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绝迹回响（20）
首都区，一座外观是仓库的建筑内。
冀飞白坐在一排精密的电子设备与仪器前，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时，冀飞白瞬间汗毛立起，他飞快起身往一旁闪去，反应极致迅速，并且在转身时作出了防御姿态。
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了七局的这间秘密仓库！
1005号仓库空间很大，里面设施齐全，包括有两层地下区域，保密与防御系统都非常完善尖端。没理由有人进入了他却不知道，何况他就坐在监控屏前！
冀飞白悚然之余已经意识到来人很可能拥有特殊力量。
等他看清闯入者——
冀飞白傻眼了一瞬。
“上校？”
邢央看了眼差点吓傻了的特工05，走到冀飞白刚刚正对着的一排显示屏前，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
冀飞白这时已经缓过了那口气，看向距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上司，“上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居然找到了这里
上校现在真是神出鬼没的啊越来越像某些猫科生物了。不是刚刚才离开副本吗？
不怪冀飞白感到意外，邢央和温时淳刚刚返回十一维不久。冀飞白在确认两人安全后，就没指望能立刻见到谁。
再强大的特工在完成一项工作后都是需要休息的！
实际上，冀飞白认为两人短时间内都会很忙碌。至少他没指望能在今天与他的同事或上司见面。
不过上校既然出现了，冀飞白当即明白有事来了！刚好他也有一些困惑
趁邢央开口前，冀飞白抢先说道：“上校，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哦？”邢央的视线缓缓转向冀飞白。
冀飞白正皱着眉，他不知道上校有没有关注十一维中的集体末日梦现象。冀飞白也做了类似的梦，但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冀飞白清醒后，梦里的许多场景与经历都已模糊不清，只能记住大概。
但有一点，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中的某种相悖感一直在提醒着他，冀飞白反而记得很清楚。
“我梦见小10不见了。”冀飞白看向他们的上司，先同邢央提到了末日梦，“我看了十一维中很多人对末日梦的猜测，他们都表达出梦中的感觉很真实，好像很多事——无论是发生过的，还是未发生的，很多事都能与他们的人生或现实匹配。”
每个人的梦境都很漫长，一开始仿佛只是又经历了一次自己的人生，但无一例外，大多数人清醒后都难以回忆起梦中的细节，只剩下一种古怪的真实感，以及最终出现在梦境中的一片片骇人画面——
一个混沌无光的世界。
一颗灰暗的万物寂静的星球。
但与梦中出现过的末日相比，冀飞白同样在意他在梦里的那股怪异感：“一些人相信那是终结后的世界，因为梦中的出现过的真实感以及那些与现实相符的经历。
“但是上校······我清楚记得······我的梦里没有小10。”
不，冀飞白想了想，换了一种更加准确的表述：“在我的梦里，小10不是我们的同事。”
在冀飞白的梦中，情报七局没有10号特工，没有温时淳。
所以，冀飞白思索道：“这就与现实情况相悖了不是吗上校？所以，我不相信梦里的末日会成为最终的现实。一定是有什么力量在试图影响我们的判断。”
冀飞白边说边思考，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刚好对上了邢央那双深邃的眼眸，冀飞白大脑一醒，立即站端了道：“对了上校，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执行吗？”
“小10最近或许会对我有所怀疑。”邢央说。
“啊？”冀飞白耳朵动了动，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10怀疑上校？什么意思？······怀疑什么？不对······上校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引起小10的怀疑。不······
怀疑这个词放在他们这里是很严重的一件事啊。
这关乎信任问题了。
小10怀疑上校？
“”冀飞白看向邢央的目光几乎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我向他隐瞒了一件事。现在他发现了这件事。”
邢央清楚在见证了旧日世界之后，温时淳不可能发现不了他六区掌管者的身份。
实际上，只要没瞎，任何人都能看见在旧日黄昏中参与过所谓神战的六区掌管者“无终”的模样。
至少当时进入异常空间中的几人都应该知晓了邢央在真实世界里的身份。
“很严重吗？”冀飞白迟疑道。
邢央微微颔首，回忆了一下他在作为第六区掌管者时，与温时淳有过的屈指可数的几次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
反对建区是一件事。
其次
在他作为“鹤行末”时，小白猫认为自己对他并不友好。
“上校你需要我做什么？”冀飞白说着，心里已经想到了：上校既然不选择去同小10解释，所以不管是什么事······从上校的反应来看，都感觉是上校不占理啊。
“这段时间你和小10保持联络。”邢央说完后停顿了半秒，又说道：“尽量多联络。”
“好。”冀飞白应道，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上校这是想借他来与小10联络感情啊······
“上校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小时谈谈？”冀飞白斗胆问了一句。总不能一直这样——多伤感情和信任啊！
邢央瞥了冀飞白一眼。
“他有任何异常，及时通知我。”
冀飞白一愣，闻言态度又严谨了几分：“异常？”
小10能有什么异常？
以冀飞白对温时淳的了解，如果小10真的被什么人坑蒙了······当然，不是说上校。只是举例······即便真出现了什么意外，小10也不大可能做出报复性的、需要他们戒备的反社会举动。
冀飞白确信。
所以
冀飞白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解，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执行任务。不过上校还没有回答他之前的困惑啊
哎，困惑越来越多了。得找时间自己搜寻一下答案。
邢央看着面前的冀飞白，离开前再次说道：“他身边出现任何你认为是异常的情况时，通知我。”
“好。”
“另外，你不需要再躲在这里。你可以随时回七局。”
冀飞白反应迅速道：“M行动组中有新的消息了？”
“他们之前的行动是在发现有官方特殊人员进入到十一维后的常规举措。”邢央说。
冀飞白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自己进入十一维这件事还是被发现了吗果然应该更谨慎一点才对。毕竟M行动组中的人本身都是特殊部门培养出来的精英。
邢央解释了一句：“安排对目标的审讯与之后编制这一块一向是对外安全局在负责，他们有负责这类事件的长官。出于某些安全方面的考虑，这类事件不需要再经过更上级的审核，行动组可以直接对危险目标实施控制、进行审讯，直到审讯结束，再将结果向上提交。”
“我明白了，所以他们现在是不管我了？”冀飞白小心试探道。这感觉也不太对啊或者是上校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邢央看了冀飞白一眼：“我是M行动组的最高长官。”
温时淳之前联络M行动组的那一通讯器，实际上也是在联络邢央。”······”
冀飞白反应了十来秒，又深吸了一口气，难怪明白了。
之前上校在副本中，行动组的人在发现自己的存在后直接找上了他。
现在上校回来了，作为行动组的最高长官，上校完全可以利用某种符合规定的方式撤销行动组针对他的后续行动。
不知道上校给出的理由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可以回七局了。
虽然······冀飞白敢肯定，小10一定还不知道上校就是r M J的这件事。
这从他们之前在那座祈愿山上谈到M行动组时众人的反应就能看出。
上校当时也完全没有透露一点自己是M行动组的最高级长官。包括之后在七局的数次会议上他们一直以为上校只是行动组在七局的负责人，属于这一行动组中的中高层。
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后，冀飞白一下子想了很多。
这间仓库中现在已经只剩他一个人的身影了。
冀飞白看了眼邢央刚刚站立的地方。
对了，上校刚刚说他隐瞒了小10一件事，冀飞白肯定上校隐瞒的事情不是这一件。
所以上校你隐瞒的事情有点多啊
***
第十区，巍峨庄严的建筑中，明亮大厅内。
当荀无己再次说出旧日的情形时，长桌边众人对此反应不一，但每个人的面色都比之前更加冷沉。
童善看了眼他哥，温时淳目光沉凝着，童善不知道他哥想到了什么。
收回视线时，童善浅灰色的眼瞳微转，他距离荀无己最近，就站在这人前方的长桌左边。在摊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掌后，童善开口道：“那么，转机是什么？什么事、什么物、什么地点和时间。”
“还有人。”荀无己补充到童善刻意省略的关键点之一。没有停顿，他对长桌尽头的那位青年说：“你已经见证过旧日世界里的一些回忆，应该清楚很多事情已经不同。”
温时淳轻轻颔首。
旧日与现在的不同吗，只他“看见”的，一是严礼和温珀玉在一开始时是以幸运者的身份进入到的十一维——比起现在，这原本应该是更好的一种情况。
二是旧日的温沉洲在“温时淳”二十一岁那一年时，发色与眸色同时发生了变化。
关于这一点，温时淳从闻渊那里了解到了部分前因后果，知道了大哥的变化是因为在探索遗迹之海后获得了力量。
温沉洲是在那时从原本的黑发褐眸转变成了温时淳在旧日记忆里见到的那个白发蓝眸的大哥。
此外，Silence也与他提起过一件事。在旧日里，“温时淳”并没有参与幸运者副本。那一次副本的最终竞赛第一名是Z，也就是他哥温沉洲的另一个身份，他哥在那次副本中得到了进化徽章。
那之后，旧日的温沉洲越来越接近外神一族的存在。
而现在——
“时间很奇妙。”荀无己叹道，“旧日的终点能够影响整条时间线，它的种种回响无不证明起源世界的时间线是完整的、连续的、并且具备着自我修复功能的。
“但这条时间线上的每一个时间瞬间又能独立存在你一定想不到，Silence在离开终结点的沉寂世界后遇见了什么。”
当荀无己说到Silence时，不意外看见十区那位掌管者的眼神更加沉肃凛然了些。他是知道原因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毕竟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现在的八区掌管者会是旧日的十区掌管者
即便如今的Silence已经成为了时间之外的一种存在，这个人不会再受到这个世界的终结影响。
对方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关联似乎早已不存在了。在Silence于旧日被送走之后，他是幸存者，也是与世界分离了的人
但是，本质上，眼前的十区掌管者永远都是Silence的过去。
荀无己转向了温时淳：“那时他已经被“你”安全送走了，在他找寻到返回这个世界的方法之前，我不清楚他具体在宇宙里存在了多久，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点是在那之间，在他能够返回之前，Silence进入到过一个存在于宇宙中的副本。
“一个原本就是由十一维创造出来，但又不知道因何原因而早已脱离了十一维，并且独立存在于宇宙之中的副本。
“——伊甸计划副本。”
荀无己道出这个对于在场所有人而言都不陌生的副本。
他看着温时淳，“Silence进入了你参与创造过的伊甸计划，他看见了你在伊甸计划中创造出来的项目十一世界，也看见了你——作为项目创始人在那本世界宣传册上的留影。”
荀无己的视线在这时环顾一圈，解释说明了一句：“旧日世界里的伊甸计划中并没有项目十一。”
说着他又看向了温时淳，“你应该知道，“你”没有参与旧日的那个副本。”
事实上，旧日的温时淳在进入十一维后，作为区域代理人的他几乎不用参与任何副本。
而在那一信息被道出时，严礼的声音几乎是在下一秒响起，好像他一直就在推寻着所有的事：
“他在起源世界的时间终点之后或者之外，见到了淳淳参与过的伊甸计划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返回这个封闭的世界，也就是说在Silence尝试回到过去之前，在他试图制造任何变化之前淳淳，现在的淳淳参与创造过的伊甸世界已经存在了。”
严礼开口时，暗沉眼眸中情绪流动，他看向身边的青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更想到了一种与既定相关的猜测
现在的一切也都是注定会发生的吗。
长桌边，温珀玉眉心微蹙，在思索其中关联后，他说道：“只从事件发生的前后角度来看，这是可能的。
“伊甸计划副本出现的时间明显早于终结的时间点之前，并且小淳同我们说过，在他离开那个副本时，他察觉到副本的力量在十一维中消失了。
“如果那一副本世界真的在那时脱离了十一维并且进入到了宇宙之中，Silence就有可能在世界终结点之后的宇宙正常时间里见到它。”
温珀玉先看了眼弟弟，见弟弟神色如常，他的视线这才转向其他人：
“伊甸计划存在于宇宙中的时间在前，Silence进入宇宙中的时间在后。
“唯一的问题恐怕是对于当时的Silence来说，“他们”的伊甸计划里没有小淳参与吧。所以他当时应该非常的惊讶。”温珀玉冷笑一声，随即神色一凛，“这也说明，在起源世界的时间线上，我们现在的经历也是必然会出现的。”
这算是一种新旧并存吗？温珀玉思索着。
“正是如此。”
长桌末端，荀无己微微颔首道：
“新的伊甸计划的存在，证明现在的一切似乎仍在那种名为命运之物的掌控之中。我想，直到一个月前，在时创造出伊甸计划中的项目十一时，Silence也最终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现在发生的一切仍旧是注定会发生的。
“在他返回这颗封闭的行星后，在他返回过去的时间点做出干预后——时注定会创造出新的伊甸世界，而Silence也一定会在他所经历过的过去中见到那个伊甸计划，从而有了之后的一步步尝试。”
“嗯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转机。”童善适时接了一句，感知着这座大厅中的种种情绪，他说：“更像是命运。”
荀无己摇了摇头，“时间与命运的力量之巨大，常人的确很难理解。一颗行星已然如此，何况是宇宙中的时间与命运。”
“”童善沉默了一秒，感觉这人话中有话。作为自认为已经是常人了的他只是礼节性的接个话，缓和气氛，好像就遭到了报复性的内涵，并且对方还想以此进行类比。
果然，接着就听见那神棍对他哥说：
“时，你知道转机是什么。”
荀无己看向前方的青年——还有，命运也是分好坏的。
温时淳抬起眼眸，他的情绪十分内敛，在这种有些沉重的氛围中，温时淳开口时，声音里很自然的带上了一道安抚人心的平静：
“旧日世界里，神树在最后说过一句话。”
温时淳忽然提到神树，这令好几道目光转向了他。
他能感知到这些视线中的关心，也能察觉到众人对于神树这类属于远星的存在，始终存在着疑虑，无法完全信任。
温时淳想了想，说道：“或许是祂的心声，我听见了。
“祂说：’此次的连接已经太迟了’。”
长桌边，闻渊听着弟弟的叙述，面具下的神情更为冷峻僵硬。
他当时与弟弟身处同一空间，也听见了神树出现后说过的几句话，但他的确没有听到这一句。
如弟弟所说，那可能是神树的心声，也只有弟弟能够听见。
闻渊并不怀疑这一点，他太清楚弟弟的不同。
温时淳说：“祂说’此次’时，我当时已经想到，这样的连接或许不止发生一次而’这一次已经太迟了’的意思则是指连接应该更早发生。”
神树的话像在预言还会有下一次存在。
事实也确实如此发生了。Silence回到了过去，使很多事情出现了变化。
温时淳脑海中不经再一次浮现出神树的轮廓与光辉，他忍不住思考，那时出现在旧日天空中的神树，祂实际上已经知道了后来、或者现在会发生的一切了吗。
记忆里与神树相关的信息————浮现，祂存在于比宇宙时间更广阔的宇宙之外，存在于远星之上，所以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对吗？
温时淳在心底默问。
好像并没有期待回应。
他脑海中的画面也从旧日未来回忆到了远星之上的那片金色花海。
那片被巨大神树的金色光辉永恒的照耀着的花海。
在花海的中心，神树已经存在很久了。
远过远星最遥远的历史，也拥有着近乎无穷尽的知识与智慧。
温时淳知道，生活在那颗遥远星球上的居民深信，神树是与时间同存的，祂是过去的见证者，是未来的洞悉者，也是为星球带来庇护的生命之树。
在那一段段梦境中，作为“金色玫瑰”的温时淳十分清楚，在远星上，神树不仅是星球古老的存在，也是智慧与守护神明的象征。
外神一族相信神树是全知的。
温时淳也相信祂的确知晓很多事情。金色玫瑰就曾领略过神树的智慧与阅识，而在那个时候，当金色玫瑰决定离开远星时，神树似乎就已经预见了很多事情。
祂当时其实是不希望那朵金色玫瑰离开的吧。
但也并没有阻拦
这也是命运使然吗？
大厅中。
“转机就在这里。”荀无己说，他看着温时淳，“你与神树的连接就是转机。”
“时，你应该已经与神树连接过了，对吗？”
“什么？”听到这样的话，温珀玉有些微惊讶，但他很快想到了弟弟同他叙述过的几个梦境。
温珀玉敛住心神，在那些梦境里弟弟是一朵金色玫瑰。
闻渊与严礼也想到了这件事。
很明显，温时淳与金色玫瑰有着极深的渊源。
在旧日未来中，神树对话的人也是温时淳。
长桌一端，温时淳收回发散的心神，没有很意外的说道：“那些梦境是与祂产生连接后的现象？”
荀无己说：“那是连接已经加深时的现象。它使你可以接收到很多信息——很多，包括一些发生在过去的往事与记忆。”
温时淳思索着荀无己的话，缓缓点了点头，想到梦境是连接已经加深后的现象，他说到曾经有过的那个猜测：
“我在进入十一维后，在进行副本时偶尔会在副本中睡的很沉，尤其是在金色玫瑰的力量得到加强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这种现象也是因为我自身在与神树连接，或者说这是一种自动的、本能的尝试吗。”
温时淳内心深处其实是知道答案的。现在他将这件事说出来，更像是一种信息共享。
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数值，更清楚自己的睡眠情况。之前某些时候的沉眠明显不属于正常情况范围，温时淳曾以为那是十一维对他的影响，是进行副本后的正常现象。
现在转念一想，如果梦境是与神树连接的一种形式，当时那种极易入梦并且睡的很沉的现象，很可能正是在与神树连接。
“没错。”荀无己说，沉眠对于现在的温时淳来说是一种与神树连接的形式。
荀无己接下来说的话也解答了温时淳对旧日的某个疑虑。
荀无己说：
“这一次，你与祂的连接提前了——不止一点。而在旧日时，直到终结之前，金色玫瑰都只激活了最初的力量。当时的“你”拥有的几乎就是现在的你刚刚进入十一维时所拥有的力量。”
温时淳闻言一怔，他想到了那个跪在遗迹中的自己，温时淳那时已经发现，旧日的“他”很难使金色玫瑰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原来那个时候的金色玫瑰并没有升级吗。
“如果按照十一维的标准，当时“你”手中的金色玫瑰应该还是一张维持着最初形态的S级白卡，你应该清楚原因，旧日的你在进入十一维之后，并没有参与过多少副本。比如伊甸计划，比如幸运者竞赛
“所以在旧日，金色玫瑰也没有升级。”
荀无己说到这里时语调明显停顿了一下。
旧日世界里的温时淳从一开始便被其身边的人保护的很好。因为种种原因，温时淳并没有参与过几个副本。
“但最后，“你”还是将主卡的力量激活到了一种状态，唤出了神树，并送走了一个人。”
考虑到长桌边其他人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一次荀无己没有再提起时间线被停止的这件事。尽管他知道，将即将到来的毁灭停止在一个静止的点上，这几乎是奇迹。
旧日的温时淳最后做到的事情已经是一种奇迹。
如果没有这种停止，这颗行星已经毁灭了。
所以，荀无己说：“现在与那时的情况已经有了极大不同。你与神树的连接提前了。你的主卡也不再是最初的形态你现在拥有的应该是一张金色主卡了，对吗？”
荀无己想说，温时淳现在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超旧日。
“是。”
没有询问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眼前这位“先知”显然有一套自己的计算方式。
温时淳说：“幸运者竞赛结束时，我的主卡升级了。”
这句话是与这座大厅中所有人说的。
他现在的主卡是一张S级金卡。
温时淳的声音并未停止，他的视线看向众人，此刻这个站在长桌一端的青年十分冷静，他说：
“我想，先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的确掌控了一种与神树连接的方式并且拥有比旧日更多的力量。”
这已经能够做到很多事。
一个念头在温时淳脑中闪过，或者说是一件事，当然，仅仅是一个念头浮现，他也清楚要做成这件事非常困难。至少，在真正实施他的想法之前，他需要一次与神树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至少是像旧日那样的对话。
温时淳考虑过是否应该立刻入梦。
副本结束后，他一直靠着强大的精神力与毅力坚持到了现在。
从量子灵魂的世界到异常空间，将无数受困其中的玩家送回十一维，之后又见证了那个由记忆重塑出来的起源世界，再从遗迹之海回到这里。
在这个过程中，金色玫瑰升级后的力量不断翻涌，同时也让他感到了一定程度的困乏，现在看来，这或许就是一种可以进行新一次连接了的提示。
而每次在经过这样的沉眠后，温时淳明显感到自己能够更加顺畅的施展出主卡的各项技能，掌控其力量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逐渐与金色玫瑰融为了一体。
长桌边，闻渊微不可察的抬了下眼眸，弟弟确实很久没有休息过了，他想。
斟酌半秒，系统声音很轻的响起：【你在睡梦中与神树连接，应该可以避开末日梦。】
现在基本已经确认，从今早开始，十一维中所有人，无论是谁，无论何时，只要进入睡眠之中，一定会梦见末日。
这种现象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或许会一直持续到终结到来。
不过弟弟与神树连接，应该就不会经历那些噩梦了。
系统对于弟弟想要休息的打算十分赞同。至于与神树的连接只要能确认对方是善意一方，像在旧日中提出的让弟弟返回远星的提议只要弟弟此后能够平安，它想它也会竭力促成这件事。
听见熟悉的机械声，温时淳微微一怔，之前回到遗迹之海后，他已经确认过自己的系统没有问题，只是在幸运副本和异常空间时遭遇了某种力量的屏蔽。
这种情况之前也有。
在温时淳回到遗迹之海后，系统就与他说过话。
不过那之后它就一直很安静。
【统，你调整好了？】温时淳在意识中说道，想到系统一直以来的厌世态度，它应该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环境，温时淳说：【我一会要先回家一趟，大哥还在等我。】
对了，温时淳想起他的统也不太喜欢大哥。
系统好像就不喜欢人类。
系统：【我知道了。】
它又说：【你刚刚在想什么？】
系统刚刚就是察觉到了弟弟的某个念头，察觉到了弟弟的情绪波动，才出声询问。
温时淳想了想，视线看向这座大厅内的人，在心中回答系统的同时，他也与所有人说到了：
“现在的情况的确与旧日有了诸多不同。”
温时淳说：“旧日的“我”能够送走一个人，现在，我想去做另一件事。”
严礼侧过身，他看向身旁的青年。温时淳也看向了他。
两人视线相对。
温时淳回予了他一道“别担心”的目光。
那之后，温时淳收回视线时，他目视着前方，缓声道：“这一次，我想送走更多的人，在终结之前。”
——什么？
当听到这句话时，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在那一瞬间看向了长桌尽头的青年。
在众人表露出诧异之前，温时淳已经继续说道：
“不我想我不应该说是送他们离开这里，他们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温时淳微敛双眸，在思考着某种可能性的同时，也没有间断的与此刻同处于这一空间中的人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想送外神一族回到远星。
“安全的回到远星。”
当将心中想法道出时，那一瞬间，温时淳明显感应到了——他的主卡，金色玫瑰的力量再次加强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说完：
“——包括遗迹之海在内，一同送离我们的世界。”
最后，温时淳抬起眼眸，以一种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我要想一个办法，或者找到一种工具，能够控制住遗迹之海，也将他们安全的送回远星。”
遗迹之海温时淳回想起了自己靠近它时的感受。
那些会使人陷入疯狂的物质与力量，对他而言却是温和而熟悉的。
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让他感到一种亲近和隐约的一点难过。
现在他已经知道原因。
“遗迹之海原本只是星舰坠毁后，外神一族为保护同族而创造出的一片墓地。在它的最深处，墓地中埋葬的都是在那场意外中殒灭的外神一族。”
大厅中。
严礼看着身旁的青年，他们一直是最靠近彼此的人，至少现在，他只要一抬手，就能触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
好几秒后，严礼说：“和我说一说，你的计划。”
不管温时淳想要做什么，这一次，严礼希望那是他们一起的、共同的决定。
“我需要先确定一些事情。”温时淳说。
童善看着他哥，对于他哥准备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的打算，童善意外之余，认为这的确就是他哥会做的事。
温珀玉也微怔了一瞬，之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还差点以为弟弟想要送走更多的人是想让被送走的人像Silence一样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幸存者。
但是送走外神一族这可能吗？一直以来，那些外神一族在回到远星这件事上的努力都没有成功。第九区那人不就是因为无法返回而彻底疯了吗！
还有遗迹之海旧日的绝境正是因为遗迹之海的失控引致。
如果能让遗迹之海从他们的世界消失到这里，温珀玉其实已经明白了弟弟的想法或意图。
但对他而言
温珀玉深吸了一口气，对他来说，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最重要的是，如果要做成这件事，他的弟弟又会为此付出什么。
温珀玉绝不希望类似于旧日的情形再次发生。
更何况他已经听出，弟弟不仅仅是想将遗迹之海与他们的世界分离。
温时淳更想要遗迹之海得到控制。
作者有话说
大哥别急，时崽还记得你真的
失魂落魄·温沉洲·等待·等待·等待······
第622章 绝迹回响（21）
大厅近入口方向的长桌边。
“我没想到”荀无己薄唇轻启，似在斟酌，又似感慨。他的确认为转机就在时与神树的连接上。
一旦这种连接加强，时能够借用到外神一族中象征神明存在的力量时，到那时，他相信事情会有所改变。
温时淳可以改变旧日的终结。
荀无己没想到的是温时淳会想要完成那一族人的愿望。但很快他就了然于心，他想到了金色玫瑰，想到了金色玫瑰存在的原因。
“你还记得他们的愿望。”荀无己感慨道
几十个世纪之前，那朵金色玫瑰的意识跃过了无法计算的时空与距离，于未知旅途中穿越无尽星际，从远星来到这里，初衷正是为了回应外神一族的祈愿。
回应被困于远方的族人。
只是没想到，在祂第一次降临之时，会于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了当时正在祈愿的初代法老手中，与其结下难解之缘。
“你想要确认的事情需要与神树对话，对吗？”长桌边，严礼看着温时淳，在对上温时淳的眼眸时，他已了然对方的想法，“你想要询问祂一些事情。”
温时淳点了点头，说：“与祂连接时，我会回到这里，在那之前，我想先回家一趟。”
“回家”温珀玉低喃了一声，“差点忘了，温沉洲还在那座庄园里。”
听到这话，闻渊正转向长桌尽头的视线微不可察的余了一点给这七区掌管者，看到了眉心紧锁的温珀玉。
这人想事情想到都忘了在弟弟面前装模作样的喊“大、哥”——维持兄友弟恭的表象了。
“温沉洲”伊恩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经意似的提到这位一区掌管者，“终结带来的末日梦中，旧日预言里的太阳。”
太阳与月亮将同时消失，在旧日那场神战中，第一区和第九区的掌管者确实是同归于尽了。这算是同时消失吗，伊恩想。
“小少爷，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伊恩顺势询问。听七区掌管者刚刚的话，对方对温沉洲的实时位置很确认，七区这位哥应该已经在外面世界安排了人手。
温时淳正欲说“现在”，他哥温珀玉忽然看向了他，温时淳停顿了一下，等他哥先说。
温珀玉旋即便道：“温沉洲有些反常。”
对此，闻渊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存在相同的疑虑。
温沉洲忽然与弟弟坦白，并约弟弟在家中见面，实在不像他们这位心思深沉的大哥会做的事。
一切太过突然，就好像温沉洲忽然因某件事而失了神——
发生了什么对方意料之外的事吗？并且这件事足够重要，重要到温沉洲需要推翻之前的一切准备与预案。
对此温珀玉很清楚，温沉洲如果想隐瞒身份，或是为之前的隐瞒作出合理解释，温珀玉相信对方一定能想出无数种让弟弟更好接受的方式。
早在八年前，温沉洲选择离开时——离开温家，并将弟弟留给他一人照顾时，他们的这位大哥应该就已经想好了一切。需要什么，遗弃什么，都在那时决定了。
温珀玉知道温沉洲停留于十一维中的这些年，对方并没有停止为外面的弟弟提供保护。
不可否认，这个人一直为弟弟提供了足够的保护。
好像他始终是关心和在意弟弟的。
但也就是如此了，就像对方过去生活在温家时一样，只会在自己的事情忙完之后，才会陪伴弟弟。
当温珀玉知道温沉洲实际上是幸运者却还是选择给弟弟带去伤害时，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人。明明活得好好的，却又假死欺骗了外面世界，让所有人包括弟弟都接受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
温沉洲荀无己听到这个名字时，视线落在了长桌尽头的青年身上，等到他们谈起这位一区掌管者的反常时，短暂沉默间，荀无己开口道：
“旧日世界里，一区掌管者追求力量，追逐神迹，为此他先与一位外神合作，而后又弑神。
“他想要超越外神的力量。
“不仅如此”
荀无己语调一顿，像是思考，又像在计算什么，最后他看向温时淳道：“你应该与他见面。”
几千年前，凡人的王生命终结前的最后一道愿望，在金色玫瑰飘落的一片花瓣守护下，让双方宿缘延续至今。
“是这样吗”温珀玉忽然苦笑了一下，他看向弟弟，说：“哥哥就在这里等你。”
温时淳之前说会回到这里。所以温珀玉说了这么一句。
