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大火, 是在白天里燃起的,火带来的光,把阴暗处的垃圾烧得一干二净。
一整条街的人都跑了出来,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似早有准备, 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戴着特殊护目镜把脸全部挡住的警察押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出来。
有从酒吧里逃出来的人,也很快就被抓捕押上了车。
后来,据媒体报道, 有一名警察卧底潜伏数年, 掌握了有力的证据,奈何这批人窝点太多,最后甚至伤了这名警察, 至今仍在医院昏迷未醒。
有人不惜涉险作饵,与警察里应外合, 才抓到了这条大鱼。
至于,为何这个“饵”如此成功, 有人说,秦焕早就猜到“饵”, 本想利用对方, 反过来透露假情报对付警察。却不曾想,“饵”敢这么疯狂, 在他的地方作死。听说“饵”的年纪并不大, 没人能想到这么大的孩子,敢做这些事。
也有人说, 这次的“饵”掌握了那名卧底警察的秘密, 而这对于秦焕很重要, 所以他一定会来见“饵”。因为“饵”知道太多东西了。
还有人说, 秦焕很器重这个“饵”。
众说纷纭, 为保护警察与“饵”的安全,真相到底如何,并没有透露给媒体。
最终等待这些人的,只会是法律毫不留情的审判。
这世上,总有人义无反顾地踏进黑暗,试图在那里点燃星星之火。
————
高雅胸口炸开一片血花,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洞,而是真的炸开,旋转发射的子//弹,击中她的时候,自体内搅动了血肉,留下漩涡如玫瑰般的痕迹。
这是在黑暗中盛开的花,鲜艳夺目,哪怕在漆黑之地,也无法让人忽视它的璀璨。
四周充满了叫喊声,脚步声,甚至有双方火拼的声音。
少年身体僵硬,冲旁边的警察吼道:“有人中//枪了,先带她走!”
闻言,立马有人跑到荆谓云旁边扶起高雅,把人带离了现场。
荆谓云是知道秦焕会朝自己开枪的,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时间可能来不及避开,但至少能避过致命部位。
可他没想到高雅会推开他。
荆谓云选择把计划提前救高雅。
高雅却在最后时选择救荆谓云。
他们好像谁都没有做错什么,是这混乱不堪的北园,不肯放过他们。
荆谓云11岁认识丁一坤,如今17岁,整整六年过去,没人知道丁一坤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他怕丁一坤出事,他也猜到丁一坤不是普通混混那么简单。
丁一坤明明已经自身难保,每天都走在钢丝刀尖上,却还是教养荆谓云长大,想把他推出这趟浑水。
荆谓云用手撑住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秦焕呢?秦焕抓到了吗?
他之所以笃定秦焕会来见自己,不过是曾经听到过秦焕的心声,丁一坤手里有他的把柄。
秦焕心有忌惮,而现在丁一坤被保护的很好,他又对荆谓云突然回来生疑,猜想“把柄”可能会在荆谓云手中。
最主要的是,他到底是看轻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是真的疯,敢孤身一人前来,甚至通讯用的手机都开着飞行模式。
这落在秦焕眼里,是一种“诚意”。
所以后面他给了荆谓云机会,只要荆谓云杀了高雅,他就会好好培养这个少年。
只可惜……
少年选了光亮的那一方。
突然,一个面罩扣在了荆谓云的脑袋上,有人在后面帮他扣戴面罩。
“把脸挡住,别让人拍到,从后面走,有车送你,再也别回北园,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那人快速说着,同时拽着荆谓云出去。
“季队,坤叔他……”荆谓云边往外跑,边问道。
“老丁没事,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你小子胆子也是够大的了。”季湛明当警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荆谓云这种人。
难怪当初丁一坤和他炫耀过好几次,本来他想象不到这孩子能有多优秀,今天见了算是知道丁一坤为啥骄傲成那样了。
天生的警察命啊!
幸好让丁一坤发现了,不然荆谓云就该是天生的罪犯了。
“荆谓云,来警校吧,保送名额我给你留一份。”季湛明没忍住抛出了橄榄枝。
荆谓云没应,而是忽然问:“高雅是你们的人?”
