口跟李大龙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黄晓梅听到女儿的问话，脸上的表情带着点无奈。安国强跟她说过李大龙干的那些事情。不过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缓过劲来。那么好的兄弟情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儿？
现在听到女儿的问题，她摇摇头：“平时她要上学，哪里能闹腾这个。这不是快过年，学校放假了吗？这两天才这样吵闹的。放心，等建军这孩子下班回来，她就消停了。”
安华一听李建军的名字，就想起那天他把账本交出来的情形。想去看看他现在怎样。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毕竟，无论李大龙做错了什么。自己把那账本交出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自己把李建军的父亲给送进去的。
果然，等到工厂下班的时候，楼上那劈里啪啦的响动终于消停下来。
安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晚饭，开始聊起了运输公司的过年福利会发什么，放假轮班安排等等这些事情。
聊着聊着，安国强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差点忘了，年底还有个表彰大会。那‘年度安全驾驶员’，今年咱们队里肯定好几个人可以拿到。”
安国强一脸感慨地开始回忆起自己拿过几次“年度安全驾驶员”的称号。结果算下来，除了刚开始学车那两年，偶尔会有刮蹭事故外。他已经连续十几年拿到过“年度安全驾驶员”的称号了。
但是，显然，今年他肯定是拿不到的。
“爸，你别想那么多。我驾驶证拿到手了，以后接任务都会小心细致的。等我明年也拿个“年度安全驾驶员”的奖状回来送你。”
安华的话让安国强十分欣慰。这时候，小儿子也跟着拍起手掌。妻子也是一脸高兴的样子。安国强不自觉把那些不好回忆从脑海中清除掉。
——
转眼间，到了年底最后一天上班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第一运输公司的职工包括司机，除了部分跑急单的货车司机或者是开公交的当班司机。其余全都聚集到了公司办公楼的会议室。就是当时安华他们参加托训班选拔的地方。
在这里，将举办一年一度的职工表彰大会。
安华跟着她爸安国强同志，以及一干办公室职工、司机们一起，在孙海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到了大会现场。
现场的座位是按照不同部门来坐的，安华他们四个新人被安排到最后排的位子。
隔着一条走廊，安华看到了很久没见过的安金。听说安金跟王彩凤的婚礼会在明天举行。今天表彰大会过后，整个第一运输公司就开始放假。她们家也收到了安金送过来的请帖。不过，他们一家人都不准去掺和。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金跟王彩凤是多么的不般配。大家都在说，那王彩凤是肚子有了孩子，被安家逼得不能不嫁。不过，这些话也就是大家私下传播。没有人敢在当事人面前问个究竟。
从安华这个角度看过去，安金倒是过得春风得意。整个人都比以前胖了一圈。看来，老王家的油水肯定很足。
安华又把视线转到台上。
台上这会儿已经坐满了第一运输公司的领导、市交通部门的领导。可以很明显看到，王水口的脸色跟安金简直走了两个极端。以前他那胖胖的肚子，这会儿给人感觉都瘪了下去。安华想，以后孙队长可没机会再喊王水口王胖子了。
所有职工到齐后，表彰大会就开始了。
主持会议的是吴主任这位即将调任的领导。
按照惯例，吴主任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讲话后，就邀请其他领导进行年度讲话。等所有领导总结完毕后，最让职工期待的表彰环节正式开始。
安华作为一个新人菜鸟，表彰是没有她的份的。
不过，坐在台下，看着一个个大大小小、不同职位的职工，笑得一脸灿烂的上去。即使奖励只是一张薄薄的奖状跟一个搪瓷缸，领奖人脸上那种自豪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
这时候的人大部分都更加关注这种荣誉，为人民服务后得到的满足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安华在台下看得不自觉都激动起来。她本来以为会很枯燥的大会，结果自己的手掌拍了一次又一次。
等轮到“年度安全驾驶员”的颁布时，安华看着一溜烟儿十多个司机都上台了，心里很是高兴。因为，这代表了这十几个司机，一整年出车都没有遇上一次交通事故。她巴不得整个运输公司的人都能得到这个荣誉称号。
这个称号因为涉及的程度比较深，所以奖励会比较重。安华就听着主持人念着谁得了自行车票，谁得了电视机票，谁得了洗衣机票……反正，这奖励的都是一些稀罕的票据。
坐在她边上的孙凯那是嘴巴一直没个消停的。他一边掰着手指，一边算着台上有几个人拿到奖励，又是什么奖励。这让坐在他隔壁的苏明康都有点受不了。
“孙凯，你家条件也不差啊！你至于这样算吗？”
孙凯苦着一张脸：“那你是不知道。我跟我爷爷保证了，以后也给拿一个‘年度安全驾驶员’的称号回家。这不，我看这奖励都那么高，这称号得多难拿啊！”
一听说这个，就连比较老实的凌海洋也凑了过去：“我也想拿这个称号，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三个小伙子看向台上那十几个举着奖状一脸笑容的司机，一脸向往。
孙凯有活动也不忘拉着安华：“哎，安华。你不想拿这个奖吗？”
安华看向台上：“谁说我不想拿！我决定下一年就把这奖给拿到手。”
孙凯一脸诧异：“第一年你就想拿啊！”第一运输公司的新手期，可没人能拿到这个奖的。
“哼，不信你就等着瞧呗！”
立了满满flag的安华，转头继续看着台上的表彰环节。
等到表彰环节过去后，站在台上的吴主任再次发表了讲话。不过，这一次的讲话就是他的离任演讲了。
安华听着他回顾了运输公司历史，台下那些资历老的人都开始红了眼眶。那时候的艰苦不是她可以想象的。安华只沉下心来听老前辈的讲述。最后默默地跟着鼓掌，心里却决定：自己以后也会发挥司机的良好传统，跑好每一趟车，做一个优秀的货车人！
本以为吴主任讲完话后，就要散会的。
不过，显然，安华这次想错了。
吴主任讲完话后，就宣布了南花市第一运输公司新一任的主任名单。
孙海被请出列后，从吴主任手中接过了话筒。就像从他的手中接过管理一整个运输公司的重担一般。
“大家好！我是孙海！相信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认识我。我是土生土长的第一运输公司人。我的父亲是老一届的第一运输公司主任，我从小在运输公司的职工宿舍长大。在这里……”
“最后，我在这里宣布新一任运输队队长将由原维修队队长纪宏山担任。维修队队长将由原维修工欧卫车担任。”
这个任命一出，台下很多人都震惊不已。
安华更是嘴巴都张大了。
什么时候，孙队长居然把她师父给忽悠到运输队当队长了。要知道，她师父可是最怕麻烦的。
她一点儿也不怀疑自家师父的本事。连货车都能修得妥妥贴贴的大佬，肯定也会开大货车的。只是，这样跨部门调任，怕是有些老司机会不服气。
安华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还真有人表情看着不服气。
不过，不是老司机，反而是好几个跟小路哥年纪差不多的人不服气。
好在，即使大家再震惊。在这个有很多领导的场合，没有人敢站出来闹事。
散会后，安华还处于一种魔幻的状态。
跟着人群往外头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刚刚那几个表情不服气的司机。他们都或多或少地跟队里一些老司机关系很好。安华就看到其中一个凑到姜师傅边上：“姜叔，这孙队长选人可真是不对劲。选咱们运输队的队长，好歹也在队里选啊！怎么便宜了维修队的人。”
“就是啊！我都不知道那纪队长会不会开货车！”另一个司机跟着说了句。
姜师傅直接举手，左右开工，一手拍一个他们的后背：“胡咧咧啥呢！你们还在地里玩泥巴的时候，人家纪队长就已经把车开得超级顺溜的了。人家能到咱们队里来当队长，你们都要笑着睡醒了……”
安华听着姜师傅那些个话，心里觉得挺可乐的。
不过，其实安华自己也不知道纪宏山具体什么来头。只知道他是京城人，有一个大侄子纪明城，在省汽车制造总厂当工程师。有一个女儿，据说在部队开坦克。其他私人信息，其实很多不清楚。
她问过纪宏山的，不过对方却说时机到了，她就知道了。
安华知道这时候很多人的家庭神神秘秘的，也就没再追问。不过，现在看来，姜师傅估计是听说过一些东西。