伊恩也说：“小少爷，白允已经和绿维尔他们汇合了，你需要我们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温时淳颔首道：“好。”
他又看向了两位兄长和严礼：“别担心。”
温时淳保证有任何事情都会及时与他们联系。
尤其是面对严礼时，温时淳强调了一句：“所有事，我们一起决定。”
当然，温时淳说完也看向了温珀玉和闻渊。
“我呢哥哥。”童善望向温时淳，略感失策。
他之前就应该站他哥旁边去。现在距离稍微有些远，哥哥能看见他眼中的真挚与水光吗。
“你留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说。”荀无己抢在温时淳之前说道。要不是碍于彼此身份，他真想把这个四区人提起来按在一个座位上。
童善见他哥点头，这才回了神棍一句：“好吧好吧”
毕竟也是一个区域的掌管者，眼下这个形式，他们要处理的事情的确有些多。
“现在距离终结，距离旧日的终点，只剩下最后一个月时间。”荀无己说道，在温时淳离开之前。
“我知道了。”温时淳说。
那之后，众人看着白发青年的身影在这座大厅中消失不见。
结果温时淳刚一离开十一维——
温珀玉一掌已经拍在了长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和一句：
“这个狡诈的温沉洲。”
温珀玉猜到温沉洲选择在外面世界与弟弟见面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管温沉洲最终有什么目的，如果对方想向弟弟说明实情——或是向弟弟解释他过去为什么隐瞒自身幸运者的身份，那么这个人选择与弟弟在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家中见面——无疑最能唤醒弟弟对亲情的回忆和对他的包容！
也就更容易获得弟弟的谅解——
无耻！
“砰”声之后，严礼缓缓转过视线，看见温珀玉怒目泛着白金色的光：“”
一时哑然。
闻渊面部略显僵硬，好在有面具遮掩其次，他正以系统的形式陪在弟弟身边。另外，小熊也在弟弟的面板中。所以相比起这里的其他人，他的可操作空间更大。
童善抬起一只手轻抵住嘴唇，想了想说道：“确实狡诈。”居然把哥哥骗去了外面。
伊恩眯了眯眼，见诸位大人物情绪如此积极，应该是件好事。
荀无己轻咳一声，说道：“还有一个月时间，诸位想要做什么，都不妨一试。”
童善挑眉：“你是在问我们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童善说着还真认真想了想，“我想哥哥陪我去所有的主题乐园玩。还有，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冰川钓企鹅，对了，还要去热带雨林划船，还有”
“停。”荀无己幽幽的目光看向童善，“下一位。”
长桌一端，严礼收回视线时，黑沉眼眸微动，“五年前，我与淳淳分开前，原本有一个约会”
他应该赴约的。却在赴约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让上温时淳的等待落了空。
温时淳等待、寻找了他五年，严礼何尝不是在等待、在寻找回到外面世界的方法，他也一直在等那一个约会。
所以之前在第十区时，当他们的约会再次被意外打断时，严礼才会不舍。
他和温时淳还有一个约会未完成。
当然，等到终结问题解决后，他们会完成那个约会。
荀无己：“”虽然有些感叹，“还有吗。”
下一位。
荀无己很怀疑，童善的感知徽章正在传染情绪和想法，影响集体意识。
在荀无己的视线扫过来时，童善举起双手：“比起“先知”您，我可是始终相信旧日未来是会改变的，过去的终结会成为新的开始。这就是我的意识，和我哥一样～”
所以他刚刚想的那些都是等到终结那一天之后，等到明日到来之后，和哥哥一起去完成的心愿清单～
“你们也都是这个意识吧。”童善看了眼长桌边众人。
“是啊”伊恩说，小少爷的意志就是他们的意志。
“所以不管我哥要做什么，我保证，第四区会全力配合。”童善微笑道。
就在这时，极少开口的闻渊忽然说了一句：“你喊得太顺口了。”
这一声声“哥”，喊得太顺口了。闻渊很不喜欢对方这样赖着自己的弟弟。
童善挑眉，看也没看闻渊一眼，只顺口说了句：“我觉得你喊得更顺口。”
之前是谁天天无名无分还追着他哥喊弟弟。生怕别人不知道。 ”······”
大厅里，温珀玉看了这些人一眼，难得欲言又止。
闹心。
但这里的气氛倒是不像之前那么压抑沉闷了。
不过他还是不太放心。
温珀玉最后看向了那个可能是这个地方“最知情”的人：“与神树连接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你相信Silence吗？”荀无己反问。
听到这个问题，温珀玉沉默了。但收回的视线余光瞥了眼严礼。
荀无己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位十区掌管者，他问道：“如果你是Silence，在一切发生之后，你会想要回来吗。回到这个地方，改变已定未来。”
“当然。”
严礼对上说话那人的目光，这根本是一件事不需要询问的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当时在将你安全送离这个世界时，其实并没有期望以后。他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每个人都是有选择的。”荀无己说。
Silence可以选择不回来，可以选择另一种安稳的生活。
宇宙之大，总有一个地方能够重新开始。
“怎么可能。”温珀玉说，一双眼睛又泛起了白金色光轮，仿佛要直接杀了不远处的十区掌管者。
“他敢不回来——？”
“”严礼感谢温珀玉替他回答。
但是他并不是Silence，一切都只是荀无己的假设性询问，毫无意义，并且，他不会让假设成真。
等时间线走到旧日终点之后的明日时，他和温时淳还有一个约会要完成。
“说明你是相信Silence的。”荀无己对七区掌管者颔首道，“所以神树是可以信任的。”
严礼抬眸看向荀无己，已然洞悉：“Silence这样说的？”
“差不多。”荀无己说。
第623章 绝迹回响（22）
“哦对，刚刚忘记跟哥说，五区那人已经回去找他爹了。”童善说道。顺便提起了艾萨克的养父，十一维第五区原本的所有者。
当初外神一族意外降临地球时，安德罗·伊格莱是那族人中最年轻的一位外神。
“既然哥准备送他们回家，他们是不是也该出一份力？”童善摸了摸下巴。
温珀玉嘲讽道：“这些外来者都隐藏得很好，看起来除非他们自愿露面，其他人很难找到他们，或者获得有效信息。”
从知道有外神一族存在的那一刻开始，温珀玉花费大力气调查，但收获鲜少。
最近他与严礼互通情报的次数较多，因此知道这人在调查外神一族这一事上不比他收获更多。
温珀玉转向童善和闻渊，假笑道：“你们与外神一族打交道的情况应该更多。”
这两位都在十一维中长大，显然更有机会接触到外神一族。
没记错的话，童善还是闻时名与另一位外神的子嗣。
这时童善摆了摆手，划清界限道：“我和他们可不熟。况且，多亏了闻时名，其他外神早已离开十一维。我也没见过我生命学上的双亲中的另一位，不过”童善眼珠一动，“现在距离旧日的终结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我想他们应该也要有所动作了。”
“你是想说，他们会主动来找小少爷？”伊恩眯眼道，“也对，毕竟小少爷如果成功，这些人也算是夙愿得偿了。”
在这一前提下，他们或者祂们应该是可以合作的？
“在希望很大的前提下，他们当然会配合。你们没发现吗，闻时名至今都很配合我哥。”
童善这时已经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他背靠椅背，视线转向荀无己，道：
“按照旧日的发展，在第九区挑起冲突后，很快十个区域便先后进入了战争状态。旧日的闻时名并没有停止或者暂缓过这种冲突。”
“没错。”荀无己颔首道：“这是现在与旧日明显不同的发展之一。”
童善继续说道：“他的变化是出现在冲突已经开始之后，说明在这期间，他发现了什么，或者看见了某种希望，从而选择了暂缓之前的计划。
“闻时名很可能就是在那时意识到，如果继续下去，会出现不利情况比如像旧日一样的结局。
“但据我所知，他在发起冲突之前，一直在与第一区合作寻找迷失湖，但结果失败了。在裂缝副本中，迷失湖认主了我哥。
“也就是说，那时的闻时名不应该知晓起源世界旧日的情况，他最多也就是发现了有不同时间线存在的可能性——所以是谁告诉他的呢？或者透露了某种信息，使他改变了计划。”
虽然与闻时名的关系可见一斑，但童善对这个人的确有一定了解。
温珀玉微微皱眉，知道旧日情况的
荀无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Silence。”
不管是闻时名还是第一区，他们此前都是试图从Silence带来的影响中寻找旧日的线索。比如迷失湖，比如在异常空间中重塑旧日世界。
更何况，Silence无法直接言明旧日，也不可能告知闻时名。
“来自其它时间线的人呢？”严礼忽然说道，“他们或许透露了不同世界的发展。”
严礼记得，之前就有一个来自其它时间线的闻时，对方占据了闻时名在外面世界的一个身份，整整二十四年未被发现。
“其它时间线对闻时名的影响不会太大。”童善说，“他不会在意。”
荀无己说：“的确，外神一族清楚起源世界与衍生世界的本质区别。闻时名不会因为衍生世界的结局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还有一件事。”童善看了一眼温珀玉和严礼，“你们是怎么成为濒死者的？这与旧日之间可存在太大不同了。”
“还有”童善正要一一数来。坐在他斜对面的某人就开口了。
“温沉洲。”闻渊抬眸道，视线扫过另一边长桌，“他与旧日的行径变化最大，也最早发生变化。”
温珀玉沉默半秒，说：“没错。”
温沉洲的变化在八年前就出现了。
在旧日时，他们的这位大哥至少并未假死欺骗众人。
“小淳的大哥得到过一片迷失湖水，曾经也见到过迷失湖。”严礼提到这件事，这或许是对方作出不同决定的原因，不过严礼思索之后看向长桌另一端，“你们在怀疑什么？”
短暂的沉默中，未等回应，严礼继续说道：“你们认为对旧日知情的不止是Silence，并且知情人在不久前将信息透露给了闻时名，并在更早的时候甚至影响了温沉洲？”
“这只是一种假设。”童善这时忽然放松了表情，“毕竟时间不多了，我们总要做好应对所有可能性的准备，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那“祂”到底有什么目的，竟然隐藏了这么久当然，也有可能一切只是源于Silence带来的影响。”
童善说到这里时话音一转，他看向荀无己，“不过我想，只要我哥能成功，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你说对吗？“先知”——”
长桌尽头，荀无己的额角跳动了两下，但很快他说道：“是。没有什么问题比即将到来的终结更难解。至于你刚刚提到的向外神一族索取帮助”
荀无己停顿一瞬后说道：“在旧日，伴随着遗迹之海的失控，十大区域的冲突最终演变成了诸神的黄昏。不到最后关头，那些外神不会现身，而在旧日时，祂们曾经想要救闻时名。”
“很团结嘛。”童善说。不愧是同族人。
“果然无法相信。”温珀玉冷笑一声。
“当时什么情况你们应该也了解，不过现在让祂们出力，的确有可能。”荀无己看了一眼童善，“就像你说的，我也相信时能做到。”
童善挑了挑眉，怀疑自己刚刚被人瞪了一眼。
荀无己似思索般说道：“旧日时神树对时说的那几句话中。”
“其中就提到：’你知道回家的路’。”
而且不止一遍，从神树出现，祂一共说了三次，每一次都指明：时可以回去。
荀无己想到了，温时淳一定是从那里得到了信息。或者对方已经知道了返回的路线。
对了，那个青年之前说，’他需要想一个办法，或者找到一种工具’。
荀无己的眼眸忽然闪烁了一下，“他真的掌握了回去的路线。”
温时淳现在需要的只是一种工具
一种能够承载外神一族离开的工具吗？就像当时的那艘星舰。
“你比平时更兴奋了。”童善看向荀无己说道。
承载工具吗
关于这件事，闻渊倒是已经有了确切结论。
在温时淳回到人类世界后，弟弟已经与系统说道：【统，我在旧日的回忆世界里接收到了一段“我”的记忆。】
在神树说“他”知道回家的路时。温时淳与那段记忆中的自己再次产生了联结。
【我想，我已经知道返回的路线了。】
【但是还缺少一种承载工具。】
【等我确认了相关信息，就与我哥他们说。】
十区大厅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童善看着荀无己，“当初幸存下来的外神有十个，除了主动与我哥联系的那个和尚再除掉闻时名、安德罗其他人都在哪里？”
对上四区掌管者的眼神，荀无己差点苦笑一声，“你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吗。”
“淳淳的母亲到底在哪里。”就在这时，严礼转向闻渊，“你应该见过她。”
严礼之前一直在调查闻时蔚的去向，但除了那份存放于南半球岛屿国家图书馆中的老报纸，他找不到一点闻时蔚的信息。
“我不知道。”闻渊说着抬起了眼眸，“我对她的印象只有几面。”
说到这里时，闻渊眼底闪过一道冷淡的笑，“她照顾温沉洲的时间更多。毕竟，那几年她生活在外面的世界，生活在温家。直到有了弟弟”
“弟弟满月后，她就消失了。”闻渊说完，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就在大厅再次陷入沉默时，一直站在长桌末端的人开口了。
“九位。”荀无己说，他看向众人，“现在还没有离开地球的外神，只剩九位。而这九位中我也不清楚祂们的具体情况。这不是我可以观察到的。”
“只剩九个是什么意思？”温珀玉皱眉道，“有外神离开了地球？但他们不是必须依赖十一维才能”
温珀玉声音忽地一顿，他想到，许多外神实际上也早已离开了十一维。
生活在地球和离开地球，这两者间有区别，但也有相同之处。
那些外神只要不在十一维中，祂们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即使是十一维也会有能量耗尽的一天。
在旧日，闻时名便是为了让十一维创造出新的力量，更多的力量，而与温沉洲有了合作。结果
“是。”荀无己说，这时他又看向了十区掌管者，“离开十一维后，祂们的生命总会有终结的一天，不过这一位非常聪明。”
“在旧日时，祂就在终结之前，很早之前便离开了我们的世界。你们还记得吗，上一任十区掌管者突然消失和祂一起消失的还有不少第十区的顶级S级。”
严礼眼中闪过细微诧异，“上一任十区掌管者是外神之一？”
留下第十区天文阁遗产的那位掌管者？
荀无己微微颔首道：
“祂在旧日的过去就带着自己的眷者离开了。所以这些人并没有被困在起源世界封闭的时间状态中，他们未经历旧日的终结。
“而相应的，在离开十一维后，祂的力量迟早会消失殆尽。
“这是祂的选择。”
“难到祂未卜先知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温珀玉说。
荀无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童善倒是有一个猜测：“闻时名人缘极差，他应该跟所有同族都有过分歧我觉得，离开的这位外神应该只是在避免因为闻时名的日渐疯狂而可能招致的未来。”
“说白了，祂只是认为我们的世界迟早完蛋，所以先跑了。”闻渊开口道。
首都区。
温时淳回到这一边世界后，他在自己的公寓中换了一身简约的浅色休闲服。那之后，通过之前在温家庄园中设置的一个传送点，没过一会儿，白发蓝眸的青年便推开了庄园三楼一间起居室的露台门。
在回到这里后，温时淳放出精神力，不难发现庄园中没有其他人。
而他唯一感应到的人
走到露台边后，温时淳的视线落在了下方，在庄园前庭的那片花园中，温沉洲就站在中心的那座喷泉边。
在温时淳出现在三楼时，花园中的人已经有所感应，他抬起眼眸，看向了走到午后阳光下的弟弟。
第624章 绝迹回响（23）
“哥。”
视线对上的下一秒， 喷泉边的高大身影消失了，温时淳转过身，看向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的大哥。
想了想，温时淳又说了一句：“抱歉， 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温沉洲说， 他看向弟弟， “……还没吃午饭吧。”
听到询问，温时淳沉默了一瞬。
眼前的大哥穿着一身合身休闲装，浅灰色翻领衣衫，米白西裤，是过往他哥在家时常有的装束。
【你哥看起来倒是很正常。】系统暗嘲道。
对面这人就像是忘了有十一维这件事，忘了他自己数秒之前是如何转移到这层露台的，好像他和弟弟只是寻常兄弟， 所以能够进行如此寻常的问候对话。
温沉洲的心态是真的从容， 有些时候系统的确自叹不如。
……不过，系统忽然瞄了一眼弟弟。
它的弟弟穿着一套类似的浅色休闲服。是弟弟之前在公寓时换上的。
这么一看， 弟弟和温沉洲的确有几分像是一对寻常的在家中碰面的兄弟。
不过相似的款式穿在对面的人身上只能算是在伪装斯文了。
系统思绪电闪间， 机械声已经再次响起：
【……要不先吃个饭？】
它也不想弟弟饿着。
刚好这时温沉洲说道：“我之前让人备好了。”
“哥。”温时淳喊住了温沉洲。
尽管他哥本身并没有别的动作， 只是注视并等待自己的回答， 但是这一声显然是对之前提议的打断。
温时淳问：“你收到我的信息了吗？”
温沉洲对着弟弟的目光， 好几秒钟，他回道：“收到了。抱歉——”
“我离开副本后， 才看见了你发来的信息。”
温沉洲说这句话时，褐色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复杂情绪。
那情绪一闪而过，如同错觉。
他的确是在回到第一区后才看见弟弟此前发来的那些信息， 否则……
他一定会更早的回应弟弟。
温时淳点了点头，像是意料之中。温沉洲却有一瞬哑然， 他以为弟弟会先询问一些别的事。
即使是质问，温沉洲也都会回答弟弟。
这时，温时淳开口道：“闻渊是我们的兄弟。”
这是温时淳发给温沉洲的信息中提到过的一件事。
“我知道。”温沉洲说。
见弟弟想要谈一谈信息中的内容，温沉洲便回道：“很多年前，我已经知道他的存在。”
包括闻渊在弟弟小时候以自己的身份与弟弟接触过的事，温沉洲也早已知晓。
在温沉洲接触到十一维之后，没多久，闻时名便找到了持有太阳主卡，并使权力徽章认主了的“Salazar”。
当时，温沉洲二十二岁，弟弟才十四岁。
最初从闻时名处得知闻渊的存在时，温沉洲的确有几分惊讶。
后来他也想到了一件事，与弟弟小时候的一场意外有关。
当时年幼的弟弟在获救后，弟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存在着认知障碍，需要自己在旁安抚，弟弟才会平静下来，才会相信“温沉洲”平安无事。
后来在得知闻渊的存在后，温沉洲已经想到，他们当初认为的弟弟在小时候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实际上就是闻渊。
“我和他没有多少交流。”温沉洲看着弟弟，放缓了语调道，“我们理念不合。”
在对闻渊的性情以及第二区的情况有过了解后，温沉洲并没有与对方进一步接触的打算。没有必要。他相信闻渊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虚空中，系统直接默认了。它的确也看第一区和第一区主人的行事作风不顺眼。互不干扰是最好的。
毕竟温沉洲选择了成为第九区的同盟。只这一点，闻渊便不会与其有交集。倒是之后顺手将第一区列为了敌对区。
说完这件事后，温沉洲低垂视线，他看向弟弟的眼睛，见弟弟又一次沉默，在这个间隙中，温沉洲的右手微微合拢了，他的手指收紧，又松开，最后开口时，原本温和的声音侵染了一种难以分辨的情绪，以至于这道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
“小淳，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会来机场。
“那场意外，我并不想你看见。
“……对不起。”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温时淳对上他哥的眼眸，那双依旧深邃的眼睛，一种难言的困灼在温沉洲目光中一闪即逝。
温时淳微微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移开了视线。
温沉洲在为当初那场有预谋的飞机失事道歉。
温时淳快速闭合了一下眼睛，让眼睑间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种痛感消失。
等他再看向温沉洲时，无论是情绪还是声音，都已平静收敛：“哥，你平安就好。”
露台边短暂的沉默，系统也难得没有在此时呛声……它察觉到了弟弟的情绪，比平时低落了很多。
“小淳……”温沉洲还想说什么，他的理智被自己曾经作出的选择扰乱，被过往的种种选择扰乱，缓慢而持续的感染，懊悔在他心中浮现，逐渐清晰。
在当时的环境当时的意志中，温沉洲将内心所有可能成为自己迟疑或犹豫的阻碍情绪拔除，为了追逐一道或许不会再出现的神迹，他将一切都投入到了这种追逐中。
投入到了对未知与更高力量的征程中。
当时的温沉洲并不知道，他一直寻找的金色玫瑰，所谓的神迹，原本一直在他的身边。
……
庄园露台边，阳光依旧青睐着这一方空间。
“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理解你。”
在弟弟的声音响起时，温沉洲眼眸深处闪过一种难言的复杂，有一瞬间，他身形僵硬。
弟弟已经知道了旧日世界的一切。也知道他曾经都做过什么。
但很快，他又听见了弟弟的声音：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帮你的，哥。”温时淳看向温沉洲。
他知道，他哥想要离开。
温时淳其实早有预感。
种种线索萦绕，所有或明晰或潜藏的迹象，他并不是看不见。实际上，对很多事，他早有面对的准备。
一区与九区的同盟，温沉洲能与闻时名合作多年，不仅是因为两大区域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进行的资源置换与互利，更是因为双方相近的那一最终目的。
闻时名想要回归故乡，温沉洲则对宇宙之外的未知力量充满兴趣。
……他哥一直便是如此，就像过去考古遗迹时一样，总会对一些事生出极高的热望与专注，任何人都不能……也无法干扰。
将一切缕析条分之后，温时淳清楚明白，在他哥的计划里，是想要获得离开或足以进行下一步探索的力量，获得至少能够对抗外神一族的力量，甚至最终能凌驾于外神之上。
所有思绪在脑中闪过时，实际上，也不过是数秒间。
温沉洲同样因为弟弟的话而心神俱震。
这时，他注意到弟弟微动的肩膀，那是一种无声离开的语言。
“小淳——”温沉洲脱口道，“你去哪？”
“哥，我好累。我想回去睡一觉。”温时淳说着朝他哥露出了一个缓和的笑容。
午后的阳光下，白发蓝眸的青年好像真的有些疲倦了，他动了动肩膀，正打算离开。
“等我，我会帮你……不用多久。”
对了，在那之前，“暂时不要再进入遗迹了，哥。”
温时淳叮嘱道，他相信他哥已经清楚，之前的尝试与探索都是错误的。
露台边，温沉洲宛如失声了一瞬，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但最终他回道：“……好。”
在一切皆已明晰时，温沉洲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弟弟，但就在温时淳即将转身的那一瞬间，温沉洲再一次喊住了眼前的人：
“小淳！”
温时淳有些意外，他看向他哥，这才发现温沉洲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流露出了很多的情绪。
“哥？”
见弟弟停留，温沉洲缓缓的闭了下眼眸，试图调整自己的表情，但眉心的阴影却始终无法彻底散去。
“小淳，我一直以为……”
温沉洲重新看向弟弟，他的语气比之前更沉缓，好像心中正经历无数纷扰。
“我一直以为，当时和初代法老交易的人是外神一族。
“我以为是她送出了金色玫瑰，以为在几十个世纪之前，给予初代法老帮助的人是闻时蔚。
“我从没有想过，那朵金色玫瑰……”
不是由外神将祂降予了当时的初代法老王……
而是金色玫瑰在那时选择了他、回应了他……
是祂选择降落在了初代法老的手中。
从一开始，温沉洲就弄错了。
他弄错了金色玫瑰的主体与意识。
……
后来，在弟弟进入十一维后，温沉洲也曾以为弟弟获得金色玫瑰，是因为母亲将那朵金色玫瑰留给了他们的弟弟。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弟弟就是他一直寻找的那朵金色玫瑰。
自己一直寻找的，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他们早已再次见面。
温沉洲的声音渐渐停住，露台边似乎又恢复了宁静。
温时淳看着他哥，好几秒后，青年忽然苦笑了一声，“哥，你在说什么？”
和初代法老有关的梦境，温时淳已经在信息中与他哥说过了。自己在信中的表述应该很清晰，但他哥现在好像更加迷惘了。
温沉洲对上弟弟眼眸，阳光下，弟弟的眼睛更接近水天一色了。
他们站在庄园三楼的露台边，温沉洲好像回忆起了过往，回忆起小时候的弟弟在这露台边要自己抱起他看远方时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温沉洲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小淳……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我答应你，不会进入遗迹。”
第625章 绝迹回响（24）
第十区， 接近区域西南方边界的隐秘庄园中。
明亮大厅内。
关于那位离开的外神，荀无己看向现任十区掌管者，道：
“即便外神的生命在十一维外终有消逝的那一天，但也绝不能小觑祂们本身的存在。
“祂们的力量不可估量， 何况外神一族早已适应地球环境， 并在这颗行星上存活了数千年， 要说祂们对这片宇宙没有一定了解，这是不现实的。
“闻时名更是对地球周围行星力量加以利用，企图将它们转变为十一维的燃料。”
荀无己说到这里时，众人很自然地想到了旧日。
在临近最后的终结前，希望再次破灭的闻时名便是想将十一维转便为一种能量黑洞般的存在，用它吸纳周围宇宙的一切，将所有可能的物质与能量， 通通转变为十一维的燃料。
通过吞噬一切乃至整片宇宙， 来寻找他想要的，返回故乡的归途。
“疯子……”
温珀玉说， 想到温沉洲竟然与这种人有过合作， 温珀玉都想怒斥对方一顿。
旧日遗迹之海的失控， 在最初无疑有第一区的一份功劳， 尽管对方最后作出了补救。
此时温珀玉不露痕迹地看着下属传回的信息， 弟弟已经与温沉洲见面了。
温沉洲……
当温珀玉知道旧日世界的一些事后，他大概清楚温沉洲为什么选择在八年前离开温家了。
在这个人的计划中， 他一定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那时的温沉洲……他是在与弟弟提前告别。
提前与弟弟告别，然后追求他欲望中的权柄与力量。
温珀玉不怀疑， 一旦温沉洲找到了探索宇宙之外的方式，获得了相应的力量， 这个人一定会想要掌控更多。
以对方的野心，说不定他们的这位兄长最终会想要实现凌驾于外神之上的统治力，成为宇宙内外万物的主宰。
……呵呵。温沉洲大概没有想到，事情不会总如他所愿。
都是疯子……温珀玉微微皱起了眉心。
大厅里，荀无己推导道：
“所以，离开的那位外神想在这片宇宙中找到一片能够生存的地方，并加以利用，对祂来说并不难。”
祂会殒落，但在那之前，也会存在相当长的一段宇宙时间了。
听到这里，温珀玉也看了一眼严礼，推敲道：“说不定Silence还曾在那片宇宙中见过祂。对方留在第十区的天文阁遗迹，很可能是一条线索。”
关于这一点，严礼表示认同。
“其它外神呢？”伊恩撑起一只手臂，“不能从旧日的信息中判断祂们此刻的境况吗？”
深思之下，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有些变量还是应该加以控制与防范。
“嗯……”
就在这时，温珀玉说道：“小淳已经离开温家了。不过……”
温珀玉垂眸看向面板上弟弟发来的信息，温时淳离开温家庄园时，温珀玉的下属也在第一时间传来了消息。
严礼同样收到了温时淳的信息，淳淳说有同事找他，所以会在首都区再停留一会儿。
“不过什么？”严礼看向温珀玉。对方想要说的应该不是淳淳去见同事了这件事。
“温沉洲还在温家。”温珀玉说。
并且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暂时不打算返回十一维。
这可真是稀奇了。
“他是打算在庄园里住下吗。”温珀玉说着，视线微转。
过去这人极少在家中陪伴家人、陪伴弟弟，现在又愿意独守在那里了？
不过……
弟弟这是把他们的这位大哥稳住了？
老实说，温珀玉还是有些担心温沉洲在知道旧日的一切后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
毕竟这些非人类好像都有些癫狂的基因存在。
除了他的弟弟——
闻渊这时出声道：“弟弟已经去了情报七局。”
闻言，温珀玉当即就看了眼闻渊，“弟弟跟你说了很多。”
温珀玉就只收到了温时淳会见同事的这条消息，并没有具体的关于情报七局的内容，虽然他也可以推测出这条信息来……不过为什么弟弟就与闻渊多说了两句？
“……”闻渊沉默回应。当然不可能暴露某些存在。
不过说到同事，长桌边，童善状似好奇地一提：“哥哥的同事……”
“量子灵魂副本中的那个“Felis Catus”与哥哥相识，对方看起来像是哥在外面世界的朋友。”童善微笑着说，“不过我听艾萨克说，那人长相与第六区掌管者“无终”一样。”
不，童善当然不是听艾萨克说的，而是在某次与第五区玩闹时直接撬动了他们掌管者脑子里的一些意识画面，从而得到了这一信息。
嗯～意思一样就行。
“就是他。”长桌边，闻渊抬眸道，“他是弟弟在情报七局的上司。”
还曾经派人套过弟弟麻袋。
这时，温珀玉注意到了闻渊眼中的冷光，下一秒这位七区掌管者也开口道：“呵，这个人一边扮演弟弟的好上司，一边反对弟弟建区。”
隐藏身份在弟弟身边多年，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但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这个Felis Catus都该死了。
长桌尽头，严礼看了淳淳的两位兄长一眼。
很多时候，温珀玉与闻渊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同仇敌忾。
“我调查过他。”严礼说道。在邢央的代号出现在幸运者排行榜上时，严礼已经对代号背后的人产生怀疑。
之后在一系列的调查下，最终将这个人的身份锁定在了所有线索指向的第六区掌管者。那时，量子灵魂副本已经接近通关，而淳淳的这位“上司”更是直接进入到了副本世界所连接的异常空间。
淳淳一定已经发现了对方有所隐藏。
“但没有更早发现他的身份，是我的失误。”
长桌边，温珀玉难得没有回予嘲讽，毕竟，他此前也未发现弟弟的这个上司隐藏了身份。
明明他们都清楚弟弟在外面世界的经历，却还是让这种未知危险接近了弟弟。
严礼说道：“他拥有的力量给予了他一定提示。”
六区掌管者的主卡是命运卡。而旧日的终结会以某种命运的形式展现出来。
毕竟，他们始终处在被终结影响着的时间里。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他是有心接近淳淳的。”
另一端，荀无己听到六区掌管者的名字，这位“先知”思索片刻后道：
“命运区的掌管者是敌是友，
“取决于时。”
荀无己看向众人，说道：“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观察温时淳。”
“呵。”温珀玉再次以冷笑回应。
***
首都区，冀飞白注意到小10回到这边世界时，他也刚刚挪完地方，回到了熟悉的情报七局。
想到上校的反常和那非常规的任务，冀飞白在给温时淳发去问候的信息时，还不忘提起七局最近很冷清，大家好像都在十一维里面忙。
等温时淳再次回到位于首都区南岸的公寓中时，他给冀飞白回去信息，同时问了一句：
‘上校现在在七局吗？’
面板上方，‘猫奴上司’的代号后方显示对方并未在十一维。