季湛明沉默了两秒,“以前是,这次回来,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事先不知道,她是想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然后让我找时机把你带走。”
“……”
“你们两个是一个比一个牛啊,都计划好了,然后才通知我是吧!”说到这季湛明气就不打一处来。
咋的,现在流行反骨人设,一个个都不听话呗。
真有够叛逆的。
荆谓云没再说话,上了车发现陈浩屿居然也在。
“秦焕的人抓他,正好被我们看见了,想来是要用来威胁你的。”季湛明解释道。
陈浩屿一看见荆谓云眼睛瞬间红了,猛掉金豆豆,抱着他一顿哭。
“哇哥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按照你说的,让以前的兄弟们都散了,高雅一直问我你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然后高雅就被抓了,我只好跑……”
陈浩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似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红着眼睛问:“哥,高雅呢?”
“……”荆谓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高雅呢?说话啊你们!”陈浩屿怒吼道。
季湛明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我们会竭尽全力救治她的。”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击重击狠狠砸在在场人的心上,是久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
季湛明把荆谓云安顿好以后,让人开车去南城,送他们出北园,自己则折返回去继续处理事情。
这一天发生的事跌宕起伏,让人无法平静。
荆谓云把手伸进口袋里,习惯性去摸打火机,却摸到两张薄薄发皱的纸。
鬼屋门票。
原本他和时郁计划先努力学习,等考完试以后再去玩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错过了。
还有高雅……
她倒下的时候说:“我就逗了你那么一次,你还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呀?这次扯平了……”
车内很安静,车窗被摇了下来,风呼呼的往里面灌,冷的人浑身发抖。
荆谓云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从骨子里渗出的凉意,冷的窒息。
好冷。
他不是不怕,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过。
————
与此同时,零度酒吧门口。
“不是,小姑娘你确定你要来这?从上车以后你就一直换地址,一会儿要去警局,一会儿要来酒吧的,你到底要去哪啊?”
司机转过头来看时郁,却发现时郁脸色苍白,死死盯着酒吧那燃烧的大火看。
突然,时郁猛地拽住车门把手,冲下了车。
“喂!小姑娘,你疯了?”司机傻眼了,想伸手抓时郁,却没有抓住,只好也跟着下了车。
倒不是怕时郁会跑单,而是觉得小姑娘现在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
“快拉住她!!”司机大喊着,周围顿时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少女此时已经冲到了警戒线位置,被旁边一名警察一把拽住。
“你不要命了?”
时郁听不进去,眼神空洞,直勾勾看着酒吧大门。
她看到从里面出来好多身上是血的人,甚至有被抬着的人。
警察消防队医院的人,各种车辆包围着这个小小的酒吧。
那火烧得好大好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只觉得浑身冰冷。
少女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却耐不过警察的力气大,被拉在警戒线外。
“砰……”
时郁脱力地摔在地上,胳膊还被警察拽着,她仰起头看向那名警察,声音是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嘶哑,“有没有一个叫荆谓云的人在里面?”
警察愣了一下,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很快另一边就回复道:“先告诉那个女孩,荆谓云没事。”
下一秒,警察感觉自己衣服被人扯了扯,然后就听见少女用轻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他在哪?”
三个字似从喉咙里拼命挤出来的,满含绝望无助。
警察安抚道:“你放心,人是跟着我们季队的,肯定没事的。”
少女这才松了手。
她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像是没有五识的死物,麻木不仁。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眼睫许久才眨上一次,反应越发缓慢。
少女的眼里是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祁子统,我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系统沉默,想要说些安慰人的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郁真的拼尽全力的赶过来了。
可她就是觉得不够,荆谓云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引来如此多的警察?