“安华，明天放假，要去百货商店逛一逛吗？”
金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安华旁边说道。
安华见她抱着个奖状过来，祝贺道：“恭喜金姐，得了个劳动模范奖。”
金姐爱惜地摸了摸手中的奖状：“我这干得都是分内事儿，单位还给我发这个奖，可真是让我高兴坏了。哦！对了，我问你，明天开始放假，要不要去百货商店逛逛？我这次的奖励是一张水壶票。听说百货商店年底进了一批花色特别好看的热水壶。跟我一起去看看？”
安华想了想，自己明天好像也没啥事。刚好柳阿姨那边给家里留了些稀罕货。明天可以过去拿回家：“那行，明天我们一起去。我也有东西要买。”
两人说说笑笑商量着关于明天买东西的事情。
身后，跟着安华的三个小伙子，这时候同样也聊着明天一起去百货商店逛逛。
第二天上午，当安华跟金姐在职工楼汇合后，一起去到百货商店的时候。她发现，整个百货商店里面买东西的人，居然有一大半她都认识。
不止是运输公司的人，还有附近的汽水厂、纺织厂的职工，里面居然还有她的同学。
是的，安华穿越过来后，忙活了半年时间，同学聚会都没参加过一次。但是，今天，这些同学很多都跟着父母过来百货商店买年货。
安华这才想起，记忆中，每年一到工厂公司统一放假的时候。整个南花市的百货商店、供销社、菜站、粮站都会挤满人。
这会儿，安华跟金姐在百货商店被人挤散了。接着，在一个卖钢笔的柜台，看到一位很久没见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1.这章喜事，不止是安金的喜事，还是孙队长的喜事，纪队长的喜事，领奖职工们的喜事。
2.今天这章瘦了点，因为发了点事情。明天写肥点叭！
3.谢谢大家给我点的作者专栏收藏，据说这个收藏过了伍佰，有机会上神秘榜单。
4.上一章的神秘打电话的人，是后文的伏笔。有读者发现了这个，嘿嘿……
第29章
新年新任务
“纪师兄, 你……你怎么在这？”
安华问完后，也觉得自己问得好笑。很多工厂昨天是最后一天上班, 纪明城正常情况下也一样。
纪明城微微笑了下：“放假了, 过来南花市这边看看。不过，没想到这里居然那么热闹……”
安华顺着纪明城的视线往附近的柜台看了看。特别是卖布料、鞋子的柜台，那真是人挤人, 吓死人。
“是啊！我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说着，边上又有好几个大妈快步跑过，嘴巴不忘吆喝朋友走快点，再慢了东西就被抢没了。
安华立刻往钢笔柜台这边挤了挤，生怕被这些生猛的大妈给撞到。
“没事吧！”
安华摆摆手，这才注意到纪明城面前的玻璃柜台上，放着好几支黑色的钢笔。都是现在流行的英雄跟永生两个大牌子。钢笔通体乌黑、表面光滑, 在灯光下带着些微光泽。跟她在后世用过的那些金笔相比, 朴实了不少。但是, 这里的钢笔带着这时代特有的厚重感。让人看着觉得非常有感觉。
纪明城见安华的眼神专注, 以为她也要买钢笔，就说道：“这英雄牌的非常不错。我自己也在用, 不怎么会漏墨。”
安华一听，再看看纪明城上衣胸口别着的几支钢笔。知道这位纪师兄肯定是个喜欢钢笔的人。这时候, 一般知识分子都会在胸前衣兜上别一支钢笔, 方便平时写字。像她自己, 其实不喜欢在胸前的衣服别钢笔，有点戳人。不过，平时出车的时候, 经常要签单据。所以接到出车任务的话, 她也会随大流别上一支钢笔。
“纪师兄, 我不买钢笔。我是跟人过来百货商店随便逛逛。没想到人那么多，被人挤过来的。”
纪明城听到这话后，有点愣了愣，接着笑了笑：“那没事。我这是要买钢笔才过来。”
说着，他转头看向售货员：“麻烦这位同志，帮忙把这支钢笔包起来。”
那售货员看他们两人一直在柜台前聊着，而且还叫自己拿那么多钢笔出来看，一直不松口说要买。她都准备把钢笔放回柜台里面的。要知道，这里的钢笔可是一支要五块钱的。
这两天太多人在百货商店挤来挤去的。一个不小心，把钢笔给挤丢了，她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同志，麻烦去前头交钱。”售货员开好单子后，让纪明城去会计台那里交钱。交钱后，单子会被盖好收款章子。然后才能带着单子回来柜台取钢笔。
安华看会计台跟这边柜台中间，隔着卖布料、鞋子的柜台。现在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十个中年大妈了。而纪明城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拿着手中那张粉红色单据，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想到对方在李大龙那件事情上帮了那么大忙，安华忍着笑说道：“纪师兄，你把单子给我。我帮你去会计台交钱。”
纪明城看了看前头那挤满人的柜台，耳边充满了她们热烈讨论那块布好的声音，终于还是点点头：“给你。这是钱，我在这里等你。谢谢了。”
“客气啥呢……”
安华仗着身形比较纤细，个头又比较高。灵活穿梭在这些大妈的包围圈中，几分钟后顺利到达会计台。
站在钢笔柜台前的纪明城看到后，觉得这安师妹这会儿倒是挺活泼的。不像在托训班那时候那样，一动一静充满气势。
“同志，那是你对象啊！眼光不错哦！”纪明城身后的售货员大姐无聊地站在柜台后面。见安华跟纪明城的互动，以为她们两人是对象关系。
纪明城虽然是22岁的大龄母胎单身男青年，但平时因为比较严肃，而且经常在研究室里面。很少接触到像售货员这种第一次见面，就敢打趣自己的人。只能一如既往地板着脸说道：“这位同志，你误会了。那女同志是我的师妹。”
售货员平时在百货商店混久了，不知道打趣过多少年轻男女。但是大部分不是红着脸离开，就是笑嘻嘻跟自己聊起来。还真没遇到过这样板着脸的。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怎么呢？”
安华回来，就发现那售货员大姐一脸无语的表情。
纪明城接过安华手中已经盖好收款红章子的单据，摇摇头，直接递给售货员：“麻烦，钢笔拿一下。”
最后，安华跟着纪明城离开了这一个柜台，收获到了售货员大姐奇怪的眼神。
“纪师兄，那售货员是怎么一回事啊！”安华最烦这种陌生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人的。
纪明城：“她说错话了，正在反省。”
安华：……这是什么回答哟！
两人离开钢笔柜台后，准备下到一楼。不过尴尬地走了好一会儿，安华发现自己跟这位纪师兄，好像除了汽车话题外，不知道聊啥。不过，对方走路一直挺直肩背，看着很赏心悦目的样子。
“安华，安华……”
安华抬头，就看到金姐抱着个红底带花的热水壶，从前头跑了过来。
“金姐，你刚去哪里呢？我一转身，你人就不见了。”
“哎，你别说。那卖布料的柜台，简直要打死人命了……”
金姐巴拉巴拉说着了一通，接着才发现站在安华不远处的纪明城。
“哎，安华。这位同志是谁啊！”金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伸手拉住安华的胳膊。
纪明城被她这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一阵不自在：“安华，你同伴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脚步飞快朝一楼的大门口走去。
“安华啊！说。刚那小同志是谁啊！”
安华听到这调侃的语气，就知道金姐误会了。
“金姐，那是我师兄。纪队长的大侄子。”
一听是纪队长的大侄子，金姐就懂了：“哦！传说中的纪工啊！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跟纪队长那样满脸粗犷样。”
安华想到了纪明城那白皙的皮肤，再想想师父那黑黝黝的皮肤，对比太明显，不忍直视。只是噗呲笑出声来。
“哎，你别说。这纪工有对象没？要是没对象，安华你去试试呗！让你师父安排你们两相个亲。金姐的眼光你可以相信。”
安华一听金姐的提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才18岁，不想那么快找对象。找对象，耽误她搞钱啊！
“金姐是过来人，你相信我……”
安华听得有点郁闷。好在，两人转了个弯，就遇见孙凯三个小伙子。安华立刻装作没听见金姐的话，举手朝三个小伙子挥舞了起来。
另一头，被人调侃过两次的纪明城飞快地离开了百货商店。活像背后有人追他一样。
他这个狼狈劲，让开车在楼下等他的纪宏山笑了起来。
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大人样。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遇上什么事情呢？”
“大伯。”纪明城不理会自家大伯那看好戏的眼神。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顺手把刚买的钢笔塞到大伯怀里。