冀飞白收到信息后，下意识抬眸扫了眼空荡荡的七局十一楼。
小10想见上校？
下一秒，冀飞白就给温时淳发去信息：‘上校现在神出鬼没的，你最好同他发消息确认和预约。’
不过冀飞白总觉得，上校在回避小10。至少短时间里，情况应该会是如此。
之后，冀飞白见到了来到七局的温时淳。
当看见白发蓝眸的青年出现在视野里时，冀飞白有些惊讶，旋即脸上出现笑容：“小10！”
看见温时淳别来无恙，冀飞白放心了不少。
随即注意到来人脸上的神情，于是冀飞白问道：“小10，你找我？”
“对。”
冀飞白微微张嘴，小10是从之前的信息判断出自己就在七局？也是，自己刚刚才提到了七局最近很冷清。
“来来来。”冀飞白许久未见温时淳，当即将人请进了专属于特工05的休息室。
温时淳被热情的冀飞白先按到了一张沙发上坐下，他看着走去了吧台边冲泡热咖啡的同事身影，数秒钟后，不经意问道：“卫哥他们，最近也不在七局吗？”
冀飞白没有回头，但他回道：“是啊，卫哥和易哥最近都在十一维里，他们在第六区。”
说到这里时，冀飞白回头看了眼温时淳，“上次卫哥约我见面都是在第六区，对了，我们还去喝了个小酒。味道真不错啊……小10，下次咱们再一起去。”
“在第六区？”
“是的，太奢侈了，我不是才E级吗，为了去第六区还浪费了卫哥一张邀请函。”
“这样吗。”温时淳回道。没有提卫哥也不是第六区的人。
卫卿曜选择的区域是第三区。
那之后，温时淳与冀飞白聊了一会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包括前不久对外安全局的人进入他们七局这件事。
冀飞白曾将这件事发在七局的十一维群组中，提醒其他人。
“虚惊一场。”冀飞白说。
等一杯咖啡喝完，温时淳起身告别，冀飞白将小10送到了走廊。
温时淳说：“我走了，飞白。不用送了。”
“行。”冀飞白摆了摆手，最后又叮嘱了一句，“那个地方最近很不太平，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冀飞白说的正是十一维。
“好。”温时淳温和回道。
等到他独自一人走在七局走廊上后，的确也感知到了冀飞白信息中所说的‘冷清’。
但这种冷清并未持续几秒，就被一声婉转优美的“喵”声打断了。
“喵～”
“……”
温时淳停下脚步，看着出现在自己前方的白猫。
那白猫走在走廊中央，圆圆的眼睛正无辜地望着温时淳。它踩着温软的爪巴向前，整只猫都透着一种绵绵无害感。
如果卫卿曜此刻在场，一定会惊悚指认那只白猫就是一头骇人的凶兽！
它的一切都是伪装！还有，千万别摸上校的猫！它们会攻击人！
但此时走向温时淳的白猫无疑很愿意亲近人。
亲近眼前的人。
小白猫又小声的“喵～”了几声，越来越近，最后试探的跳到了白发青年的怀中。
在被温时淳接住后，它立刻将脑袋往对方怀里钻了钻。
“喵～～～”
温时淳垂眸看向怀中的猫，想到之前去祈愿山时，冀飞白提起过的事。
“你就是上校新养的猫？”
“喵～”
“所以，上校在这里，对吗？”温时淳垂眸问道。
“喵～！”
白猫抬起了一只爪巴示意，之后又用肉垫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温时淳。
温时淳眼底浮现一缕笑意。随后他收起神色，抬眸看向了前方。
同一时间，不远处办公室里的邢央在察觉到白猫的叛变后，他抬起的一只手忍不住按了按额角。
第626章 绝迹回响（25）
温时淳走到邢央的办公室外时， 怀中的白猫似有所感，它“喵”的一声跳到了走廊上。
白猫看向青年的目光念念不舍，但它的爪巴却是在向后退，仿佛意识到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最终这只白猫还是在即将面对自己真实的主人前……选择掉头溜了。
看着白猫消失的身影， 温时淳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等了两秒， 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是上校的声音。
***
第十区， 隐秘庄园的大厅内。
当谈论的重心再次回到外神之上时。
“不过……那位外神的离开，也留下了一个对于我们而言较为有利的情况。”荀无己说着看向了长桌边的二区掌管者，“这件事，阁下应该很清楚。”
“什么意思？”严礼沉声道。
他察觉到荀无己在说这句话时，注意力实则在他的身上——在第十区上。
闻渊扫了两人一眼，回了一声：“是。”
那之后，荀无己同这座大厅中所有人说道：
“如果那位外神还在， 祂就可以收回第十区的权限。不仅是祂， 所有外神都可以收回祂们对各自区域的掌控权。”
“对此，我们不存在任何抵抗的办法或能力。
“十一维， 绝对归属于外神一族。”
……
在荀无己说完这些时， 大厅中安静了一会儿。
“……你是说， 现在除了第十区， 其它九个区域……不， 还要去掉闻时名自身所在的第九区，剩下的八个区域， 随时可能易主？”
“没错。”荀无己颔首道。
***
西半球，一座坐落于全球性都市西区的华丽住宅内。
“来点下午茶吗？”
莎柏·霍华德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阳光房的门帘边时，她询问玻璃房中已经交谈有一会儿了的父女二人。
事实上， 这对许久未见面的父女连午饭都错过了。
费德洛看向门帘边的母亲时，神色已恢复至最完美的状态。
完全看不出来在此之前的交谈中， 她差点几次失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毕竟——
‘她的父亲竟然不是人类！’
……在Nicholas之前的坦然陈述中，费德洛看见了状态忽然转变的父亲……不再是她熟悉的、鬓角微微有着少许银丝的父亲。
她看着父亲从中年直接恢复至了盛年模样，一双眼睛——一双眼睛在她眼前变成深邃蓝色。
神性瞬间盖过了那双眼睛里曾经弥漫着的和蔼。
那之后，费德洛看见Nicholas向她展示出真实的十一维。
好几次，好几次费德洛都表现出了自己的震惊，至少情绪上——
她的意识中反复闪过：
‘她的父亲竟然与十一维有着如此深厚的关联！’
‘天啊——’
……
‘十一维真的不属于人类！’
……
‘外神一族竟然真的存在！’
……
‘天啊——！’
……
费德洛这辈子的惊讶都快聚集在这一天爆发了。
不过现在，此时此刻，父女二人看起来都没有半点异常。
Nicholas早已恢复往日模样，他的两鬓微白，神色间有很淡的笑容。
他们欣然接受了霍华德太太的提议。
这是一个缓冲的契机。
Nicholas还想要起身帮忙，但遭到了坚决地拒绝。
“不要来添乱。”霍华德太太说，不过对于女儿也想要帮忙时，她的声音温和了不少，“你们先谈你们的事，泡茶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霍华德太太显然看出温室内的交谈并未结束。
父女俩当然也不愿夺走霍华德太太的私人乐趣之一。
等到这间能够清晰看见室外庭院的玻璃房中再次恢复宁静时，好一会儿，费德洛才重新拾起之前的话题。
“……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父亲你……你是说……你可以收回第八区的权柄？”
对，她的父亲是这样说的。
Nicholas说：第八区原本是他居住的地方，任何时候，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让第八区回归原主。
十一维原本就是外神一族生存的空间，费德洛从自己的父亲处得知了这件事。包括它的发展与来历……
所以当费德洛问到最初属于Nicholas的八号区域时，
Nicholas说：“可以。”
他看向女儿：“你需要我这么做吗？”
“我也可以将它赠予你。”
“等等——”费德洛的声音先于意识，旋即她反应了半秒，甚至抬起了一只手，“……我没有这个意思。父亲……您先让我想一想。”
费德洛现在的思绪明显有些乱，她必须将这些信息理一理。
还有父亲提到的起源世界、旧日终结以及……金色玫瑰。
在费德洛的对面，Nicholas并未催促，他神色温和，耐心等待着。
***
几乎同一时间，西欧大陆南岸，一个临近地中海的海国上。
此刻，在王国仍保留着中世纪风格的庭园里，一位身形高大、一丝不苟、身着亲王服饰的男子正立于这个明显具备热带特征的庭园中央。
男子身旁的乘凉椅上还坐着一位清瘦青年，他的着装随意散漫，但细看会发现那青年只是身形较高，似成年人，实际他的年龄应该偏向于成长期的少年。
但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又着实古怪。
在这个海边庭园里，五官轮廓深刻、气质沉淀、身份明显极高的年长者反而对凉椅上的青年态度恭而有礼，神情中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孺慕。
“……”
在这午后短暂的宁静中，就坐在两人对面的现任五区掌管者艾萨克，他看着自己眼前这一幕，眼皮不可遏制地跳动了好几下，差点在这亚热带干燥凉爽的夏日里升起阵阵恶寒。
坐在艾萨克对面凉椅上的人正是安德罗·伊格莱，而站在安德罗身旁的，则是艾萨克曾经的养兄——安德罗名义上的养子之一，海国现任亲王、国家元首塞西尔·伊格莱。
在艾萨克来这里前，他是真没想到……他早已断绝关系的怪物养父，现在竟然连掩饰都不加以掩饰了……还有，艾萨克看向站在安德罗身旁的塞西尔。
他这位同样断绝来往已久的养兄，与安德罗的相处竟然如此……诡异和谐。
要知道，艾萨克当初决议离开时，可是留信告知了他的这位养兄，他们的“养父”有多怪异。
没想到……
塞西尔是全然不介意啊。
这时，立于一旁的塞西尔，目光落在艾萨克身上时，与面对安德罗时的态度全然不同，好像一瞬间恢复了身处高位时的常态，他淡然开口道：
“你知道吗，你在谈起那位“时”先生时，你的表现像一位稚气未褪的青少年。”
艾萨克额角抽动，看向已断绝关系的养兄：“你说什么？”
凉椅上的安德罗并未开口，他撑起的一只手正抵着下颚，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两兄弟联络感情。
在这之前，艾萨克已经分享了一些十一维中的事。
所以塞西尔才会说：“难到不是吗？”
“你表现得对其十分抗拒，却又句句不离时。在谈起对方时，语调与情绪双高，姿态间尽是回避，眼神却又明亮，看起来实在很像一些不敢面对自身心意的青少年。”
“TEENAGER.”
青少年。
最后，塞西尔问道：“行为上，你好像一直在追逐对方，却得不到回应，不是吗？”
艾萨克：“……”
这时，安德罗忽地轻笑了一声。
差一点，差一点艾萨克都要懵了，此刻听到这声笑声，现任五区掌管者当即怒目看向对面：“我不是回来听你们嘲讽的！”
塞西尔目光仍旧很淡，他说道：“对父亲，你应该更尊重些。”
“……”忽然间，艾萨克感觉塞西尔的眼神好像变得有力量了。
同时，他真的感觉受够这个家了！
有那么一瞬间，艾萨克甚至有一点迷茫，他在想，为什么“时”在哪里都会受尽偏爱，而他，他，艾萨克·伊格莱，无论是在十一维，还是在这个怪物一样的家庭里，都是受害者！
到哪里他都无法称心如意。
就在这时，五官轮廓深刻的塞西尔再次开口了：
“人要懂得自省，以及，知足。”
“……”
***
祈愿山，无名寺前院。
“你一直一个人，不会感到无趣或寂寞吗？哪怕是偶尔的。”
上山的石板路上，说话者看了眼不远处山崖边的那棵祈愿树，走完了最后这几层台阶。
“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中。”
此时，山间林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伴随着冷清的风声，仿佛在作出某种回应。
目所能及，前院一角还堆积着一片落叶，看起来是有人将它们扫至一堆。
“Nicholas和安德罗都有家人陪伴了。”
来者说着，看向前方的无名：
“不过，你是在等我吗？”
说话者有着一双非常迷人的蓝色眼眸，眼中似乎永远噙着笑意。
无名迎上对方的视线，目光淡然，回复来者：
“我不等谁，一切随缘，随缘而喜，顺其自然。”
一念心净。
第627章 绝迹回响（26）
祈愿山上。
在牌匾清脆的碰撞声中， 对话声再次响起。
“不过，如果来的人是时蔚姐，你应该会喜悦。”
来人说着，不紧不慢地向院中走去， 对于寺庙主人短暂的沉默， 她似乎是理解的。
不过就在来者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叙旧时。
“墨菲。”无名看向走近的女士， 打断了对方叙旧的方式，转而问道：“你现在使用的应该是这个名字？或者我应该称呼你阿卡德……还是苏美尔？”
年轻女士笑着回道：“不用在意这些小节，你可以称呼我的任何名字。”
但那之后，她补充了一句：“除了那一个，你知道的，有些名字容易触动人的心灵深处，而这种触动产生的涟漪并不全是好事。”
她说的“有些”， 指的正是他们早已不再使用的名字， 最初的名字，真实的名字——能够代表他们这些人在故乡时身份的名字。
“有事吗？”无名询问， 看向前方的蓝眸女士。
对方身形颀长， 轮廓俊美， 黑发卷曲， 垂落至腰部。
“没事就不能来见见老朋友了？”
“墨菲”浅笑回道。
无名沉默数秒， 那之后他提议道：“你应该回第四区看一看。”
此时站在无名眼前的这位族人，她的上一次有记录的行踪是在二十二年前， 对方当时曾在第三区、第九区、以及她曾居住的第四区都有过短暂停留。
不过无名本人与墨菲的上一次见面并非二十二年前那一次，而是更早些时候，距今大约已有数百上千年。
而在二十二前， 墨菲回到十一维时，那一次她只见了闻时名一人， 之后这位族人便又销声匿迹了。
“为什么？”墨菲询问，仿佛的确对缘由不甚清楚。
无名说出一个名字：“童善。”
听到这个名字，眼前的女士这才仔细回忆了一番，但旋即她便笑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也不需要认识。”
墨菲已经猜到了童善的身份。
她的确曾为闻时名的实验提供过帮助，提供过自身一半的生命信息。但实验的结果，她并不关心。
墨菲说完，她看了眼不远处的祈愿树，再转回视线时，之前的话题已经结束，她谈起另一件事：“听说，“时”经常来这里做客？”
她察觉到，那棵祈愿树上有温时淳挂上去的愿望。
“他知道你和他的母亲是非常好的朋友吗？”
说完这句话时，墨菲对眼前人的态度忽然一转，她微行一礼，道了一声：“副舰长。”
“我不是什么副舰长了。”无名回道。
墨菲并未纠结这个问题，她继续说道：“我来是想确认，时是否已拥有逆转终结的力量。”
显然，终结产生的影响已经令一些人知晓了一件事。
知晓了旧日的存在。
更是知晓了这条时间线如今的封闭状态。
今晨的末日梦出现时，外神一族是最先明晓一切的一方。
祂们已经知道旧日终结的存在。
前院中，大约过了十多秒，无名问道：“如果没有，你们准备怎么做？”
“很难说。”墨菲回道，视线不经意地看了眼别处，“你知道的，时蔚姐不在了，罗伦更是早已离开了这片土地。”
两人谈到的罗伦正是十一维中已经离开了地球的那位外神，前任十区掌管者Lauren。
说起劳伦，墨菲似乎有一些别的感慨：“之前他忽然返回十一维，重新执掌第十区时，我就应该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这时，墨菲语调一转，她看向眼前的副舰长，说道：“闻时名的想法，未必不是一种办法。”
旧日的闻时名他最后的想法便是将整座宇宙都转变为十一维的燃料。
不过当对面人的目光变沉时，墨菲缓缓笑道：“这是一个玩笑，副舰长。但是……”
墨菲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来这里前，闻时名与我谈过一件事。他说如果一切依旧，如果时未能创造出他想要的希望……
“那么，他可以承担“获取燃料”这一行为的后果。”
墨菲停顿半秒，说道：
“他的意思是，与其被困在这里，不如引爆终结点，将旧日未完之事做完。
“届时，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等到时间线继续往前行驶时，他会操控十一维，驶离这片宇宙。
“而在抵达最终目的地前，无论十一维消耗了多少沿途的“燃料”，只要能返回故乡……
“闻时名说，
“到那时，他会一人承担责任，接受审判。”
……
墨菲说到最后时，已下意识地收敛起目光，避免与对面的人对视。
之后便又是数秒的沉默。
直到无名问道：“这是通知？”
一旦温时淳失败，闻时名便要用自己的方法来“改变未来”。
显然族人中已经有人做好了决定。
墨菲说：“你知道的……终结制造的影响使我们都清楚了旧日的发展与细节。而副舰长你，曾在旧日时为人类提供了帮助。”
墨菲说到这里时，她轻抬左手，像在示意什么。
“在旧日，温沉洲距离外神的位格，原本还差了一点力量，关键的力量。
“但你为他填补了这一部分的差距，使他成为了真正的神。
“为此你不仅殒灭……
“你的这一决定，也使闻时名在最终一战中失去了优势，使同族遭遇了重创。”
墨菲停顿了一下，说道：
“……如果当时十一维中的人类不是那样反抗，他们完全可以继续生存在十一维中。和我们一起离开。”
仅仅是需要看着十一维将途经的一切，包括地球在内都转化为燃料。只要能做到不插手、不干预，这些人便可以存活。如往常一样生活在十一维中。
结果他们却选择了反抗。
导致黄昏降临，神战爆发，一切终结在了双方皆战败之时。
墨菲感知着在终结里凝聚的旧日。
时……温时淳在最后倒是唤醒了一次机会，他原本可以离开，但他竟然选择以自身封闭了时间线，选择了保存下濒临毁灭的地球。
墨菲说到这里时，她忽然将所有思绪收回。
因为她同样知道，那一次机会至关重要。
只是看向无名的眼中仍流露出几分对眼前人的不解，她说：
“副舰长，是因为他们都是时蔚姐留下的子嗣，所以你对温家的人都格外的宽容，和偏护吗。
“据我所知，闻渊能在年少时快速掌控第二区，也得益于你的帮助。而且在这一点上，你做得非常用心。对方完全没有察觉到你的存在与支持。”
像他们这些真正的十一维掌控者，如果真的想要将自己掌控的空间交予谁，实际非常容易。但无名提供的帮助无疑更加隐蔽与用心。
闻渊是在一位外神的注视下，快速又安全的成长。
“可惜在旧日，他是最早与闻时名发生冲突的人。
“他最先发现了第九区的最终图谋，欲阻止，却使自己最先殒命。”
墨菲观察着对面的人，缓缓说道：“他们体内只流淌着一半的外神血脉，想要正面对抗我们，绝无成功可能性。
“其他人类便更加不可能了。”
但这时，这位外神又一次停顿了。或许是想到了旧日神战的结局。她停顿了数秒，才继续说道：
“所以，副舰长，我们希望这一次，你不要为任何一方提供任何帮助。”
在有了旧日情报的情况下，也许无名还会考虑将自身的力量提前给予仍然存活着的闻渊。
墨菲看着对面的人，考虑到了对方对时蔚姐的子嗣可能存在的偏爱。
“只需要等待最终的结果……”她说道。
这一次，无论哪一方成功，对于他们来说，袖手旁观都是最好的选择。
墨菲说道：“同样的话，我也会转达Nicholas和安德罗。”
“你很信任闻时名。”无名说。眼中并没有更多的情绪，也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
“我只是觉得，相比闻时名，你们似乎都快将这个地方当成‘家’了。所以，闻时名更让我觉得亲切些。”
无名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你也越来越像他了。”
墨菲眼中重新出现笑意，这时她说道：“先不谈这些。毕竟闻时名还留有着几分期待……对温时淳的期待。”
虽然之前在与闻时名见面时，她察觉到对方对他自己的小外甥似乎有一点抱怨，以及一些情绪。
那种情绪令墨菲略感惊讶，自然的也就印象深刻了。
闻时名好像真的被他自己的小外甥气到了。
即便是在得知温沉洲的所作所为时，这个人也未曾生起过类似的情绪。只是对此事感到理所应当，并且早有预料。
不过转念一想，墨菲忽然记起，闻时名对那朵金色玫瑰一直颇有抱怨。
过去他就曾想过拔掉金色玫瑰的叶子……被时蔚姐严厉制止了。
但后来闻时名还是会时不时地前去观察那朵金色玫瑰一番。也会趁时蔚姐不注意时，将金色玫瑰从玻璃罩的保护中取出，再在被发现前，将其放回去。
最后，墨菲缓缓说道：“他很希望从一开始，温时淳就在他身边长大。”
“……嗯。”无名应了一声。
关于这一点，无名倒是见到了可能性。之前来他这里蹭过一顿晚餐的‘闻时’，就是一位在衍生世界里的闻时名身边长大的‘时’。
“但不是闻时那种。”墨菲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仿佛知道对面的人联想到了什么。并且，她对其它时间线发生的事也有着了解。
也知道闻时名想要的是温时淳，同样的人，同样的性格。
无名摇了摇头，坦言道：“他教不出来。”
墨菲并不纠结这个问题，这不是她的问题，她只是笑道：“好在这一次，我们真正了解了金色玫瑰，知道祂可以与神树连接……这是希望，真正的希望，足以令人心生涟漪的希望。
“所以，之前我所说的建议，闻时名的提议，副舰长可以将它当作是一个备案。
“而在希望真正破灭之前，闻时名会继续为时提供帮助与便利。
“同样的，我也会提供帮助，如果时需要。”
而即使时失败了，闻时名也会用预备的方式离开，并且带走金色玫瑰。
一切好像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这时，无名忽然说道：“即使失败，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看了眼眼前的族人。
而后说道：
“你或许不知道，温时淳之前来祈愿时，赞助了我们庙接近一个亿。”
“单次香火来说，这是很大一笔钱。”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管他。”
这样的施主，有必要花点心思来维护。
……
无名的声音落下时，院子里忽然又安静了一会儿。
而在他的对面，墨菲的蓝眸中也出现了罕见的困惑：
“……？”
第628章 绝迹回响（27）
最后， 墨菲在留下一句话后，有些沉默的走了。
她说：
“闻时名知道，早在几年前，温沉洲就找到过你。”
这句话勾起了驻足于山道边这位祈愿山主人的回忆， 令他想起几年前……几年前的那个傍晚， 他花了足足88块钱， 请来访者吃了顿当时山下小镇五星好评饭馆的外卖套餐。
***
首都区，情报七局，一间风格极简的办公室内。
温时淳推门走入时，室内光线明亮，这不仅仅是灯光的效果，温时淳视野正前方，邢央正立于办公桌后的落地窗边。
那是一个天然的光源。
过去温时淳来到这间办公室时， 很少见到那面落地窗， 通常他看见的都是一面金属材质的墙面，使整个空间显得规则、隐秘且封闭。
温时淳停下脚步时， 他站在办公室中央， 视线看向落地窗边的人。
“上校。”
邢央的目光早已落在来人身上， 听到这一声， 他微微点头回应：“小10。”
明亮环境中。
“有什么事？”邢央开口道。
温时淳面色平静， 在与邢央视线对上时，他先问道：“我想知道， 现在和我对话的人，是上校，还是六区掌管者。”
闻言， 落地窗边的人先是一怔，旋即对方眼中出现一道浅笑：“我没想到， 你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邢央如此回道，也就承认了自己六区掌管者的身份。
温时淳目光未变，只是说道：“之前好几次，我都感觉在副本中见到了上校你。”
温时淳说：“我从鹤行末身上获得的终局卡原本属于你。”
当时在副本中，鹤行末对上白猫状态的他时，对方态度出奇的自然，并且直接唤出了“小时”。
现在回想起来，邢央当时或许并不是将他认成“温时”，而更像是在喊“小10”。
许多事情在温时淳脑海闪过。
在知道邢央就是六区掌管者后，温时淳想到过陈异，想到这位过去他在七局的搭档。
陈异很早之前就在一次副本中转时加入了第二区的副本。
对方当时是在代表第六区与自己接触。
第六区……第六区反对建区。
温时淳看向邢央，一开始，他曾认为第六区反对建区，是因为六区掌管者在防备“X”与其它区域的关系……提防这件事可能给十一维整体局势带去的影响与变动。
如果是上校，当自己第一次在十一维露面时，上校已经清楚“时”的身份，而作为六区掌管者“无终”，“X”这个身份显然瞒不过对方，对方也必然了解自己兄长们的身份。
现在……
温时淳看着落地窗边那个神色如常的人：
“上校，你一直在防备外神一族，和所有与他们有联系的人。
“……第六区也一直是备战状态。”
在温时淳说完后，邢央缓缓回道：“是。”
他并未否认这一点，“小10，你应该已经清楚我这样做的原因。”
不过在那之后，邢央也说道：“至于反对建区这件事。
“小10，不管当时是谁发起建区，第六区都不会选择响应。
“我们并不知道新出现的区域代表什么，这里面存在太多未知与风险。”
新区带来的是毁灭、是终结，还是外神的又一次实验，他们无从得知。
短暂的沉默后，邢央望向青年的眼睛，说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
只是十一维与外神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双方开诚布公的一种阻碍。
温时淳的身份太过敏感。
即使邢央内心偏向对方，理智也不会允许他做出任何可能危害到人类、威胁到人类存亡的行为，更何况这类关系重大的决策。
那之后，办公室内又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邢央看着那个沉默的青年，温时淳的眼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在想。但作为情报七局的长官，邢央清楚这一切只是表象。
平静、冷静、不动声色是所有七局特工在学院、在七局学会的第一项能力。
温时淳或许在想着什么。
十多秒的沉静中，邢央自己似乎也在想着什么。
他想起他曾看着温时淳进入学院……又看着对方进入了七局。
温时淳的成长与经历，邢央并不陌生，甚至参与了对方近几年的人生。
他对一切都很清楚，而他自己曾经是眼前这位特工的指导者，是被对方信任过的领路人。
……
最终，当脑海中浮现的过往种种散尽时，当旧日世界的画面也归于沉寂，这位立于落地窗边的长官无声叹了一口气。
那之后，温时淳看着对方离开了那面落地窗前。
在绕过办公桌后，这个人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上校。”
温时淳没有因对方的忽然靠近而表露出戒备。
此时站在办公室中央的青年仍旧很平静。
邢央垂眸看向自己眼前的人：
“小10，如果你现在仍当我是‘上校’。
“我会对你坦诚。”
第629章 绝迹回响（28）
第十区。
温时淳回到那座隐秘庄园时， 停留在这座庄园内的几位区域掌管者已将各自区域中的事情进行了一定处理。
除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终结外，考虑到外神一族有收回祂们各自权柄的可能性，尽管分析之下， 目前这一可能性极低，温珀玉还是对此提前作出了一些准备与安排。
闻渊则在更早之前就对这件事可能对他本人造成的影响进行了最大程度的降低与规避。
即使他现在的身份不再是二区掌管者，他手中的力量， 尤其是那些由他创造，并且完全服从他命令的机械力量， 都将最大程度的保存下来。
第二区的机械守卫一直是第二区在树敌众多的情况下，仍能长时间维持区域安稳的主要力量， 无论是将它们用于战斗还是防御， 亦或是投入能量研究。
至于严礼和童善，前者暂时不存在外神直接收回第十区的顾虑，后者则对区域可能易主这件事毫无反应， 也未打算应对。
如果第四区真的被回收，童善或许还会拍拍手，随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跟着温时淳，完全没了后顾之忧。
……
温时淳的身影出现在庄园中时， 绿维尔比谁都兴奋，前一秒还因为其他灵维的对话而有些忧愁，在见到温时淳后， 绿维尔脸上愁容尽扫，几步便跳到了他的羁绊人身前。
“主人～”绿维尔一如既往的热情问好，并再一次忘记了温时淳曾提过的称呼问题。
不过绿维尔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只是一只蜘蛛， 是主人的萌宠， 所以这样称呼他们的羁绊人大人一点问题也没有～
温时淳对借用蛛丝跳到自己跟前的绿头发少年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淡淡的笑意， 视线也看向了其他灵维。
看见了走来的伊恩，休笛，林喆，和紧随其后的敏感姐弟，司二，司九……看见了白允。
白允手中还是抱着那盆盆栽。
仔细一看，盆栽中的绿芽已经有了开花的迹象。
白殊就寄居在其中。
在得知盆栽中还隐藏着一位灵体时，休笛之前好奇问过，为什么不换一个载体，或是改变外形，使之更便于携带。毕竟白允随时抱着一盆盆栽似乎很不方便。尤其是在战斗时。
而且这个盆栽看起来十分脆弱、老旧……易损坏。
白允的回答则是：这盆盆栽是他与兄长一起种下的，里面承载着回忆，所以不欲改变，并且它只是外表看起来十分易碎，实际上，早已升至S级的白允对盆栽进行了数次升级和维护。
伊恩之前有幸在其他人的直播中见到过盆栽中的那位灵体，因此早有‘看起来是盆栽，实际上是隐形致命武器’的结论。而抱着盆栽的白允，某种时候还有着令人放松警惕的奇效。
当然，这种奇效随着这位高中生模样的S级越来越为人所知而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效果递减。
……
虽然才与其他人接触，白允看起来已经和众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温时淳清楚对方的性格，对这样发展并不感到意外。
他的视线转向伊恩。
“小少爷。”伊恩此时半眯着眼角笑，问好的语调有模仿绿维尔的天然快乐，虽然无法做到绿维尔那样一秒忘忧。
在看见伊恩与其他灵维们一起时，温时淳知道大厅中的交谈已经告一段落。
在走近这片草坪前，他注意到灵维们波动的情绪，温时淳询问：“之前在说什么？”
灵维们的情绪普遍不高，有些低沉，当然，很可能是受到了终结的影响。
这一次，在听到白发青年的询问时，过往一般喜欢保持沉默的林喆率先回道：“我们刚刚在讨论末日梦，说到了……我们在旧日并不存在。”
林喆说到‘并不存在’时，这片空间似乎连呼吸声都静默了一下。
灵维们的反应不尽相同，但温时淳能够感应到一些目光中的情绪，他看向林喆。
林喆说：“我们现在能以灵维的形式活动于十一维，是因为您给予的机会。”
林喆自己或许就是第一个因眼前人所赋予的机会而诞生的，属于“时”的灵维。
他比其他任何灵维都更早在副本中接触到他们的羁绊人。
“我的能力是控梦，控制和影响别人的梦……对自己梦境的掌控更是精准，但末日梦不同，我的能力无法影响末日梦中的发展分毫。”林喆说着，停顿了一秒，他们已经知道末日梦无法撼动的原因。
末日梦所展示出的旧日终结真实存在于未来那一时间点。
这个梦境是对旧日世界的还原。
“而我在旧日并不存在……也因为如此，当我尝试深入末日梦时，我更像一个旁观者。”林喆说。
在温时淳回来前，不仅林喆尝试过入梦，其他灵维也或多或少试验了一下他们在梦中会看见什么。
不过相比其他人，林喆作为拥有梦境领域主导能力的灵维，他探索末日梦的程度几乎可以比对第三区那位掌管者，并在醒来后对梦境内容进行清晰的回忆与复述。
所以，不同于感受到了自身在旧日中殒灭过程的三区掌管者，林喆说：“我在梦中是一种旁观的状态，我看见了旧日的终结，并且，我并未消亡于终结之中。”
林喆在终结后的寂静世界里停留了很久。
如果不是主动结束睡梦状态，他相信自己还能在那个静止的世界里驻留……
“哥——我也是。”休笛举手道，在温时淳的视线投向他时，休笛指了指身边的林喆，“我请吉吉帮忙，请他进入我的梦中带领我……然后我们一起走到了终结之后的世界。”
因为有林喆的协助，休笛也记下了自己的梦境。
灵维们之前正是在讨论这件事。
一来是得知了他们在旧日并不存在，情绪难免有些波动。
旧日的羁绊人并没有出现在他们所在的副本中。
“如果那时我们存在，是不是就能在最后帮助到主人了。”绿维尔之前就是在为这件事沮丧。
伊恩半眯着眼道：“现在为时不晚，这是一种变化，更是一个机会。”
所有与旧日的不同都是机会。
林喆点头附和，他看向温时淳时，目光中有一种绝对的敬意，仿佛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存在于人间的神明：
“我在想，这一次您给予我们的机会不仅是一种对我们而言的新生。”
而是一种真正的新生，是这个世界的生机。
自己在末日梦中的经历或许就是一种启示……这一次，因时而诞生的他们，并不在旧日的时间囚笼中，这是一种新生。