先是警局,然后医院,最后酒吧,辗转了这么多地方。
她却一次都没有找到他。
总是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好像冥冥中注定他与她永远会错过。
【宿主,这不关你的事呀,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时郁无力地垂下头,连在心里回复系统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处都是警笛声、吵闹声……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直往人耳朵里钻,哪怕用手捂住耳朵,也会响在脑袋里,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上一次,时郁没能救傅云礼。
这一次,她又与荆谓云错过。
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找上了她,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难人。
这就是她的劫难。
“是你找荆谓云吗?”季湛明走过来低头看着时郁。
时郁茫然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
“时郁。”
季湛明不是直接过来找时郁的,而是在来之前就拨通了荆谓云车上司机的电话询问。
荆谓云想不到谁会来北园找自己,想来想去只有最不可能的一个可能。
“如果她说她叫时郁,麻烦季队把人送来我这。”
季湛明看出地上小姑娘的憔悴,眉头一拧。
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对讲里说,她下车以后直奔着零度酒吧就要冲进去。
很明显,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非常确定荆谓云在里面。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荆谓云告诉她的?
也不太可能,通话时荆谓云显然不知情。
季湛明狐疑地望着时郁若有所思,没办法,干他这行的人,若是不谨慎,早死八百回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亲自送人去荆谓云那边,不然总觉得放心不下。
别怪他怀疑一个手无寸铁柔弱的小姑娘,这种事上,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你跟我走吧。”
“嗯。”
“能起来吗?”季湛明朝时郁伸了伸手想要扶她。
小姑娘却倔强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身跑向在旁边焦急等待的司机那边,轻声道:
“我把钱转你。”
司机长吁了口气,“小姑娘,你刚才要吓死我了,你要找的是警察啊,我说你怎么一会儿跑这一会儿跑那的。”
听起来司机是误会了,时郁也没心情和他闲聊这些,按照约定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听到手机收款提示音的时候,司机还不太敢相信。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好像不认识钱了。
我滴个乖乖,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
车子停下。
隔着车窗时郁看到了在一条小道上靠边停靠的白车。
少年站在路边,漆黑的眼和清隽的五官轮廓仿佛烙印在脑海里,无法抹去。
只一眼,时郁就认出了那是荆谓云。
她拉开车门走过去。
“荆谓云……”
时郁的声音带着颤音,一路仓皇失措压抑的恐惧堆积在胸腔,堵得人说不出来话。
少年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明显是受了伤,当看到时郁的刹那,脸上竟然露出了紧张的情绪。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惩罚一样用指甲抠着掌心。
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意时,才真的确定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
在少年未开口前,那道病弱娇小的身影已然扑了过来。
两个人的身子都很凉,像是苦苦挣扎的溺水者相拥。
荆谓云僵在了原地,一向飞快运转的思绪凝滞不动。
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眼睑低垂,望向怀中的少女。
终是忍不住抬手把人用力拥在怀里,仿佛抓住了海面上的浮木,死死抱紧,绝不放手。
他想。
这个夏天好冷。
可是大小姐强势不容拒绝地闯了进来。
就在这时,少女蓦地踮起脚尖,用手臂勾住荆谓云的脖颈,让人低下头来。
她身上带着股微凉的气息,呼吸像羽毛贴蹭般,极具暧昧。
措不及防地靠近,让人始料不及。
能感觉到唇上传来柔软略凉的触感,不夹杂任何欲望,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的无助与惊慌传递给对方。
和属于女孩子娇软的身体贴合,哪怕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也一下下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荆谓云眼底越来越深,黑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触之则分。
少年声音发哑,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东西,“时郁,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大小姐给你的爱抚奖励,喜欢吗?”
荆谓云没说话,而是抬手捂住了眼,当手再拿下来时,他眼神有些散,眼角隐隐泛红。
他把额头贴在时郁的发顶轻蹭了一下,似能感受到独属于大小姐的气息。
然后克制不住地弯腰拾起少女一缕墨发,吻了吻她的发梢。
少年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干涩,“喜欢。”
说完,他把脸埋在时郁的肩颈处,手臂环住她纤弱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锁骨处,带来说不出的酥麻感。
荆谓云低着声,一字一句的重复,“大小姐给的奖励,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知识不是白学的,这不就用上了。
不过这个吻是真的没啥欲望,算互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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