“这特意给你买的，升职礼物。”
纪宏山大手抓起那小小的钢笔盒子，翻了个白眼：“屁个升职哦！老子这次是让孙海那老小子给坑了才对。”
纪宏山气呼呼地抱怨了一通。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把大侄子送的礼物小心放进车里储物格。
“对了，大伯。我刚在里面遇到你小徒弟了。”
纪宏山打着方向盘离开，听到这话，笑道：“你没欺负人家吧！”
纪明城：“大伯，你这就小看我了，好吧！”
纪宏山见大侄子一副严肃的样子，心里嘀咕：这臭小子，就喜欢摆个假脸来骗人。
车子一路顺畅，往纪宏山在南花市的住处驶去。
纪宏山的住处位于南花市的市中心，离运输公司开车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这一片，都是些农家小院建筑。车子在一间有着红砖围墙的砖瓦房前停了下来。
纪明城下车，顺便把自己放在车后座的行李也提了下来。
眼前的红砖瓦房只有三间。居中的屋子作为客厅使用。左边的屋子是用于睡觉的房间，右边的屋子是厨房跟厕所。推开围墙的小铁门，纪明城率先走了进去。
他熟门熟路直接走进了左边的屋子。这个屋子，已经用木板隔成两个小房间。每个房间大概三平米的样子。
等他把行李放好走到院子，就看到他大伯已经停好车子回来了。
“大伯，中午咱们吃什么？”纪明城说着，已经准备去厨房找找看有啥食材。
纪宏山摇摇头：“你刚来就坐着休息一下。大鱼大肉我不会做。这煮个面条还是成的。”
说着，他人已经往厨房走去。
纪明城见状，只得四处走走，看看哪里需要他干活的。不过，整个小院走下来，实在是整洁干净得很。看来，他大伯简直是不让他有一丝干活的机会。
等到热腾腾的鸡蛋青菜面条端了出来后，纪明城心里一阵难受。
他大伯，不会每次放假的时候，都在家里吃面条吧！
“大伯，你每次放假都吃这个吗？”纪明城可是知道他大伯放假从来不回运输公司的。平时上班的话，一日三餐，直接在运输公司食堂解决。这放假了，就顿顿吃面条打发不成？
“面条不好吗？白面做的，底下还给你卧了个鸡蛋，绝对好吃。”
纪宏山像是听不懂侄子话中的意思，埋头稀里呼噜吃起面条来。
纪明城见状，只能低头跟着一起吃面条。
他大伯，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挺没滋没味的。
“你小子，不是在可怜老子吧！”纪宏山头顶跟长了眼睛一般，直接问道。
纪明城见他这样，索性道：“大姐在部队回不来，但是大伯母那，你可以回去看看她的。”
一听纪明城提起妻子，纪宏山脸色就不好看了。
当年，明城的妈妈在研究所被人诬陷，他弟弟又是个文弱书生。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给弟弟、弟媳妇撑腰。可是，家里的妻子却不同意。反而整天在家里闹着让他跟弟弟一家脱离关系。
他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同意。结果闹着闹着，他岳家直接动手，逼妻子跟自己离了婚。最后，因为时机耽误，弟媳妇的事情没帮到忙。人虽然是平安了，但弟弟两口子还是被迫离开京城，去了个小地方。
幸好大侄子因为跟了好老师，一直在外头学习。见家里的事情变成这样，只能在他老师的帮助下，在南花市安顿下来。
自然，他一个离了婚的男人，直接退役，跟着大侄子来到南花市这里窝着。
虽然很多事情跟妻子其实关系不大，但是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间隙，再也不能愈合了。更不用说回去京城，跟她复合了。
“你别说她了。她也算不得是你的大伯母了。你大姐在部队好吃好喝，咱们用不着担心她。倒是你爸妈，去了那么偏远的城市。咱们俩的工作不好离开，东西要记得多往他们那送！”
纪明城想到自己的爸妈，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不过，下一刻，他大伯又扫兴了。
“那姓刘的还让人来找你吗？”
纪明城眼神微眯：“哼，他哪里敢再找我？”
“反正，你小心一点这样的小人就成。”
“大伯，别说他了。上次，你让我帮忙安排的事情，人都抓到了吗？”
见大侄子问道这个，纪宏山叹了口气：“人是抓了，但是结果却还是不尽人意。”
接着，纪宏山就把李大龙被抓的前后过程说了一遍。当纪明城听到车祸这个事情的时候，也是很惊讶。
“那车祸过了那么久，确实没办法找到证据。除非当时有目击证人。不过，找到的几率不大。还不如直接从其他罪名下手，给他来个狠的。”
纪宏山也是持这样的态度。
事实上，从李大龙的账本、他的口述以及家里的存款核对过后，行动部门发现缺了十几万。那十几万的去处，他有一个猜测。
虽然他纪宏山不是土生土长的南花市人。不过，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对这里的人事有一定的了解。他相信，孙海那边也是跟他有同样的猜想。李大龙，不过是对方推出来的一个挡箭牌而已。之前调查李大龙遇到的各种阻力，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这样一来，案件的性质将会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是啊！咱们目前能到手的证据，也就只能钉死那几个人了。只是，可惜了老安遇到这样的事情。”
纪明城明了纪宏山话中没说完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有些事情用小本本记下来，迟早可以找回场子的。
——
被两人惦记的老安一家，这会儿正是热闹非常的时候。
安华最后从百货商店买了些冬瓜糖、花生糖回家。这些小零嘴，是放着等春节有孩子上门拜年的时候，给他们装衣兜里的。
小安钰作为一个合格的三岁半孩子，一看到姐姐买糖回家，立刻欢呼起来。
“姐姐，姐姐，我想吃糖糖。”
别看小家伙年纪还小，他可是认得百货商店柜台卖的所有糖果。特别是外面沾着糖霜的冬瓜糖，可是他的最爱。
安华见小胖弟这样可爱，伸手拿了条冬瓜糖放他手上。懂事的孩子立刻要让爸爸、妈妈、姐姐一人尝一口，最后再自己有滋有味地吮吸起来。
假装嗷呜了一大口的安华，看到他这副满足的模样，笑开了花。
“哦，对了，爸。今天我看到了纪师兄，就是师父的大侄子。他说他们今年过年会在南花市。上次咱们不是说了要请师父过来吃饭吗？现在纪师兄也来了，咱们顺道一起请客？”
安国强听到纪宏山的大侄子，高兴点头：“那可要把人家也一起请过来。当初你在托训班，人家不是很照顾你吗？”
安华点头，当初纪师兄确实很照顾自己。现在也很照顾自己。参照房间那堆满一桌的书就知道了。
黄晓梅在边上剥着蒜头，一听也赶紧说要把人都给请过来。顺便把孙海一家也请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今年很多事情都麻烦了这两家的帮忙。
就这样，在纪明城到达南花市的一天后，他就跟着自家大伯，到安家赴宴了。
这是纪明城第一次来到运输公司的职工楼。一路上，无数好奇的目光投向了他。
边上，纪宏山正在跟孙海说着话。
纪家、孙家两家人，在停车的时候遇上，两家人索性一起过来。
纪家来的是纪宏山、纪明城两人。孙家除了孙家爷爷、奶奶外，剩下三口人都一起来了。
一行共五人走上职工楼的楼梯，迎面遇上了下楼的一家人。
那是一个年约七十左右的老人，他的边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扶着他。而他们身后，则是一对母女。
“孙主任、纪队长？”后头的中年妇女看到孙海跟纪宏山立刻喊了句。
两人都点点头，视线却看向前头的老人。
孙海跟老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就喊了句：“蔡叔，怎么这时候过来呢？”
叫蔡叔的老人笑呵呵说道：“这不是快过年吗？我老头子一个人在家也冷清，索性把他们母子三接过去，大家一起过年。”
孙海也只是客套问了句。接着双方寒暄两句，就各自分开。
等上到二楼的楼道口，孙海透过楼梯的小窗往外头瞧了瞧。当看到那几个人往停车场的地方走去，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就是李大龙一家子？”纪宏山小声问了句。
孙海看向楼道往他们这边瞧的职工，小声嗯了句。
两人的眼光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同样的东西。
安华早就在他们在楼下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这会儿牵着自家弟弟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走到楼道口，立刻迎了上去：“孙伯伯、柳阿姨、师父、纪师兄，欢迎欢迎。跟我过来……”