林喆能够在梦境中走到终结之后的世界，那一刻他就在想，这能够为他们的羁绊人带去什么样的帮助或信息。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声音沉稳有力，众人的视线看向声音来源时，他们看见了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片湖泊草坪边的十区掌管者。
“你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创造新的生命力了。比起建区卡，灵维的存在，你在每一个副本中作出的改变，那些因为你而幸存下来的人，所有这些，才是这个世界最为直观的变化。”
严礼说着，走到了白发青年的身旁。
温时淳看向来人，望入了那双熟悉的黑沉眼眸，此时那双眼睛里正隐约的泛着一道深邃的温沉的光。
“礼哥。”温时淳的眉目舒展开。
“你哥他们在庄园里。我跟他们说，我想和你独处一会儿。”
严礼解释到他独自来到湖泊边的原因。
而听到十区掌管者的这句话，灵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非常懂礼貌的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恋人。
他们都知道，十区掌管者是他们羁绊人的男朋友！哪怕是敏感也知道恋人独处是什么意思！
敏感牵着弟弟的手跑开时，脑子里还想着：
独处……就像之前在副本中，那条紧紧缠着时哥的龙，用精神力搭建出屏障，隔绝外人，与时哥独处，独处！
“时哥拜拜！”
……
见灵维们纷纷散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温时淳失笑一瞬。
这座庄园的领域面积非常大，除了花园，湖泊后方还有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树林，里面有错落的蜿蜒小径，通向深处。
休笛跟着伊恩一道，在走入东南面的花园时，他小声地说：“时哥那男朋友可真会掐时间。”
刚好在他们表述完汇总之后的信息时出现，灵维们都没有什么要事表达了，然后对方便顺理成章地要走他们的羁绊人。
伊恩笑着听着。
绿维尔这会儿难得发呆地跟在两人身后，相距大概四五米。
人类模样的绿发少年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一会，似有判断后，他停下了脚步，说：“那片遗迹之海中的黑影很危险，它们是失控的产物。”
绿维尔看向前方的休笛和伊恩，这片位于西南面的花园中此刻只有他们三人。
白允和林喆去了另一边。
就在刚刚，白允向林喆寻求之前休笛同样请求过的那道帮助，请林喆进入到自己的梦中，帮助他稳固梦境，看清，并记录。
林喆没有拒绝的理由，刚好，他也想再次深入那段旧日世界。
于是两人找到了坐落于花园一隅的一处安静庭园中入梦，看能否再有其它发现。
敏感姐弟和司二、司九也没有闲着，四人寻得了这处领域的主人同意后，借用了庄园西面与屋顶相连的一间宽敞房间。
司九原本就掌握着收集各类情报的专业能力，这种能力在他进入十一维后演变成为了一种灵维的天生技能——只要是他看到的信息，就能感应出这些信息是否重要、是否会在今后与自身产生某种关联，以及在一定程度上感应出信息的真假。
因此司九很自然的接手了监控起各个交流渠道的任务，从其中泛滥的信息海中筛选出有用的内容。
司二的灵维技能则有鉴别他人能力的一项，在这项技能的基础上，他创造出了快速分辨对方是否同为灵维的能力。再配合范围化施展技能的卡片，这相当于他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搜寻附近是否存在灵维。
后来遇上了敏感姐弟，有了敏感用精神力创造和发散出的某种看不见的磁场的配合，司二可以通过这层特定的磁场，在其中进一步扩大自己寻找其他灵维的范围。
或者寻找拥有某种技能的人。
但这种搜寻需要谨防对方的反追踪。
不过在这处隐秘的领域中，这个空间将为他们提供一层避免反向追踪的保护，这一点得到了那位十区掌管者的确定。
司二有想过，也许十一维中还有其他灵维存在，但因为种种原因，之前无法联系到时先生。
如果是这种情况，他们应该尝试召集所有力量。
此时姐弟俩中的弟弟敏锐正安静地坐在一张靠窗的桌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男孩。
司二收回视线时，询问敏感：“他体内那个寄居的灵魂怎么样了？”
他们说的是融入了敏锐异化状态中的徐克索。
这个曾经的边城基地的实验体研究者，会在敏锐遭遇危险时出现，而对方出现时，往往伴随着各方面力量的大幅度提升。
看起来就像是敏锐在十一维中的异化状态就是对方……
司二想问的是，有找到将徐克索从敏锐体中分离出去的线索了吗？这个异化的灵魂现在稳定吗？会不会有潜在危险？……肯定有，毕竟他们都了解徐克索是什么人。
“没有，没有线索……不过之前在遗迹之海时，时哥给了我们一张卡片。”敏感说着，想到之前在灰海边见到他们的那位羁绊人时，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时哥好像早已考虑到了她的问题。
在对方接受他们的灵维身份时，敏感就收到了温时淳通过灵维系统赠予她的卡片。其实还有一些别的赠予，只是这一张卡片很特殊，对于他们姐弟而言十分重要。
敏感说：“这张卡片可以保证徐克索再次出现时，绝对听从指令……”
司二点了点头，同时也想到了，不管徐克索之前是什么人，对方现在既然属于敏锐的一部分，属于灵维的一部分，自然必须服从时先生的命令。
……
湖泊边只剩下两人的身影时，严礼看向身前的青年，说道：
“童善和荀无己已经离开了第十区。”
温时淳点头回道：“我收到了他们的信息。”
信息里，童善说自己先回第四区看看，并在信的末尾注明了只属于‘他哥温时淳’的特权：‘我会随叫随到的哥～’
末尾配图是一张长了双腿欢腾扑腾翅膀的纸鹤。
温时淳：“……”
看见纸鹤的那一瞬间，温时淳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只由童善主卡童话书上的一页书页折成的纸鹤。那只纸鹤现在还安躺在温时淳的面板中，对比童善发来的新表情包，温时淳有一瞬间感叹还好自己面板中的纸鹤没有长出那样一双抽象的腿。
荀无己则通过早已与“时”添加过彼此好友的荀已这一身份，同样以发送信息的方式与温时淳提到：‘我将在第八区与Silence再次叙旧。’
Silence现在在第八区？
看着信息，温时淳目光中的复杂一闪而过，叙旧应该是指两人会谈到旧日世界的事。
温时淳说出自己收到的消息。
严礼目露思索，看起来十分沉稳，实际上——
严礼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平静。
温时淳注意到严礼沉着表面下起伏的情绪。
“礼哥？”他开口道，在两人相对的目光中，温时淳缓和了声音，“你好像很紧张。”
或许是因为终结带来的威胁，或许是因为旧日曾发生过的一些事，很多事，它们汇聚在一起，使严礼的内心不再平静。
温时淳能察觉到眼前的严礼正极力维持着沉着。
严礼垂眸看向青年，在听到这道声音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他对眼前的青年笑了一下，承认道：“对，有些紧张。”
温时淳这时从面板中取出一个道具，他抬起右手，掌心上方旋即拖起了一个浮空的黑色立方体。
在那块立方体的中心，粒子状的能量组合又分散，循环往复，在黑色的表层下勾勒出复杂而神秘的光晕。
这是温时淳在量子灵魂副本结算后获得的道具。
那块量子灵魂收集器。
“有一个好消息。”在取出量子灵魂收集器后，温时淳笑着望向严礼说道。
阳光下，严礼被眼前青年的笑容晃了下心神，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安静，变得舒适了。
“是什么？”严礼不自觉地轻屏住了瞬息的呼吸，垂眸倾听。
眼前的青年眼尾微微上扬着，目光中好像闪耀着比星星更明亮的光。
温时淳说：“这是量子灵魂收集器，礼哥，之前副本结束后，我将哈维斯受到污染的那片灵魂放入了其中，它在里面得到了净化。”
现在，哈维斯灵魂构成的那片羽毛已经变成了一片纯净的银白羽毛。
“之后我也借用它收集到了迷失于异常空间中的灵魂，将他们送回了十一维。”
严礼微微颔首，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淳淳在最后一次进入异常空间中的旧日世界前，已经将所有受困于其中衍生世界的人送回了十一维。
在将那些人送回十一维时，温时淳本人并没有出现在灰海岸边，受困者们直接回到了十一维大陆。
现在各个交流频中仍有不少人在说这件事。末日梦并未完全影响到所有人。
至少在当前末日梦的影响下，现在十一维中仍有可观数量的人更在意第十一区的情况，更在意由“时”……由拥有着“启明星”、“太阳神鸟”、“X”、“温柔徽章的持有者”、“演化徽章的持有者”，以及“守护徽章的持有者”等等身份的温时淳所发起的建区。
在温时淳获得演化与守护徽章时，中央十字的石碑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象征着演化与守护的图案出现在了石柱之上！
这两枚徽章的图案此刻就分别显现于石碑上一次变化后的十字图腾的两侧！其上方还闪烁着它们各自代表的光辉！
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猜测过，石碑上的十字图腾出现是因为时骑士团的成立，而更早之前的金色神鸟浮现更是直接源于“时”所化身的太阳神鸟于梦河的天空中现世！
……
种种迹象表明，中央十字的石碑或许真的在以一种形式记载着十一维中正在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皆与“时”相生相关！
……
短短几个月，温时淳在十一维中的影响力已经非常巨大，在身为建区者“X”的这层身份曝光后，这种影响力几乎到了一种巅峰。
也因此，当末日梦影响到十一维中所有人的同时，更有不少人在关注着——并且更加关注，新十一区会在什么时候建成——
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时”接下来将要做什么！
毕竟在某种象征中，“时”代表的正是与末日梦对抗的力量。
而与之对应的，这些关注者不可避免地就会谈论到第六区命运区。因其是现存十个区域中唯一仍反对建区的区域。
有不少人或猜测或质疑第六区反对建区的原因，也有不少人曾私下探讨过，如果第六区不改变立场，“时”是否会对该区域发起挑战。
毕竟已公开的建区规则中的其中一条便是：
建区者可向反对者发起挑战，届时双方之间将生成一场对战，建区者挑战成功，则能强制该反对区域响应建区。
……
湖边草坪上，温缓的声音还在继续，温时淳在解释量子灵魂收集器的作用，严礼也始终维持着一位倾听者的姿态，没有质疑，不曾打断，只是倾听着。
“……量子灵魂收集器拥有将任何生命形式转化为量子形式的力量。”
最后，白发青年说到了那个令他露出笑容的好消息：
“之前从异常空间出来时，我和闻渊在游出灰海前，我将一道黑影装进了量子灵魂收集器。”
听到这里，严礼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他的表情微顿，诧异之余，已经想到了什么，“它们是一种生命形式？”
温时淳浅笑着点了点头，直到现在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就在刚刚，他的尝试有了结论。
现在温时淳已经确认了两点：一是灰海中的黑影同样可以被收入量子灵魂收集器中；二是进入到量子灵魂收集器中的黑影，在经过一定时间的稳定后，它的状态会重新归于平衡。
而严礼显然也已经猜到了什么。一时间，这位十区掌管者的胸腔似乎涌现出数种情绪，各种思绪在他脑海纷呈，最后凝结成一句话：“……黑影被净化了？”
黑影被净化了……
想到那些黑影代表着什么，严礼感到呼吸一顿，仿佛在那一瞬间，对周围一切的感应都变得更加清晰，随即自己的心跳声也变得铿锵有力，他想到了，难怪淳淳刚才会提到那名叫哈维斯的智慧机械，提到对方的灵魂在收集器中得到了净化——
在得到温时淳的肯定回答后，严礼思绪飞闪，黑影的状态重新平衡，这是否意味着，造成旧日终结的异常源头……是可以控制与修正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正如淳淳所说，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在最初的情绪起伏过后，严礼的眼眸中也飞闪过一道更为复杂的神色。
草坪上，温时淳看了眼不远处平静的湖泊，说道：
“它们的生命形式很特殊。净化成功之后，几乎是每一瞬间，组成它们的两种能量会分别呈现出巨大的正值与负值，不过这两股能量在粒子的活动运行间又彼此抵消了，使它们看起来始终很平静，仿佛没有生命，甚至不存在一样。它处在了一种平衡之中。”
听到温时淳的进一步解释，严礼也想到了之前的一种调查结果：“这很像它们尚处混沌之中，被孕育出来之前的状态。”
第十区与第八区交界处的内河之中就存在一团能够孕育出黑影的古怪混沌体。
遗迹之海Z7海域深处的一条河里更是布满了类似的混沌体。
温珀玉在进行相关调查时也曾提起过混沌体中未知生命的状态。
‘本身不具现出任何能量，但内部有过强大力量出现的痕迹。’
‘那些力量残迹就像是每一个瞬间都在发生巨大的正反能量间的抵消。’
现在听到温时淳对其的描述，严礼很自然想到了：“看起来，黑影被孕育出来之前也处在一种相对稳定的状态中。”
在转变为由无数黑色粒子构成的黑影之前，这种生命形式也曾处于平衡之中。那是包裹它的混沌体改变了它原本的状态？或者遗迹之海改变了它的状态？
之前考虑到有混沌体流入了贯穿十一维大陆的内河，严礼已经让第十区的人注意这方面的异常，在第十区与第八区的那处交界处更是安排了更多的人手监管。
现在清楚了黑影与混沌体，与遗迹之海失控间的联系，他们无疑需要更加重视和提防这类异常。
混沌体流出Z7海域，进入了内河，这是一道非常危险的信号。
或许现状中唯一不算太遭的情况是，真正被孕育出来的黑影目前只存在于遗迹之海最深处的灰海中。
那片分离、隔断里外遗迹世界的灰海像是它们目前唯一能够寄生的温床。
温时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灰海之中的那些黑影……它们处在一种平衡被打破后的状态。构成它们的粒子在运行间，正与负两种能量不再能刚好抵消。如果正代表着‘巨大的能量向外迸发’，负则代表了‘黑暗吞噬’。
“黑影就处在一种一瞬间的‘吞噬’大过了‘迸发出的能量’——或恰好相反的状态。所以它们变得非常危险，并随着这种不稳定状态的不断加深、扩大与频发，它们既具备了毁灭的力量，又呈现出开始吞噬周围一切的黑暗。”
这是温时淳通过黑影在量子灵魂收集器中的变化初步得出的结论。
这时他控制手中的量子灵魂收集器，使那块立方体上方出现了一团平和的、闪烁着微光的粒子。
“在平衡状态下，它是无形的、不可见的，我现在用收集器给它……打了一层光。”温时淳解释着具现于两人眼中的发光粒子体，“黑影就是这种粒子运行形式原本平衡被打破后的产物。它们原本不存在于地球上。”
“我现在还无法与它进行更多的沟通。”
这时，这道声音停顿了一下。
“我怀疑是闻时名将它们引来了这里，再植入到了遗迹之海最深处。”
植入了Z7海域中的那条河流中孕育，在打破其原始平衡后，再送入了那片灰海中，为了利用其中能够迸发出的巨大能量。
系统道：【不用怀疑，就是他。】
“……我暂时称它们为粒子怪物。”温时淳说。
【……嗯。】虚空中的系统下意识应了一声。无它，这个名字是它刚刚在弟弟的脑海中冒泡时取的。看来得到了弟弟的认可。
“粒子怪物。”严礼低语着重复了一遍。
温时淳暂时收起了量子灵魂收集器，“从旧日的情形来看，直到最后，闻时名仍试图掌控它们。”
“……将原本的平衡打破，企图加以利用，全然不考虑后果，也不在意。”严礼克制着心中有一瞬间涌现出的暴戾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将负面情绪压制后，他看向眼前的青年：
“量子灵魂收集器应该不是自动净化和平衡里面的生命形式。”
温时淳轻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是，我需要为量子灵魂收集器的运转提供能量……好消息是我暂时没有感觉到能量短缺。”
至少这一只粒子怪物的净化很顺利。平衡它并未消耗温时淳太多力量。
不过若是考虑到净化所有的粒子怪物，目前的局限性就会出现，温时淳猜到礼哥会对这件事有所担心和顾虑，于是主动提到了自己暂时还显得“源源不断”的主卡力量。
严礼听着，声音略沉：“……让我帮你。”
“如果需要，我一定先告诉你。”温时淳又笑了一下。
而他眼前人的眉目也随之舒展了一下。
温时淳继续说道：“礼哥，我的计划是先尝试与神树连接，如果一切顺利，我想听一听祂的意见，而无论结果如何，等我醒来之后，我会尝试将灰海中的部分粒子怪物转移到量子灵魂收集器中……”
说到这里，温时淳也必须道出目前这些计划实施起来的困难之处，至少，这是温时淳之前在那片灰海中已经察觉到的自身局限性：
“礼哥，我不确定我能转移多少粒子怪物，也无法确定平衡它们需要多少时间，甚至不清楚这样做是否能影响已经形成的终结点……但我会尽力。”
“至于建区。”温时淳说到这个最令闻时名期待的变化，“所有变化的开端始于建区卡的出现。”
温时淳同样清楚中央十字上石碑的变化。
“石碑上的每一处变化都是现在与旧日的不同。”温时淳说道，“我能感应到，建区是一种新生，新区的出现将带来全新的力量，带来全新的可能性，这不仅是闻时名期望的，更是过去外神一族的期望。”
温时淳取出那张黑色建区卡，这是严礼第一次看见这张卡片。
黑色卡片的边缘勾勒着金色花纹，仅仅是看着它，已经能感受到建区卡本身的奇异与力量。
“在看过旧日的记忆后，我思考过，为什么这一次会出现一张全新的卡片，为什么这张卡片会落入我的手中。它是从哪里来的——？我知道，它看起来像是我在通关第一个副本时获得的奖励。”
温时淳回忆着自己进入十一维后的第一个副本，在副本的最后，严礼、温珀玉、温沉洲都发现了他来到了十一维。
他们进入了他当时所在的副本。
建区卡也于那时降临。
“礼哥，我感觉建区卡并不来自那个副本……”
温时淳说着，看向身前的严礼：
“我认为它实际上来自于旧日，来自“我”在旧日的祈愿，而它，建区卡则是对当时那道祈愿的回应。所以这一次，它在我来到十一维后，来到了我的身边。”
温时淳没有停顿，他看着严礼的眼眸，继续说道：“我认为从一开始，就是神树送来了建区卡。祂最终还是回应了旧日的“我”，也将建区卡送给了现在的我。”
在金色玫瑰升级后，现在的温时淳也能感应到祈愿，别人的祈愿，或者一些生灵的祈愿，并且能够作出回应。
而每当他对祈愿作出回应时，当他使用金色玫瑰的“祝福”之力时，他所运行的力量是奇异的。那不仅仅是消耗他自身主卡的力量，温时淳能察觉到，每当金色玫瑰的祝福生效时，他都能察觉到一种连接的存在，一种与更广阔、更壮观、也更加遥远高维的力量的连接。
“神树。”温时淳说出这个遥远的存在。
之前他对童善的回应，对TECE-03的回应，对受困于异常空间中玩家的回应，都有神树力量的参与。
通过金色玫瑰的“祝福”技能回应祈愿，是一种与神树力量连接的方式。
“我听见过祂的声音……”温时淳在回忆中轻语道，“祂询问过我，是否愿意祝福那些人。”
是否愿意进行回应……
原来他真的早已与神树建立了连接。
同样的，在清楚祈愿与祝福、与回应的联系后，温时淳也更加能理解建区卡出现时的方式与当时涌现过的奇异力量。
“如果建区卡是对旧日的回应，那它带来的就应该是希望，是对旧日问题的解决方式……”
“当然，我知道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
虽然有一定的佐证，但未必能获得他人的支持与信任。
温时淳知道现在距离旧日的终结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他在将所有可能的方案列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进行尝试。
而在青年的对面，严礼听着这道始终温和的声音，眼眸深处又一次闪过剧烈的情绪，他看着身前微垂着眼眸思索的青年，严礼很想说点什么，或者干脆将眼前的人直接揽入怀中，告诉对方，所有这些事，他不需要一个人承担。
好几秒后，严礼低哑的嗓音响起：
“……淳淳。”
“礼哥？”
温时淳抬起眼眸，他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而当他听见严礼的声音时，身体已经接触到了一个宽阔的、温暖的怀抱。
温时淳感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感受到这个拥抱中的情绪，他没再询问，而是抬手回抱住了严礼。
“礼哥。”温时淳微仰起头，想要看向严礼的侧脸。
但严礼这时却将脑袋深深的埋入了怀抱中人的肩膀上，温时淳偏过视线时，只看见了一个黑发略显凌乱的脑袋，为此他险些失笑……但又因为此时的境况，因为此刻彼此交汇的情绪，而无法真正生起多少欢悦，最终唇边只剩一道淡淡的笑意。
温时淳这时抬起一只手，很轻地抚了抚严礼的脑袋。
他们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严礼低哑的声音才在这片宁静的湖泊边再次响起：
“淳淳，我会在你身边……”
永远……
……无论时间、空间或境遇。
无论他们身处的世界世事如何改变。
“……我会在你身边。”
此刻，这道声音有些不真实，它低缓轻哑，仿佛说话者并未作严密的思考，只是在诉说自己内心的渴望，并未祈求对方的回应，但当他继续说下去时，这道声音已经重新变得郑重，它变得有力量，如在言诉一道誓约：
“我相信你……淳淳，我永远相信你……”
“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会协助你、守候你……”
“信任你……”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未来如何，我将永远属于你。”
深沉的声音缓慢地回荡开，在周围的宁静中显得格外庄严。
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他拥抱着誓言中的另一方……
在越来越多人将“时”视为神灵时；在“时”越来越像一位神明——像一位神明一样回应祈愿、带去希望与祝福时；在获得“时”救助与帮助的人越来越多时；在荀无己直言道“时”应该再次易位成神时……
所有的期望聚集，他的淳淳，他看着长大的这个人，他记忆中温柔腼腆又极易害羞脸红的少年，好像早已不能再属于他一个人了。
脑海中勾勒出怀中的人时，严礼看见了再次见面时的温时淳。
冷静的温时淳……独行的温时淳……已经成长为他人所信赖的、引领者般存在的温时淳……依旧温柔的、会在与自己相处时变得敏感又羞涩的温时淳。
所有的形象于脑海闪过，最后定格在了一道清晰又模糊的背影上。
……希望与未来的象征，同样也背负着期望与重压。
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人不能是我。
严礼心中的声音于此刻哑然。
如果他能够再强大一点……
静默中，恍惚间，他的眼睛已经模糊了一瞬。
他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但面对眼前的人，面对温时淳，他的情感永远是柔软的，珍惜的，满含爱护的……全心全意的。
他从来不愿温时淳受到一点伤害。
严礼的手臂抬起，仿佛再一次拥抱住了怀中的人。
他记得……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当他选择回应那个偷偷的亲吻时，当他主动与对方告白时，他记得温时淳眼中有过的明亮光芒，他们彼此是那么的喜悦，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严礼记得他们曾一起走过的校园；记得森林公园中夏日明媚的阳光，照映出彼此的身影与树影；记得一条条落满秋叶的长街，他身旁的少年踩在落叶上时的小心；记得冬日的出游与新年的礼物；记得万物复苏的春天与淅淅的细雨……
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一段段记忆在倒带，一直倒回到了他们的初见。
在那个午后的阳光下，腼腆温柔的少年，像一个小天使一样出现，无忧无虑，干净澄澈，让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生出想要将他永远保护起来的念头。
保存这份美好。
……
时空变幻，湖泊边，一个名字就这样被念了出来。
“温时淳……”
“……礼哥！”温时淳忽然用力推了推严礼，不仅是因为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不仅是因为严礼刚刚说出的一段像是誓约的话，还有……
他抱着的这个人好像哭了。
在稍微推开一点彼此的距离后，温时淳抓住了严礼的肩膀，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然后他抬起左手擦了擦严礼的脸庞，认真说道：“礼哥，你怎么比我还爱哭了。”
这时他手上的动作很轻，在擦拭之后，他又握住了严礼的手，望向对方重新平复的黑眸，这才一字一字地开口道：“我也会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未来也一定会改变。还有……我们还有一个约会未完成。”
温时淳都感应到了。严礼的愿望。那座大厅里的愿望。很多人的愿望。
说完，温时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加了一句：“你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哭了。”
严礼听着最后这句略显稚气的语调，他抿了抿唇，拉起温时淳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未来如何，他将永远属于他眼前的这个人。
无论对方是人，还是神。
……
“怎么回事——？”
温珀玉传送到这片草坪上时，眼中有怒气浮现，虽已克制，但声音中难免仍有几分质问。
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的弟弟都还好好的，而现在——
温珀玉眼前，严礼正抱着温时淳，对方一只手环过青年膝下，另一只手则抱着怀中人的肩膀，使温时淳的脑袋能够舒适地枕在他的肩膀前。
温珀玉出现时，严礼也很快解释道：“他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吗？”
之前在二楼窗边发现严礼忽然上前抱住弟弟时，温珀玉心中不爽之余下意识也别开了视线。
谁让这是弟弟选择的爱人。温珀玉不尊重但也不能不接受。
结果前后不过几分钟，等他的视线再次无意间晃过这片草坪时，就发现弟弟好像有些不对劲！
明明草坪上的两人已经重新拉开了距离，所以在温珀玉的视角，温时淳就好像忽然昏迷了过去，而后倒在了严礼怀中。
于是在严礼将人连膝抱起时，温珀玉也出现在了这片草坪上。
在最初的惊疑之后，温珀玉走近看了看，眼前的弟弟眼眸轻阖，呼吸平缓，绵长而均匀，好像真的只是睡着了。而且睡着后的弟弟表情很安静、很柔和、很乖……很像温珀玉记忆里的弟弟。
“……”严礼当然看出了眼前这位老同学前后的情绪变化。
温珀玉看向弟弟时整个人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这时闻渊也传送到了两人附近，这位外表冷然、戴银色面具的二区掌管者在看过弟弟后，说道：“他在与神树连接。”
实际上，系统比谁都更快、也更加确定弟弟的主卡出现了之前那种变化——弟弟上一次进入到与外神、与远星有关梦境时的变化——主卡的力量在加强与稳固。
但知道归知道，必要的反应闻渊还是做了全套。顺便来到外面看一眼弟弟。
“弟弟这是有多困了？”居然在这里就睡着了。
温珀玉压住不合时宜的观赏弟弟的情绪后，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但也想到弟弟之前已经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再加上主卡升级的影响，温珀玉大致相信弟弟现在只是正常情况下的困了、睡着了，再没有别的诱因了。
严礼目光温和了些道：“他刚刚跟我耳语时，就说有些困了。”
温珀玉听着这个人的用词，‘耳语’……心中呵了一声。
严礼看了淳淳的两位兄长一眼，沉声道：“我先将他送回卧室，两位可以在二楼的会客室等我。”
“行。”温珀玉其实更想守在弟弟身边，等弟弟醒来。但严礼显然有什么事要说。
闻渊也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几分钟后，等严礼的身影出现在二楼那间会客室时，温珀玉的视线看向来人，并不知道，在这座庄园的主卧中，还有一个“严礼”正守护在睡梦中的温时淳身边。
……同样守着弟弟的系统倒是知道这狗……东西用了一种道具，暂时复刻了一个他自己出来，这会儿就守在弟弟的床边。
不，或许守在卧室中的才是严礼。
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一脸严肃沉稳的人则是对方一心两用来打发他们的假象……呵。
但不管怎么样，出现在会客室中的同样是严礼。
温珀玉此时已经凝眸看向来人：“你想说什么？”
旋即又问道：“弟弟同你说了什么？”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告知你们的。他睡着前，让我转告你们。”
严礼抬了下手，随即将温时淳刚刚与他说的，缕析条分告知了眼前二位。
温时淳的想法与计划；他对平衡粒子怪物状态的尝试；以及他的推测：新十一区的出现或许能够打破旧日的终结。
几分钟后，在听完严礼的复述后，好一会儿，温珀玉才沉声道：“建区卡是远星那棵神树送来的……？”
的确，之前那个荀无己也几次提及过，建区卡的出现是一个关键转折，是变化。
新区的出现或许能够打破旧日的终结……
闻时名也一直迫切地希望小淳能够完成建区，这证明建区于闻时名而言必然是有利的。说不定新区的出现就能为对方创造出回到远星的条件。否则这个人不会如此积极。
对了，弟弟已经感知到了建区卡是神树对旧日祈愿的回应……
旧日的祈愿……
想到这里，温珀玉扫了眼严礼，“淳淳有说第六区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弟弟应该已经知晓六区掌管者的身份了，之前特意去那情报七局，说不定正是为了求证什么。
“他见到“无终”了。”严礼说。
“无终”，六区掌管者在十一维中的代号。现实身份邢央，情报七局的长官，命运主卡的持有者，也是淳淳曾经的导师。
温时淳最后睡着前，已经将他与邢央见面的结果告诉了严礼。
“在亲眼目睹旧日的发展后，邢央或许会选择相信淳淳，相信淳淳的判断与选择。他很清楚，淳淳与外神一族不同。不管是在旧日，还是现在。”
“那第六区为什么还没有响应建区？”温珀玉此时的语气没有太大起伏。
“再等一等。”严礼说道。
作为首都区军部曾经的一名军官，并且自幼于生长环境中耳濡目染，严礼更为清楚邢央的立场与性质。
而从对方与淳淳的交谈中不难看出，邢央有很大可能会选择偏向淳淳。
对方现在应该在作最后的考虑了。
严礼说道：“淳淳之前还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祈愿山上的那位外神发来的。”
“无名？”闻渊这时抬了下眼眸道。
之前弟弟在与严礼独处时，闻渊与系统的联系绝大部分时候都是切断的，在这种状态下，除非是触及了危险信息，或是弟弟陷入了险境，这时系统才会主动“唤醒”。
譬如在弟弟提到平衡粒子怪物时，闻渊就在弟弟脑海中冒了个泡，随后又销声了。
此时，在这间古典气息较重的会客室中。
严礼微微点头，转述道：“是，对方发来的信息恰好与粒子怪物有关。他在信中提醒淳淳，如果淳淳尝试净化粒子怪物，或许会招致闻时名的反对。”
“这个人知道淳淳带走了一只粒子怪物？”温珀玉的眉头很快地皱了一下，“如果他能知道，闻时名应该也知道了。
下一秒温珀玉就对这个猜测进行了肯定，因为无名的信息中已经提到了闻时名。
“净化粒子怪物会招来闻时名的不满，这么看来，对方并未放弃旧日的某种打算。”
温珀玉说着，很多想法与问题也接连闪过脑海。
无名的这条信息中实际包含了多道警示。
一是外神一族或许都拥有某种监控那片灰海的方式。