边上，孙凯立刻不满：“怎么不跟我问好，我是透明的吗？”
安华瞪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里面，你跟透明差不多。
还是小安钰贴心，哒哒地跑过去，伸出小胖手拍了拍孙凯：“孙咯咯，还有我啦……”
“哈哈……”众人还没走到安家的门口，就让这俩大小孩子给逗乐了。
走道里，很多人家都看到了这一幕。大家虽然对新上任的孙主任、纪队长有点顾忌。不过，这会儿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当然，整层楼也只有胡霞一个人，听到动静后，把脑袋从自家门口伸了出来。一看到前头那些都是货车队的人，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安家，客厅中央除了安家平时吃饭的八仙桌外，另外还跟邻居借了一张。两张八仙桌拼在一块儿，刚好能让他们这9个人坐得宽松。
这时候，八仙桌上已经摆了10个菜。其中荤菜8个，素菜2个。安华迎了客人进门，就去帮她妈一起，给客人装饭。连想要过来帮忙的柳阿姨，都让她给送回座位了。
今天这一大桌菜色，全都是她爸妈两人做出来的。她一个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下过厨房的人，全程只能帮忙带带弟弟。现在，装饭就轮到她了。
饭都端上桌后，身为主人的安国强举着个玻璃汽水瓶，说道：“欢迎大家来到我们安家做客。今天这饭菜普普通通，大家也别客气。喜欢吃啥就吃多点。这汽水早上刚从汽水厂提回来。咱们这当司机的，不喝酒。这汽水就管够哈……”
最后一句，让大家又笑了起来。
安华也乐得举起自己的汽水瓶儿，大大喝了一口。接着就跟着长辈们一起下筷子开吃。
家常菜色，不说特别美味，但足够温馨。
安华就注意到师父跟纪师兄吃得特别欢。估摸着很久都没吃过家常菜了。安华暗自猜测了一下。见纪师兄的眼睛老是不自觉飘向离他最远的酸菜鱼。就知道对方是想吃，但是因为距离的缘故，不好意思站起身去夹。
她想了想，干脆起身，从碗柜里面多拿一个小盆过来。接着，从酸菜鱼那舀了一部分出来，放到小盆里面。最后，把这小盆放在他师父跟纪明城的面前。
“师父，你最爱吃的酸菜鱼，多吃点叭。”
纪宏山：老子喜欢吃酸菜鱼？老子怎么不知道？
纪明城：师妹可真是个好姑娘。
接着，纪明城就不着痕迹，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酸菜鱼里面的酸菜来吃。
嗯，这是个喜欢吃酸菜的娃。
安华眼角余光扫过对方每次吃到酸菜后，就会亮起来的眼神。再低头看看坐在自己边上的小安钰。怎么严肃脸的纪师兄，这时候跟自家小胖弟的眼神那么像呢？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安华把切好的水果端到收拾干净的饭桌上。
大家开始边喝茶边聊天起来。
黄晓梅跟柳叶两位女士，已经凑到一起，正在研究今年过年，给自家孩子的衣服要怎么置办。
而那三位中年男士，已经在讨论着最近运输队发生的事情。
剩下三个小年轻跟一个三岁半奶娃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啥。
好在，没过多久，对面带着妻子出去买年货的路武就回来了。客厅的另一张饭桌就是借他家的。要不是因为他今天要陪着妻子买年货，中午他也会在安家吃饭。
路武从外头提着一箱苹果回来，顺嘴道：“听说第二运输公司那边过完年要引进新车。”他今天出门，就遇到几个在二公司开大车的司机。
安华一听换新车，眼睛都亮了起来。没有一个司机，不喜欢新车的。
孙海听到路武的话，乐呵呵地说道：“你这是羡慕二公司呢？”
路武摇摇头，把苹果放到客厅的角落。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手还不忘揉了把小安钰的脑袋：“这不是人家二公司都引进新车了。孙队，你现在可是咱们运输公司的主任了。咱们一公司，什么时候也引进新车啊！”
孙海伸手拍了路武肩膀一下：“引进新车不要钱啊！”
安华倒是从孙海的语气中，听出点什么来。转头看向纪明城，果然，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安华索性凑过去问道：“纪师兄，我们一公司是不是也要进新车呢？”
纪明城身为省汽车制造总厂的工程师，哪家运输公司引进新车，他肯定有听到风声。
安华就见纪明城听完这个问题后，轻轻点头。眼神却瞧着那头的孙海跟纪宏山，正在端着长辈的范儿逗着小路哥。还骗他说新车没有，老爷车倒是可以给小路哥安排上。唬得小路哥一愣一愣的，差点撒腿就跑。
安华捂住嘴巴，无声笑了起来。纪明城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
当爆竹声响起的时候，新的一年就到了。
这是安华穿越过来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安华在新年的第一天，穿上柳阿姨送的雪白色呢子大衣，牵着自家弟弟的手，开始跟职工楼几户亲近的人家拜年。
这几户人家都是跟安国强十几年的交情。安华去这些人家里拜年，自然收到了对方的红包。等一通走完后，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已经有好多职工楼的小孩过来拜年了。
这些孩子呼啦啦一群来了后，口袋被黄晓梅挨个儿装满糖果瓜子。接着又呼啦啦一群往另外一家跑去。
这时候，一般的人家都会在家里准备好零食，等着孩子们上门来送祝福。
当然，隔壁的胡霞一家与众不同。一般说来，像他们这种从底下大队进到运输队的，过年放假都会回大队过年。当然，安家情况特殊，基本上跟老家断了往来。而隔壁胡霞一家人，听说老家还有俩老人。胡霞她男人又是独生子，也不回去看看老家的老人。
而且，安华听到从她家里离开的孩子们，跑到她家拜年，居然被她给骂了一通。
不过，她敢这样骂孩子。立刻，整栋职工楼的妈妈、奶奶们就不干了。
大家也顾不上新年第一天，撸起袖子就跑到她家门口，骂了她一通。
安华呆在家里，真是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冲击。这些人，好会骂人不带脏字！
当然，孩子们被骂后也不怕。立刻呼啦啦往其他家跑去。
短短几天新年假期，就在这样吵闹又热闹的环境中，结束了。
等安华把漂亮的新衣服换下，重新穿上运输公司那蓝灰色的工作服时，她又是那位南花市唯一的女货车司机。
上班的第一天，新官上任的纪宏山一大早就到了运输队的办公小楼。
他也不去自己的办公室，反而直接在派单大厅的柜台坐了下来。拿着任务表看了起来。这些任务，数量不多，都是年前各个单位下的运输委托。等过完年他们这边立刻就可以安排起来。
安华也是提早过来运输队。
一进门，就看到纪宏山的身影。
“师父，怎么那么早就过来？”
纪宏山对她招招手：“你来得正好，过来一下。”
安华立刻过去。等从师父手上接过一支钢笔的时候，她还愣了愣。
“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坐下来，把这些任务排一个给我看一看。”
安华扶额：得了，原来她师父想让自己把任务表上的任务排一下。
安华没排过这些任务，只知道一般这些任务从负责接单的全哥那里整理后，就会流向负责调度派单的小六哥这边。而小六哥只是负责派单，但是这排单却是车队队长的工作。
“师父，我不会排单啊！”
纪宏山眼睛一瞪：“谁天生会排单。你不是看过很多排单表吗？现在自己做一个试试！”
说着，把任务表往安华跟前推了推。
安华只能接过笔跟任务表，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这任务表上记录的任务不多，也就十几个。大部分都是在南花市内的货物运输。看这些厂子的名字，都是为了补充过年期间的消耗而补货的单子。
安华按照货物种类、体积、重量、路途长短，给这十几个任务分类。顺便标上了序号。接着根据记忆中看过的排单表开始排序。很快，这些带着凌乱信息的任务就被她整理得清清爽爽，一目了然。
不过，安华还是觉得，要是用电脑来录单的话，估计效率会提高百倍不止。不过，这时候，电脑还没影儿。负责制作表格的人员素质，就显得十分重要。
纪宏山一直在边上看着没说话，直到安华放下钢笔，这才点点头：“嗯，不错。以后你每天早上都早点过来，把这表排一下。”
安华如遭雷击。
“师父……这……这不是你老人家的工作吗？”
纪宏山没事人一样点头：“对啊！是我的工作啊！可你不是喊我师父吗？”
好吧！
安华看着纪宏山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这时候的师父确实可以给徒弟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当然，安华也不想拒绝就是了。因为，她总觉得她师父做事情有自己的道理。
安华当然不知道他师父的脑回路。
她现在还在琢磨着，今年要拿一张“年度安全驾驶员”的奖状回家。而她师父纪宏山同志，已经在为培养她成为新一任运输队队长而开始布局。
等后来她真的当了运输队的队长时，安华再回过头，才发现她的师父确实是个神人无疑。
神人纪宏山同志看了看手表，发现上班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打发安华去锅炉房打热水泡茶。自己则是坐在原地，等待维修队那边送车辆登记表过来。
这车辆登记表是维修队那边记录的、每天通过检修合格的车辆。这张表之前他当维修队队长那会儿，都是他大徒弟负责的。现在，他大徒弟当了维修队队长。当然熟门熟路地继续这个工作。
两张表都准备好后，负责调度的小六就可以根据两张表格，给每个司机派单的同时，分派车辆的钥匙。
这时候，上班的铃声响起。
陆陆续续有职工跟司机过来了。
今天的单不多，司机们过来后，三三两两坐在派单大厅里面，小声交谈起来。
“今天那老纪过来上班，不知道会不会改规矩？”
“谁知道呢？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会不会烧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来！”
“哎！管他呢！反正安排什么单子给我，我跑车就得了。”
……
这些司机小声讨论着纪宏山，根本不知道纪宏山一大早就到了运输队。这会儿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喝茶了。
所以，当他们看到纪宏山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派单大厅很空旷。刚他们说了纪宏山那么多闲话，现在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听到了。
安华在边上看着这些老司机那心虚的表情，差点笑出声音来。
“今天是新年上班的第一天，任务不多。待会儿小六这边叫到谁，谁就去接任务。有任务的就去跑车，没任务的，今天通通呆在这里，把驾驶员守则重新给我记一遍。”
纪宏山不紧不慢地说了今天的工作内容。
底下很多司机听到又要背东西，纷纷小声抱怨起来。对他们这些大老粗来说，显然跑车是比背诵要简单不少的任务。
随着一个个司机的名字被叫到，上去领任务的司机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没被叫名字的则是一脸苦逼的表情。
当安华、孙凯、凌海洋、苏明康四个新手司机的名字被叫到的时候，有些老司机就不服气了。
“纪队长，这任务派得有点问题啊！”
带头的是个耿直的，他也不是故意来找茬，就是觉得他们这些老司机没活儿干，要留下来背手册。这新手司机倒是被安排出去跑车了。这是哪门子道理？
纪宏山：“哪里有问题来着？他们这任务，就在咱们南花市内跑跑。这么简单的任务，他们怎么可能完成不了？好歹四个人都在托训班脱产训练半年了。”
“但是，但是他们是新手啊！啥都不懂。到时候出事了，谁担责任！”
纪宏山这下被这家伙的话给笑到了：“那你们这些老手不就是从新手过来的。难不成他们这些新手还能一辈子窝在队里不出车？行了行了，老子是队长，还是你是队长？这么多意见，叽叽歪歪个没完。”
说完，纪宏山看向安华他们四个人。
安华立刻上前说道：“纪队长，保证完成任务。“虽然安华还不知道自己被安排到哪个任务。不过，今天的派单表就是她做的，有什么任务她一清二楚。
其他三个小伙子慢了一步，不过安华表完决心后，他们纷纷跟上，表示会把任务完成。
“哟！一大早，挺热闹的嘛！”
孙海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从门口走着进来。
“大老远的，就听到你们这里热热闹闹的。怎么，你们四个要正式接任务啦！”
孙海笑眯眯地看向安华他们四个人，眼睛不忘扫视了一下还没接到任务的其他司机。
那些司机这才想起，孙海已经当了主任。而眼前的纪宏山也不再是维修队的队长，而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了。
纪宏山看到孙海耍了一番威风后，撇撇嘴：“你们四个，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小六那里领托运单跟车钥匙就出发。记得，第一次上路，安全至上。”
“是……”
四道年轻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充满锐意。
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安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托运单，接着嘴角抽了抽。她这是什么运气哦，居然被安排到去煤场拉煤。
孙凯在后头把凌海洋跟苏明康的任务都看了一遍，心情非常放松。他们三的任务都很容易。载的货物重量很轻，体积也不大。对他们新手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轻松的任务了。
接着，他又凑到安华这边看了一眼。想着安华是纪宏山的徒弟，任务内容肯定比他们还要轻松。
结果，夭寿哦！这是什么鬼任务啊！
孙凯直接哇了一声，让凌海洋跟苏明康忍不住凑过去。结果这一看，两人也跟着哇了一声出来。
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任务居然分配到安华头上。
老实的凌海洋同志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皱着眉头，最后说道：“安华，要不咱们俩交换任务吧！我这个任务是去服装厂拉一批服装到百货商店。这个货好拉！”
苏明康倒是觉得任务可能分配出错，伸手拍了拍凌海洋的肩膀：“这任务可能分错了。安华，你要不还是回去派单大厅问个清楚吧！”
孙凯更是已经准备把安华手中的粉色托运单接过去，回去派单大厅问个清楚明白。
安华其实也挺懵的。
不过，她对自己的师父很信任。知道师父不会故意为难自己的。既然对方把这个任务分到自己头上，那么肯定是相信自己的能力。而且，从今天师父的言行里面，安华觉得对方的安排有很深的意思在里面。
“不用了。这任务，我可以的。”
“不是啊！安华，载煤啊！煤那么重，一车煤，得多难跑啊！”
安华当然知道运送一车煤的难度。不过，这样的难度，她相信凭借自己精湛的修车、开车技术，以及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怪力，可以克服。
“没事，我能行的。你们就等着我安全顺利地回来吧！到时候，你们可别不争气，第一个任务就掉链子哦！”
三人见安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起她在托训班的逆天表现。最后还是一致点头：“行，那咱们约好，这第一趟车，一定要顺利平安回来。”
“对……”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谢谢大家的订阅！么么哒！第一个艰难的任务开启。感谢在2022-04-13 21:52:45~2022-04-14 23: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977091 2瓶；图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惊险
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我行的安华, 成功把车子开出运输公司的停车场。按照托运单上的要求，往南花市唯一的煤场驶去。
煤场位于南华市的郊区, 跟隔壁的惠民市刚好相连。因为地处南方的缘故, 整个省份对煤碳需求不大。平时煤场的煤主要销往工厂、单位食堂，作为燃料使用。
安华坐在驾驶室里，视线十分开阔。
刚开始道路上还有挺多自行车跟行人经过, 安华开车的速度比较慢。直到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进入了南花市的郊区。周边的景色从一间间屋子变为一块块农田。刚过完年，地里的农民不多。不过，偶尔安华还是可以看到有农民牵着黄牛，在田里四处转悠。
地里的农民看到安华的车子经过这条路后，就知道这大货车是去前头的煤场拉煤的。刚过完年的第一天，这已经是第三台去煤场的车了。好几个农民把手中的黄牛绑好在田地里, 就快步往家里走去。
安华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儿。
她按照队里发的地图, 很快就找到了煤场所在的位置。
这煤场的位置比较偏远, 但是占地面积很大。安华大老远就从车上看到堆在地上的一座座黑乎乎的煤堆。