温时淳只是带走了一只粒子怪物，这已经被无名发现。说明他们对那片灰海，甚至对整片遗迹之海都有着某种非常精确的探知方式。而且对方还知晓了或者猜到了小淳的尝试；
闻时名显然也知晓了这件事，但对方暂时未有动作，或许是因为温时淳并未进行大规模的“清理”，所以尚在闻时名的容忍范围内。
这也是第二道警示；
至于第三道警示，也是这条信息中最为重要的一条讯息：闻时名仍打算在未来使用这些粒子怪物。
当然，这种使用将发生在一种希望破灭之后。换句话说，如果小淳未能与神树进一步连接，或者未能成功建区，未能带来闻时名所期望的未来……对方便会重蹈旧日。但这一次，这位外神将拥有更强大的支撑与把握。
现在的闻时名已经清楚了旧日的一切，也清楚旧日终结的存在，但仍愿意保留粒子怪物，显然是有着后手准备。
思及此，温珀玉缓缓说道：“闻时名掌控着一种破除封闭时间的方式。但这种方式一定不是我们想要看见的。”
从对方企图将粒子怪物作为后手准备这一点上就足以看出，无论闻时名以何种方式破除封闭的时间，他们的世界都将走向另一种形式的终结。或许就是继续旧日终结点之后的世界发展……
“他会让这个世界彻底‘终结’。”闻渊冷淡的嗓音响起。
会客室中安静了数秒，温珀玉才再次开口道：“如果能把这个后顾之忧清除掉就好了。”
闻时名暂时未阻碍小淳的行动，未对此事作出反应……是因为他现在对小淳有所求。这个人很明确地希望小淳完成建区，为此甚至愿意达成暂时的和平。
相比于灰海中无穷无尽的粒子怪物，一只粒子怪物的消失或许不足以引起对方直接与弟弟敌对，但如果弟弟想要大规模收走粒子怪物……
就在这时，闻渊忽然开口道：“闻时名一定会进行干预，哪怕弟弟现在只是成功净化了一只粒子怪物。”
之前任弟弟带走一只粒子怪物时，闻时名还不清楚弟弟会用它做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十一维外，首都区西岸。
一位M行动组的成员忽然发现了异常。他的视线看向监控中那栋公寓的附近一处。
待确认对方身份时，这位行动组成员神色瞬间凝起，并在第一时间将‘得月沉出现’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自几个月前起，这位M行动组的成员就与另一名队友一起负责着监控一栋公寓楼的顶层，监控是否有人靠近或进出那套顶层公寓，而他们的监控范围同时也包括了整栋公寓楼及其周围的一些区域。
在这个监控任务出现前，最初是行动组收到情报，西岸一套顶层公寓的住户正是他们此前追查已久的第九区代理人“得月沉”。
但他们当时的那次行动扑了个空。等收到指令的行动组的成员抵达时，公寓里早已没有了得月沉的身影。
虽然知道这处位置暴露后，目标不大可能再返回这套公寓，但上级还是安排了两位成员在那之后轮值监守这栋公寓楼。
结果……
得月沉还真的再次出现了！
此时此刻，M行动组的这位S级军官看着出现在视野里的目标人物，惊讶之余立刻高度戒备，并将得月沉的行动信息实时传递给了自己的长官。
而当他发现目标人物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寓，反而是闯入了对面一栋楼的顶层公寓时，负责监控的S级军官眼中再一次闪过诧异。
对了，他记得，得月沉刚刚进入的那栋楼的顶层住户的是“时”……是情报七局的“X”。
得月沉闯入了温时淳的一套公寓中！
***
第十区西南边的庄园内，二楼会客厅中。
温珀玉注意到严礼一道抬手的动作，再看对方凝聚于某一处的视线，判断这人可能是收到了谁以特殊方式传来的信息。
果然，几秒钟后，这个轮廓线条冷硬的十区掌管者开口道：
“无终传来的信息，得月沉闯入了淳淳在首都区西岸的那套公寓。”
听到这一消息，温珀玉一时都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这位七区掌管者心底前后快速闪过了数道想法：
六区掌管者怎么会跟严礼联系？旋即想到弟弟刚刚进入了沉睡，邢央若是想通知弟弟必然得不到回应，所以这个人知道弟弟的情况，选择了通知……严礼？呵。
不过在听到后半句时，温珀玉的神色瞬间沉凝，嘴角再没有一点弧度。
“之前处理区域交界处的异常混沌，和其造成的相关影响时，第六区有参与。”严礼提到一句两个区域不久前的交集，侧面解释了六区掌管者无终为什么掌握着与他进行直接联系的方式。
之后他继续说道：“自从知道那套公寓的隔栋邻居是得月沉后，淳淳已经很少回那个地方。除非是抱着想要观察对面情况的目的时，淳淳才会返回那处公寓。”
温时淳在首都区的住处远不止一处。
“闯入小淳的公寓……”
清楚得月沉是在代表谁行事，温珀玉冷凝着眉目，手背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血液脉络。
“他想做什么？”
弟弟的公寓内应该没有什么值得第九区这样“潜入”的物品。何况在弟弟早就知道那处公寓位置已经曝光在不少人视野中的情况下，小淳更不可能在那座公寓中留下任何线索，或重要物品。
所以第九区这是在做什么？……警告？或者挑衅？……潜入弟弟的公寓内布置陷阱？
感觉都不太对。
不过他们的确刚刚才说到了闻时名将粒子怪物作为后手这件事。
无名的信息也才发给弟弟不久，闻时名这就有动作了？外神一族都知道弟弟成功净化了粒子怪物？果然，这些外神对十一维、对遗迹之海的变动与掌控都非常高。
温珀玉思绪纷呈间，已经作出了应对。
不过当三人各自派出手下力量对这件事做进一步核查时，收到的回复却让这间会客室中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中或多或少闪过了不解。
原本得月沉闯入温时淳公寓的举动就有些奇怪。现在确认了对方不仅闯入了西岸那一处公寓，而是进入了除温家庄园以外，温时淳所有的住处。
“闻时名……到底想做什么？”温珀玉面露一丝古怪，手中的情报显示，弟弟的住处有明显被十一维力量闯入的痕迹，说明对方并未对此行为作掩饰，“得月沉在找什么？……他还刻意避开了温家的庄园，是因为知道温沉洲现在正在那里，所以避开了冲突？”
不然这个人说不定还想闯入温家那座庄园。不过对方又是怎么确认寻找的东西不在庄园中？
这时，沉默片刻的严礼开口道：“他拿走了一些东西。可能是一些信件……或者是淳淳的日记。以及一些照片。”
这是严礼交予调查者的一份回溯道具中显现出的画面。
自从幸运者副本出现后，从这个副本中出来的幸运者都拥有了能够在外面世界使用十一维力量的能力。
严礼派去的正是一位参与过幸运副本的S级。对方短暂的使用了十一维的道具。
温珀玉猜到十区的人使用了道具，但并未对此多说什么。虽然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对十一维力量外泄这件事有了一定共识。
譬如限制各自区域的特殊幸运者们在外使用十一维力量。
这里的特殊幸运者正是指幸运副本前后这段时间中产生的幸存者。
弟弟之前在救援异常空间中的受困者后，也与那些人提起过，不要在外面的世界轻易使用十一维的力量。
因为尚不确定这样的使用会不会引发其它后果。
目前对于这件事，各个区域都有严格的管控与相应对策……或许这里面得排除第九区。但其它区域都有在一开始就对本区域中幸运副本的幸存者们进行说明、安抚、以及一定的限制。
也因此，十一维力量外泄、部分幸运者拥有在外使用十一维力量的这件事尚未大面积传开。
“不用管他取走了什么。”闻渊冷声道。
温珀玉侧身看向声音源头，不同于他和他对面的严礼，闻渊整个人就仿佛站在了这间会客室的阴影面中。
……还真是很像一个无声无息的死神。
闻渊对上温珀玉的视线，“你刚刚说，清除掉后顾之忧？”
温珀玉闻言先是一顿，目光中有短暂思索的痕迹，旋即了然。
对方这时将话题带回到之前的谈话内容上，而当时的温珀玉正想着……正想着如果能清除掉闻时名就好了。
只要没有了这个人，届时不管弟弟进行哪一种尝试，或者是想要进行何种尝试，都不用担心会有人在对立面进行阻碍了。
闻渊这时提起它，看来是与他有着同样的念头。并且对方很可能已经有所准备。
的确，如果闻时名消失了，他们也不用再考虑得月沉之前的目的了。当然，得月沉取走的东西必须完好无损地退回来。
……竟然敢偷弟弟的信件吗。
“你有把握对抗闻时名？”温珀玉思忖着反问，随即又说道，“别忘了，外神一族的其他人不一定会袖手旁观。”
这都是旧日的经验，温珀玉心中冷笑了一下。不过他也表明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如果闻渊有什么计划或想法，或者是需要搭把手，无论什么，只要是针对闻时名的，温珀玉都很乐意给予帮助，给予鼎力的支持与帮助。
严礼这时看了两人一眼，沉缓开口：“我之前与淳淳说到过十一维核心的问题。”
听到十一维核心，温珀玉眉心一动，想到自己之前也动过的念头——十一维本质上是那些外来者的维生工具。既然如此，只要十一维不存在了，外神一族必将遭受重创。
会客室里，温珀玉瞥了眼对面的严礼，这人之前还曾义正严辞、假模假样地评价了他的想法“极端”。
当时两人刚刚于遗迹之海的Z7海域边缘偶遇。
温珀玉最初的想法的是摧毁十一维后，外神失去相应力量，哪怕“祂们”躲藏在人类世界，但没有了十一维提供的力量，“祂们”便只是生命周期稍长一些的“人”，总有一天会衰老与死亡。也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威胁到他的弟弟，威胁到人类世界。
这是一种极端想法下的理想情况。
但自从知道有外神在离开十一维后，仍具备着远离地球的强大力量，祂们并非没有了十一维就会立刻变成“普通人”，这些外来者早已适应了地球宇宙的生存环境，并且自身拥有着高于人类的力量。
基于这一现实，如果不能确保在摧毁十一维的同时清除这些外来者，温珀玉相信，后果只会是引来闻时名更加疯狂的反扑与报复。
房间里，温珀玉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一切还都只是一个念头，毕竟他们现在连十一维的核心在哪里都未找到，谈何摧毁。
不过当温珀玉再睁开眼眸时，他的视线看向严礼，问道：“你和弟弟提过那个办法吗？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终结的源头就在十一维中，或许摧毁十一维，就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你们认为呢？”
话音落下时，温珀玉也将视线投向了闻渊。
温珀玉当时深入遗迹之海，就是抱着寻找十一维核心的目的。虽然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但他的想法所指向的最终目的并没有变动，只不过如果真的走到了需要摧毁十一维核心的那一步，届时必然也将面对不少阻碍，需要考虑到更多的情况，以此来规避后续的风险。
这其中最大的隐患是外神一族，最难的或许就是如何找到并摧毁那一核心了。
“虽然不知道核心藏在了哪里，但是你们应该也或多或少察觉到了。它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温珀玉说道，“尤其在执法者一职顺利诞生后。”
温珀玉的声音停顿了一瞬，而后他说道：“十一维的核心，它在寻求改变。作为整个空间运转、力量与法则的化身，既然它有所求，它现在的状态就绝非稳定的。”
第七区的最高执法官就曾向温珀玉呈报过“核心法则或许在寻求变更”一事。
虽然那名七区执法官也无法确认更多的、更确切的情况，毕竟他与法则仅存在过短暂的连接。只不过是在多次执行法规时，隐约感应到了一点什么。
温珀玉的对面，严礼颔首道：“它在求助。小淳在参与执法者考试时，感应到了它在寻求帮助。”
严礼与温时淳谈到它，正是因为同样察觉到了十一维核心隐约透露出的问题，或者这正是其尝试传递的信息。
而在第十区，作为最高执法官的顾亨也曾有过类似的怀疑。怀疑当前的法则存在问题，或者十一维中出现了某种隐患。
鉴于执法者能够与核心化身的法则接触这一点，以此推测各个区域的执法者们或许都在不同程度上或多或少地感应到过法则传递出的信息。
房间里，闻渊情绪收敛，对于弟弟对这件事的想法，他知道整件事的经过，在弟弟以新身份“S”完成执法者考试后，弟弟就曾与系统提到过“核心智慧的意识”：
‘它很公正’
‘十分遵守法则’
‘没有任何偏见’
‘始终追求一种有效性’
‘……但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它似乎更倾向于我们能够打破现有的规则’
……
弟弟的声音在闻渊脑海闪过，最后汇聚成那句：‘它好像在寻求帮助。’
另一边，严礼看向温珀玉，目光微沉：“你应该清楚，淳淳不会赞同你预设的最后那一种办法。”
在温时淳提到过的计划与想法中，没有摧毁十一维核心这一条。
“不过……这并不代表淳淳不知道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他没有谈过“摧毁”，在我与他谈到核心时，他也更加倾向于回应它……修正它。”
原因为何他们都很清楚。
这时，沉默许久的闻渊开口道：“它寻求帮助，很大可能也是因为终结的存在。”
而十一维的核心肯定清楚灰海中潜在的危险。但与此同时，因为受限于自身存在的使命、优先级、又或者闻时名直接的掌控，它并不能对此进行干预。
……所以才有了类似于求助、或寻求改变的意识传出。
严礼微微颔首，回道：“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
他们现在其实已经能够推测出，按照外神一族提供的那份《高等文明公约》，如果十一维的核心也存在这种意识，那么它想寻求改变完全是有迹可循的。
这一核心智慧检测到了灰海中正在发生的异常，检测到了其中存在的隐患，以及可能在未来违背《公约》意志的发展。
“所以淳淳在与我谈到核心时，他的态度是回应、修正、与使用。而非毁灭。”
温珀玉听了一会儿，等到另外两人都恢复沉默后，这才凝眉道：“你们的意思是，可以尝试引导十一维的核心站在小淳这一边，改变其优先级，令其在为小淳提供力量与帮助的同时，削弱闻时名的力量与影响力，从而达到对抗终结……以及防备闻时名的可能性？”
“对。”严礼应声。
温珀玉沉吟了两秒，像在思考什么。
“你在某一点上与邢央很像。”严礼抬手查看了一眼第十区内部的运作，垂眸时说道，“对方应该也存在摧毁十一维核心的念头。”
“呵呵。”温珀玉不带情绪地应了一声，随后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核心到底在哪？”
温珀玉知道十一维的核心应该与那片名为“源起”的空间有关，那处空间很可能就是核心的化身。
但除了激活光明徽章那一次，温珀玉再未见过、或者进入过其中。
而在十一维，不管是拥有徽章，还是作为区域掌管者，甚至是代理人和之后出现的执法者，他们都能在不同程度上接触到十一维的核心。但这种接触并非进入源起。而是更像一种意识上的连接。
所以“源起”到底藏在哪里，无人知晓……不，外神一族肯定知道。
温珀玉之前怀疑它就在遗迹之海的Z7海域最深处。后来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那片在区域掌管者眼中以灰海形式存在的隔断层。
那片死寂沉沉的灰色海洋隔绝了上方与下面的遗迹世界，粒子怪物也寄生于其中。
即使后来通过列车后方几节特殊车厢进入到了灰海之下的世界，进入到了那座真正的遗迹……但在那座遗迹中，即便是作为区域掌管者，作为无数人眼中的在十一维中拥有最高权力与力量的存在之一，他们这些区域掌管者仍未在那片遗迹中发现什么，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在遗迹中找到“源起”。
那片遗迹看起来就只是一片巨大的墓地。
黑色，宁静，冷寂。
是外神一族埋葬与保护已逝族人的陵墓。
灰海则为这片遗迹提供了最深与最后的保护与隔绝。
……
首都区。
得月沉甩掉跟踪自己的影子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座环境僻静的院子里。
院中等候着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男子。
他的面部没有丝毫皱纹，轮廓线条温和，身着寻常服饰，但当他开口时，道出的语句具有强烈的命令性：
“东西给我，你可以离开了。还有，忘记你见过我。”
这道宛如催眠的话语落下时，得月沉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中，他忘记了自己见过谁，也忘记了之前受到了谁的命令，等他的意识再度恢复清醒，这位九区代理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一处居所中。
然后下一秒，得月沉神色大变，仿佛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些什么。但是寻遍记忆，也找不到理由。
我之前都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进入时的公寓……
取走那些信件、记事本、和相册……？
这些东西现在都不在我身上了……我将它们交给了谁？
有人控制了我？谁控制了我？对方有什么目的？
控制他的人并没有将一切消除，至少得月沉还记得自己闯入了温时淳的公寓，由此他能反推出自己曾受到过未知的控制……对方留下这一提示又是什么目的？
得月沉清楚自己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已经受到了控制。
控制他的人明明可以做到不留痕迹。但却偏偏留下了提示。
而能够在十一维外做到这一点的人……
思绪纷呈间，得月沉已经深吸了好几口气，这件事必须立刻告知蔚名先生。
***
温时淳睡着了。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
睡着前，他正在与严礼说话，在庄园中那片湖泊边的草坪上。
在同礼哥说完自己的想法后，他们又说到了第六区，说到了十一维的核心。
后来他感觉到了一点点困意，在困意彻底席卷前，他还在严礼耳畔边说了好几句话。
严礼回应着他，声音温缓、耐心，仿佛有求必应。
温缓的声音……
温时淳睁开眼睛时，有和煦的光从树影间洒落，他的视线还未完全清晰，只觉得光影间尽是柔和的金色。
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自己正倚靠在一座树干边。
而他在一片的金色的光影中醒来了。
第630章 绝迹回响（29）
金色辉茫下， 温时淳撑起身时，有好几秒钟，随着视线变得清晰， 他的思绪却从原本的清晰转而有了些许涣散，一种迟疑在意识中缓慢流淌。
温时淳看向前方，他的眼中映入了一片花海， 一望无际的金色花海，花海之上是绚丽的天空， 天空中呈现着一颗颗恒星清晰的轮廓，还有……
当他仰起头时， 眼瞳中自然而然勾勒出的金色的光影与枝叶。
一条条清晰的白金根纹， 从巨大的树干上方生长出来，支撑起一片笼罩大地的树冠，和那无数的散发着金色光晕的树叶。
温时淳望着上方， 心中念头骤然涌现：原来在他睡着时，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和煦光影，来自神树……
他又一次倚靠在神树边睡着了。
当意识中闪过“又一次”这个念头时，温时淳仿佛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他的背脊瞬间挺直， 他的双手还撑着身旁的土壤，他的脸庞感受到了一阵徐徐微风，周围的一切宁静柔和， 在一种近似静止又近似永恒的感官中，温时淳的心灵回归意识。
——他之前睡着了，睡着前， 他正在与严礼说话， 在庄园中，在那片宁静湖泊边的草坪上。
想到这里， 温时淳缓缓站起身，环顾周围的视线已经重新变得平静，他知道这里仍旧是梦境，他现在也仍在睡梦中，在一个意识很清醒的睡梦中。
认清状况后，温时淳往花海走了几步，他的目光看向远方的天空，像是想要更清楚地看见这世界，但很快，他又停下了脚步。
温时淳回过身，再次面向了那棵仿佛只存在于人类幻想中的生命之树。
在一片巨大的、柔和的金色光影的笼罩下，温时淳抬眸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是梦境中金色玫瑰与神树对话时，时常会望向的方向：
“……你在吗？”
青年询问的声音在这片宁静中响起。
他会进入这样的梦境场景，应该是因为与神树的连接，但他现在的意识很清醒，这与之前的所有梦境情况都不一样。
心中这样想着时，站在生命之树巨大树冠下的人也听见了那道曾经很遥远的，温和的，但又给他带来异常熟悉感的声音。
那道声音回应他，以一种似怀念、似喟叹、又似必然般的语气回应他：
“好久不见。”
…………
祈愿山上，安德罗望着那棵好像万年间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祈愿树，蓝眸中闪过思虑时，那张年轻面庞上的神色罕见的深沉。
“你最近很喜欢到我这里来思考。”
无名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安德罗转过身，看向那道从前院走来的身影。
这位祈愿山的主人神色自若，看上去与往日没有太大差别。
安德罗苦笑道：“你不着急吗。”
自从末日梦于一周前出现后，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旧日的存在，也确认了他们所在世界的时间线存在终结之点，并且那一终结已近在咫尺。
那之后，安德罗进行过诸多尝试，而在更早之前，在他得知Silence来自未来后，他就已经开始研究与时间线相关的问题。
不止安德罗自己，他相信其他族人在知道这件事后，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行动，也许会试图改变时间线的封闭状态，或者那一终结点的状态……或许。
实际上，对于其他族人的想法，安德罗并不十分确定。除了无名，和最近有过一次见面的Nicholas，安德罗与其他族人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式的联系了。
哦对了，前几天他倒是收到了一条来自族人墨菲的信息。信息中包含了闻时名针对封闭时间线的一种备选方案。
一想到闻时名的打算，安德罗的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
对方准备引爆终结点，以延续毁灭的进程将旧日形成的封闭平衡打破，以这个世界以及沿途一切的湮灭来换取他们返回故乡所需要的燃料。
对安德罗而言，光是这个想法，已经非常极端与疯狂。
……当然，安德罗也清楚对方将在终结真正到来之时才会执行这一最终方案。
在那之前，不管是闻时名，还是他们，无疑都还在等待着一个结果……
“时还没有消息吗？”安德罗问了一句。
无名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末日梦现象已经持续了一周，温时淳也已经在第十区停留了一周。
这一周里，时并未在任何地方露面。不过安德罗对对方的状态有所猜测，故有此询问。
等温时淳再次出现时，或许他们等待的结果也会出现。
“墨菲选择了站在闻时名那一方。”安德罗说这句话时，他与无名已经坐在了祈愿树旁的长桌边。
“这件事我已知晓。”无名说。
“还有，我找不到Silence。”安德罗说起另一件事，“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安德罗的意思是，Silence有真正能规避他们搜寻的方式，对方拥有着未知的力量，这个人的综合实力并不像其在十一维真实排行榜上所展示出来的那般置于了第十位。
对于这一事实，安德罗倒也没有特别意外，在他看来，Silence作为旧日唯一的幸存者，本身已存在于封闭的时间线之外，不管是其本身的存在形式，还是其它，在那些未知的漫长的时间里，这个人必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际遇。
一周前，当安德罗终于准备好见一见这位旧日的唯一幸存者时，结果却未能探查到对方的行踪。
安德罗说：“一周前他和时一同关闭了异常空间，那之后他返回了第八区，有过短暂停留，但之后便不知去向。”
Silence对时间有着更为广阔的研究，其本身也是想改变起源世界时间线封闭的状态，相比于闻时名的激进，Silence的手段似乎更温和一些……这个人是为了时回来的，对方一定不会任由世界毁灭，所以无论出于哪层原因，安德罗都想见一见这位幸存者。
多一个人多一份主意，也多一份力量，安德罗是这样想的。
况且他们与Silence并没有矛盾或冲突……应该。
“可惜我找不到他。”安德罗说道，他知道Silence曾经来到过这座祈愿山，并在此地与他人发生过冲突……后来安德罗恰巧路过，还帮助无名修缮过因Silence与闻时等人的打斗而受损的寺庙建筑。
“看来除非对方主动或愿意，其他人很难见到他。”安德罗叹了一口气，“他应该知道我在找他，所以现在是在避而不见？”
无名微微摇头，表示不知，不过他提了一句：“他的回避未必不是为了这个世界。”
安德罗苦笑道：“好吧，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我最近与十一维的核心智慧也沟通过几次，但并没有收获任何启示。”
现在距离这个世界的终结点只剩下不到三周的时间，安德罗很难说服自己无动于衷。
“总想做点什么。”他说，“应该做点什么。”
无名沉默片晌后，出言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哎，你这样说我可并不会感觉好一点！”
这之后，这座山顶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等到祈愿牌匾的声音再次清脆入耳时，安德罗才继续说道：“对了，今天过来这里，是还有另一件事。”
安德罗望向对面的无名：“有一位族人回到了首都区。我与他尚未直接接触，但因为其它一些原因知道了他近来的一些行踪……他对此并未有任何隐藏，闻时名也知道这件事。对了，这位族人‘借用’了第九区的一位代理人，替他做了一些事。他……”
安德罗说到这里时欲言又止。
最后他话锋一转，先说到了：“我想，我们如果想要上门拜访，他应该不会闭门谢客。只是……他之前借走了时的一些东西……当然，现在已经归还。”
安德罗并未将“打劫”二字说出，虽然非当事人，但提起这件事他总觉得有些许尴尬，尤其在得知对方“借走”的事物是什么后。
不过安德罗大约也猜到这位族人为什么会“打劫”时。
“他在寻找‘源起’。”安德罗说，“他好像认为能从时的一些物品中找到‘源起’的下落。”
无名听着点了点头道：“我猜到了。”
两人口中的族人，正是原第七区的所有者，而他们与这位族人之间的联系至今已经断了有上千年时间。
安德罗说：“他这次回来应该是受到了末日梦的影响，和我们一样，他已经查到了旧日与金色玫瑰的存在。”
“他现在就停留在首都区。”
安德罗说完又叹了一声，“他之前并不知道，源起早已不在遗迹之中了。”所以才在了解始末后，首先想到了时。
说到“源起”，安德罗也提到了一周之前，那几个区域掌管者深入灰海下方遗迹这件事。当时同行的人中还有他那逆子艾萨克。
这一行人中不乏有寻找十一维核心念头的人在，但最终都无功而返了。
“他们不知道，十一维的核心原本的确就在那片遗迹之中。”说起这件事，安德罗的情绪难免也有几分怅然。
回到首都区的那位族人也在寻找源起。
事实上，十一维核心与源起并没有太大区别，源起就像是核心将自身实质化后的一方空间。
而自核心将自身隐藏起来那日起，安德罗虽然仍能与其正常联系，却无法再进一步探查到它在哪里，更无法如往日一般自由的进出源起之地，其他族人亦是如此。
所以安德罗完全能理解一位远离十一维已久的族人在乍然得知这些事后——得知终结将近与源起消失时的心情与反应。
事实上，就连安德罗自己也曾猜测过，时或许能够找到源起……
那位族人试图从时的身边寻找源起的下落，其中原因必然有核心于二十四年前这一特殊时间节点上隐藏这一点。
再加之时代表的金色玫瑰，以及其能够与神树连接的种种神迹——
回忆起这些，安德罗轻叹了一声，说道：“核心隐藏了二十四年，而我至今也仍然不知道，二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德罗都不清楚，回归的那位族人自然也会迷惑。
当然，这不是对方能在当事人无意识的情况下借阅他人物品的理由，安德罗心道。
而核心的自我隐藏发生在二十四年前，发生在温家庄园上空出现异象之后。
时蔚姐也是在那场异象后消失的。
安德罗当时并不在场，等他找到那时距离首都区不远的无名时，一切已经发生。
而事件突然，无名并不比安德罗了解更多，未能及时赶至温家，也不知道核心的最终去向，只能从后续发展判断，它的选择没有问题。
闻时名更是对整件事闭口不提。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二十四年前的异象，以及它所造成的后续一切，或许都与Silence的到来有关。”无名说道。
Silence曾经说过，他选择返回二十四年前，是为了阻止闻时名在那时将温时淳从温家带走。
无名并不怀疑对方道出的内容，然而，如果这就是事实，这里面便存在一个悖论：
在旧日世界中，温时淳一直是在温家长大，旧日的闻时名并未干预过温时淳的生长环境，或者说，那时的闻时名对他的这个小外甥并没有特别重视。
至少在旧日时，他们都不知道金色玫瑰真正的象征、力量与存在形式。
所以理论上，即使没有Silence的干预，按照旧日发展，闻时名理应也不会在二十四年前强硬地想要带走温时淳。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无名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他们当时应该在抢夺时。至于具体情况，除非当事人愿意透露，我们已无从得知。”
还有便是，闻时的存在证明了“时”由“闻时名”养大的这一可能性存在。
当时抢夺时的人中，便有这位来自其它时间线世界的“时”。
而在理论上，衍生世界之所以存在，皆因Silence干预时间节点上事件所导致。所以闻时所来自的世界必然也是起源世界中某件事改变后的结果。
那会是什么？
闻言，安德罗也沉默了数秒，那之后他说道：“其实我有想过，当时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使闻时名改变了想法，使他执意要带走温时淳，进而引来了Silence的出手制止。”
说完这段话后，又过了数秒，安德罗抬起刚刚因思考而垂下的眼眸，他看向对面的无名，看向了对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安德罗开口道：“除非闻时名在当时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了解到了旧日的一些情况……你已经有类似的猜测了，对吗？”
虽然安德罗无法探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如果闻时名在那时已经得知了一些事实，得知了温时淳便是那朵能够与神树连接的金色玫瑰，那他的抢夺便是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
安德罗不是没有考虑过闻时名的变化是因“闻时”的到来而引发的蝴蝶效应。但如果闻时名只是知晓了闻时所在世界的情况，那他对于带走温时淳这件事或许就会有更多的思量了，而非强硬干涉。
毕竟闻时可不是闻时名想要见到的人。
安德罗听说了，闻时名想要的自始至终便只有温时淳，起源世界的温时淳，同样性格的温时淳——对方甚至希望这样的温时淳能够在他的身边长大。
……虽然安德罗认为闻时名养不出现在的温时淳。
还有一点，闻时最早出现的时间正是异象发生的当天，所以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进行考虑，时间上或者情感上，这位来自其它时间线世界的“时”都不太可能与起源世界的闻时名有交集。
因此安德罗的推测倾向于闻时名得知了旧日的情况。
……
对于安德罗的推测，无名并未否认，他说：“我对此的确有过猜测，闻时名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转变，他前后的变化或许是受到了旧日的影响，若是如此，这便能很好地解除他在当时抢夺时的这一时间悖论……但这种旧日影响的源头与方式，我无法确认。”
说到这里时，无名声音一顿。