其中, 有两个煤堆边，已经各自停了台大货车。从她这里可以看到, 正有工人用工具，往货车车斗里面倒煤。
安华的到来起初并没有引起煤场人的关注。毕竟, 刚过完年, 工厂开始上班。自然对煤的需求增加。从今天开始, 煤场会迎来好几天的运煤高峰期。
不过，等安华把脑袋从车里伸出来，询问煤场工作人员车子往哪个煤堆停的时候, 在门口负责登记的大爷愣了愣。
“姑娘, 你还开上大货车啦！”
安华见这大爷神色惊讶, 不过眼神很正，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所以笑眯眯说道：“对啊！大爷。我是第一运输公司的。这次是接到汽水厂的委托，过来这边提一车煤的。这是我的托运单，麻烦你看一看。”
大爷显然是见多了货车司机过来提货。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就利落地接过单子登记，顺便给安华指了一个上货的煤堆。
安华按照大爷的指示，往那煤堆开去。
这时候上煤全靠人工，所以会耗费挺长的时间。安华把车子停到指定的位置后，就从车里跳了下来。
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这会儿的煤场，除了办公室文员，基本上都是以男同志为主。更加不用说前头站着的两位司机了。
“哎，同志，你是一公司的吧！”前头一个货车司机对安华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安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热情的司机，也就跟着举起手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煤场的一位工作人员过来了。
见到安华，他也是楞了楞：“同志，你好！我是煤场的销售主任，姓崔。你是二公司新来的司机吧！”
安华点点头：“崔主任，你好！我是第一次过来。咱们这里上货的规矩是怎样的？”
崔主任笑了笑：“你把托运单给我，我这边核对信息后，就安排工人给你上货。这边上货灰尘很大，你可以过去休息区那边等等。”
安华想了想，最后还是过去休息区。
休息区正对着煤堆这边，不过是在上风处。所以装煤时，造成的灰尘不会吹到这里来。安华找了个位置，随手擦了擦，就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大货车。
“你好，请问你是叫安华对吧！”
安华一过来，那两个司机就看着她了。现在看她都坐下，这才凑了过来。
安华抬头看了看，两位司机的年纪跟小路哥差不多。衣服上的袖章挂着第二运输公司的名字。
“对!我就是一公司的安华。”
“我们公司都传遍了你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真人。我们运输公司的江师傅可是把你夸了又夸。”
安华一听二公司的江师父，大概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就是那位在自己考驾照的时，遇到过的、在公路上出车祸的师傅。
“江师傅他最近怎样？”
“他啊！好着呢！咱们当货车司机的，除了出车的时候苦了点，就没有不好的时候。”这人说着，忽然面色有点古怪地问道：“不过，你是不是得罪了你们运输队的队长？”
安华扶额，怕不是看到自己接这个任务，所以这些人才会这样想吧！
果然，这司机很耿直。继续说道：“这煤我可跟你说，一车最少装个十吨。咱们这车子性能也就那样。一次拉十吨货，车子动力不好，路上可容易出问题了。”
他们跑过几趟这个任务，每次都搞得灰头土脸的。现在见安华一个小姑娘居然接了这样的任务，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
“反正，我们刚刚跟你说的注意事项可要记住。待会儿你的车子要是拉不动这么多煤，别让装那么满。”
两人是结伴一起过来的。这会儿跟安华说了几分钟左右，那边负责给他们货车上货的工人喊道：“二公司的陈师傅、白师傅，煤装好了。”
安华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好家伙！这时候的货车都这样装货的吗？
从安华的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军绿色的货车车斗里面，堆着满满的一车斗黑色的煤块。煤块堆得很高，车斗的中间部分甚至可以看到煤块已经堆成一个圆锥体。
这，不止四吨吧！现在的大解放，额定载重量是四吨。不过，这时候因为运力不足的缘故，基本上所有的机动车只要上路的，都存在一定超载的情况。但是，安华还是第一次看到超载成这个样子的。
这时候，那陈师傅就说道：“看吧！刚我们跟你说一车最少装个十吨，可不是跟你吹牛的。”
说着，这陈师傅跟白师傅给了安华一个小心点的眼神后，两人各自走到了自己的车辆前，开始发动货车。
安华抬头又看了看两人的车斗，低头看了看手中拿回来的托运单。上面，写着货物种类是煤块，货物数量是一车。
确实是一车煤，不过，这煤堆得也太高了些。
安华起身去到边上的办公室，找到那正在干活的崔主任：“崔主任，这煤要装这么满吗？”
新人第一次来装煤，总是会问这个问题的，所以崔主任也不介意。反而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一车煤，是要装这么多的。我们南花市这边还好，不会超载太多。有些地方的煤场，可是一货车可以给你装到二十吨的。”
安华嘴角抽了抽。
感情，这超载还分个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不成。
“行了，等你跑多几趟就知道了。要是你这边觉得跑不动这个重量，可以让你们公司换个老司机过来。对了，出去的时候，煤堆得那么高，跑车的时候速度控制一下。”
安华这才想起，好像直到88年以后，才开始陆陆续续出台针对超载的法律。在那之前，大家基本上没有这个概念。都想着车子跑一趟不容易，能多塞点东西就多塞点，省油费省运费。
她现在暂时只能自己多注意，路上的速度跑慢点，注意安全。
等轮到她的车子装满煤块后，安华定了定心神，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走到自己的车尾处，伸手轻轻推了推。
推不动。
安华皱了皱眉，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终于，重量十足的大货车，动了！车轮压在煤块上发出吱呀一声。
边上立刻有工人问了句：“哎，师傅，你这车是手刹没拉好吗？”
安华立刻放下手，微笑道：“拉好了，没事。我现在就把车开走。”
接着，安华从车里摸出摇把，开始发动货车。
被她回了话的工人伸手摸了一把脑袋：明明刚听到货车动了声音，难不成真是他耳朵有毛病呢？
等安华的车子离开了煤场后，另一个工人凑过来：“老黄，你干嘛咧！马上又有司机来装货呢！”
那叫老黄的摇摇头：“没事，就是刚刚那司机好像……”
“是吧！你也看到了。那可是个女货车司机呀！咱们在这干了多少年了，还没见安排女司机过来提货的。你说，那么重的一车煤，也不知道这女司机能不能安全送到目的地。”
两个煤场的工人一起唏嘘了一阵。
而同样的对话，也在运输队里面悄悄进行着。
安华他们四个新手接了任务离开后，运输队剩下没接到任务的老司机们，就被纪宏山一人发了一本队里最新制定的安全手册。然后，他们开始了苦逼的看书生涯。
安顿好这些人后，纪宏山就去运输公司的办公大楼开会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些个刚还装模做样的老司机就凑到一起说起话来。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已经跑到小六那里，死皮赖脸弄到了今天的出车记录。
本来他们只是想看看纪宏山会怎么给他的小徒弟、队里唯一的女货车司机安华安排任务。结果，当他们看到出车记录上那一栏任务名称的时候，立刻大喊：“怎么可能？”
这一喊，可把其他司机给喊得好奇了起来。
大家把手里拿着的手册丢在桌上，一个个围了过去。立刻，整个派单大厅响起了一阵阵“不可能”的声音。
里头正在整理单据的安国强往外头一看，那些老熟人这会儿都围在一起，吵得跟菜站抢菜一样。安国强大概明白他们的惊讶。
说实在话，当纪宏山过来跟他通气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
怎么能把这么难的任务安排给一个小姑娘呢？别说什么，就说一车煤，少说也得十吨起步。这货一重，车子要是开得不好，容易失去动力。而且，货一重，反向盘更加难以掌控。这不是一个适合新手的任务。
他记得当时自己提出反对时，纪宏山直接一句：“你这是不相信安华吗？”
一句话，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当场羞愧。
是啊！他女儿的本事，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还不清楚吗？他女儿的梦想，自己这个当父亲的，难道比不上纪宏山一个当师父的更加清楚明白吗？
所以，最后，他还是默许了纪宏山这个决定。当然，他觉得纪宏山不需要自己的同意。虽然承认这一点让他的尊严受挫。但同时，他又为自己的女儿，得到对方那么高的认同而感到骄傲。
安华这时候不清楚自己的任务内容，已经让运输队那些个一脸骄傲样的老司机们震惊不已。
她这会儿小心翼翼驾驶着这装满煤块的货车前行。
每压一次离合，每压一次油门，她都经过精密的计算。刚刚她已经上手试过了，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掌控住这台装满煤块的货车。
车子顺利离开了属于煤场的路段后，就进入了之前她路过的那个村子。
这时候，她发现，前方道路两旁的田地，站着好些个背着背篓的孩子。这些孩子一听到货车发动机的声音传过来，立刻骚动了起来。
安华从驾驶位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的道路跟两边的田地，高度是有半米的落差。但是安华眼睛很利，大老远就发现有些孩子把脚跨上道路。看着就是想蹦到路上去。来不及多想，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安华按响了车喇叭。
响亮的车喇叭声音显然让那几个准备爬上道路的孩子迟疑了一下。趁着这时候，安华一边慢慢地开着车子，一边一直按响车喇叭。
估计是她的这个举动，终于有大人注意到这些孩子的动作。当安华的车子经过这些孩子的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几个大人拉住孩子，嘴巴动着正在说什么。而这时候，她也才发现，这些孩子的背篓里面，装着的居然是煤块。
得了，她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村子，估计经常有人在道路两旁等着经过的货车。这些货车从煤场出来，肯定都装了满满一车的煤块。而这里的道路状况不太好，车子经过的时候，偶尔会掉煤块下来。这些孩子等在道路两边，就是想着捡车子掉下来的煤块！
安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些孩子被大人教训了一顿后，都离路边远了一段距离。
这样就好！捡煤块没什么，只是安全更加重要！要不是这里是很偏僻的小村子，她怕出事的话，刚刚都会停车，下来看看怎么一回事。
车子离开了那个村子后，进入了一大段没什么人的路段。
这边基本上都是些国营屠宰场、养殖场。所以车子经过的时候，各种怪异的味道通过车窗飘了进来。安华鼻子皱了皱，寻思着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进入市区地段。
不过，当她看到前方的坡道时，就知道今天最难的路段要到了。
现在她整台车子，煤块加上货车的自重，有十几吨的重量。而前头的陡坡，是整个路段最难走的一段。
安华估摸着跟陡坡的距离差不多了，立刻开始踩下油门，把货车的速度慢慢提到最大。在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中，大货车顺利爬上陡坡。可惜，还没等安华露出笑容，车子居然开始向后溜车了。
安华简直要震惊了！
之前在托训班的时候，万师傅曾经说过，货车满载的时候爬陡坡，特别容易溜车。她当时还很疑惑车子怎么后溜。因为练车的时候，是使用空车的。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不过现在，她完全明白车子后溜的感觉了。
硬要她描述，大概就跟车子在上坡路段，忽然没了动力，不受控制地往后滑差不多。而且，更要命的是，安华驾驶的这台货车，车子自重也就四吨左右，而车斗里面的货可是有十吨重。这样的话，车子被货物的重量拉扯着，后溜的速度更是加快了不少。
安华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脑海中飞速闪过当初万师傅教过的办法。
这时候的货车性能不好，方向盘没有助力。安华只能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拉住方向盘。同时，猛踩油门。
在这一刻，安华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调动。
明明自己开的是大货车，怎么这会儿有种开战/斗车的错觉呢？
安华按照万师傅的教法来操作货车，终于止住了货车继续后溜的阵势。随后，这台载满煤块的大货车，像头老黄牛拉一般，赫茨赫茨地缓慢爬坡。等车子终于爬过陡坡看到最美的风景时，安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知道又一次考验来了。
陡坡过后不是迎来一段平路，而是另一个下坡路段。
这个下坡跟上坡路段的倾斜角度差不多，看着就让司机头皮发麻。尤其是车子满载的情况下。
安华唯一庆幸的是，下坡路段，她终于可以坐下，精细地控制车子了。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觉得自己再继续死压油门的话，发动机要抗议了。
所有的想法好像过了很久，不过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
当安华动手飞快地压离合，放油门的时候，车子的速度明显下降不少。不过，下坡路段带来的惯性，让坐在驾驶位子的安华觉得这一刻，车子好像要飞起来。
特别是这时候的车头，无论是前挡风玻璃也好，车窗玻璃也罢，漏风非常严重。等车子重新进入平缓路段的时候，安华的头发都被从玻璃缝隙吹进来的大风，弄得跟鸡窝有得一拼了。
不过，安华却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开始提速。脸上渐渐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接着，“哈哈”的笑声在这小小的驾驶室里面回荡。
刚刚，她，好像征服了一个货车人最不喜欢的路段。
那种爽感，让她头皮发麻。
开车，不止风驰电掣刺激。征服高难度路段，也让人激动不已。
接下来的路段，非常平静。
安华享受刚刚征服困难的成就感，但也珍惜这样平稳的路段。
进了这种维护良好的道路，意味着离市区越来越近了。
这次任务的最终目的地是市汽水厂。去年安华第一次跟车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
所以，当安华把车子开到汽水厂的大门时，熟门熟路地跟门口的大爷打招呼。
大爷显然对她这个难得一见的女货车司机印象深刻，立刻热情道：“安同志，这是拿到驾驶证啦！”
安华高兴点头，顺便把手中的托运单递了过去。
汽水厂还是那个样子，一进去，一股子汽水特有的味道扑鼻而来。安华觉得，要是自己穿越过来后，是汽水厂职工的孩子，估计会走上完全不同的职业道路。
这次车子不是去汽水厂的仓库，而是掉头直接往汽水厂的食堂走去。
这时候，刚好是汽水厂中午休息的时间。往食堂的道路上，人来人往。安华不得不时不时按响喇叭，提醒行人注意一下。有时候，一些人直接堵在那不动，她就只能把脑袋伸出车窗喊话。
好在，这时候的人还比较淳朴。一般不会故意堵在车前面搞事情。
好容易，车子终于在食堂的后门停好。
食堂的采购员从里头匆匆跑了过来，见到安华，他还愣了愣。不过，因为是南花市内的单位，显然是听说过安华的名头。呆愣过后，立刻笑了起来。
“安同志，辛苦了。”
安华看他想握手又立刻缩回去的动作，也不介意。直接伸出手挥了挥，当作是打了招呼。
“你好！这煤块你们食堂现在安排卸货吗？”
食堂的采购员摇摇头：“工人都下班吃饭去了。要卸货只能等他们上班再安排。安同志，你先去我们食堂吃饭休息一会儿。”
见安华皱了下眉头，立刻补充道：“车子放这里绝对安全。咱们汽水厂的职工可都是好同志。”
安华想了想，也对。车子在国营单位里面，确实是非常安全的。
“那行，我先去食堂吃个饭。麻烦你这边尽量安排人早点过来卸货吧！”
那采购员立刻高兴点头：“可以，可以。安同志，这边走。”
等安华跟着这采购员进了汽水厂的食堂后厨，当然引起了些食堂职工的注意。不过，大家也就是看了她一眼，接着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那采购员估计经常招待其他单位的人，熟门熟路给安华端了碗红烧肉跟白米饭过来。
安华伸手摸了摸口袋。糟了，今天出门，没带肉票。
因为知道今天要出车的关系，怕耽误中午吃饭，她的身上是带了钱跟票的。不过，肉票在过年的时候就已经用完。这会儿身上只有粮票。