“毕竟，这种事并未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至少在末日梦出现前，你我皆未受影响。”
应该说绝大多数人，在此之前都未受到旧日未来的影响。
“但在那之后，闻时名的一些表现又不像是知道了旧日的完整情况。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在对方最近一次回归十一维时，他仍在试图寻找迷失湖，寻找与旧日世界有关的线索。为此不惜创造出了半嵌于遗迹上空的异常源头，并借用了遗迹之海与灰海中未知生命的力量，制造出无数存在于异常空间中的平行世界。”
“所以我想，他在很早之前或许就已经受到了旧日发展的影响，但同时，他对旧日的许多情况了解并不全面，或者是他在阶段性地了解到更多的情况。”无名缓缓说道。
闻言安德罗像是想到了什么，思索后他道出：“的确……他最近一次决策上的变动也存在突发性……在处理区域冲突这件事上。”
第九区先是如旧日中的发展般发起了冲突，但很快，闻时名又暂缓了这种冲突。
在这之间，温时淳曾前往过第九区，那应该是时与闻时名第一次正式的见面。
而改变决策的闻时名无疑在有意识的迎合他的这位外甥。
闻时名既为时提供了便利，譬如建区，又似乎是想要获取时的信任，或是对其进行拉拢与控制，因而答应了暂缓区域之间的冲突。
在这种情况下，暂时的和平便是因时而形成的。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是得知了事态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会出现对己方不利的情况。如果是这样一种情况，那说明在决策变更前，闻时名尚不清楚由区域冲突引发的神战将在未来出现何种变故。
在这种情况下，他暂缓冲突便是因为未来可能出现他不愿意看见的发展或结局，并且他刚刚才得知这一信息。也就是无名所言的阶段性地了解到了一些旧日的情况。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闻时名的态度转变都与其对旧日的了解程度相关，并且归根结底，它们都与温时淳的存在相关。
……安德罗可以想到这些可能性来解释闻时名在对整件事重新权衡之后所作的决定，但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但无论如何，现在出现的这一变化不仅为十一维带来了暂时的和平，也延缓了旧日神战的爆发。
就在这时，无名微微颔首，说道：“所以有些时候，我会怀疑，闻时名体内是否同时存在着两种意识。其中一种意识极少出现，但掌握着不少信息，甚至是来自旧日的一些信息。而另一种意识……则并不知道前一种意识的存在。”
“你应该还记得，二十四年前，在闻时名第一次尝试带走时但失败后，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他对带走温时淳一事似乎没有了之前那种执着，但这显然不符合我们所推测出的：他当时已经知道了金色玫瑰真正的存在形式及其所拥有的力量。”
“不符合我们对其必然会抢夺时而进行过的推测。”
“那之后闻时名又变回了我们熟知的那个人，他似乎投入到了另外一些试验之中，一切也更加接近旧日时间线上的发展。”
“但后来，他又一次尝试带走温时淳，突然性的。然后在失败后再次消失了一段时间。”
“这样的尝试与消失不止发生过一次。”
而阻止过其带走温时淳的人有Silence，也有年少时的闻渊。
“每一次反复之后都伴随着一段时间内行为与思想上的变化。”
最后无名说道：“意识与认知的改变。”
……
石桌边，安德罗听到这些话时，他的瞳仁明显放大了一瞬，显然是有些惊愕，但在无名说完时，安德罗的背脊已然生寒。
这时的安德罗已经想到了很多事，而他显然也听懂了无名话中暗含的推论。
虽然无名是以怀疑的论调在进行说明，但如果这是事实——
安德罗已经想到：那在闻时名最近的这一次决策变动后——回忆起对方近期的言行举止，安德罗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原本应该极少出现的那道意识，那道在二十四年前已经清楚金色玫瑰存在的意识……现在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主宰。
并且他们并不清楚，这道意识在此之前是如何瞒过另一道“更为正常的”、“更像是本人的”、“更具长远性的”意识而存在的。
而“他”最早出现，甚至是在二十四年前。
这么久以来，闻时名真的没有意识到自身可能存在的问题吗？
安德罗想了很多，自然也想到了闻时名这些年来的多次“沉寂”。
在此之前，安德罗只会认为那是正常的休息，毕竟几年、十年、几十年于他们而言都不算长。
而闻时名过去也经常会在一些试验失败时，或是心情不虞时，选择休息一段时间。
这种时候，这个人通常会在众人视线中消失。
少则一两周、几个月，多则数年、几十年。
当然，最后一种情况极少发生。闻时名总是调整得很快。而且在对方“消失”期间，安德罗总觉得这个人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探索返回故乡的方式。
在返回故乡这件事上，闻时名有一种无可撼动的意志与坚持。
……而在过去，每当对方这样消失时，也只有时蔚姐还能够联系到这个人。
如果不是闻时名后来的思维越来越偏激……安德罗想，他们大概依旧是能够常聚一起的朋友，一起聊天，一起喝酒，说说近况，闲谈往事。
祈愿树下，安德罗收回思绪与回忆。
……所以在此之前，第九区掌管者如果只是在十一维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这并不会引起他们对其状态的怀疑。
但现在安德罗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二十四年间的种种。
如果Nicholas此时也在这里，他或许会说闻时名迟早会因为自身的偏执而走向疯狂，但也绝不会认为对方身上透露出的古怪是预料之中的问题。
早在二十四年前，在温家上空出现异象后，闻时名的状态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这时的安德罗已经想到了数种可能性，想到了关于那道意识的可能来源……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无名的声音在他的对面响起。
最后，在又一阵沉默之后，安德罗轻声道：
“我其实也祈愿过……
“祈愿过……
“金色玫瑰将为我们带来希望……”
他看向一旁，看向祈愿树下随风丁零的牌匾，声音带上了久违的虔诚。
“赐我们祝福与守护。”
***
第十区，议会大楼。
恢廓巨大的中央大厅，沉金色的光从东南面倾斜而入，在这样一个下午时段，穿梭其间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少有驻足者，也多是立于一侧，与身旁的人低声交谈。
中央大厅这片中枢区域连接着议会大楼众多通道与楼层，肖奇进入其中时，刚好听见悬挂正中的庄严时钟轻敲了一下，提醒来往众人，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肖奇。”
一位S级从后方赶上了那个刚刚踏入中央大厅正门的年轻人。
听见有人喊自己，肖奇停下脚步，侧身时茶褐色眼瞳中已经映出来人模样。
来人是一位五官端正、体格高大的S级前辈，鬓角有缕缕白发，但模样不超过三十岁。
“梁祉哥，下午好啊。”肖奇问好道。
梁祉同样行色匆匆，简短的问候后，肖奇与对方一同前行，去往通向上层的楼梯长廊。
两年前，在肖奇刚进入十一维不久时，他在一次副本结束后被堂哥顾亨捡到，转入第十区时，身旁这位前辈已经是A＋级。虽然后来遇见的次数不多，不过肖奇早已混了个脸熟，十区的前辈们也都很照顾新人。
“去三楼？”梁祉问道。
第十区处理遗迹之海事务的部门在议会大楼第三层，肖奇升至S级后已经加入了第十区的遗迹之海清理小队。
梁祉和肖奇现在算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
说话时，同样身为S级的梁祉看向身旁的卷发年轻人。
肖奇是两个月前通过的S级考核，两人相识时间不算短，过去梁祉对肖奇的印象一直是勤快、开朗、有点恐高、但主卡是一只灵鸟，还是一个热情洋溢运气很好的大学生等等。
这其中又以“运气很好”这一条令人印象深刻。
他记得肖奇进入十一维时才十八岁，前脚刚步入大学校门，下一秒就以幸运者的身份出现在了第七区的新人副本中。
当然，梁祉不是指进入十一维是一件运气很好的事，他对这件事一向持中立态度。不过两年前的肖奇作为一个E级新人，在毫无曝光的情况下就能在广场发呆时被他那恰好路过第七区的已经是S级的堂哥顾亨捡到，这巧合中的运气成分令人惊叹。
后来无论是在副本中，还是在对方平日里处理十一维的一些事件上，他们第十区的这位大学生都展现出了好运两个字。
第十区的老人或多或少都知道顾亨的堂弟运气很好这一点，之前还总有人调侃。不过这种调侃后来多是在与肖奇闲聊时，顾亨本人则一直对他堂弟的好运情况持疑。
对于肖奇又靠运气完成了某个任务这种事更是眉头直皱。
“我去五楼找顾哥。”肖奇回道。
梁祉点了点头，没有再询问。
沉默蔓延间，肖奇眼中映入中央大厅内的景色，自从末日梦现象于一周前出现后，所有人仿佛都在一夕之间忙碌起来。
不仅议会大楼中的气氛明显转变，此刻无论走到第十区哪儿，街道、公园、集市、亦或是露天广场，这些地方都不再像往日一样有人休憩、有人闲聊。
现在到处是情绪紧绷的人。
而这与末日梦的出现存在直接关系。
毕竟自一周前开始，似乎所有人一旦入睡，便一定会梦见那个末日。
肖奇也已经梦到了末日景象数次，每每醒来都一阵心悸，然后便是长久的茫然，伴随着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久久才能回过神来。
末日梦现象一直没有消失，虽然各个区域都给出了解释，但这一现象的持续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恐慌。
……
和梁祉分开后，肖奇没有逗留，他来到议会大楼第五层，在一间朝南的执法官办公室内见到了堂哥顾亨。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肖奇一眼就看见了正埋头工作的堂哥，对方眉头微蹙着，看来事情不是很顺利。
听见动静后，顾亨抬头看向了来人。
“回来了？”顾亨看了眼肖奇，旋即放下手中的事，稍作整理后起身与肖奇说道：“家里一切都好吗？”
几天前肖奇回了趟家，其中有顾亨的建议，说他该回家里看望一下了。
“都好。”
肖奇进来时顺手带上了门，他习惯性地坐在了会客沙发上，与堂哥说起家里的情况，然后等待看他哥是否还有其它想要询问的事。
顾亨与肖奇不一样，顾亨并不能返回外面的世界，肖奇很早就知道堂哥濒死者的身份，虽然很少提起，但是每次回家时，他都会去看望顾亨的父母。
在肖奇说完后，过了几秒，顾亨说道：“都好就好。”
肖奇看向沉默的堂哥，他知道对方这一次提议他回家看望的这件事中有末日梦出现的因素。
肖奇不知道末日梦的成因，但隐约也猜到梦中的景象或许真是预言中的一种未来。
“哥，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如果我们梦见的是未来，这一未来将在什么时候发生？”
顾亨似乎没想到肖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沉默了数秒，但最终还是说出了一个日期。
“二十一天之后。”
“我明白了。”肖奇点了点脑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且正常。但这种坚持并没有维系太久，大约十来秒后，肖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肩膀颤抖起来，然后越来越剧烈。
最后他就这样哭了起来。
顾亨看愣了一瞬，好半天没反应，就看见堂弟哭得像个卡通人物。
“……我……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呜。”
肖奇的呜咽声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里，顾亨似乎隐约听见了什么“追更的小说还没有完结”、“盲盒没有开出隐藏款”、“游戏也没有通关”、“新开的那家火锅店真好吃，还想吃两次”、“毕业后发财致富孝顺父母家人”、“还有……”、“还有……”、“还没有谈过恋爱”……
肖奇越哭越伤心，垂落额间的卷毛跟着一抽一搭。
“没出息！”顾亨斥道，但声音并不严厉，他抽了张纸给肖奇，“好了，擦一擦。”
那之后，顾亨缓和了语调：“只是一个日期。那一天或许会发生什么，不一定就是你梦见的场景。”
顾亨说着，看了眼稍微收住了些的堂弟，“而且你以为知情者们没有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哦……”肖奇低声抽噎了一下，随后仰起脑袋看向了顾亨，想到了对方口中的知情者们，“那我能做点什么吗？”
顾亨对上这道泪汪汪的目光，眉头皱起一瞬后又舒展开，“你？你去把你想做的事做了吧。”
肖奇：“……”听到这样的话，刚压下去一点的情绪好像又要上来了。
“新开的火锅店很好吃？”顾亨转移了话题。准备说点轻松点的事，然后就把这卷毛送走。对，也可以给这小子找点活干。不能闲着，以免胡思乱想。
“嗯……”肖奇点头，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情绪逐渐缓过来后，想起昨晚在自己家中见到的那个人，肖奇与顾亨说道：“是我们的一位远亲请的客，我妈让我喊他小叔叔。”
说起这个小叔叔，肖奇脑海中很迅速地浮现出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一个身形优越，面容俊雅，轮廓线条气质都格外温和的男子。
被对方注视时，肖奇会觉得身心都很宁静，很安心。还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想起来，情绪都能缓和不少……意识到这一点，肖奇震惊于自己难不成还是个隐形颜控吗。不过他们的小叔叔相貌确实出挑就对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叔叔存在。他看起来也没有比顾哥你大多少。”
不过人可比他顾哥温和多了，肖奇心中这样想着，没敢说出来。
“我只是闲聊时提了一嘴，他就请我去吃宵夜了。一点也不嫌麻烦。”
爸妈都可嫌弃他了。所以肖奇觉得肖宁迆人还不错。哦对，小叔叔的名字是肖宁迆，肖奇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听着就特别有出息！特配他小叔叔的气质！
“小叔叔？”对于未曾听说过的信息，顾亨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
他和肖奇是堂兄弟，他的父亲是家中老大，他们还有一个二姨，肖奇的父亲是顾家老三，不过肖奇是随母姓肖。
“是我妈妈的一位远亲，叫肖宁迆。”
“原来是这样。”顾亨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时时间有点晚了，我爸妈没去，我和我小叔叔两人吃了个宾主尽欢。嘿。”
“别乱用成语。”
…………
庄园三楼。
温珀玉手上动作轻缓，一边将主卧的门带上，一边退出了房间。
他是来看望弟弟的，这一周里，温珀玉几乎每天都会来一趟第十区，确认弟弟的状态。
之前在得知弟弟睡着后能够与神树连接时，他也没想到弟弟这一睡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周。
如果不是那朵安躺于弟弟手中的金色玫瑰状态正常——那金色的花瓣一直散发着柔和的光，它的力量在进化，也在稳固。
一切正如弟弟的预测，若非如此，温珀玉都想过将弟弟强行唤醒。
在卧室门外沉思一瞬后，温珀玉的视线这才落在了等候于一旁的人身上。
站在走廊中的人正是严礼，温珀玉知道对方这一周以来一直在庄园中守着弟弟。当然，他也知道此刻应该还有一个“严礼”正在第十区的中枢内掌控着这个区域一切。
视线对上时，严礼率先开口道：“淳淳没事。”
作为这片领域的主人，他是最了解温时淳状态的人。
“换个地方说话。”温珀玉侧身道。
严礼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间半开放式休息室的露台上。
时间接近傍晚，晚霞正与夜晚交替，第十区的天空一半被染成了火一样的橘红，一半已挂上繁星与夜幕。
“有外神进入了第七区，就在今天。”温珀玉开门见山道，“来的应该就是第七区曾经的所有者。”
起因是温珀玉这个现任七区掌管者在那座可以被视为第七区核心的白舰中看见了一份几乎摆放于他眼皮子底下的“包裹”。
温珀玉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道：“我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是小淳的物品。应该就是之前得月沉从小淳公寓里拿走的那些。”
一开始温珀玉还以为是闻时名闯进了第七区，查证后发现并非如此。
而这个将东西放到他面前，并在第七区来去自如的外神显然提醒了温珀玉一件事。
“这些外神的确对他们各自的区域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温珀玉面上露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嘲讽，“看来第七区所有的警戒与防御系统对祂而言都是无效的。”
温珀玉相信对方完全可以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能追查到的信息都是祂有意留下的，包括对方现在在首都区的位置。这位外乡人现在就住在北区郊野公园边的一座院子里。”
说到这里，温珀玉也有一丝不解道：“东西怎么会转到了祂手中。”
这人和闻时名之间又存在什么样的联系。
听完整件事后，严礼缓缓道：“这么说祂已经将物品归还了。至于祂留下的信息，你认为这会是一种展示友好的表现吗？”
“展示友好？”
“这件事本身有些古怪。”严礼看了眼天边的晚霞，“不过祂既然有意留下信息，我们之后应该就可以找到这位外神。”
必要的时候，能够与其获得联系，不至于像之前一样对这些外神的身份位置与状态毫无线索。
温珀玉轻轻颔首，对方看起来是有这层意思在。
“对了，那些信件……”想到自己在信封上方看见的落笔内容，温珀玉的表情出现了变化，目光中随之闪过复杂，“收信人有你我，还有温沉洲。”
“看起来是自从我们失踪后，弟弟就有了这个习惯……给我们写信的习惯。”
信封上的日期大多是节日，或是他们每个人的生日时……原来在他们消失的那些年里，每当这些日子到来，弟弟都会给他们写信。
这一事实从温珀玉收到那份包裹后就一直盘桓他心间。
严礼沉凝了许久，温珀玉同样有些沉默。
“这些信件和物品等淳淳醒来再处理。”
“嗯。”
虽然信封上写了收信人的名字，但信件既然未寄出，温珀玉就不会擅自拆开弟弟的信。
沉默之后，两人交谈了一会儿。
天色彻底暗下前，温珀玉最后又去看了一眼弟弟，这一次他只站在卧室门口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温时淳，随后便离开了第十区。
…………
金色花海中，温时淳与神树的交流没有遇上任何阻碍，一切出奇得顺利。
对于他的困惑，他的不解与难题，这位远星的存在知无不言。
神树回答着他的问题，有那么一瞬间，温时淳有些感触，莫名的，好像他真的还是花海中的一朵金色玫瑰，而神树总会耐心地与他对话。
“建区卡是对“我”旧日时祈愿的回应吗？”
“是，它是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温时淳轻声自喃，他当时的心愿是阻止旧日世界的灭亡，他不想身边的人一一死亡，他希望所有因为灾难而遭遇不幸的人都能存活下来，希望世界恢复原样。
……他的心愿太多了。
“我有很多心愿。”最后他说。
天空中似乎响起了一道温和笑意。
“不多。”神树说，“你的愿望不多。”
“大多数时候是在共情其它生命，其它存在，那是他们的愿望，你只是在回应。”
温时淳听着神树的声音，凝神间他缓慢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这个说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旧日的他并没有做到。温时淳必须直面自己不够强大这一事实。哪怕是现在，他仍旧面对着在即将到来的终结前，却未掌握到彻底的、确切的、一定能成功的解决之法这一事实。
“而且，我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这是我的愿望。”
很强烈的心愿。
温时淳想到了他哥和严礼，想到了十一维中的濒死者。他知道濒死者原本就是即将死亡的人类，但他仍旧希望他们可以平安地回到十一维外的世界。
他好想有些贪心了。
天空中再次响起神树的声音，依旧温和的声音，“这很好，如果建区成功，你的心愿将变为事实，到那时，你会知道如何使用那些力量。”
这是一段具有巨大力量的话。在神树的声音中，旧日形成的终结仿佛抬手可破。又或者，祂只是相信眼前的人。
温时淳抬起头，眸光流转，情绪克制，他看向那片金色的光辉，“你为什么帮我？”
一直以来，神树对金色玫瑰似乎都是有问必答的。即便后来那朵玫瑰的意识来到了地球，只要有可能，祂依旧会回应……
这时他又听见了一句温和的回复。
“我会一直帮助你，同样的，我希望你得偿所愿。”
花海中的人因为这样的回答而升起诧异，温时淳的情绪在变化。
在这片似梦境的连接中，神树已经继续说道：“以十一维构造的智慧评级，当你的主卡跃过金色评级时，你的力量将足以完成建区。”
温时淳现在的主卡评级正是金色，也就是说他想完成建区，使用新区的力量，承接住这道来自旧日的祈愿与回应，他必须再次升级主卡。
“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温时淳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即使他能在短期内完成一个或几个副本，他也无法保证金色玫瑰一定能顺利地升级。
他能感应到，只是单纯的完成副本，并不会加强金色玫瑰的力量。
之前每一次主卡力量的加强都同时兼备了巧合与必然两种特性：有意志强烈的祈愿者存在，而他进行了回应，并且最终完成了副本。
金色玫瑰的力量加强似乎与祈愿、与回应紧密相连着。
伊恩的愿望是逃离监狱的循环，抵达彼岸。
白允的愿望是与哥哥白殊再次相见。
童善的愿望是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情绪……
还有林喆，绿维尔，副本中的智慧生命，异常空间中的受困者……在进入十一维后，温时淳遇上了许多次足以加强金色玫瑰力量的情况，遇见了很多人。
类似的情况好像有很多，似巧合似必然，但他却没有办法提前安排相似的情况发生。
如果回应祈愿是金色玫瑰升级的必要条件，温时淳分析着那些祈愿者的境遇，他们无疑都深陷某一方面的绝境，无论是**上、情感上、或是灵魂上。
似乎是猜到了花海中的人因何沉默，神树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那么温和：“时间确实不多了，你做不到置他人于绝境，再给予回应。”
这句话直接回答了温时淳对于主卡升级条件的猜测，也道出了主卡的升级情况是可以进行安排与设计的。
神树说道：“但实则，你所在行星上的一切都已深陷绝境。”
温时淳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因为神树说的无疑是事实，否则他们不会以这种形式，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宁静的数秒中，当温时淳再一次看向神树时，他似乎已经思考出了答案：“我明白了。”
神树声音温和：“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
第八区。
费德洛通过特定传送方式抵达一座宏伟对称的建筑外时，抬眸间她看见了伫立于不远处的荀无己。
看着这位前任八区掌管者，费德洛神色中没有一点意外，显然早有预料。
费德洛是为数不多一直知道荀无己另一个身份的人之一。
当初在那列通向第二区的列车休息厅中，她曾因温时淳与荀无己的新身份走在一起而产生过兴趣。
费德洛当时并未探究，但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没有巧合，至少对于拥有过先知身份的人而言，不存在巧合。
荀无己在那时已经在与时产生交集与联系了。
而在一周前，当Silence进入沉眠后，费德洛也曾在第八区见到过荀无己，对方接管了第八区的部分权限，费德洛大概猜到了一些什么。
所以此刻再次见到这位前任掌管者，费德洛神色平常，点头致意。
走近后，“还没有他的消息吗？”费德洛很自然地问道。
她在询问Silence的情况。
Silence当时留下一条需要睡眠的信息时，费德洛起初是有些惊讶的，尤其在她确认八区掌管者真的进入了一种沉眠状态时。
这在过去从未发生过。更别提对方还特意留下了信息。
不过很快她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一节骨眼上出现任何怪事。
毕竟终结近在眼前，而费德洛最近还得知了外神一族的存在，以及自己父亲的身份，加之末日梦现象的持续……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更惊讶了。
所有知情者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准备着对抗那一终结，包括她的父亲在内。何况Silence或许是在以这种形式恢复力量。
她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第八区的运转能量在这一周里明显更为稳定了，作为盟区，费德洛可以肯定这一信息。
另外，她听说温时淳也进入了深度睡眠中，费德洛难免有些怀疑Silence的沉睡与时有关。
想到父亲与她说过的那些话，费德洛心中叹然。
Silence竟然是脱离了旧日世界的严礼，是真正的时间之外的存在，难怪一直以来对方对温时淳的感情那样复杂。
对于费德洛的询问，荀无己回道：“很快。”
意思是他们很快就会有Silence的消息了。
随后他抬手示意，“里面请。”荀无己的确是在这里等待眼前这位三区掌管者。
走上建筑前台阶后，穿过一座高耸的门形结构，两人进入到一条由二十四座古老凝重的半圆形拱券纵向连接的长廊。
他们脚下是砖石铺成的道路，抬眸间可以看见每一座拱券上方雕刻着一枚花纹状的古老数字，二十四个数字象征着时间，也象征着起始与循环。
走在这样的寂静长廊里，思绪难免有些沉重。
“未来改变的话，他就会消失吗？”费德洛打破沉默道，“我在想，他既然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时间之外了，这里的一切不可能再影响到他了，不是吗？”
“他与十区那位，应该算是两个个体了吧。”费德洛的视线平视着前方。
虽然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却能够同时存在且互不影响对方存在的关系？
这不是费德洛毫无根据的猜测，Silence的存在形式本身就已脱离了他们的认知。
走在一旁的荀无己沉默了两秒，“我不知道。如果未来能够改变，终结打破的那一瞬间，我们的世界时间将与宇宙时间重连。我们的时间线将跟随整个宇宙的时间一同继续向前……我不知道这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理论上我们仍能在“未来”的宇宙时间中见到“过去”的Silence。”
就像“过去”的Silence在宇宙时间中见到了“未来”的、有温时淳参与的伊甸副本一样。
荀无己的声音一顿。
“这件事太复杂，我们现在最好不要探究。”
不过在穿过又一座拱券后，荀无己说道：“他是最了解时间的人，他竟然亲口说过自己会在未来改变时消失，这一点便不会有错。至少……“Silence”这一存在会消失。”
荀无己目光中流露出思索，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洞悉Silence为何会这样说，据他所知，这位应该是不灭的，毕竟……
“这样吗。”费德洛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与Silence也算是认识不久了，多少还是有点情谊在，想到对方与时的联系，“总感觉有些可惜。”她说道。
“他愿望实现的那一刻，也是“Silence”彻底消亡之时……？”
一时间这座长廊中又恢复了凝重与沉寂。
但很快费德洛脸上露出一道浅笑，“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未来不一定改变，他们皆是困境中的人。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长廊所连接的圆形会堂中。
一圈巨大的深灰色高背椅紧贴着这座圆形会堂的墙壁，与外面的长廊相似，每一座高背椅上方显示着一枚与拱券上方一模一样的花纹数字。
会堂的中央是巨大的空间，它的拱顶足有百米之高，步入其中，人类的身形不免显得渺小，但费德洛与荀无己此时的神色皆是如常。
两人在进入到这里后，目光都凝望向了这座会堂的中央。
在那里，汇聚的能量来源于这座圆形会堂的二十四个方向，有如实质般的光芒以一种向上的弧线连接着高背椅上那一枚枚散发着时间之光的花纹数字。
在这座会堂的中央，那里正浮现着末日梦中的终结世界。
费德洛走向那面如垂幕般展示着未来的影像，“这就是Silence能看见的未来？”
“是。他将自己所见现于了这里。”
荀无己看起来早已清楚这会堂的功能与用处。
“这是为了让我们能通过它来查看未来？”费德洛一边靠近会堂中央，一边缓缓说道，“我怎么有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感觉就像是那位八区掌管者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对方之前过渡第八区权限给荀无己时，费德洛就有过类似的猜测。
“看起来没有一点变化。”费德洛这时指出，她的视线落在前方。
这是显而易见的。
会堂中央浮现的画面正是旧日终结之后的那片死寂无光的世界。
费德洛微微抿唇，而后说道：“所以到目前为止，不管是我们所做的努力，还是已经发生的改变，这一切仍旧没有对旧日的终结产生分毫影响。”
片刻后。
费德洛抬手扶额，如自嘲般醒悟，“也对，末日梦还在持续，未来显然没有改变。”
“不过那家伙就是时刻看着这样的未来吗？”为了不受末日梦的影响，费德洛自己这几天都不睡觉了，“他居然还要不时查看……每次都看见同样的死寂，难怪那人……”
费德洛的话没有说完，她沉默了片刻，听见身旁荀无己说：“快了。”
很快就能等到了。虽然并不能确定等来的是什么。或许未来依旧不会改变。
费德洛侧身看向对方，“你们似乎已经安排好了。”
…………
与神树的连接断开时，温时淳原以为自己会在庄园中醒来。或许他会看见严礼，想到马上要与对方分享的信息，青年神色自然而柔和，但是等意识再度清醒时，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入睡前的那座庄园中。
温时淳环顾四周，看见了一片旷野。
有那么一瞬间，温时淳感到诧异，以及短暂的迟疑，仿佛自己还在那片开满金色玫瑰的宁静世界中，还在梦境之中。
在他清醒的瞬间，这里给他一种与远星世界相似的感觉。
但很快出现在旷野之上的青年便发现了不同。
一切其实十分明显。
这片旷野上并没有金色花海，当他抬起头时，上空是一片黑暗，那里没有光源，没有太阳，一切都与远星不同，尽管温时淳此刻正站在阳光之下，他的周围是明亮的白天，所以他才能迅速地看清自己的处境。
而这种上方黑暗下方白昼的割裂感，他曾经体验过。
温时淳的目光中因此闪过不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
源起。
在他激活温柔徽章时，他曾经来到过这里。