采购员见状，赶紧摆摆手：“别客气，别客气。咱们都是兄弟单位了。你这辛辛苦苦给送一车煤过来，哪能吃个便饭还付钱的道理。”
安华想起上次来喝了两瓶免费汽水，再次感叹司机这个职业，在外头可真是受欢迎。
等安华这边不再推辞，开始吃起饭来，这采购员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大家是兄弟单位。只是这运输公司的车辆紧张。所以，领导说了，每次这些货车司机过来，大家要招待好。免得以后用车不方便。安华是个姑娘，不像有些司机，还要抽烟喝酒啥的。
对他来说，特别省心省力。
这样想着，他又兴匆匆地从边上堆着的汽水里面拎了两瓶，刺溜两声开了，放在安华面前。一副汽水管够的豪爽样儿。
安华根本不知道眼前热情的采购员，把她跟其他来过的司机做了对比，所以才对她那么热情的。
下午，等车上的煤块被卸完后，这食堂的人还特别热情地。接了厨房的水，帮着安华把大货车沾着的黑色煤灰冲洗得干干净净。
所以，当安华再次看到自己的大货车时，整台车子在阳光下，散发出亮闪闪的水珠光芒。
安华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能对着那采购员竖起大拇指表示感谢。
等车子顺利回到运输公司交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当然，安华安全回来的消息，在那些老司机里面引起了轰动。
他们这会儿仗着人多，一窝蜂跑到了停车场。准备看看安华开出去的那台车，到底被霍霍成什么样子了。
是的，他们上午惊讶过后，一致认为安华一个女同志，根本不可能安全把一车煤，从煤场送到汽水厂。即使她拿到了驾驶证，也不能掩盖她是个新手，是个女同志。
有些刻薄的甚至在派单大厅那会儿，就直接来了句：“哼，这女人开车迟早肯定得出事。”
所以，当这些老司机聚集到停车场，看到一台既没有任何凹陷撞击痕迹，又没有任何剐蹭痕迹，而且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货车时，脸上那尴尬的神色，简直可以当场抠出一栋五层办公大楼来。
当安华从维修场经过停车场的时候，就看到这些老司机围着自己出任务的车辆，小声嘀咕着什么。
安华诧异。
她这才刚刚回来交班，顺便去隔壁维修场说一下，叫他们检修车子的时候，注意看看发动机有没有问题。毕竟今天满载的情况下，可是跑了个大陡坡的。
只是刚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奇怪的很。
“嗯，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一起围着货车转悠的老司机们，转头齐齐看向安华，脸上的表情再次尴尬起来。
有一个已经钻到车底，观察车底盘有没有出问题的司机，没有听到安华的声音。
露在外头的双腿蹦跶个没完，沉闷的声音从底盘飘了出来：“不对呀！底盘也没事！没有任何剐蹭的痕迹。是谁说这车身没出事，底盘肯定有问题来着？”
车底下的人在嘀咕着，没发现外头的人随着他的话，脸色越来越古怪。
安华听完后，眼睛扫视了一圈这七、八个的前辈们。实在不知道该说啥好！这些人，不止不信自己的能力，居然还跑过来检查自己的车子。可真是，闲出来的毛病！
车底下的人双腿还在地上磨蹭，准备检查底盘其他地方。
安华干脆在其他人的围观下，蹲下身来，笑眯眯地朝车底问候了句：“师傅啊！你发现啥了吗？”
“没……哎，怎么是女人的声音。哎呀！”
一阵撞击声从车底传了出来，安华直接笑出了声音。
该！
让他这么闲，居然钻车底下去找毛病。
等这人出车底下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华离开停车场的背影。脸上的表情立刻跟着尴尬起来。
他们这些个比人家先进运输队的，好像这样做不太地道来着。
他伸手锤了刚怂恿他钻车底的朋友几下，也跟着安华的脚步离开了。
剩下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尬笑回到运输队。
而安华这会儿也在运输队里面，正跟她师父纪宏山同志报告这次出车的情况。
“师父，你是不是故意给我安排那么一个任务的啊！那陡坡，可真是吓死我了。”
“嘿，你胆子还有小的时候吗？那么简单的陡坡你都搞不定，以后可别跟我说要出长途任务！”
安华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师父，你准备安排我出长途了吗？”
纪宏山看了她一眼，打击道：“时候还没到。等你经验足一点再说吧！”
安华微微沮丧，好吧！开车安全第一！
“这次的任务，除了那陡坡，你没别的体会吗？”
安华：“车子性能不行，而且，还超载那么多！！！”
对在后世遵守各种交通规则的她来说，这时候总觉得不得劲。
纪宏山就像个温和的长辈一般，认真地听着对他来说，非常超前的言论。
安华自己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后，抬头看师父那黑脸上宽容的笑容，终于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师父，我是不是太多话了？”
“不是，你的想法都很好。迟早有一天，我相信我们能够实现的。不过，现在，咱们还是着眼于当下吧！”
安华一听，点头。接着把停车场的事情当成是搞笑集锦一样，说了出来。
纪宏山轻嗤一声：“那几个老油条，被管他们。那是闲出来的毛病。等过段时间任务多了，
就没空跑来跑去搞事情了。”
安华想起那钻车底，不知道名字的某位司机，也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不过，笑完后，她又微微叹了口气。
目前的职场环境，注定了她会受到来自不同人的质疑。只有等自己一次次安全出车，一次次的经验积累下来，等到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表现后，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当然，关于今天安华的出车任务以及表现，从那些质疑她的司机口中，飞速地往外传播。司机们的都有自己的交友圈子。等安华以后在外头出车的时候，偶尔还能从二公司司机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那时候，安华是一脸囧囧样的。
不过，现在她却是非常自豪的。
跟纪宏山说完今天出车的经过后，安华带着自己的东西，跟在办公室忙活的安国强打了个招呼，就直接从运输队下班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当她一如既往地过来上班，遇到昨天的那几个出现在停车场的司机时，收获到的不再是那种看待同事女儿、看待小辈的眼光。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看待一起工作的同事的眼光。
安华嘴上没说，心里却知道，某些一直不接受自己的司机，开始渐渐放下心中的成见，开始直视她的能力。
“安华，听说你昨天老厉害了！”话痨孙凯一来到运输队，也没去观察其他人，直接蹦到安华面前，一脸激动的样子。
安华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好笑。要是孙主任在的话，估计一巴掌就拍到孙凯的背上，说他毛毛躁躁来着。
“这没啥的。司机嘛，不就是安全驾驶，安全送货的吗？对了，你昨天的任务顺利吧！”
孙凯一听这个，下巴就翘起来。
得了，肯定顺利得不行。
其他两个小伙也很快就到了。
四人聚到一起，说说笑笑着第一次正式单独出任务的经过。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却都是平平稳稳。当然，三人不免得在心里嘀咕着，要是遇上安华那种道路状况，到底要怎么处理最为恰当。
整个派单大厅的司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等待一天最为重要的派单环节。
不过，这时候隔壁的公交车队办公楼，却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作者有话说：
说起溜车，作者曾经开过朋友的一台电动SUV。然后，这车子不靠谱。当时是直接从地下停车场爬坡出去，一踩油门，车里的空调就开始断断续续。接着就是油门踩到底也没用，车子居然后溜。当时我可真是被吓傻了一秒钟。最后，这车子还是跟老黄牛一样，被我艰难地开了上去。这种情况，就是发动机的动力不足，刚好遇上那个停车场的坡度太过陡峭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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