弄清楚自己所在何地后，温时淳再次环顾这片空间，这一次他观察得更加仔细，像是在分辨这是另一个梦境，还是真实的源起。
而这道视线也在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时停住了。
在辨别出对方的身份时，温时淳没有迟疑地向着那人的方向走去，他来到了源起中的那棵大树下，在距离那人只有几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
“Silence？”看着倚靠于树干边，仿佛刚刚醒来的男子，温时淳喊出对方的名字，“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Silence眨了下眼，那感觉就像是分不清真实与幻觉。但他显然听见了温时淳的话，也看清了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人轮廓。
温时淳看着对方睁开的那双眼睛，他很少在这双眼睛里看见情绪，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刚从睡梦中醒来，短暂的瞬间里，温时淳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恍惚、迷茫、与怀念……也看见流淌的、逐渐清晰的光。
“你还好吗？”温时淳迟疑道。
好几秒钟，Silence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维持着之前的状态。但很快，他眼中的所有情绪就在某一个瞬间尽数收敛。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Silence回应时，他从容的站起身，沉稳岸然，仿佛之前倚靠在树干边睡着的人不是他。
他的脸上仍戴着那副齿轮与花纹交织的面具，温时淳只能从对方的眼中分辨出这个人可能的情绪。不过就在刚刚，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短暂的沉默后，温时淳说道：“这里不是梦境。”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就是他曾经进入过的源起。
“没错，这里就是源起。”看着青年眼中那道不易察觉的困惑，Silence耐心解释，“二十四年前，十一维的核心将自身进行了隐藏。那之后，除非有新的徽章被激活时，任何人都无法再进入到它所化身的源起之地。”
Silence还说道：“激活徽章存在特殊意义，不仅是对于十一维的核心。每一枚徽章都象征着一种新的力量诞生，即使是闻时名也不会轻易对付拥有它们的人。因为在过去，外神一族需要的正是这种新生，所以他会更想观察或利用这些能够在十一维中创造力量的人。”
听到这里，温时淳已经想到，“拥有徽章才可能成为区域掌管者。”
Silence点了点头，“这也是一种试验。给予创造力量的人更多的机会，观察他们能够走到哪一步。”
温时淳看向他，“你刚刚说核心将自身隐藏了起来……但我们进来了。”
“是，它将自身进行了隐藏，但十一维的核心，它就在金色玫瑰中，在你的主卡之中。”
“……什么？”温时淳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金色玫瑰并不在他手中，他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如果他没记错，在他睡着前，他的主卡都还在。
当时为了让严礼能够观察到主卡上的变化，温时淳特意将金色玫瑰取了出来。
“我们现在都只是意识进入到了源起。”看着青年的反应，Silence的声音温和了些许。他们的意识进入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在源起之外，那朵金色玫瑰仍安躺于温时淳手中，“不过现在的确需要去接应一下它……接应一下核心。”
听着这道声音，温时淳再次看向了Silence，眼神仿佛在说请他解释。
四目相对时，明明看起来是很平静的视线，Silence却还是因为眼前人的反应笑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终结将至，Silence的表面反而有了松动，不再像往日一般。
而他也清楚，无论温时淳作出什么样的细微动作，自己都会为其牵动，这是事实。
“我刚刚的确是在这里睡着了。”Silence这时回答了温时淳到来时的第一个问题，“也想起了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提起之前的话题，这让温时淳直觉对方想起的事情与十一维核心有关。
只是……温时淳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因为Silence不像是会忘记一件事的人，而且这应该不是一件小事。
哪里有些不对，但这种不对劲并不是他不信任Silence的话。相反，温时淳认为对方的话很重要。
这是两人见面后，Silence第二次说出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无端的，温时淳升起一种直觉，他应该询问对方。
譬如他忘记了什么，又想起了什么。Silence说的是一些事，一些就不等于一件。
自己能够进入源起是因为核心藏在了他的主卡之中，他也因此与它存在了联系，那此刻站在他对面的Silence又是怎么进入到这个地方的？
而核心既然就在金色玫瑰里，为什么还需要接应？难道是要将它从金色玫瑰中分离吗？……这好像与接应这种说法搭不上边。
或者十一维的核心需要帮助，这一点倒是与温时淳之前的某种猜测相符。
不管是什么，现在看来核心都需要帮助……
猛然间，温时淳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敛心绪，道出当前的困惑：“我们要怎么接应它？”
青年说的是“我们”，这表明了他参与这件事的态度。
Silence看向眼前的人，四目相对，Silence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想见你的母亲吗？”
“母亲？”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温时淳眼中闪过错愕，来不及思考，已经脱口道，“……她，她在哪里？她……”
那一瞬间的反应之后，才是逐渐汇于脑海的各种问题。
但这样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一直以来，温时淳都是想见她的。
所以他才在伊底梦境中见到了闻时蔚。
那是他内心渴望构造的梦境副本。
是他童年时就藏在心中的愿望。
“我想见她。”温时淳声音轻缓。
在某一个瞬间，在得知他可以见到她时，温时淳很想知道她在哪里。
想知道二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离开了他们，离开了温家。想知道她这些年在哪里生活，她过得好吗。想知道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来看过他……
但很快，所有的想法都消失了。
在那一瞬间的迷茫后，温时淳清楚意识到，这些在过去会令他连思考都感到害怕的问题，不管是答案还是他的想法，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伊底梦境时，他就已经知道，很多事、很多想法，和那些童年的愿望一样，那些答案时至今日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她平安无恙……就像梦中那样，哪怕只是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平安无恙的，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这时，他听见了Silence的声音。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Silence并不意外温时淳的回答，只是在那之后有一瞬间，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仿佛不源于他自身的怜悯，这道情绪转瞬即逝。
而在下一秒，Silence也说出了一个条件：“但你只能在一旁看着她，不能做任何其它事。”
看出温时淳的困惑，Silence解释道：“不管你看见了什么，不管现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干预。如果你同意，我将带你回到二十四年前。”
……回到二十四年前？
一瞬间，温时淳的大脑又是一阵空白，不仅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还因为对方话中真正的含义。
“回到二十四年前……才能见到她？”
那之后，温时淳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名状的痛苦，他没有再询问，因为回到二十四年前这件事，本身已经是很多问题的答案了。
“你同意吗？”Silence再次询问，声音温缓了几分。
温时淳看着这个人，看着对方那副面具上的齿轮，最终他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再见到她的方式了。
哪怕是以回到过去的形式，他还是想见她一面。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由你决定。”
短暂的沉默后，温时淳抬眸看向身前的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Silence声音温和：“你说。”
“回到二十四年前，是否与核心有关？”
温时淳脑海闪过很多信息。核心是在二十四年前隐藏起来的，它将自身藏于了金色玫瑰之中，那之后金色玫瑰就消失了，直到自己进入十一维……而在那之前，金色玫瑰一直在闻时蔚的身边。
二十四年前……也是母亲消失的时间。
Silence询问他是否想见母亲时，恰好是在他问出他们应该怎么接应核心这个问题之后。
这里面存在关联……Silence不会无缘故提起它们。
核心的隐藏……金色玫瑰的消失……Silence提到的接应……
温时淳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整件事中可能存在的一点关联，尽管这些连接在长达二十四年的时间中已经变得隐秘，变得不为人知。
最后温时淳看向了Silence面具下的眼睛。
“为了接应核心，现在的你是否必须返回二十四年前？”这一次，温时淳的问题范围更加精确了。
他知道Silence曾经回到过二十四前，但现在，如果他们再次返回二十四年前，他们此行的目的或许将与过去完全不同。
“是，我必须再次回到那一天。”Silence没有否认，也没有因为事情被发现而困扰，他知道温时淳会想到的，所以他只是告诉眼前的青年，“参与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见到你的母亲。”
这就是他之前逐步询问温时淳那些问题的原因。
“我明白了。”温时淳垂下眼眸。他知道自己已经问了对方许多问题，但是随着他了解到更多，心中的疑问无可避免的也更多了。
就在这时。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Silence出声询问。他看着身前的青年，耐心地等待着对方。
温时淳微微一怔，但视线抬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已经响起：“……我想知道，她的消失与你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有关吗。”
问题脱口而出时，温时淳眼底情绪闪动。
帮助……或者接应十一维的核心与她的消失有关吗。
在温时淳的声音响起时，那一瞬间，Silence眼中的情绪似乎也出现了动容。在那双好像涵盖了无尽时空的深邃眼眸中，那双曾让温时淳感到苍老的眼睛里，那里又一次出现了动容。
“她的消失与我们的这一次返回没有关系。”
Silence的嗓音低沉和缓，他看着温时淳，目光中带着安抚，像是知道温时淳在担心什么，“这一次，我们只是去接应核心。”
望着对方的眼睛，许久，或者只是数秒之后，温时淳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不过很快他又问了一句：“……应该怎么做？”温时淳显然没有任何与时间打交道的经验，“需要我准备什么吗？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还记得自己现在只是意识进入了源起。
不过在意识到很快将会发生什么时，温时淳的心跳竟然少见的有些加快了跳动。
“不用。”就在这时，Silence向青年伸出了右手。
随着对方的动作，温时淳看见一片深灰色的光于对方抬起的手掌上出现。
在那片深灰之中，他好像看见了无数的交织的点与线。
下一秒，一圈转动的圆轮便出现在了他们的周围，完美的圆如同古老时钟的边缘，将两人环在其中。
温时淳瞬间就明白了，“只是意识回去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也怔住了一瞬，原来当他说出现在就出发时，真的就是“现在”。
温时淳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心跳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
“不完全是。”Silence悉心说道，“你的身体正在沉睡之中，我将带着你的一道意识离开，等回到了二十四年前，你将以一种精神体的形式存在，这不会对你现在的身体产生影响。”
末了，Silence补充道：“如果是你本人离开，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变数。”
到那时，不仅是严礼，温珀玉、闻渊，还有其他所有关注着温时淳情况的人都会因此作出不同的反应。
所以最好的方式便是只带走温时淳的一道意识，让本人仍旧处在正常的沉睡之中。
“我明白了。”温时淳点了点头。
又过了数秒，Silence才温声询问道：“准备好了吗？”
在青年再次点头时，那一瞬间，环绕着他们的圆轮开始剧烈地加速转动，在这片宁静之中，它带起了一阵奇异的风，然后又在一个难以被捕捉到的瞬间，圆轮与它中间的人同时向着中心的一个点收缩。
只一眨眼，原本站在树下的两道身影便在这片空间中消失了。
缓慢的呼吸间，等到温时淳再次睁开眼睛时，看着眼前的世界，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二十四年前。
第631章 绝迹回响（30）
整个过程几乎就发生在呼吸之间。
在平复心底最初的愕然之后， 温时淳下意识寻找同行者的身影——看见了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的Silence，对方也正看向自己，并且Silence向他轻点了点头， 这之后，温时淳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前方的花园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有一瞬间， 眼前的世界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在离开源起的那一刻，温时淳只感觉视野扭曲了一瞬， 在任何可能的不适感到来之前，整个世界已经重新变得清晰， 和煦的光洒落在他身上，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温时淳看见了一个十四年来未曾再见到过的人。
错愕间，记忆与真实也在那一瞬间交汇。
回到了二十四年前的温时淳， 在睁眼的瞬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温砚泠。
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更加年轻的父亲。
阳光下，温时淳的呼吸变得极为缓慢，他的视线几乎定格， 眼中再次映出父亲温砚泠身影的同时，也映出了父亲正在逗弄的那个小婴儿。
那一刻，温时淳近乎真实的感应到， 父亲怀中的婴儿正是二十四年前的自己，是刚出生不久的自己。
那之后，温时淳的目光久久地停留， 他们与温砚泠的距离不算远， 父亲如果抬头，就能看见花园中多了一个人——
温砚泠会看见Silence。
但事实上， 直到父亲带着“自己”离开，直到花园中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也没有一个人发现Silence的存在。
温砚泠与庄园里的其他人看不见突然出现在了这片花园中的Silence，更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对于这一现象，温时淳实际并不陌生，更不意外。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也知道这是Silence制造出的某种屏障。
无论何时，这类屏障都能够轻易地干扰普通人的感官与认知。
就像很多年前，年幼的温时淳也曾在万圣节时被一种力量将他与身边的世界隔开。不过在那时，是Silence打破了屏障，将他带回了真实的世界。
花园中，温时淳收回视线时，温砚泠的身影早已在那个方向消失。
而从他来到这座花园，来到这个时间点，温时淳已经发现了自身状态的变化。
现在的自己显然是Silence此前提到过的精神体形式。
也正因如此，温时淳并不认为这里的人会发现他。即使没有屏障的存在，其他人应该也只能看见他身旁的Silence。
事实上，从一开始，温时淳就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很像当初回到了神树身旁的那道能量体一样。
——在那艘搭载着闻时蔚与其他族人的星舰失事后，金色玫瑰的本体虽然留在了那艘星舰上，但“他”的意识却回到了神树边。
回到神树边的那道意识的状态就像此时的温时淳一样。
或许是因为与神树的再次连接，那段属于金色玫瑰的远星记忆在温时淳的意识中再度清晰。以至于他能够感应到两者间存在的一种相似状态。
如果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她应该也看不见我。温时淳心中想到闻时蔚时，他的思绪纷扰，神情却似放松了一些。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他能够见到她，而在刚刚，他已经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能够再次见到他们，于温时淳而言是礼物，是再见，也是告别。
Silence的考虑很周全。自己以这种形式来到二十四年前，他的父母看不见精神体状态的他，便也不会受到未知的影响。
温时淳这样想着，思绪中闪过当初金色玫瑰的意识回到神树边后的情形，那时，远星的其他生命都看不见作为能量体的“他”。
所以现在的闻时蔚也不会看见他。
“父亲有点心神不宁。”
打破弥蒙于这片花园中的宁静，温时淳看向一旁的Silence，轻缓的声音问道：“我们这样说话，会引来注意吗？”
温时淳猜测过Silence对此行进行过周密的安排，不会遗漏这样的细节，这是一种直觉。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不会引起注意。你与我的交流可以存在于独立的时空之中。”Silence声音一顿，“你也可以与他人交流。我可以改变你们之间的状态。”
说这句话时，Silence看向了青年。
温时淳神色一怔，旋即他笑了一下，“但你之前说过，希望我不要干预任何事。”
Silence刚刚的话就像是在说，如果温时淳想要与谁交流，他便可以改变他的状态，使他的声音也能够被其他人听见。更甚至，温时淳也可以被他人看见。
又或者交流分不同的情况，这并不一定就是干预？
无论如何，Silence的话中暗含了某种可能性。温时淳想到这里时，也明白了两人的交谈与状态隐蔽与否，在于Silence如何决定。
至于温时淳之前的疑虑，关于温砚泠有些心神不宁这件事，在青年开口时，Silence的视线有一瞬间看向了花园尽头的方向。
“这个时间点，你的父亲已经发现了十一维的存在。”
Silence将温砚泠的情况进行了说明。
“他在调查一些事，也与你的母亲发生了争执。”
“难怪……”温时淳恍然，难怪父亲刚刚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或许是想避免因自己分神的状态影响到了还是婴孩的温时淳，温砚泠匆匆地结束了这个午后待在花园中的时间。最后也是将温时淳交给了一旁的佣人照顾。
他的父亲明显受到了一些事的干扰。这或许与母亲之后的离开有关。
而在温时淳过往的成长过程中，他没有在家里看见过母亲存在或留下的痕迹。和闻时蔚有关的一切都在温家消失了，就像她的人一样。
就在温时淳沉默时，恍惚间，他听见一道声音，那声音如此熟悉，好像他曾在哪里听见过许多次，以至于当它真正响起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情绪自他心中涌现。
温时淳看向声音的来源，他看见了那个曾在他梦境世界中出现过的人。
在那条连通着花园的碎石小径上，闻时蔚自绿林间走来，她的神情平静，似乎早有准备。
那是一条与温砚泠离开方向相反的道路。
“你来了。”闻时蔚说。
温时淳又是一阵恍惚。
‘你来了。’
在伊底梦境时，在温时淳第一次“见到”她时，梦境世界里的她也曾这样与他打招呼。
——梦境中的Wei是她的影子，温时淳再次意识到这一事实。
此时此刻，这道相似的声音响起，闻时蔚的视线也落在了他们所站立的方向。
温时淳意识到她是在与Silence说话。
闻时蔚看向的是Silence。
……她知道Silence会来？
心中疑虑增多的同时，温时淳也遵循着自己的承诺，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闻时蔚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后她站在了Silence的前方。
这样的距离下，温时淳完全能够注意到对方眼底隐藏的疲倦。这令他意识到心事重重的人远不止是他的父亲。
——“你还好吗？”
当Silence的询问声响起时，温时淳触动的看了一眼身旁。随即他又收回了视线。因为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闻时蔚没有回答，但她的眼尾出现了一道很浅的笑意。
温时淳很难分辨出这道笑意代表的情绪，闻时蔚在笑，但她的眼神复杂又深沉，她看向他们时，让温时淳感觉她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
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沉淀在了漫长的时光中。
这令温时淳感到心痛，呼吸不受控制的变得缓慢。
也就是在这时，闻时蔚手中出现了一朵金色玫瑰。
熟悉的，耀眼的金色玫瑰。
温时淳听见她说：
“请将它带给他。”
闻时蔚说这句话时，她将金色玫瑰递给了眼前的人。
那之后，两人并没有继续其它话题，不管是那句“你来了”，或者是“你还好吗”，这样的询问在他们之间仿佛本身便不具意义。
在Silence收下金色玫瑰后，闻时蔚向眼前的人郑重地道谢道。
并且，她将双手交叉轻贴于前肩，双眸闭上时她微微倾了倾身。
那一瞬间，温时淳怔住了。在看见这一道谢方式时，他的眼底闪过一种不知所措的情绪——脑海中有画面闪烁，记忆的碎片展示着一幕又一幕，他记起这是远星上一种代表感谢与崇敬的肢体语言，而这种肢体语言并不存在于日常。
只有在远星的节日时，在神树边时，温时淳才会看见这样的肢体语言。
尽管Silence很快便抬手打断了闻时蔚的动作。
闻时蔚也未勉强，她点了点头，那之后她就像来时一样，就那样平静地转身离开了。离开了温时淳的视线。
这处空间也因此重归寂静，直到Silence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温时淳好像才从那种仿佛凝固的沉重中脱离。
“源起已经在这里了。”
Silence说话时，他向身旁的青年递上了手中的金色玫瑰。
“……给我吗？”
“你忘了吗，它本来就属于你。”
Silence目光温和，他说道：
“接应它是指在回到这里后，将它送去未来，交给进入十一维时的你。”
闻时蔚的委托，正是将这朵金色玫瑰交给二十四年后的温时淳。
“所以它才消失了二十四年……”过往的信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温时淳终于明白，这就是闻时名之前一直寻而不得的原因。
闻时名找不到这朵金色玫瑰，不是因为闻时蔚带着它消失了，而是Silence将它送去了未来。
想明白很多事后，温时淳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他不知道Silence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尽管他自己也正在经历这件事。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出奇的顺利，温时淳甚至在回到二十四年前这样一件事上都未曾感受到任何的不适，或者是出现任何的意外与状况。
事情好像就这样简单的发生又完成了。
——至少接近完成了，他们已经“接应”到了金色玫瑰。
现在似乎只剩下返程了。
就在这时，Silence的声音再次打断了青年的思绪，“就是今晚。”
“二十四年前，闻时名来到这里，想要将你带走，这件事也发生在今晚。”
Silence说这句话时，他看着温时淳，仿佛在等待眼前这位青年的决定。
“你想现在离开，还是等到夜晚之后？”
第632章 绝迹回响（31）
“你给了我很多选择。”
温时淳看向Silence， 从一开始对方询问他是否想见母亲，到刚才那道询问，每一次， Silence似乎都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但其实……
隐约间温时淳早已有所察觉，对于自己的选择，Silence是知道答案的。
眼前的人很了解他。
不仅如此， 或许Silence还知道在他的每一次选择后将发生什么。
哪里不太一样了。从他在源起中见到醒来的Silence那一刻起，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温时淳很难描述这种直觉性的感官。
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与Silence有过的对话。
在源起中醒来的Silence到底想起了什么？是对方离开旧日世界后的一段经历， 还是之前无数次干预时间线后发生的某些事？
无数的念头在温时淳的脑海闪过，它们又带来了无尽的问题， 与愈加混乱的思绪。
最后， 温时淳的视线落在了这片花园中。
他看见古老的雕塑矗立于每一个拐角，看见精心修葺过的灌木与花卉，熟悉的布局与陈设， 分布于典雅的石板路边，看见碎石铺成的支路连接着花园外蜿蜒曲折的小径，它们通向各个方向，也连接着他曾无数次走过的地方。
阳光在树木与花圃间错落， 一切如记忆中的画卷般展开，温时淳看着这片属于他曾经一部分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这里保存着他的童年与少年时的记忆。
保存着那段与家人一起度过的珍贵时光。
此刻温时淳知道，只要这一刻自己选择留下，他就可以了解到二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或许Silence正是因为知道他的选择， 所说才在一开始就提出了不能干预这一条件。
“我们在哪里等待？”温时淳再次看向Silence时， 眼底的情绪似乎已经重新变得平静。
Silence问他是想要现在离开，还是等到夜晚之后。但温时淳知道眼前的人完全可以直接将两人带去夜晚。
对方没有这样做。温时淳不知道其中原因。
只听见眼前的人说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仿佛在夜晚到来前， 他们真的拥有着一段闲暇时间。
温时淳沉默半秒后，答非所问：“我们回去的时候，是回到离开时那一刻吗？”
“是。”Silence给予了肯定。
也就是说两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并不会占据未来的时间。
他们会回到离开源起的那一刻。
得到答案后，温时淳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特定方向：“距离这里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半山间，那里有一家观景式咖啡餐厅，我们可以去那里坐坐。”
现在这个时间段，那家咖啡餐厅应该没有多少人。
温时淳记得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在傍晚时带着他和哥哥去到那里用餐。
“好。”Silence对青年的提议没有异议，他说道，“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会揭去屏障。”
温时淳点了点头，明白自己这是可以出现在其他人的视野中了。或许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不会在那里遇见故人。
果然，等两人抵达那间坐落于半山的咖啡餐厅时，餐厅里只有零散的几桌客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大多在休憩，姿态十分悠闲。
温时淳与Silence的到来只在最开始时吸引了里面人的视线。
两人的身形都很高挑，但这里的人也只在最初的一眼后，便礼貌地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哪怕Silence的脸上还戴着那张奇异的面具，但在这些人眼中，进来的仿佛只是两位寻常的过客。
从众人的神情与反应中，温时淳不难得知在他与Silence的身上，或许还存在着别的干扰力量。这使他们不会受到外界的关注。
咖啡厅中悬挂的电视上正静音播放着今日的新闻，坐在周围的人偶尔会抬头看向屏幕中的画面。
在温时淳路过时，他注意到屏幕右上角的日期显示着3月27号下午两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
两人并没有选择室内的餐桌，他们来到室外。外面的平台由白色的石阶连接了上下两层，温时淳与Silence走到了下层区域，他们选了一个视野最开阔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见下方一望无际的田野，也能看见远处首都区隐约的轮廓。
餐厅的侍者很快就将两位客人的下午茶端了上来。
温时淳看见Silence的手指放在了他身前那杯咖啡的杯柄上，然后，这个人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注意到青年的目光，Silence抿唇笑道：“可以食用，不会有什么影响。”
说完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餐桌上咖啡与茶点，旋即又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具。
看起来是想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因为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
温时淳轻点了点头，随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再提面具的事。
对于Silence为何不摘下那张面具，温时淳心中有过一定猜测。
或许眼前的这个人是希望他们仍将其视为“Silence”，而非面具下那张容貌的真实身份。
尽管他们对面具之下的身份都已经心知肚明。
在这种沉默中，温时淳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又过了数秒，他才看向对面的人：“你愿意让我等到夜晚，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是现在的我可以知晓的信息？现在知道这段往事不会再产生新的时间线……但你仍然需要预防我在现场时，作出干预的行为。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它发生……”
温时淳说到这里时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而这段信息很重要，或许会对未来有所帮助。”
“是。”Silence的声音响起，言简意赅，证实青年的每一道猜测，“它会帮助你理解很多事。”
听到答案，温时淳点了点头，他望着Silence的眼睛，最后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诉我，二十四年前的这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做一些准备。”温时淳说着看了眼两人的右上方，这个位置可以看见餐厅西侧的落地窗，“现在是三点，夜晚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谈。”
听起来像是除了这件事，温时淳还有别的话想说。
Silence似乎沉默了一下。
但他还是说道：“我的确可以直接告诉你。”
说完，这个人隐藏于面具下的唇瓣竟然上扬了一下。就好像温时淳此刻问出的问题才是他更想要的答案。
Silence说：“你应该知道，当初我回到这个时间点时，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人来到了这里。”
“闻时。”温时淳说，“你之前说过，他当时也想带走我……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自己真的进入到异常空间中的那个平行世界了？
“他不会再出现了。”Silence说，“不必担心，他很愿意留在那个世界里。那里与他曾经生活的世界一样，或许这一次他可以做出一些改变。”
“是吗。”温时淳这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出神。
就在这时，Silence继续说道：“当时来到这里的人，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一时间点的人，不止我和闻时。”
“……什么？”
白发青年明显感到了意外。
“你的兄长温沉洲曾经目睹了那场发生于庄园上空的争夺。”
Silence缓缓道出二十四年前的那场变故。
“当时的他或许不能理解，但后来他一定已经探知到，那是一场争斗，而出现在争斗中心的人，或者力量，有四道。”
“你是说……那场将在今晚发生的争斗，实际上有四个人参与，并且除了“你”与闻时之外，其他二人也都不属于起源世界的这个时间点……？”
说到这里时，温时淳的神色已经肉眼可见变得复杂，他看着Silence，“他们也是来自其它时间线世界的人吗？”
……这些人现在又在哪里？
然而他对面的Silence却摇了摇头，那之后这个人的声音似乎变得更为沉重，“你的兄长看见了四道力量，但实际上，争斗中心的人有五位。”
“你的母亲，闻时蔚掌控的力量具像化后会制造出一种深紫色的视觉现象。”Silence解释道。
而温时淳这时已经想起了当初在祈愿山上时，在Silence与闻时发生冲突时，Silence展现出的力量也是一种深紫色的能量。
“……当时，”温时淳的大脑高速转动，“所以争斗的其中一人……是我的母亲，而且不是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上的她……”
但就在这时，温时淳猛然抬眸，“她……”
他们之前遇见的闻时蔚，她知道Silence会来到这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Silence轻叹一声，他看着眼前的青年，“你见到的人的确是你的母亲，她是起源世界的闻时蔚，但也是来自旧日终点的闻时蔚。”
Silence眼前的青年似乎因为他的这段话出神了一瞬。
“我也并不是自一开始就清楚，他们的力量还有残留。”Silence叹息道。
那之后他说道：
“那些从旧日回来的力量中，除了闻时蔚，还有闻时名与另一人。”
“所以你见到的她，实际上拥有着旧日完整的记忆。而她之所以卷入了那场争夺之中，正是为了阻止旧日的闻时名。”
Silence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等待温时淳，等到青年再次看向他时，这个人才继续说道：
“在这几个人中，闻时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因为在所有返回的力量中，她的力量与记忆是最为完整的，也是最早苏醒的，如同真正的‘复生’。而旧日的闻时名只能在自己的身体中间断性的，非常短暂的苏醒。闻时名不能长时间维持住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这就产生了问题。”
Silence说完这段话时，这片空间仍旧宁静温暖，阳光于一侧倾落，但温时淳却好像感知不到了它的温度。
“……所以争夺中的五个人，是“你”……闻时……旧日的闻时名……还有她，你与她的力量都是深紫色的能量。所以还有一个人……”温时淳看着Silence，这时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很多事，“从旧日返回的力量都在这个世界中制造出了与旧日世界不同的发展……或变故。”
他们都做出了与旧日不同的选择……
“是，当时返回的第三道力量，来自你的兄长温沉洲。”
这一刻，温时淳的大脑如同被某种突如其来的电流刺激了一下。
“你应该还记得，旧日世界曾经有过预言，太阳与月亮将同时消失……”Silence观察着青年的反应，缓慢道出，“在旧日的闻时名第一次苏醒后，他做出的第一件事便是抢夺你。而你兄长的力量在当时保护了你。”
温沉洲那时看见的“四道力量”，其中那道金色的力量实际上来自于他自己，来自于旧日终结时。
“只是那道力量在那之后便几乎消失了。”Silence与青年说道，“或许有些时候，他会感应到某种指引，因此作出不同选择，但他并没有旧日的记忆。”
也是因此，温时淳的这位兄长变得更加决绝，也更为狠心。
第633章 绝迹回响（32）
“当时出现在争斗中心的人是闻时名， 温沉洲，你的母亲，我， 以及闻时。”
Silence道出那场发生于二十四年前的争夺，那片出现在温家上空的异象，在那场漩涡的中心：
紫色力量形成于他与闻时蔚， 深蓝色力量属于闻时名，金色力量则源自旧日的温沉洲所残留的力量， 而闻时，这个来自一条毁灭时间线的人， 他当时具现出的力量是象征死亡的白。
所以在二十四年前， 在“今晚”，在三月二十七日的这个凌晨，温家庄园的上空具现出了四种光芒的力量。
……
低缓的声音在这片露台边响起， 在Silence沉稳的叙述中，山间微风拂动，浸着午后阳光的余温，也浸染了春日的清凉， 温时淳的脸庞感到了一丝凉意，在这片宛若独立时空的一角，他看见Silence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
或许在回忆一段往事时， 对方的情绪也曾有过起伏。
露台边，Silence望着青年的眼睛，在那双蔚蓝的眼睛里， 他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戴着怪异面具的自己。
于是，他继续说道：“这些力量能够返回， 缘于我回到了这个世界。”
一切都源于他来到了这个封闭的世界。
“在我回到旧日终结点的那一刻，我的到来本身已经影响了这个世界，影响了起源世界。”Silence手上的动作停顿，他的视线垂落了一瞬，“在我返回那片静止的世界时，我眼中唯一没有呈现出静止状态的，是一片黑色的火焰。”
“它在我身前出现，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凤凰。”
这时Silence再次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看向了那双近在咫尺的蓝色眼眸，“它诞生于灰烬之中，容纳了无数的黑暗物质……也保存了一些记忆。”
“在旧日的终结点，它是唯一的动，也是永恒的静。”
旧日的终结点是起源世界静止的那一刻，那片黑色的火焰也在静止中存在。
当Silence说到黑色凤凰时，他似乎陷入了一段回忆，那双眼眸变得更为深邃。视线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在了某个遥远的时空。
“它原本无法离开，是我强行将它留在了我的身边，因为它所承载的记忆……来自于那片最后的灰烬。”
那是承载了一切的温时淳，是他的淳淳。哪怕黑凤凰的本质只是无数的黑暗物质……不生不灭，他也要将它带走。
“……说远了。”
这时，Silence的目光重新凝聚，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好像自始至终并无变化。
“二十四年前那场争夺的结果，你已经知晓。那时我将还是婴孩的你交给了返回庄园的温沉洲。”
“你的母亲带走了闻时名，而闻时，则使用了诡计消失。”
一切看似没有变化，温时淳仍在温家长大，在那里度过了他的年少时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我明白了。”温时淳的声音响起。那之后这个有着白发蓝眸的青年似乎又陷入了沉默。
Silence看着眼前的青年，阳光倾落于青年的侧脸，勾勒出那张精致的轮廓，也在那双低垂的眼睑下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无形间，一种与周围分隔的沉静在温时淳的身边漾开，他在思索，也在压抑，午后的阳光为这片角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这一刻，两个人的时间好像同时定格，它将这座山间的露台变为了一幅静止的画。
等那道清润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温时淳目光清明，他看向Silence，问道：“你是谁？”
那一刻，Silence的神色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触动了一瞬。那张面具下的唇瓣微微抿起，望向温时淳的目光也愈加温和。
温时淳却避开了这道目光，像是无法承受那道目光中所涵盖的可能性。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侧，越过山下的田野，越过所处的时空，落在了首都区的方向，仿佛在透过一层薄雾，看向曾经他与严礼走过的街道。
“……母亲她，知道你会来。”温时淳说道。
声音很轻，在这片露台边响起。既不低沉，也不急促。这样的声音从来都会令人忍不住倾听，Silence更不例外。他总是倾听着他的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温时淳身上，眼前的青年眉心微凝，像是正在被自己的思绪所困扰。
“在她的眼中……你不是严礼。也不是‘Silence’……”
温时淳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而是另一种存在。”
……旧日归来的闻时蔚，拥有完整记忆的闻时蔚……她在一个属于过去的时间点，等待此刻正坐于自己身前的这个人到来。这当然是不寻常的，何况母亲致谢的方式，也是那样的不寻常。
温时淳忍不住去思考，母亲为什么知道Silence会来，她知道对方会在这一天到来……并带走源起与金色玫瑰。
一定发生过什么，在某个自己所不知道的时间里。
不管是闻时蔚在面对Silence时无意间透露出的态度，还是她愿意交予金色玫瑰与源起这件事本身。
这些不曾出现在温时淳预料中的发展，形成因果，也在他的意识中交织出沉重的思绪。
最后，露台边的青年忍不住问了出来：
“离开旧日世界后，你经历了什么……你去到了哪里。”
你到底是谁——？
在温时淳开口时，他的视线从远方收回，记忆的画面在脑海隐去，他重新看向了对面的人，看向对方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即使自己已经因为一些思绪而几乎喘不过气。
这时的温时淳感受到胸腔前所未有的沉重，不同于面对终结的沉重，有什么情绪正在他的身体中撕裂。
……离开旧日世界后，那时的严礼经历了什么，他去到了哪里。
然而这一次，他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等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时，Silence的声音依旧沉稳，他的嗓音低沉而温醇，带着时间沉淀的温柔，他同眼前的青年说道：“等到未来改变之时，如果你还想知道答案，可以前往这个地方。”
Silence说着，他的手心上方出现了一道能量，在那团光点组成的力量移动到温时淳身前时，温时淳抬起了右手，能量便在他手心化作了一张类似于他过往所拥有的那些传送卡一般的卡片。
这张属于十一维力量的卡片，它连接的位置正是第八区中荀无己与费德洛所看见未来的那座时间大厅。
温时淳将卡片收了起来。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在这时，他也拉开了椅子，站起身。
“我们出发吧。”温时淳说。
Silence颔首起身，他知道当温时淳询问二十四年前的那段往事时，眼前的这个青年已经做好了回到未来的准备。
已经知道了“今晚”将发生什么的温时淳似乎没有了再停留的理由，不过在那之前，Silence将最后一件事告诉了青年：
“梦河的终点站，第十一阶梯，是你的母亲留给你们的礼物。”
阳光下，温时淳听见这道讲述时，他的身形一顿，仿佛时间再次凝固，他看向了Silence，好几秒，他都没有动作。
“你应该已经收到了世界球。”
“……是。”温时淳想到那颗发光的球体，在离开伊底梦境后，他探索过那个来自于梦河终点副本的奖励。
作为拥有者，温时淳可以改造和重塑世界球中那个“美梦成真”的世界，并且在它的使用说明上，那里写着：他可以将这个世界送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
当时的温时淳还不知道终结的存在，不知道他们所在世界时间线的封闭。此刻联想到Silence在这时提起它……
难道这颗世界球可以离开这个封闭的世界？
……这是母亲留给他们的礼物？
这时，Silence同眼前的青年说道：“她用她最后的力量制造出了一个美梦成真的世界，这个世界与伊甸计划副本一样，可以脱离起源世界封闭的时间线。”
“只有当你，温沉洲，闻渊……任何一人进入这个世界时，才会与她留在梦河第十一阶梯上的力量产生共鸣，进而形成世界球。”
“而无论是你们中的谁获得了世界球的所有权，其他二人的力量同样在这个世界的识别之中，他们可以选择进入其中，以及那些获得了你准许的人类。”
“这是你们的母亲留给你们的礼物。”
所以温沉洲制造的双鱼挂坠才可以随温时淳自由的进出那个世界。
世界球识别出了这道来自于温沉洲的力量。
Silence继续说道：“你的兄长温沉洲早已发现了梦河终点站的秘密，过去他一直在寻找闻时蔚的下落，寻找她留下的痕迹，不过他并未占据世界球。”
“在你进入梦河终点副本后，温沉洲进入了你的梦境世界中，他在里面又赠予了你另一件礼物。而在他之外，闻渊、温珀玉、严礼都曾进入过你的梦境世界。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尝试唤醒你。世界球也因此保留了他们的痕迹，如果你愿意，他们都可以再次进入其中。”
Silence似乎在暗示什么。
“难怪……”温时淳轻喃道，像是想到了什么。
露台边，白发青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许久之后，当温时淳再次抬起眼眸时，那双眼睛里似乎覆盖着一层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光。
温时淳眼底的情绪随着水光消逝。
他的声音很冷静，他同那个站于他身前的人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Silence看着眼前的青年，温时淳的背脊挺直，他看见青年松开的手指缓缓地垂于身侧。
在那道目光中，Silence回道：“好。”
那之后，没有任何不适，一切就如同他们回到二十四年前时一样，只是这一次，等到温时淳的意识再度清醒时，他看见了卧室中古典沉雅的天花板，看见了守候在他身旁的严礼。
他的意识回到了庄园中。
“你醒了。”严礼目光沉沉，在与青年的蓝眸对上时，这个坐于床边的人动作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捧起了温时淳的手。
这时，醒来的青年也对他笑了一下。
“礼哥。”
…………
源起中，Silence看着自己手中的金色玫瑰，他站在离开前的古树下，没有像温时淳一样返回十一维，而是仍旧停留在这片源起之地，直到又一股力量于他的手心形成，最终转化为一张黑色的卡片。
那之后，Silence再次回到过去，回到温时淳进入十一维的那一刻，在一道无形屏障的分离间，他看着那位神色警惕的年轻特工，眼中渐渐浮现出了温缓笑意。
随后，Silence将手中的金色玫瑰与黑色建区卡，一同送入了那个副本之中。
第634章 绝迹回响（33）
这一晚, 温时淳醒来的时间是十一维的凌晨，在这段属于午夜的时段，十大区域中真正入睡的人却并不多。
这一周里, 逐渐摸索过来的各区成员，为了降低末日梦对自身的影响，不少人都寻求了外力的帮助。
为了避免在睡着后入梦, 恢复精神力的道具被大量求购。还有拥有这类技能的人, 最近都特别受好友们的欢迎。
毕竟如果不小心睡着了的话，第二天醒来不仅精神状态极差, 自身精神力与心理也都会受到一定影响。
针对这一现象，各个区域的上层出台了相应措施, 譬如第七区, 就为本区域的成员提供了基础的精神力恢复次数……
此刻，第七区这座位于天空之上的城邦，夜晚的月亮仿佛与它处在同一云层面。
在这个区域中, 此时最为热闹的地方恐怕便是那座设置了精神力恢复点的地带了。
考虑到多层原因, 这一地点被设置在了白舰与纯白宫殿之间的一座云间露台上, 这里处在第七区防御的中心, 露台面积巨大，有数层, 呈现出阶梯状向上，洁白的大理石铺满了它的每一层, 在这个时间点, 这片地带上方仍有不少人停留, 却一点不显得拥挤。
这些停留者们或是在与同伴轻声交谈, 或是坐于一旁发呆思考, 或者只是纯粹的想在这样一个人多的地方消磨掉这一晚的时间。
毕竟这个地方还有着数位S级驻守。
而S级的存在意味着安全。
此外, 在这座露台上他们不仅可以看见第七区的考核点白舰，还能看见七区上层们平日里议事的那座纯白宫殿。
……不管这是不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总归是让人感到了一丝安心。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新一天的凌晨，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原本应该比白日更宁静、更难见到什么人的时刻，这座云端上的露台边，突然有人开口：“我好像看见我们区的大佬了……”
就在前一刻，说话者眼中的那座纯白宫殿的前方赫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这道声音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事实上，露台边不止一人看见了刚刚那一幕。
出现在云端上的七区S级们显然是刚从其它地方转移而来。
这令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免有些紧张：“这个点……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最近可是发生了不少事。先是有涉及好几个区域的冲突发生，接着是末日梦现象出现……
现在再看见他们区域的S级们齐齐传送至纯白宫殿正前方，其中几位已经步入了那座大殿，显然是有要事商议。
“……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人喃喃道，心脏跳动如擂，一些人已经开始戒备，还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双手已成合十状。
此刻他们望向的那个方向，月光与星光照耀在那座纯白色的宫殿之上，于深夜中凝结出了柔和而神圣的银白光辉。
在弥漫着神圣与紧张的氛围中，一些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也就是在那几位于第七区成员心中如雷贯耳的顶级S级们进入到那座大殿后不久，十一维中，所有醒着的人们就听见了同一道全维通知——
平静到极致的系统音，一字一句，毫无起伏地宣布着：
【第八区掌管者已变更】
……
那一瞬间，包括不少第八区玩家在内，都因为这道在深夜响起的通知而露出了程度不一的惊愕。
在这道全维通知出现后，第八区境内如同炸开了锅，但无论第八区玩家如何反应，哪怕只有极少数的知情者，这场区域掌管者的更替仍旧过渡极快，甚至称得上平和。
八区内部很快便有人出面控制住局面，仿佛对此时发生的一切早有准备。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区域内，各类事务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短暂的混乱后，一切开始平稳过渡，就如同当初Silence接替第八区时一样。
这令不少醒着的八区玩家都感到一阵迷茫，怀疑之前的通知难道是自己精神紧绷数日后产生的幻觉。
但是看着仍旧呈现出爆炸式信息增长的区域内交流频道，一切无疑不显示着他们所听到的那道全维通知的真实性。
而且身在第八区的玩家们很快便发现，他们第八区已经不再是时间区了！
或许区域内大部分建筑还维持着原样，但当时就在第八区中央十字附近的玩家们，他们亲眼目睹了那原本处于石柱最上方，象征着“时间”的标志，它转变成了另一种象征符号。
看着中央十字上方出现的新的区域标志，一些已经在第八区幸存数年之上——称得上是老玩家的人也不禁自喃道：“怎么会……”
夜色下，出现在他们眼中的分明是曾经的「神至区」的象征！
……
同一时间，第七区中，还是那座云端上的露台，停留于此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有细碎的讨论声渐渐响起。
“……这个全维通知是什么意思？”不少人仍处在一种震惊的情绪中，对整件事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吗？”……不是幻听？
“第八区换掌管者了……？”
怎么这么突然？果然又出大事了……所以刚才他们区的大佬们齐齐返回纯白宫殿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有人猜测顶级S级们或许提前知道了消息。
这时也有人通过面板查看到了第八区现在的情况，而他们无一例外，最先注意到的都是：
“神至区——？”
“第八区居然变更为了神至区？”
“……这不是先知掌管第八区时的区域名吗？”
在时间区到来前，第八区就是神至区。
……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类似的讨论几乎出现在十一维每一个区域之中。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之前那位八区掌管者呢？”
虽然最近十一维中发生了不少大事，但是那位八区掌管者并不在任何事件的中心，况且第八区是中立区，本身不会受到太多来自于主战区的影响……这样的第八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更掌管者？
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就在各种猜测迭出时，很快有人发现：“等等，交流区在说什么？……新任八区掌管者的代号是……荀已？”
“荀已……？”
“这位掌管者的代号有点耳熟……”
“为什么我也感觉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但又没有一种特别的能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的印象……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就在众人回忆时，综合交流区中一个与八区新任掌管者身份相关的讨论贴爆了！
那之后，点进这个爆贴的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就说新任八区掌管者的代号给人一种熟悉感——原来这股熟悉感是出在这里！
荀已——那个混子！
“我想起来了！是他——总是跟在时身后的那、那、那……那位哥。”
其实是想说那个总是跟着时混过副本的家伙……
“呼——喝！真的没搞错？……我记得他之前是第二区的……好像才B级……还是A级？”
这人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了第八区掌管者！
“那我也行！”……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
一旁的同伴也是目光复杂：“先不谈第八区在这个节骨眼上更换掌管者的原因。现在这个贴子里有不少人认为八区的变更实则是前后两任掌管者共谋的结果，毕竟第八区的权力过渡似乎很平稳……”
目前来看，第八区内部确实井然有序，而且据说前任掌管者并未殒灭，所以当下发生的一切看起来更像是其将第八区移交给了新任掌管者。
“还有新任掌管者的身份……不管荀已是不是我们在时先生的直播中见到的那个人……别忘了区域象征可是与掌管者主卡直接关联的……第八区变回了神至区……”
神至区重临了。
“嘶。”听到这里，一旁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事当真是细思恐极。
……
此时的第二区内，一座拥有常见的金属外观，整体形状成几何形的公寓楼中。
第十五层一间亮着灯的客厅里，沙发边，一位二区A级玩家也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那坐在吧台边的大块头兄弟：
“第八区新任掌管者……荀已……这不就是那个和「时」一起通关过好几个副本的人吗……咳，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也一起组队通关了……两个副本？”
“……”吧台边，常兆难得有些沉默。
之前一起通关副本时，他就加过荀已好友。
所以早在全维通知响起后，常兆就不可思议地打开了自己的面板，在好友栏中找到代号「荀已」的家伙时，他确认了这家伙并没有改名，而十一维代号不允许重名……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对方的信息面板上，赫然显示着[八区掌管者]的身份标识。
真的是他！常兆当场头脑一热，回过神时已经给对方发去了一条信息：
【你真的是八区掌管者？】
……
多傻的问题！
但是……一想到荀已之前在副本中的种种表现，种种、种种……哪怕是眼睛已经看见了面板上的信息，常兆也无法将这个人与掌管者这道身份联系上！
在这期间，他还和三区的沈静互发了一个表示沉默的【……】表情包。
毕竟当时他们都在同一个……两个副本中。
然后就在忐忑中收到了这样一条回复。
荀已：【是，有事吗？】
态度似乎很平和，但看见这条消息时，常兆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对方那双精于谋算的眼。
完了，现在再想起这位混子兄，竟然都有滤镜了。
……最后手抖着回了条：【没，没事。打扰了。】
公寓里，沙发上的朋友还在说着：“还有人猜测荀已与先知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很有可能就是先知本人，所有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不然第八区怎么会变更为神至区……如果这是真的，时真的不是寻常人啊……竟然能让一位区域掌管者隐藏身份去副本中做他的跟班——咳，不是……”
就在这时，吧台边的常兆忽然站起了身！
“兄弟，我去睡一觉。”
常兆说着就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但你不是说再也不想做末日梦了吗？”为此还加购了几管提神剂。
常兆脸上露出一个苦哈哈的笑，抬起钢铁一样的左臂背对着客厅里的朋友挥了挥，表示睡意已决。
天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也甭管什么末日梦了，本来精神就已经高度紧绷了数日，常兆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或许醒来后一切幻觉就消失了呢。哈哈。
沙发上的朋友看着常兆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过在收回目光时，他看着自己面板上方不断跳动的信息，不经低喃出声：“神至区……”
神至，神至。
这个区域的存在是在迎接一位神灵吗？
若真如此，那它迎接的那位神灵……应该是「时」。
一定是「时」。
那一瞬间，这个念头几乎十分自然地就从思考者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如同所有正在讨论这件事的人一般。
众人所思所想于这一时间点奇妙交织：
如果重临的神至区真的在迎接一位神灵，那位神灵就是「时」！
……
第八区，费徳洛站在那座时间大厅中，望着礼堂中央如幕布般呈现的画面，缓慢的时间流逝中，她的唇边最终溢出两个字：
“造神……”
费徳洛轻声惊叹。
从生命之树出现，到太阳神鸟现身，再到如今神至区重临……
于绝境中闪耀的希望与救赎。
一切皆是在造神，他们一直在造神。
造就一位唯一的神。
礼堂中，荀无己目光平静，他看向身旁的三区掌管者，“是时的每一次选择，造就了如今的一切。”
“我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温柔。”费徳洛抿唇浅笑。
一颗柔软的会共情的心，善良到会于危机之中知难而进。
“……庇护他人。”
这是他的天性吗，费徳洛抬手抵了抵唇。
今时今日，时的追随者早已不可计数。而从她刚刚收到的消息来看，十大区域，包括第一区、第六区、和第九区在内，所有区域都已将各自此前安排入遗迹之海的人，全数撤离。
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作准备。
这么看来，时与六区掌管者的会面结果已出。
费徳洛知道自温时淳醒来后，这位温柔的年轻人便前往了第六区。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他们就等到了新的全维通知：
【第六区「命运区」已响应「X」建区】
紧接着，便是：
【十大区域皆已响应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